第四章 大兵团伏击战 (二)迅雷不及掩耳
为迷惑和调动蒋军,周恩来命令红军部分兵力向广昌开进。
3月2日,他致电苏区中央局,说:“我军与敌激战三昼夜,第三日本可将敌十一师继续消灭或击溃,只因山地战各军联络与我指挥均不易达到,故在第二日消灭五十二师及五十九师大部后,各军位置不利于出击十一师增援队,致昨日战斗未完全解决,只继续消灭五十九师,但胜利是空前的。本日,因敌二纵队三个师已于昨日西向增援,今日可到新丰市、东陂,黄陂,截我归路,我将陷于被包围中,且战场未清理,伤兵未撤,战利品到处堆积,故于今日在胜利中撤退,开始向布、南团、东韶、水口地区集中,准备继续战斗”。
“因此胜利,敌已纷纷调动,除十一师、二十八师已来河口外,第九师由南城今日抵杏祥坊,二纵队由南丰、里塔圩、新丰移至永兴桥、饶坊之线,明日逼近东陂、黄陂,三纵队一部一日已占领硝石,今日五师又被调龙骨渡,六师、七十九师则改在南城河西集中”。
两天后,周恩来又致电苏区中央局。
电报说:“这几天,敌完全处于被动。二纵队三个师原拟由新丰市截击我归路,嗣知五十二、五十九两师消灭,乃改向黄陂开进。及闻我军已离黄陂,敌十四师急由党口、饶坊北开演口,十师、九十师停在崇五都,十一师进黄陂,九师赶到河口,今口均未动。三纵队之第五师被调龙骨渡,今日又令由岳口回南城。三纵队现已改向南丰进,先头明日可到”。“闽敌刘和鼎昨日率一旅一团进太宁。十九路军以区寿年师及张炎旅三日集中永安为右翼,以沈光汉及张贞师为左翼。右翼定八日进连城。这一部署是黄陂战役前预定的”。
“陈诚中路军的进攻路线已改变。三纵队改走南丰,一、二纵队(现只五个师)或将更靠近,出东陂,黄陂、新丰市,求我主力决战于东韶、河口,而以三纵队趋广昌,出头陂、东山坝,截我归路。 我军拟俟集中后(一军团带胜利品,经招携路较远)仍选敌一翼,求于运动战中消灭之”。
陈诚不甘心于黄陂失利,急于反扑。他得到空军侦察报告,将红军一部的佯动,误以为红军主力已转往广昌。
3月中旬,他改变战略部署,将三路“分进合击”,改为“中间突破”。以6个师分成前后两个梯队,用交叉掩护的办法,取道新丰、甘竹,由宜黄向广昌徐徐推进。接着,又从后梯队抽出一个师加强前梯队。
3月16日,周恩来致电苏区中央局,报告敌情和行动计划。
报告敌情提到:“北面敌两纵队各三个师靠拢并梯次轮番向东南搜索前进。今日其前纵队十四师始达新丰市,九十师达侯坊,十师达草台冈;后纵队九师达东陂,五师达黄陂,十一师达安槎、蛟湖。预备队七十九师在宜黄,有两团在河口,六师在抚州,许克祥全师在南城,刘绍先师在乐安、崇仁,余无变动”。
在行动计划中说:“我们已调十一军,十八日可至广昌西北,配合独立师、团及地方武装,牵制并抑留敌进攻广昌之纵队。我主力决以待机姿势,准备侧击敌之后纵队,并首先消灭其行动中后卫部队,以便连续作战,各个击破敌人”。
“我方面军昨日已开始移动,因敌两纵队太靠拢,故尚在待机中。但这是四次战役决定胜负的战斗,已下最大决心,准备一切牺牲,部署与敌三个师决战的阵势和动员”。
3月20日,吴奇伟的第二纵队已到达广昌西北的甘竹、沿村一线,而罗卓英指挥的第一纵队,正在黄陂向草台冈南进。第11师在前,52师、59师残部175旅跟进,第9师在后。其后梯队与前梯队相距离已有百里。后梯队在山上又是一字拉开,前面陈诚的嫡系精锐的萧乾的第11师到达草台冈、徐庄时,后面的第9师还在东陂。战斗力很强的第11师,这时刚好孤军行进在险峻的山路上,兵力无法展开,前后难以呼应。
周恩来和朱德抓住战机,于当天电令集结在蒋军侧翼已秘密接近草台冈的红一方面军主力,拦腰截击萧乾的第11师。电报说红11军已于18日到广昌附近,拟于20日起领导地方武装牵制向广昌去的敌人前纵队,并以主力阻敌回援,以掩护我军右侧背。
我军主力拟于21日拂晓,采取迅雷手段,干脆消灭草台冈、徐庄附近之11师,再突击东陂,五里排之敌。5军团、12军、宜黄独立团为右翼队,归董振堂、朱瑞指挥,应于21日拂晓以主力进攻草台冈、徐庄敌左侧背,以一部从摇篮寨方面牵制东陂之敌。各部队行动部署:
“⑴第十二军(附宜黄两独立团)应于二十日黄昏时到斜蕃附近,二十一日取捷路到侯坊上游适当地点渡河,占领灵埂山、三角砦一带,侧击侯坊,徐庄、雷公嵊之敌,并以一部领导宜黄老独立团,往石背、摇篮寨游击东陂之敌。新独立团往新丰市西南地带,挖毁由东向西的交通路(防敌回援),并警戒我右侧背。
“⑵第五军团应于二十日到端溪附近,并派队伪装逼近侯坊游击。二十一日拂晓沿落马山、霹雳山进攻侯坊、徐庄、雷公嵊之敌。”
3军团、1军团、21军、独立第5师为左翼队,归彭德怀、滕代远指挥,应于21日拂晓先迅速消灭草台冈附近之敌,再突击东陂之敌。
各部队行动部署:“⑴第三军团应于二十日以掩护队占领界上、雷母山之线,掩护其主力于黄昏时到东边岭、亮溪附近,二十一日拂晓由西南向东北进攻草台冈之敌。
“⑵第一军团应于二十日以掩护队占领三溪附近,掩护其主力于黄昏时到大坪、徐坊、洲之线,二十一日拂晓即由西向东突击铁石坳附近之敌,以截断东陂与草台冈敌人之联系。
“⑶二十一军(直受林、聂指挥)应于二十日以掩护队占领王都、上堡附近,掩护其主力于黄昏时到达古王坑、邱坪附近,二十一日拂晓即由西向东进攻东陂之敌。
“⑷独立第五师(直受林、聂指挥)应于二十一日拂晓由吴城出秀山,由北向南佯攻五里排之敌,并警戒我左翼侧。”
两翼队战斗分界线由东边岭到东陂大路之右侧(道路归左翼队)。22军为总预备队,20日在现地不动,21日随第1军团左后方前进,必要时由林彪、聂荣臻直接指挥。
3月20日,萧乾指挥11师所部在草台冈宿营,由于红军节节抵抗,并派小部队与11师接触,因此已率部到达黄陂以北五里排的罗卓英判断红军似的等主力到来,于草台冈作战对11师不利。夜间,萧乾得到报告,红1、3、5军团已集结草台冈周围,要消灭11师。萧乾即将此情况电话报告在黄陂指挥的罗卓英。
这时,李延年的第9师已在黄陂,罗卓英在电话中告诉萧乾,立撤到黄陂让红军扑空,然后第9师、第11师并力反击红军。但萧乾认为其11师实力强大,红军未必能消灭得了,加上天正在下雨,其部距红军又近,怕夜间撤退引起混乱,影响士气。同时,又怕红军乘机进攻。所以,他坚持不撤,决定在原地与红军硬拼。
罗卓英无可奈何,只好命令李延年作准备,抽调部队策应11师作战。又调陈君峰独立团部署在草台冈、黄陂之间,掩护11师后方,并将11师辎重留在五里排。
3月21日拂晓,红一方面军主力的第1、3军团分为左、右两翼进入攻击阵地。左翼由林彪、聂荣臻率红1军团、21军、22军和独立5师投入战斗。右翼为彭德怀率领的红3军团和红5军团。红1军团第10师首先向驻守黄柏岭之蒋军发起攻击。左翼攻击开始不久,很快就切断萧乾的11师和第9师的联系。
陈诚得到11师在草台冈被围的消息,急电吴奇伟率第二纵队回援,又令第9师就近支援。可第二纵队距草台冈有两日的行程,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东陂地处河谷,第9师被红12师在草台冈居高临下阻击,加上9师兵力有限,自身难保,不可能对红军展开轻大威胁的进攻。
陈诚电请南昌行营少飞机助战。黄柏岭为护卫草台冈南侧的制高点,不拿下这一高地,即无法攻下草台冈。红11师在红10师后面跟进,只待红7师和红9师赶到出击地域协同作战。可是,直到上午8时30分左右,仍不见这两个师到达。9时许,右翼攻击部队在彭德怀指挥下,已经全线出击。
林彪无法再等,命红10师速攻黄柏岭,红11师在其右侧掩护,并断蒋军后路。10时左右,红9师赶到,11时红7师也赶到了。正午,这几个师协同作战,向黄柏岭发起猛攻。战斗异常激烈,萧乾的11师在山头凭险固守,红10、11师屡次发起冲锋。在前沿阵地,双方短兵相见,轮番展开肉搏战,黄柏岭迟迟未能攻下。
为给陈诚壮胆,蒋介石派来的飞机在黄柏岭上空盘旋,向红军阵地投下炸弹。其中一枚炸弹落在红1军团前沿指挥所,强烈的爆炸气浪将正在起草作战命令的林彪掀下山头,聂荣臻也被冲倒在地。下午1时,林彪与聂荣臻商量后,决定由军团参谋长徐彦刚率红9师集中兵力实施中央突破,冲击11师正面阵地,以策应红军两翼部队的攻势。
下午3时左右,红9师终于将固守黄柏岭正面的11师两个团冲垮,红7师即会同红9师围歼11师和59师残部。攻占黄柏岭后,红9师不顾激战疲劳,迅速向东陂追击,协同红21军、22军对赶来增援的陈诚第9师实施阻击。该师被围歼一部后,于次日傍晚趁暗夜仓皇撤逃。
周恩来策马赶到黄柏岭,战斗已经结束。山上山下,弹坑遍地,硝烟在四处弥漫。山脚下的一片平地上,政工人员在给垂头丧气的俘虏训话。在另一片平地上,堆满了战利品,有迫击炮、野山炮、重机枪、轻机枪、冲锋枪、步枪……林彪和聂荣臻在山坡上的前沿指挥部前迎接周恩来。
见林彪、聂荣臻两人头上都缠着绷带,周恩来关切地问:“你们俩伤势怎么样?”
“划破了点皮,过几天就没事了。”聂荣臻轻松地说。
“我的军团大将都挂了彩,可见这是一场恶仗啊!”周恩来心情显得很沉重。
林彪愤懑地说:“挂点彩没什么,可惜叫萧乾那小子跑了!”
周恩来说:“11师不是号称从来不打败仗的部队吗?萧乾能跑就让他跑吧!我倒要看一看,他把部队扔在这里,一个人回去怎么向陈诚交差!”
林彪说:“还有你的那位学生,也就是我的学兄,31旅的旅长黄维也跑了。有人看见,这小子也被打伤了,是坐着担架逃走的!”
周恩来说:“你们二位,一个是黄维的政治老师,一个是黄维的学弟,竟让他跑了!我可要追究你们的政治责任啊!”
林彪说:“下次我一个也不放过。”
见山坡下一排排被押过去的俘虏,每个人都随身带着一根绳子,周恩来不解地问:“他们都带着绳子干什么呢?”
聂荣臻说:“我刚才也觉得奇怪,问过他们才懂得,这是他们的师长萧乾战前有令,抓到红军俘虏的重赏。他们都带着绳子,准备来绑红军回去领赏哩。”
周恩来说:“哦,想抓俘虏的人,现在都变成俘虏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有一个政工人员前来报告,说有一个名叫欧阳立国的俘虏,自称是随军记者,要求释放。周恩来略一思忖,说:“带他来见我。”
几分钟后,一个戴近视眼镜的瘦高个儿被卫兵带了过来。周恩来把欧阳立国打量了一下,说:“如果我把你放回去,你敢如实把这里的情况报道出去吗?”
“会的。我会如实报道的。”欧阳立国对周恩来点头哈腰。
周恩来冷冷一笑,摇了摇头,说:“不。你不敢。那样的话,蒋介石、陈诚要砍了你的头的!”
欧阳立国窘迫地垂下头,身上打着哆嗦,说:“是的……不敢……我是不敢……”
周恩来又问:“你回去,能见到陈诚吗?”
“可以见的。”
“见到陈诚,替我给他捎句话。”
欧阳立国从衣袋里掏出纸和笔,毕恭毕敬地准备记录。
周恩来说:“你告诉陈诚,如果他还想来围剿苏区,我周恩来随时恭候他的光临!”
欧阳立国两眼猛地一睁,惊讶地望着周恩来,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恩来将军!……”
“我是周恩来,没有大名鼎鼎。”周恩来莞尔一笑。
“你的头颅,蒋委员长……不,是蒋介石,悬赏了好多年了!”欧阳立国说。
“哦,你是说我周恩来因此而大名鼎鼎啊!”周恩来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如果你能见到老蒋,也替我给他老人家捎个话。你就说,我周恩来很抱歉,我这个脑袋并不值那么多钱,叫他别破费了!”
在一旁的林彪、聂荣臻等人禁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