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

马明方同志是我老伴马利的二姑父。马利的亲二姑马淑良，是在明方同志被党营救出狱，由新疆回到延安后，和明方同事结婚的。她虽是马利的二姑，但比马利大不了几岁，他们自幼就生活在一起，学习在一起，关系十分亲密。当时，我正和马利情投意合，准备订婚。作为晚辈，经常到明方夫妇家中拜访。后来，明方同志也调到北京，任中组部的副部长，因都在北京工作，更是经常往来，亲如一家。

在多年的接触中，马明方同志给我的印象极好，他像一位忠厚的长者和慈祥的长辈，非常关心我和马利的工作和学习，经常问长问短，并给我们许多教诲。他对待工作，对待干部，为人处事，处处以身作则，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他的工作是繁忙的，而且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十分重视调查研究，体现了老一辈革命家对党、对人民鞠躬尽瘁的精神。他每天总是忙到夜深，几乎没有整个儿的休息日。每天晚饭后，为了活动身体，就在自己院内骑一会儿自行车，或者逗一逗他的爱女小芳，这时，他才显得轻松一些，流露出慈爱的笑容。

明方同志好像从来不会发脾气，特别是对下级，即使下级在工作上有失当之处，他也是和颜悦色循循善诱地讲明道理，让对方心服口服，绝不采取训斥的态度。因此，他在任何单位做领导工作，总是受到广大干部的爱戴和信赖，有什么心里话，也敢于向他倾诉，这种可贵的品质，使他享有崇高的威信。

1966年夏，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席卷中国大地，明方同志当时任东北局第三书记，也和宋任穷等同志一样，受到冲击。我也被打成黑帮，接受审查。当年冬天，明方同志从东北被“护送”到北京，虽然不允许回家与妻女团聚，但明方同志却设法到我家看看我和马利。虽然有两人陪同，谈话时间也很短，但能看到他，总是很难得的。

马明方同志明显地瘦了，胡须也没有刮，容颜更显憔悴，但精神尚好，两目依然熠熠生辉，只是声音已不像早先那样洪亮，穿着一件草绿色的棉军大衣，里面是旧中山装。他在我家只坐了五六分钟，向马利交代说：

“今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恐怕不容易再见面了，你们也不要来看我，也不会找到我。有时间和机会，就去看看你二姑和小芳。我只有拜托你们，在可能的情况下，多多关照她们了。我的身体还好，我想问题很快会弄清楚，一旦有了正确的结论，我会平安回家的，请她们放心，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要相信党，相信群众……”

二姑父要走了，大门口还有一辆吉普车在等着，我把他送出门外，向他说了我也被揪出批斗的事，他郑重地对我说：

“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要经得起任何考验，必须坚定地相信党，相信群众，要毫不动摇，更不能悲观失望，甚至自绝于人民！”

在吉普车旁，又铿锵有力地说：

“要正确地对待群众运动！你和马利都是党培养出来的干部，查你们是应该的，不要感到委屈。除了党的机密之外，做人应该事无不可对人言，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彼此都多保重……”马明方同志上了车开走了。想不到这竟是永诀。大约过了不到一年，竞诬陷明方同志是“叛徒”，百般折磨，以致病倒，最后竞被迫害致死了！活泼可爱的小芳，因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竞致神经失常，至今疯疯癫癫，一直不能治愈。二姑当然受了很大刺激，含辛茹苦，照顾小芳，一直等到明方同志的冤案彻底平反，她不愧是一位坚强的共产党员。

马明方同志是1925年入党的老党员，是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创始人和卓越的领导人之一。40多年来，他为革命，为争取全国解放，为共产主义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新疆国民党监狱中，领导了艰苦复杂的斗争，敌人软硬兼施，他毫不动摇。铁一般的事实，许多同监的同志都可以证明。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年代，康生、“四人帮”一伙，掌握着生杀之权，许多革命先辈，都被加上莫须有的罪名，惨遭迫害，甚至被置于死地。这个教训是惨痛的。而明方同志的高风亮节，将长存于西北人民和全国人民的心中，而永垂不朽！

（1999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