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塞尔，1880年10月15日

亲爱的提奥：

你看，我是从布鲁塞尔写信给你的，因为我觉得目前换一个住所会好点，而且不仅只出于一个原因。

首先，这是迫切需要的，因为我目前住的小房子，你去年也见过的，实在是太挤了，而且光线也很暗，真的不便于画画。

……我在布鲁塞尔去见了施密特先生，而且也告诉了他这个事情，我问他能否帮我？如果能和其他艺术家建立关系，那么我就可以继续在一个好的画室学习，因为我觉得欣赏一些好的作品是绝对有必要的，见到工作中的优秀艺术家也同样如此。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足够的画作了。在布鲁塞尔看到的好东西给了我新的灵感，并且增强了我想要用自己的双手作画的渴望。

你会帮我写信给施密特先生，对吗？在米勒的《扶锄的男子》（你寄给我的那幅）之后，我又画了一幅钢笔画。如果今后想要学习蚀刻画的话，我觉得钢笔画会是一个很好的准备。

目前来说，我主要的目标是想尽快能画出一些可以展示、可以出售的作品，那么我就可以直接从我的工作中挣到一点钱了。这一点才是目前让我备感压力的困境……

一旦我掌握好了铅笔画、水彩画，或者蚀刻画的技巧，我就可以回到有矿工、织工的乡村，比现在更好地从大自然中找到灵感，但我首先必须多学点技巧。

我觉得一个稍微好点儿的住所，加之可能好点儿的食物可以帮我恢复健康。由于我在比利时的“黑色乡村”遭受了一些穷困，我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太好，但是如果有一天，像我说的那样，我在画画方面取得了成功，我将忘记这一切……

文森特

布鲁塞尔，1880年11月1日

亲爱的提奥：

……我拜访了鲁洛夫先生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你的来信。鲁洛夫先生告诉我他的看法，他认为我现在主要应该学习自然画法，但是需要一位专攻于此的导师引导。他和其他人也强烈建议我去学院学习，无论是去布鲁塞尔或安特卫普。我感觉我应该尝试去他们所说的学院学习，尽管我知道我不一定会被录取。在布鲁塞尔的教学是免费的（我听说在阿姆斯特丹一年需要花费100法郎），在这里，还能够待在一个热气腾腾、照明俱佳的房间里作画，这无疑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寒冬的季节……

我打算去兽医学校学习，那里有解剖学的图片，比如说一匹马、一头牛或是一只羊，我可以用它们绘画，就像我画人体解剖图一样。

绘画自身有许多规则，例如比例、光暗、透视等，一个人必须了解这些规则才能好好绘画，如果没有这方面的知识，那么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也不会产生什么效益。因此我想我是对的……

我还去拜访了范·拉帕德，我与他进行了一次交谈。他是一个面容好看的男人。对于他的作品，我只看到了他的几幅铅笔素描风景画。但是，从他的生活方式来判断，他应该很富有。出于经济上的原因，我不清楚他是不是能与我一同生活和创作的那种人。但我肯定的是我必须再去拜访他，他给我留下了对待事情非常认真的深刻印象。

你无法想象我在这里的生活是多么富足，我的主要食物是干面包和一些马铃薯或栗子，人们在街角的地方售卖这些食物。当我有钱的时候，时不时还去餐馆吃顿上好的肉，我在这里生活得挺好。但是在博里纳日，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那是我的艰难时刻，没有过愉快的旅行。这里的消费将超过60法郎，这是没有办法的，绘画材料、学习仿画、学习解剖学等都需要花钱，而且这些都是必需品……

文森特

布鲁塞尔，1881年1月

亲爱的提奥：

……最近这些日子我的绘画有了很大的改进，我至少完成了一打的作品，有铅笔素描、钢笔素描，这对我来说已经挺好了。它们大概汇集了兰康的绘画风格或英格兰木刻的特点，不过它们看起来还很粗糙和拙劣。画中有一个搬运工、一个矿工、一个铲雪人、一个走在雪中的老妇人，一个老头（巴尔扎克《十三世纪历史》中的费拉居斯）等等。我寄给你两幅小的作品，我很清楚它们画得并不是很好，但我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特点。

我几乎每天都有一个模特——一个老搬运工或一些劳作的男人、男孩，他们作为我的模特为我摆姿势。下个星期天应该会有一两个士兵当我的模特。现在我不再是一个有坏脾气的人，我对你、对整个世界的看法都变得与众不同、乐观向上。我还画了一幅风景画，那是一片荒野，这幅画我画了很久都没有完成……

文森特

布鲁塞尔，1881年2月4日

亲爱的提奥：

……我从父亲那里得知，你一直在瞒着我给我寄钱，并且有一段时间了，帮助我渡过难关。请接受我诚挚的谢意，我坚信你不会为此而后悔。我新近学了一门手艺，虽然它不能让我发家致富，但每月也至少能为我带来100法郎的收入，靠这些钱勉强可以应付日常开支，等我的绘画水平进展些了，我就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

过去的这个冬天里，我每个月的花销大概是100法郎，事实上，每个月花的钱都不等。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买绘画材料上，我还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两件工人穿的套装，姑且称之为西服吧。衣服的材质是粗糙的黑色天鹅绒，人们一般称这种料子为绒面呢。衣服看上去还不错，能穿着出席任何场合。这些衣服之后我也用得上，因为我需要大量的工人套装，我已经让我的模特们换上这些衣服了，但还像别的画家一样需要不同的衣服。我要逐渐收集一些衣服，比如说各种各样的裙子，即便是二手的也可以，我既需要女人的衣服也需要男人的衣服；不过我也明白，这事急不来，虽然我已经有了些眉目，可还要继续做下去……

科尔叔叔经常帮助其他的画家，假如有一天我需要他的帮助了，他会对我大发善心吗？我不会向他乞求经济上的援助的。除了给我钱，他还可以通过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来帮助我，比如说，带我去结交那些能让我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的人，再或者帮我找份正常的工作。我和爸爸说起过我的这些想法。我发现家里人总把一些怪诞不经的话挂在嘴边，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可依然不能改变我是这样一个家庭里的成员的事实……

我在等你的回信……与此同时和拉帕德一起工作。

拉帕德创作了几幅非常不错的作品，一些是临摹的，还有一些是以学院里的模特为对象画的，都堪称佳作。一点点火热和激情对他来说没有害处，他还需要更自信并且更有勇气一些……

文森特

布鲁塞尔，1881年4月12日

亲爱的提奥：

我听父亲说，你下个星期天有机会去埃顿，这真是太好了，我也很开心去那里，今天就准备到那边去。

我希望快点见到你，我非常地期待。因为我在拉帕德那里画了两幅素描——《灯烛》和《负担的承受者》，我要与你商量如何继续完成它们，我需要想办法，找到必要的模特，这样的话效果会比较好。我还有几幅作品要给斯米顿·提莉，或插画编辑看看。

所以我今天出发并告诉你这些事，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到布鲁塞尔来找我了。我要去埃顿的沼泽地画几幅素描，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提前几天出发的原因。

我很期待快点与你相见，我的脑海里浮现与你握手的画面……

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