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静止的水流 5

听到自己儿子惨死的全过程,陆礼的情绪几近崩溃,他捂着涨红的脸,身体微微颤抖着。

作为一个叙述者,安缜只是把自己的推理用最理性的方式说了出来,因此这中间,他也实在无暇用委婉的说辞来修饰残酷的真相。但看到陆礼的样子,他又十分自责。

“说了这么多,那个变态杀手到底是谁?”陆义追问道。

“嗯,我接下来就要公布凶手的身份。”安缜环视在座的人,“首先,在陆哲南案件中,我根据案发现场的巧克力豆,推断出凶手是一个红绿色盲。当时,警方根据这个特征把陆礼先生当成了嫌疑人。而其实……在陆家,除了陆礼之外,还有一个红绿色盲。”

说完这句话,陆家成员互相投去猜疑的目光。

这时,安缜把目光转向钟可:“钟可,你来说明一下吧。”

所有人都注视着钟可,这让她有些紧张。

“哦……呃,是这样的……”钟可吞吞吐吐地说道,“那天在寿宴上,陆礼伯伯因为分不清红绿蜡烛,我就认为他是色盲。但其实,当时还有一个人暴露出了色盲的特征……那就是站在陆礼伯伯身后的小虹。”

“小虹也是色盲?”陆义问道。

“是的。”钟可点点头,“在陆礼伯伯搞错蜡烛之后,明明站在身后的小虹却没有第一时间提醒他。这就说明,小虹也无法分辨红色和绿色。而且在这之前,当吴苗阿姨询问小虹黄水晶手链和绿翡翠镯子哪个颜色好看时,她也是面露难色。因为红绿色盲同样区分不出绿色和黄色,在她眼里,手链和镯子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居然还有这么一出……”陆义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这么说,我们家女佣小虹是杀人凶手?!”

“不止。”安缜调整了下坐姿继续说,“在陆寒冰案件中,吊屋顶上和老槐树附近都有清除脚印的痕迹。凶手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掩盖自己走路时独特的步伐……在陆家,谁有着与众不同的步伐呢?”

“难道……是范小晴?”陆文龙想了想回答,“她走路一直外八字,寿宴当天还被奶奶说了,一直没纠正过来。”

“没错。”安缜赞同地点点头,“那天,陆寒冰在二楼娱乐室调戏范小晴时,脱下了她的鞋袜,那时,我注意到范小晴的一个特征——她有扁平足。”

“扁平足?”

“人类的脚掌其实并不是平整的,脚底有一块凹进去的部分,称之为足弓。有了足弓,走路时就能吸收掉地面对脚的冲击力。”陆文龙医生向大家科普道,“但扁平足的足弓是塌陷的,走路时整个脚掌都会接触到地面。一般来说,扁平足不需要治疗,但也有一些情况比较严重的,在长期站立或行走后,足底内侧会产生疼痛感,甚至引起关节肿胀。另有一些会步态异常,比如走路外八字等。”

安缜坐直身子,吐字清晰地说道:“所以,陆家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就是女佣刘彦虹和范小晴!”

正式听到凶手的名字时,陆家人脸上都现出深深的疑惑。

“第一起案件中,范小晴捂死陆仁时,不小心在塑料膜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甲油印,相信鉴定报告出来后,能成为一项重要证据。而作为犯罪必备道具的潜水衣和氧气瓶,在陆家也有现成的——陆寒冰有一项爱好是潜水。昨天我已经跟陆礼先生确认过,陆寒冰有一套潜水装备,全都存放在三楼西侧的储藏室里。然而,警方搜索后并未找到这些设备,应该是被凶手拿去使用了,行凶后大概已经处理掉了。

“第二起案件,钟可曾经说过,在陆哲南吃晚餐时,明明只吃了钟可夹过的菜。那么,他又是怎么服下安眠药的呢?那是因为安眠药直接被下在了陆哲南的饭碗里。能做到这件事的,恐怕只有当时为陆哲南盛饭的小晴了。而那时候,刘彦虹并未出现在客厅里,因为她当时已经躲进了陆哲南的房间,准备实施杀人计划。第三起案件,两人同样在所有人的饭菜里放了安眠药,接着在深夜合力杀害了陆寒冰。事后,小晴怕暴露外八字的步态,便消除了所有足迹。

“顺便说一下,在每个死者房间里放婴棺钉,并在案发现场放脐带的,也是她们。密室杀人是为了制造诡谲气氛,迎合诅咒的同时扰乱警方的视线。”

“她们跟陆家人到底有什么仇啊?为什么要这样下杀手?!而且就凭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的……”陆义实在不敢相信摆在面前的这个结论。

“她们跟陆家的仇可大着呢!”安缜的视线转向王芬,“陆家的女佣和陆礼先生都是红绿色盲,你们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难道……”梁良终于也发现了真相。

“之前在讨论色盲基因遗传问题的时候我说过,如果女儿是色盲,那么父亲也一定是色盲。”

听到这里,陆礼终于坐不住,他突然站起身,激动地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缜却仍然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陆医生刚才也说了,扁平足有时会伴有脚底疼痛的症状。”旋即,他打量着一脸惊骇的陆义,“陆义先生,记得那天我来陆家宅调查的时候,你说你脚痛要回房休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不是也是扁平足呢?”

“我……”陆义的额头直冒冷汗。

“扁平足属于常染色体上的不完全显性遗传。也就是说,除了遗传因素之外,扁平足还可能由其他后天因素造成。但是,在陆家同时出现两个扁平足……这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巧合了呢?”安缜的双目始终审视着陆义。

王芬突然抬起惊愕的脸。

“面对现实吧各位,刘彦虹和范小晴,正是陆礼和陆义的亲生女儿,是二十多年前被你们丢弃在胎湖里的那两个女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