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侯登山、张森林、陈宝凤、邱东平、陈辉、方璧 102、抗敌剧社好社员——记晋察冀军区抗敌剧社模范社员方璧

1940年隆冬,太行山脉,白雪皑皑。在山西省平定县西南一个小村里,抗日军民把打谷场上的积雪铲除得干干净净。12月22日傍晚,数千名边区军民聚集在场上,观看八路军晋察冀军区抗敌剧社演出剧作家曹禺的话剧《日出》。

在临时塔起的简易舞台上,悬吊着六盏汽灯,把整个舞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演员们那逼真的形象和精彩的表演,叩动着军民的心弦。那位扮演剧中“小东西”的演员,当演到戏里的“小东西”被资本家骗卖、遭毒打、受凌辱,拿着绳子上吊的那一刹那,台下的几位老大娘,竟然老泪纵横地高声喊道:“闺女,不能往那条路上走啊!”

这位“小东西”的扮演者,就是被晋察冀军区授予“模范社员”的文艺战士方璧。

方璧,又名方彩琳,1914年7月出生于安徽省黄山南麓歙县北岸乡五渡村,幼年随父母迁居浙江省德清县新市镇。她小学毕业后,考入上海爱国女子中学,在校酷爱文艺,是学校业余“文明戏社”的骨干分子。因家庭经济困难,辍学后回到歙县劳动。1935年春,又随母亲来到上海,在她姐姐方彩秀家居住。方彩秀于1934年参加了共产党,从事地下工作,使方璧受到革命思想的熏陶。

1936年秋,方璧到上海虹口旭东小学当教员,不久,进入上海袜厂当记账员。在这里,她同在上海中国普及教育社工作的吴赞唐结婚,并生下一子。夫妇俩都投入了抗日救国的洪流中。

1938年春节后,方璧在家乡结识了进步女作家胡兰畦。胡兰畦早在大革命时期就参加武汉军校学习,以后又到德国留学,很受人尊敬,年轻一点的同志都称呼她“老大姐”。胡兰畦从上海带来18名女工,组成一个劳动妇女战地服务团。这些热血沸腾的青年女工,见方璧长的很秀气,能讲演,会唱歌,好写作,称她是“黄山一支花”,互相间很快成为血肉相连的战友。胡兰畦很欣赏方璧的刚毅、豪爽、正直的性格,经常给她以关怀和鼓励。5月石榴花喷红流彩,胡兰畦介绍方璧赴延安学习。

方璧将孩子托给因革命工作留在家乡的丈夫,辗转到达延安。她被派到抗日军政大学二分校学习,同时在校文工团从事文艺创作和演出。她在日记里写道:“我到了延安后,一切都感到从未有过的振奋,仿若漫漫长夜的尽头,初见黎明的曙光,万物充满着希望的萌芽!我坚信,驱逐日人,拯救民族危亡的重任,只能由共产党和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能担当!我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艰难寻求的崇高事业,并立志沿着这条道,走完生命之旅。”

1939年7月,晋察冀军区抗敌剧社到抗大二分校选调文艺战士。当时,晋察冀前线的斗争形势复杂,战斗频繁,生活十分艰苦。方璧是女性,又是尚未过语言关的南方人,未被入选。然而,方璧找到领导人,再三要求到前线去。领导上终于批准了她的请求。

那时,抗敌剧社分成戏剧、歌舞、音乐、美术4个队,是综合性的部队文艺团体,所有的工作都是在战斗环境中进行的:在硝烟弥漫的阵地上搞创作,在枪炮声隆隆的行军路上背台词,在宿营地排练演出。演出往往是从黄昏到深夜,有时通宵达旦。经常是舞台演出结束,收拾完服装道具,闭上眼打个盹,天就亮了,接着又踏上行军的路程。在部队演出的空隙,方璧帮助炊事员淘米,切菜,洗衣服;主动要求为放哨、执勤的官兵唱歌,表演小节目;或者帮助饲养员拔草,煮料豆。同志的衣服破了,她找来缝补;用组织上发的每月一块钱的零用钱给同志们买来纸笔,练习本子。她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做着她认为应该做的每一件事。大家称她为“闲不住的黄山姑娘”。是年冬,方璧经过群众评选,被晋察冀军区政治部授予“模范社员”的光荣称号。

1940年,中共中央北方分局号召边区军民开展大生产运动,以战胜日寇封锁。抗敌剧社配合大生产运动,夜以继日地编排各种形式的“生产大活报”剧,在边区各地巡回演出,增强边区军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信心。方璧同过去一样,前台上戏,后台写剧作,做舞台工作,几副担子一肩挑,人累瘦了,眼睛熬红了,剧组的同志心疼地说:“方璧真要把命搭上去了。”方璧面对赞誉,只是淡然一笑。

1941年除夕,抗敌剧社随军区机关,驻在平山县陈家院,晚上大家正凑在灯光下包饺子,庆祝边区粉碎敌人大“扫荡”的胜利,剧社社长汪洋召集全队开会,布置紧急任务。他说军区正在召开军事会议,聂荣臻司令员觉得与会的各分区领导常年战斗在前线,生活紧张激烈,需要在开会时松弛一下脑子,请他们演出曹禺的话剧《日出》。剧中,方璧饰演受尽凌辱的“小东西”。为准确地把握人物形象,让受摧残受迫害而走投无路的“小东西”震撼官兵的心,她反复揣摩人物的内心世界,从过去在上海做女工时的生活中吸取养分,选择恰当的表演形式。她谦虚认真地听取导演的启发和同志们的帮助。为了一句台词,一个动作,她可以饭不吃,觉不睡,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直到自己和大家都满意为止。正月初三那天晚上,在村头一片宽敞的空地上搭起“帐篷舞台”正式演出时,附近的乡亲冒着数九寒天赶来了,机关的干部战士列队来了,边区的党政军首长也兴致勃勃地来了。剧情一幕一幕地展开,剧中人一个一个地讲述着悲惨的故事,资本家被一层一层地剥去伪装。台上的方璧按剧情要求穿着单衣,为苦难童年的“小东西”而流泪了,台下传来了抽泣的声音,空气沉重地凝固了!方璧成功了!戏演完后,边区的领导赞誉方璧道:“你演得有感情,活灵活现。”还有一次,剧社演出《送郎当八路》一戏,方璧扮演一位动员丈夫参军的青年农妇,表演得逼真动人,给军民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抗敌剧社里,方璧的文艺才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她先后创作了小说《小玲子》、戏剧《街头小景》、《一块去》等宣传抗日救国的文艺作品,深受边区军民的欢迎。

1942年春,山西五台山区,细雨忽停忽落,把空气洗得清凉凉的。树木嫩叶儿虽然还很小,可处处有些绿意。为配合边区军民春季反“扫荡”战斗,八路军开展了“政治攻势”。抗敌剧社分成三个组,每组10余人,分别参加晋察冀军区西线的三个武工队,在五台、盂县一带外线活动。为适应野战的要求,方璧剪去浓密乌黑的长发,装扮得像个男兵,请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组织上便派她随定襄基干游击队,在山阴、代县、崞县(今原平县)地区活动。她和剧社同志一道,跟随部队从一个村庄演出后,又转到另一个村庄,有时一夜连续在几个村庄演出。一次,正在演出间,枪响了,敌人打来了。方璧还未卸装,先拿起枪,掖上手榴弹,投入紧张激烈的战斗。打退敌人后,接着演那场没有演完的戏。4月12日晚上,方璧和武工队一起转移到崞县神岗头村。

第二天清晨,由于汉奸告密,从宏道镇出来200多名日军包围了村庄,八路军处境十分险恶。武工队在前面打,掩护剧社的同志突围,方璧和杜峰一起冲出村来,一直向北山上跑去。两人冒着枪林弹雨,绕过梨树林,互相搀扶着走,走过一块梯田,由于路窄,杜峰一脚踏空,跌进了几丈深的沟里。忽然几十个鬼子端着刺刀,汉奸们挤眉弄眼地吼叫:“投降吧,女八路!”向方璧逼近。当敌人离她只有20余步时,她沉着果敢地扔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把几个日本兵炸成了肉泥,然后,借着爆炸的烟幕突围。没走多远,日军又追了上来,堵住她的去路。汉奸们龇牙瞪眼地向她走近。她面对敌人白晃晃的刀丛,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敌人的几把刺刀一齐捅向她的身驱。

部队和民兵打退了敌人后,赶到方璧牺牲的地方,噙着热泪将她埋葬在梨花树下。

乡亲们听到方璧英勇牺牲的噩耗,无不失声痛哭。剧社在悼念方璧的挽歌中写道:

她还像在我们中间生活,

讲着她的战斗故事,

唱着她写下的战歌。

在她曾经献身的岗位上,

千百万人举起枪杆,

向敌人更猛烈地扫射。

(南京军区政治部、安徽省军区政治部组稿吴家斌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