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闻一多 温情
在清华上学时,某年暑假,闻一多给胞弟闻家驷讲解苏轼留别其弟苏辙的诗:“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闻一多不禁感慨,以苏轼自比,将闻家驷比作苏辙,而此时暑假正值尾声,他即将与胞弟告别。
暑假回乡,读书之余,闻一多常辅导侄儿们做文章,将自己的牙刷、牙膏、梳子、镜子等作为奖品奖励给他们。他还时常带着侄儿们去钓鱼、摘菱角,等他们玩累了,闻一多再将他们集中起来,教他们作诗、算术。有年暑假,他给侄儿闻立勋糊了把扇子,在扇面上画了一个骑牛的牧童,并题道:“王冕牧牛,骑牛读书,试问尔儿,自比何如?”
1930年夏,闻一多与梁实秋一起受青岛大学校长杨振声的邀请到青岛大学任教。初到青岛,他们住在汇泉,推门便是大海,梁对此处的环境很是满意,闻却认为“这无穷无尽的波涛撞击的声响,单调地令人心烦”。他对梁说:“要想听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莫过于夜阑人静,微闻妻室儿女从榻上传来的停匀的一波一波的鼾声,那时节我真个领略到‘上帝在天,世上一片宁谧安详’的意境。”
卢沟桥事变发生时,闻一多的妻子高真正好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探亲,将其他三个小儿女留在家中。时局动荡,闻工作之余还要照顾孩子们,实在分身乏术。他在信中对妻子诉苦道:“这一星期内,可真难为了我!在家里做老爷,又做太太,做父亲,还要做母亲。……只盼平汉一通车,你们就上车,好叫我早些卸下做母亲的责任。你不晓得男人做起母亲来,比女人的心还要软。”
曾经跟闻一多一起到少数民族地区进行采风的马学良回忆:“那时每天记录完毕以后,回到宿营地,稻草铺在地上,闻一多先生老叫我同他在一起整理文献。我们点着蜡烛,整理完才睡觉。他总是支着一只脚,挑脚上的水泡。挑完了,他把挑下来的脚皮,用一个小袋子装好。”马学良甚为奇怪,后来才知道,等到脚皮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闻一多就把它们寄给自己的孩子,目的是让孩子们记住父亲所受的苦。
在次子闻立雕眼中,父亲既是严父,又是慈父:“说他是慈父,因为他对我们五个子女都非常关心。大哥学习特别好,从高二跳级直接念了大学,父亲就把一支在当时还是比较昂贵的派克钢笔给他作为奖励。而我比较贪玩,不爱学习。记得我9岁时,有一天,放学回家父亲问我:‘怎么不做作业?’我撒谎说老师没布置家庭作业并说:‘你不相信去问老师嘛!’那时我家在小西门武成路福寿巷,而学校在凤翥街,我知道父亲肯定不会专门跑去问老师,故意说了那句话。不曾想父亲一下子就生气了,脱下脚上一只鞋,要打我屁股,而我边跑边喊,父亲只穿了一只鞋,边追边打,母亲听到我的喊声赶快出来劝阻了父亲。”闻立雕说,父亲并不爱打孩子,他只见父亲打过两次孩子。父亲要求子女做人必须遵守两条原则:一是不能自私;二是不能撒谎。因为自己撒谎,父亲才发了火,动手打了他。
有实业家郭某曾主动提出吸收闻一多入股,不用出资,只要挂名就可以。但闻不愿为官,亦不愿从商,婉言谢绝。郭又提出负担闻一多长子立鹤的学习和生活费用,闻很是感激,流下泪来,但他不愿推卸做父亲的责任。最后,闻决定挂牌治印,以此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