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闻一多 困顿

抗战前,闻一多一直过着优渥的生活。从1934年11月开始,闻一多住在清华新南院七十二号,此处有卧房、书房、客厅、餐厅、储藏室、仆役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大大小小一共十四间。电灯、电话、电铃、冷热水等设施一应俱全。房前甬道两侧有草坪,周围是冬青矮柏围墙,草坪中央置一大鱼缸。闻一多的书房宽敞明亮,四壁镶着高达天花板的书橱,窗下是书桌。闻看书累了,便到门前的大阳台散步,或到草坪上拔草,观赏金鱼。冬日雪后则和孩子们一起滚雪球、堆雪人。

抗战爆发后,通货膨胀日益加剧,西南联大的教授们生活集体恶化,薪水的实际购买力从战前的人均350元,下降到8.3元。闻一多有五个孩子,夫妻二人加保姆赵妈,八口之家全靠闻一人薪水度过,十天八天就花费殆尽,剩余的大半月经常在半断炊中度日。他们的饭里常掺着沙粒,有时全家8人共吃4只荷包蛋,且不是天天都有。粮食不够,只能吃豆腐渣和白菜帮度日。为了给丈夫孩子补充营养,夫人高真常带着孩子到村外的小河中捞点小鱼小虾,并开出一块荒地,自己种植蔬菜。

吴晗在《哭一多父子》一文中悲伤地回忆闻家的境况:“一只破烂藤椅是孙毓棠去英国时送的;一个整齐一点的方桌,是我向学校借来转借给你的。你的书桌是三块长木板,像裁缝用的。”

无奈之下,闻一多只能将书卖给学校,他说:“我只卖给学校清华图书馆,等到将来我有钱我还能收回来。”最后,他不得不将最心爱而且最必须用的几本书都卖了。他对夫人说:“教书的卖书,心里好难过哦。”

1940年冬天,书籍衣物典卖已尽,闻一多无奈,脱下自己仅有的狐皮大衣,拿去寄卖,结果自己冻得发了高烧。高真流着眼泪让长子立鹤连夜从郊外赶到城里,把大衣赎了回来。

闻家刚搬到昆明福寿巷三号,不到一个月,就遇到了日寇飞机轰炸。闻一多及弟弟闻家驷一起住到一个山洞里,一次空袭中,一颗炸弹落在洞旁,幸而没有爆炸。为了安全起见,闻家只好搬到郊外陈家营。

在陈家营,闻一多与华罗庚两家共14口人,一起在一间阴湿的、只有16平方米的偏厢房里共同生活了一年多。闻一多一家住屋子东头,华罗庚一家住屋子西头,两家中间挂一块碎花布相隔,半夜华罗庚的小儿子尿床,可以一直湿到闻家这半边。雨天到来的时候,两家孩子一起把脸盆、漱口缸、饭碗、尿罐集中起来,接屋顶楼下的雨水。华罗庚曾写了一首七言小诗,描绘两家的生活:“挂布分屋共容膝,岂止两家共坎坷。布东考古布西算,专业不同心同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