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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丹佛在走廊上的时候还在恍惚当中,所以不记得他讲的全部内容。但我的确记得他说到黛博拉不会死,他可以跟我保证。我记得我有一点受到鼓舞,原来我仅剩的微薄信心还有一点点用。
回到病房里,卡森和芮根在医院的人造皮革躺椅上断断续续地睡觉,我拨开点滴管的重重阻碍把黛博拉抱紧,很快就感觉到她的热泪顺着我们脸中间的山谷往下流。“朗尼,我不想死。”她说,压低音量以免孩子们听见。
悲痛抑制住我的声带,整整一分钟我说不出话。当我可以开口的时候,只能说:“我也不要你死。”
隔天早上,医生建议做最后孤注一掷的大肠镜检查。她现在的状况很虚弱,风险包括死亡。但我们都同意,在每一扇门都锁上不能通行之前,我们还是要走过开着的门。
玛丽·艾伦也在。医疗人员准备帮黛博拉动手术,然后把她带走。几小时之后,我们看见手术室工作人员把她推进恢复室,赶紧去陪她。外科医生列队进来,脸上表情惨然,我有种怪诞的好奇,不知医学院是否有教人恰当的脸部礼仪。回病房几小时之后,一位瑞德洛医生进来给我们较完整的总结。
在他开口之前,黛博拉虚弱地微笑打招呼:“我好饿啊。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
瑞德洛医生悲伤地看着她:“你不能吃。”
黛博拉又笑笑,她已经习惯术后规定。“没错。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吃?”
他镇定看着她:“你不能吃。”
她看着他,努力消化无法被接受的字句:“你是说我永远都不能再吃东西?”她不可置信,看了我一眼,求我用另一种方式问同样的问题,也许答案会有所不同。我知道不会。虽然我还没告诉她,但我已经知道,癌细胞扩散到无法手术的地步,在她剩余的大肠内部生长,把它像地窖一样封住。就生理上来说,消化固体食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她现在只能吃冰屑和小口喝水。
瑞德洛医生用审慎平静的语气解释。说完了以后,她问他:“我靠冰屑和水可以活多久?”
“几天……或许几个礼拜。”
他尽本分表达他的悲痛,离开的时候亚伦刚到。病房里一片静默,然后黛比用一个问题划破沉默:“几天的时间怎么够拿来过下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