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次消失

福×县高塔市一直以智能犯罪多发而为人熟知。刑事犯罪的检举率也在全国排名最低。け小规模的个人侦探从业人员——即“私家侦探”的数量跟“犯罪都市”纽约相比也毫不逊色。

新寺仁——《都市和侦探》

(凶手)

仿佛沉浸在夜晚街道的喧嚣中,男子回想起了这两天做下的有那么点残忍的暴行。

星期六夜晚的繁华街道就像一个光、声、人交织在一起的漩涡。

擦身而过的人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快乐,“可是只有我并不是”他总有想要喊出这句话的冲动。

这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理性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激情流贯全身的人。这两天的行为可以如实地证明这一点。

——我要杀了那些家伙们才能获得快乐。

但是这里不可以,男人想到。必须要稍微保持头脑冷静。不能再做那种让人感到不放心的举动来了,他对自己的内心告诫道。——是的,只要在这里停手,就不用害怕会别人察觉到。

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脸并没有被别人看到——也就是说可以把世人常说的“犯罪核心”,不,应该是犯罪核心们,运到自己的agit(老巢)里面去了(agit这个说法虽然有点粗鄙,不够文雅,但在这里反而意外的合适。)

当然冷静思考一下,从现场带走尸体,是极其无意义的行为。尽管每次尸体都被人发现,不过对‘00’乐队的成员也好,对围追堵截到停车场处于半疯狂状态的年轻(?)女子也好,现场充其量留下得只是凶器和尸体,都还没有到达发现他是凶手那一步。不过——尽管如此对他来说,“犯罪核心”就是这些不能留在犯罪现场的剩余物。

因为没有尸体案件就不成立了。

案件从开始就不能成立的话,自然追查不到自己。男子辛辛苦苦地把尸体运到隐秘的地方隐藏,不过因为他不能放下这直接而又现实的理论。

而且,他觉得发现尸体后人们的各种过激反应也是他如此行为的原因之一。首先,第一次那个乐队当中那个女孩子看到尸体竟然吓得失去意识。第二次,那个年轻女子,发狂一般地追赶他到了停车场。虽然估计跟小纯来往的女店主对事态的发生还没有一点意识,但如果她得知小纯的死讯一定也会是同样的反应。——这些事情让男子极其惴惴不安。这让男子直接感觉到了自己所犯罪行的可怕,就像淘气的小孩会被弄坏的餐具藏起来一样,他觉得无论如何要让刺激他们的对象从他们面前消失掉。

因此——因此还有一件尸体需要藏匿。

这是一种很单纯,但又很让人讨厌的冲动。

——无论如何。

男子快速瞅了一眼左手上的手表,打算压抑住内心莫名的不安。

无论如何,只要把尸体藏起来我就安全了。

男子这么告诫自己。他跟以前犯行的时候一样,瞅准时机混进了人行道浮现的人群当中。隐没在了越来越喧闹的夜晚七点的街道中去。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犯罪的证据越隐藏越危险的道理。

以及在agit(老巢)观赏尸体腐烂的行为只是在助长自己的疯狂。

玛丽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与天花板相邻的是纯白的墙壁。她抬起头看着胸前,盖在身上的被单也是纯白的。

——这里是哪里啊?

优佳感觉这跟上个月住过的市立医院很像,仰头平躺腰就会痛的床也好,难以形容的药品的臭味也好……感觉就是墙重新粉刷了一遍,这里和那个令人郁结的病房几乎一样。

不对,不是几乎一样,就是那间病房。

她终于下了结论。这个寂静、白素的场所除了病房以外看不到其他东西,而且无论怎么看都和自己住过的市立医院的背后并无二致。

那么说——这一切都是梦?

出院那天,陪父母一起吃了一段时隔许久的晚饭,一个月在‘00’遭遇的种种不快,排练迟到遭遇到的难以置信的玛丽死亡事件——在这张病床前看看的种种不过是一个晚上做的梦吧。

如果如此的话,那真是活生生的梦了。特别当最后回想起玛丽那惨不忍睹的尸体的时候,直到现在仍然历历在目。那长着漂亮红发的天灵盖上突然绽开的黑色大洞,只有刺眼的深红鲜血从里面流出。包括掉在尸体旁边那崭新的锤子的形状在内所有的记忆,犹如实际摆在眼前一般的清晰。

实际摆在眼前一般。

——是的,这并不是梦。

这一切都实在发生过。我因为受到玛丽尸体惊吓,当场就失去了意识。

优佳终于彻底确定了。

但是如此的话,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我又住院了——难道因为那次惊吓,自己的精神穿越时空了……?

沉下心来冷静思考,这恐怕也算不上是什么未解之谜。只是对于好不容易刚刚从深度睡眠当中摆脱出来的她来说,还没有恢复能够冷静判断事物的能力。

突然左手边墙上的那扇门被打开,有人走进病房来。优佳揉了揉半睁的眼皮,往那边看去。

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一副医生打扮的男人,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是‘00’的队长中西智明。

“啊,你醒啦,优佳。”

中西靠近了病床,用感到意外的语气说道。上身是印着黄色花纹衬衫,下身是皮西裤,跟那天发现玛丽尸体时的装束一样。看起来真的仿佛时间没有流逝。

“喂,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中西赶忙用手摁住了打算直起上半身的优佳。

“没事啦。”

“乱讲,怎么可能没事。”

中西擅自做了决定,把优佳卷起来的床单又恢复了原状。

“真的没事。”

这样过分的关心真可疑啊——其实还有点小高兴——优佳一边没有拒绝,一边在嘴角留下了笑意。

“别逞强了,你都昏睡一整天了。”

“一,一整天!”这次吃惊的轮到优佳了。

“骗人的吧。”

“是真的。当然说的更准确点,真正丧失意识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还记得么?你在病房里曾经醒来过一次。”

“不,不记得了。”

“果然是这样啊。当我们以为你已经恢复意识的时候,你已经呼呼大睡了……你已经一直睡了二十个小时了。”

“那。那现在几点了?”

“三月三十一号,星期六,晚上七点——啊,不跟你说的,我去叫医生过来。”

中西把手伸到优佳枕头旁边,嗯了一下垂在底下的呼叫按钮。

“还记得吧,你在那间房间失去意识然后倒地了。那个时候头撞到了地上,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口里还吐着白沫,看你撞得不轻,大家都很担心呢。”

在其他人来之前,中西就率先把情况做了说明。他竖起食指摁在了优佳的嘴前,意思是你别说话。

“汤姆和赫斯一直在这里陪你到早上。因为只有我今天休息,所以他们不得不先回去了……他们对优佳可都很担心呀。万幸,现在没事就好。”

中西一边认真地把床单盖好,一边用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

——那么是我给救护车和‘00’的大家带来麻烦的。

优佳感到万分抱歉,羞愧地很想把自己的头蒙到床单里去。但是同时她又感到了某种安慰,这都是源于团员们给她带来久违了的暖意。

——谢谢大家。

优佳在心里表示感激。特别是已经在这里陪她二十多个小时的中西,说多少句感激的话,她感觉都不过分。

只是——

现在最能撩动心弦的,果然不是热诚的中西,也不是暖人的汤姆和赫斯。而是中西口中没有说出的那个“他”,她很想问一个关于那个让她激情澎湃的“他”的问题——“我倒下的时候,BB是怎么样的?”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问这个问题了。

呼叫按钮摁了不到一分钟,左边的门再次打开,穿白色制服的男女逐一进入病房。

可以确定这两个人是我第一次见。

主治医生在优佳恢复意识的时候曾经给优佳全身做过检查,不过这次只是问了几个基本的问题。

“啊,应该没问题了。”

在确认优佳的回答一切正常以后,这位“睡眼朦胧”的中年医生对她露出了关怀备至的微笑。

“昨晚意识还没恢复的时候我就说不用担心,长时间的昏睡只是疲劳过度积累的缘故。”

“那我可以回去了么?”

“不……最好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意识清醒那段时间的记忆没有恢复还是比较让人担心的,虽然只有一个小时,不过慎重起见,明天还要再做一次全方位的检查。”

优佳觉到这似乎需要花钱和感到难受,她恕难从命。她正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说的时候,“是这样啊,那拜托了。”

旁边的中西率先回答道。

“你们最好也接受两三天的检查然后好好修养一下。连续一整天不休息,也很容易晕倒的。”

这样随意决定住院还有检查很过分,优佳吐了一句槽,中西竖起了食指回应道:“你啊,明明身体不强壮,偏偏还要逞强。请不要再说‘我现在要回家。’这样让我们担心的话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修养一下。——打工店家那边,由我给你去联系。”

“都这么说了……”

医院只会带来烦闷,哪里可以休养。优佳本想反驳,但还是屈服于中西过于严肃的眼神,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从她嘴里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谢……”完全就是恭敬不如从命的回答。真是完全受不了中西的照料。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每当两个人对立的时候,优佳绝对赢不了中西。他说的话总是比较合乎道理,而且饱含真挚,不容置疑。那种感觉就跟她和她父亲很像,同样很积极考虑旁人,和BB他们那种从来只考虑自己的类型的人完全不同。作为‘00’成员当中年纪最大的,充当乐队队长除了音乐方面的才能,他的理性也是原因之一。

这么说的话,上月住院的时候来看望我的也只有中西而已,优佳回忆道。

虽然说大家的代表,其实也并非如此。他是一个温柔的队长,一个待人非常好的领导……

如果我是普通的女孩,应当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吧。

自己果然一点没变,优佳感觉。自己果然是受虐狂。偏偏觉得那样冷漠的男人比较好。

果然能让我心跳加速不是让我感觉像是父亲的男人。

中西从优佳那里问到了四处打工的处所,他对着天花板又复述了一遍。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询问优佳要不要告诉家人。优佳摇头反对,中西则点头表示接受。

虽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优佳还是想方设法把做好的晚饭带了过来。被中西看到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当被一切整理完后,感觉比之前更饿了。

被搁在病床右手边相邻的那张病床上,之前一直没注意到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她面前。病房虽然四人用的,但在优佳对面的病床上并没有病人。对总是人满为患的市立医院来说,这是难得住院病人比较少的时期。

“请注意遵守熄灯时间,如果不睡觉请到走廊上面去。”

围着围裙的护士一边把空的食器放到流动服务车上,一边叮嘱道。估计她觉得优佳会这么做吧。

探视时间在八点结束。还剩不到十五分钟,优佳觉得可以去问中西一些他能够回答的问题。

“玛丽……真的……死了啊。”

优佳向中西提出了确认,穿着上衣坐在椅子上的中西一边脱离着优佳的视线,一边“啊”回答道。

“死了。”

“被杀了……是吧。”

“被杀了。”

“谁干的?”

回想起当晚有小偷(?)骚动的情形,优佳因而问道。闯进房间发现尸体的时候,房间里面并没有闯入者的踪迹,优佳对这一情况还模模糊糊记得。但那家伙肯定藏进了那间房间。因此可以很容易想象到在潜藏在房间某个角落的家伙和‘00’的成员之间一定发生了抓捕犯人的大骚动。

“不,这个……并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

中西令人意外的回答,让优佳忍不住鹦鹉学舌地重复了起来。

“可是,凶手不是应该就藏在那间房间里面么?”

“可是他并没有藏在里面。那个房间没有放置任何家具,能作为隐藏场所的只有暖房里面用的暖气装置的背后,但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能认为凶手消失了。”

“消失,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一开始他就应该不在吧。”

“从一开始……不是你说的有人躲在那间房间里么?”

中西皱了一下浓眉。优佳慌忙摆了摆手表示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有人躲进那个空房间是肯定的——这之后我去了洗手间。那个时候他有逃到外面去的可能。”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为啥?”对方语气非常笃定,这让优佳有点惊讶。

“走廊上没有人在时刻是不存在的。”

中西把肘架在膝盖上,想要礼拜一样双手合十,靠在了嘴唇上。

“你想,你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我、汤姆、赫斯不是就在走廊房门前面。那就是我们恰好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把你替换了。也就是说,我们三个人都瞥见了你在走廊另一侧行走的背影。在你回房间以前我们就在走廊上了,换言之,当你去其他地方的时候,我们代替你充当了走廊监视者的角色。当然随后我们进了排练房,但反过来优佳你又站在走廊上。”

是啊——

优佳听完中西的解释,终于理解那个时候那种奇妙的感觉——在大家都进了房间的时候,只有我必须留在走廊上。自己最开始去上厕所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感觉中西他们会回来。然后又不经意间,一直对空房间形成了监视,持续的监视让藏身其中的可疑分子无路可逃。

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

“我们进那个房间以后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么?”

“嗯,确实。不过……不过……”

“这个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你看到那个男人(也不一定就是男的)藏身进去应该是事实。他击杀玛丽估计也是事实。可是尽管如此,凶手还是那样消失了……一定有,一定有蹊跷。犯人使用某种高超的诡计从房间里面逃走了。”

中西用某种带着赞美的语气说道,他稍微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门有没有办法?”

优佳提出了一个很普通的隐藏办法,中西则显得非常诧异:“可是门只有一个啊。”

“嗯,不是这样,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凶手不是可以躲在门后和墙壁之间么?然后在我们因为发现尸体而措手不及的时候逃到外面去。”

“……门是向外开的。”

“……”

被反驳后,优佳终于想起来了。内侧明明有锁,却没有上锁,优佳想起了当时看到门的情景。

“那,窗子呢?”

“这可是三楼。户外又没有可以垫脚攀爬的突起物,他要如何爬下去呢?”

“有上锁么?”

“没有,没有上锁。”

“如果,是那种费点周折可以做到的方法呢,比如用绳索……”

“绳索的一头要系在哪呢?暖气装置?门把手?中间叠着的窗子?哪个都不可能。如果要把绳索垂下去,那么窗子上一定要留有空隙。铝合金门窗都是严丝合缝地关上的,没有一点空隙。在他用绳索爬下楼以后,要把三楼高的窗子关上,他要有多长的手臂才能完成这种表演。”

“……”

这听上去确实是恰当的反驳。不过优佳总觉得并没有那么严丝合缝。

不久,她想到了其中的漏洞。

“你笨啊,队长。”

优佳洋洋得意地说道:“绳索没有必要从这间房间垂下去啊。四楼啊。这座大楼有四层楼啊。从上层楼的同一个位置的窗子上垂下,沿着垂下来绳子逃出去,再把活动的窗子关上也是可能的。”

“嗯,这个也考虑到了……”

“什么?”

“你对大楼的构造有概念么?”

不,这座大楼只来过三次,优佳回答完,中西打开了放在地板上的黑色大包,从当中拿出圆珠笔和细长条型的白纸。怎么看都像是收据的背面。他把它放在旁边的书桌上,圆珠笔嘎达嘎达发出声响,之后把圆珠笔放回怀里,拿起了画好的东西,交给优佳。

那是大楼的略缩图。(参照书前图)

“上面是四楼平面图(当然全部房间的分割方式是一样的),下面那张图是三楼以上表示窗子分布的外部立面图。”

中西又坐回原来的位置,说明起来。

“这座大楼的楼梯设置在进门的位置,放到这张图上,就是左侧那个通道。”

“那么,就像图示所现。三楼除了我们在排练的时候以外,两个房间都是空的。而四楼则是文化讲座教室和婚姻介绍所。”

“啊,是的。”

优佳抢先说道:“所以凶手躲上四楼是不能做到的。遗憾。”

“不是,先别急。实际上还不能上这样的定论。换句话说——又一半躲进去的可能。”

“一半?”

“啊,说起来有些复杂,为了说得清楚点,我画了张图——好,要上楼来,有三道难关。第一个是大楼总出入口,第二个是每层楼梯口那扇门,第三个是各个房间的大门。这当中第一道难关在入夜以后就没锁上,所以不是问题。”

“但是梯口那扇门,好像无法突破吧。”

优佳想起梯口那扇厚重的铁门。这扇门为了防贼、隔音,比大楼任何其他构造的门都要坚固,而且上下各有一个圆筒状锁。虽然设计了两重强化玻璃窗,不会感到阴暗,不过你看一下平面图就会很容易发现,连接门的这道墙正好粗重地把通风良好的走廊堵住了。

“正常考虑确实如此。但有一点是不对。正因为门太过厚重,反而不能实现作为难关的重任。——你好好回忆一下,在租来排练的三楼,我们有锁过一次门么?虽然门总是关着,但只要转动门把手,没有一次是锁着的吧。”

“可是,这只是……”

“这只是我们使用的日子,对吧。在我们使用的时候我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这次警察从大楼物业管理那边得到很清晰的讯息——大楼里面的那道门一次都没有锁过。”

“喂——是这样啊。”

在搬乐器的时候,带来百般折磨的那扇大门竟然只是多余的无用之物,这让优佳不知所措。

“说出来是因为要把两把锁注意打开太麻烦了……”

“是的,打造得太坚固了。而且因为隔音的效果发挥良好的缘故,也不能认为完全无用。加上既然存在三重难关,中间一道粗枝大叶一点也不奇怪的。”

中西竖起了三根手指,然后把其中两根逐一嗯下。

“那么对那天晚上的凶手来说,就只剩下一道难关了。就是文化讲座教室和婚姻介绍所的入口房门。当中有一个因为不小心门没有锁上。所以这允许凶手一半的可能潜入进去。”

“哪个?”

优佳握紧了床单,催促问道。看过房间窗户配置图,很明显应该是婚姻介绍所那个。因为婚姻介绍所正好在玛丽被杀房间的正上方。是最适合垂下绳索的。

“婚姻……介绍所么?”

“是文化讲座教室.”中西遗憾地回答道。

因为休息室都没有人,所以就去了屋顶。手表上的夜光指针在11的刻度上重合在了一起。

靠在铁丝网上眺望着夜色,眼底下的城市夜景灯火辉煌。市立医院虽然建在高塔市郊比较偏僻的地方。不过因为身处制高点,繁华街道美景完全可以尽收眼底。

——夜景果然这个时候是最棒的。

傍晚和深夜,稀稀拉拉的灯光让人兴味索然,而八、九点时夺目的灯光才会让人彻底驻足。适度的光芒,在黑暗中分散成巨大的亮片。定睛一看,小小的灯火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夜色下,这种感觉,最招她喜欢了。

——玛丽这个人是

当她把身体沉浸在夜色中的时候,突然这句话闪现在他头上。

——这个玛丽应该是个出众的女性吧。

队长对玛丽的死亡是那样悲伤,拼命追忆着玛丽的卡哇伊。这样的说法方式感觉就像被人杀死的女人一样。

凶手从案发现场逃走的方法到最后他好像也没有搞清楚,余下的时间都是在追忆已经逝去的玛丽。显然他从心里喜欢玛丽。当然他追忆玛丽的音容笑貌并不仅是这个理由。

因为他连她的尸骸都没见到。

“实际上那是把优佳送上救护车以后的事情。”

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终于说了出来。大概因为事情过于诡异,让他犹豫是否要一开始就说出口。

“我让汤姆和赫斯先去医院,和BB返回房间善后。在向大楼管理员和警方报案以后,就打算返回空房间确认尸体死亡的情况。”

队长的脸上露出了极其难受的表情,说道:“有人把证据处理掉了。玛丽的尸体、用来作案的锤子,一切都被带走了,没有一丝残留。”

太过分了。

虽然高塔市总是被人称作犯罪都市,但也没有人有权利让这样关怀他人的年轻人们感到因为同伴的死而感到难过悲伤。

这时候她发现了屋顶角落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谁?—……啊,不会是那个女孩吧?

在硕大的蓄水池,贴在和这边一样的铁丝网上的女孩就是躺在自己隔壁床铺上的那位。

“那个。”

她站在原地叫住了那个女孩。她特意上到人影不见的屋顶上来也是她跟在这位给她感觉良好的女孩后面的缘故。

“啊啊……”

女孩——名字应该是叫优佳——马上就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

“隔壁床的大娘。”

笑容真可爱啊。她觉得对方似乎很好相处。

裕二

“尸体也消失了?”负责的事务官员像女人一样提高了嗓音,用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裕子。

从裕二被杀到追赶疑似凶手的男人那段情况,裕子的言谈举止还很得体,但从男子在没有退路的停车场消失开始,一直到解释裕二尸体消失的情况,裕子就完全顾不上待人接物的礼节了。

“凶手消失之后,尸体也消失了?”

“是的。”

裕子注意到了对方眼神显得特别瞧不起自己,但她仍然保持着饱满的尊严回答道。

“凶手身边没有交通工具,一定是住在这附近的男子。请调查一下这一带具有这种条件的男子。——裕二的尸体一定还没有处理掉,这点也要注意。”

“这可不行……这个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已经过去一天了。而且,即便他没有交通工具,那也只是夫人你跟丢以前的情况。那家伙要是乘着停在停车场的车逃走之后,夫人才冲进去,这种情况不是也有可能么?”

“不是的,那家伙真的没从停车场里出来。”

她饱含愤怒地说道。

“请对我有点信任可以么?那孩子已经被杀了。”

“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都说了包括尸体在内的任何线索都没有,凶手也消失了,我们也不知道改如何着手行动……”

年轻的事务官一边摸着自己长满胡渣的方形下巴,一边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比起昨天,什么正经问题都没有就直接给自己吃闭门羹的中年刑事,多少还打算认真一点,因此裕子也不打算就此放弃。

“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么?‘已经过去一天了’你们总是这样说。如果昨天马上过来,‘请冷静一点,请等明天再说吧’,这么回复得不也是你们么?”

“不是这样,我为昨天如此无礼的回话向您道歉。不过,夫人,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警察在犯罪是否发生都还不能确定的情况下,是不能进行有目的的调查的。昨天的负责人叫您再等一天,也是考虑今天有可能可以确定犯罪没有发生这一情况的。”

“裕二不是走丢了。不是等待就会回来的状况。”

“话虽如此,但在现在这个时点,对我们来说只能认为小裕……二是在你们身边走失的。请理解一下,当然我们也会受理这样的状况,在纸上写下名字……”

对方从旁边的塑料公文格里取出了一张白纸放在了裕子面前。只是这个时候裕子的神经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

“够了。我不再靠警察了。我要自己亲手把凶手找出来。”

裕子在痛快淋漓地数落了对方一通以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办公室立马变得安静了。在他们不明就里的视线下,裕子把呆若木鸡的事务官甩在了身后,大踏步地向出口大门走去。

——这一天的等待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裕子走出警署大门,一边招手呼叫着的士,一边后悔对他们抱有期待。

——十三郎说的没错。

昨天被警察赶走的时候,在车上迎接她的十三郎就摇着头说“我觉得去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是我要打击你,只是没有尸体不可能让警察真心有所行动的。即使是最基本的通缉……当然我不是说嫂子你在撒谎。裕二从傍晚开始就一直没有回家这件事我是了解的。只是让案件成立的两方都消失了。警察也很办法受理。”

虽然说得委婉,但很明显,他也对裕子的话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就因为这句话,两个人吵了起来,导致归途的后半程裕子直接步行回家。

——为什么?

突然波涛汹涌的激情从体内喷涌而上。眼前的风景绵软无力地在眼前倾斜着,眼泪抑制不住地一颗一颗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裕二……裕二……是我的……

裕子感觉自己背负了世间所有的不幸。为什么总是夺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别人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得到幸福?

裕子止不住地呜咽。即使一辆在她旁边驶过的汽车司机从窗子里把脸露出来,也不能让她情绪高涨起来。

“——我不坐啊。”

被司机打了招呼,裕子才发现停在前面的汽车。这辆拿来当的士的车和十三郎那架BMW几乎一模一样。

裕子说完和警察见面的情况以后,“确实很过分啊”十三郎如此回答。

“明明只要把手续办好就可以,说什么我们也会受理这种状况。”

“可是昨天……你明明说过……不要对警察有什么期望的。”

裕子仍然还在哭泣,她重重敲了一下十三郎的后脑勺。她不想让十三郎看到她哭花了的面容,坐到后排后视镜找不到的位置上去。

“别打啦,很痛的。——我不是说不要对警察有什么期望。只是说当下这种状况不要指望警察采取什么实质的行动……明白?”

“还不是一样。”

裕子又打了他后脑勺一下。

“我说了不要再打了,真的很痛。我的意思是否能够发现一些追寻凶手和裕二的线索?在警察收集的庞大的信息当中,夹杂着凶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即使不进行直接的搜查,只是把案件记录记录在案,未来也是有帮助的。”

“嗯……这样啊。”

裕子注视着窗外,果然刚才不是明智的举动,她如此想到。她拜托十三郎把车开到警署前面去。

“还是得下再去吧。”

十三郎回答道:“我们要让警察知道我们始终如一的执念。所以首先我们必须找到裕二。”

“这要怎么做?”

“再去一次案发现场。凶手是否真的从停车场消失了?——如果凶手真的消失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不利条件。换句话,这证明了凶手是一个具有某种特殊体质的人。”

“特殊体质的人?你的意思是说存在一个可以穿越混凝土高墙和铁制大门的体质的人?”

“穿越大门么?”

十三郎意味深长地呢喃道:“恐怕确实如此。”

“……”

这次连理由都没说,裕子再打了十三郎后脑勺一下。十三郎又以那句“不要打了,很痛啊。”来回应。

到达案发停车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只是十三郎必须把车停在外面。尽管今天是星期天,停车场的车仍然停的满满的。

四月一号——今天是小学开学的日子。

“貌似现在正在开入学式啊。”把车停到外面车道上的十三郎,赶到了先行下车的裕子身边,对着对面的高墙说道。

从白色高墙的对面远远传来了丝丝齐唱校歌的声音。

“这首歌好怀念啊。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这所校出身的十三郎发表了意味深长的感慨。虽然对完全想不起来的歌曲充满怀旧之情是理所应当的,但这个想法其实是十三郎完全搞错了,因为这其实是每次和十三郎见面都能听到的歌。

除了空间都被占满以外,这里和前天晚上相比也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首先,那个时候紧闭的对开铁制大门紧贴在旁边的墙上,从中间呈敞开的状态。从中间敞开的入口,可以看到不长的沥青路面和看起来像是操场的白土地面,呈现强烈的黑白反差。沥青路面左边是体育馆,右边则是校舍,不过这些建筑物都是从围墙上方露出来的,从空洞观察并不能一览无余。

在被打开的大门右侧,立着一个熟悉的白色牌子,用各种各样色彩的字体写着“第N回开学式”几个字。字的周围围着,看起来也很熟悉的粉色和白色人造塑料花。这种相互排好的花列不只在牌子周围,从出入口旁到围墙上边缘,形成了华美的樱花色的镶边装饰。

——墙顶上要放这么多花啊。

裕子觉得准备这么多的花饰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过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慢慢理解了。原来如此,比起要那些看起来要小心翼翼的红白幕条纹,这样显得清爽很多,气派还一点不减。

“嗯,这装饰得真隆重。”

十三郎附和着到处观望的裕子。

“这里是教职员工用的停车场啊。这个样子也是在装点门面吧。——怎么样,进去看看?”

“这种场合,我们进去……”

“没事。”十三郎的强硬语气与以往截然不同,他率先走了进去。无奈,裕子只好跟着进去。

穿过门后,他们在不长的沥青路面上行进。可以清晰地从左手边的体育馆里听到歌唱的声音,裕子又要流眼泪了。

——这当中,饱含幸福的母子有几十对吧。而且,每个人都坚信这种幸福是普遍、理所应当的。

本来,裕子也应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长大以后的裕二也会进入这座小学上学,作为监护人,她的幸福感也应该排列在这座体育馆当中。

但是,这已经是梦想了。在残酷的、毫无道理的命运之手的操控下,连这样普通的未来生活都被夺走了。

“不要哭了,嫂子。总有一天会来这里的。”

走在前面的十三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这让裕子很是惊讶。明明没有转过头来。连她在哭他都判断出来了。

是我听错了么?裕子一直等待着十三郎的下一句话。看来真是听错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的打算。

沥青路面在右边转角中断了,沿着校舍和操场之间的沟渠行进,走了两分钟到达了正门内的广场上。

“到这里用了……三分钟。”把手靠在安在正面入口处的大个装饰门上,用自己的手表确认着时间。

“要是走得快话,像凶手估计都是用跑的,应该两分钟就能穿过学校了。”

“为了考虑充分点,我们走到偏门那边去看看。”

“好的。今天走的这条路恐怕就是凶手行进的路线。当然只限于凶手只有一个的情况。”

“为什么可以这样判断?”

“绕回来的话,这里是最短也是唯一的道路……从职员停车场到这块空地,只限于正常路线的话,背向嫂子的路线应该是最合理的。就是沿着学校外墙绕个半圈。再加上当时,我想耍耍帅,几乎是小跑得通过这条路。但是即使这样,凶手还是比我们更早绕回来搬走了尸体,这只能认为凶手是从学校中间穿过来的。”

走出大门,十三郎一边向左走向前面的道路,一边向裕子作着说明。向前走了十几米,他们走到了空地附近。

“所以假如凶手紧贴在卡车车厢的背面,这个是有可能做到的。如果这样的话,即使他一时间在我们面前消失,也可以超过我们先绕回空地。凶手为了比嫂子早一步处理掉之前确实看见过的尸体,就必须直接穿过墙壁从学校通过。”

确实看见过的尸体,裕子感觉到了十三郎表达的微妙。不过现在再去指摘这一点只是在浪费时间。

“要这么说的话,正常人应该没有从高墙之间穿过的本事吧。正门有可以踩的铁栅栏,倒是很容易翻越,但是便门实在太坚硬了。难道凶手真有魔法杖?”

“魔法……杖。”有这样的例子么?裕子自己都不是很信服。

“或许有可以短距离到达的……咒语?”

“他只使用了一道魔法。芝麻开门!那家伙就让紧闭的门户开了一道口子出来。”

十三郎试着把双手举向天空。

“但是凶手要是有钥匙呢?”裕子直率地发表着意见。

“外面可是锁着荷包锁的。”

“啊哈,这就是你们不了解的人考虑不够周全了,那不是荷包锁。”

裕子“什么?”的一声惊呼道,她感觉案件的基础已经被颠覆了。

“你说那不是荷包锁。”

“是的。那真的是很迷惑人,乍一看真是真假难辨。那个大锁是门上的一部分,是不能拆卸的无用物。这就是在锁孔上刻得浮雕,每个人第一次都会被骗到。——其实只要细想,学校每晚都有留宿的人,不应该在便门外面还挂一个大锁。据说初代校长很热衷这种游戏。”

“停车场应该有修筑地道之类的洞穴吧。”

“没有,这怎么可能。——总之对于这件事,只要有钥匙就能自如地从外面进来,从里面把门锁上。”

“这样啊……十三郎桑,你对这座学校这么了解真是太好了。”

“那没有,只要实际了解这些内容,即便是嫂子也能注意得到。”

随后两人走上了慢慢展开的大道。从这里开始就是裕子住的H区。这个区域最南端的十二丁目。

“果然走得快就很快走到底了。”

经过一栋住宅和一栋大楼,之前那个空地出现在右手边。在入口处,十三郎像是确信地说道:“我们走到这里花费还不到五分钟。凶手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但是,果然很奇怪啊。”

“怎么了?”

“先绕回来的问题虽然用刚才说法可以解答,但这个怎么像是凶手事先就预测到会被追赶到停车场一样。”

啪嗒啪嗒,他们一边从无人的走廊向勤务工室走去,裕子一边对十三郎发出了诘问。在亲眼见到他认真调查案件的样子后,裕子也不知不觉地找回了平常的判断力和沉着冷静。假如十三郎是为了慰藉裕子的悲伤才如此所为的话,那么他的确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而且,也不知道小学的塑料拖鞋是多少年前穿的了。脚踝难以控制拖鞋这种非常远古的记忆隐隐约约在脑海里复苏而又消失着。至少最后穿上鞋的时候,她差点没注意到十三郎跟她说话。

“我觉得只能限于如此。举个例子凶手是在夜校值班的男子。首先,凶手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散步,正巧在这块空地边上碰到了裕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夺去了……裕二……的生命。然后就碰上了赶到这里的嫂子。凶手慌忙从这里逃走,他并不知道嫂子会追赶他,只是往自己工作的场所跑去。当他想起了需要把尸体处理一下,就穿过了偏门。”

“那么凶手就是一定会往学校跑去?这不对啊,怎么看那个男人都像是偶然往学校跑去的。”

她无意对十三郎的凶手限定说泼上一盆冷水。只是想通过这句反驳确定他锁定方向的人物是否一定是凶手。

“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因为男子并不是直接往停车场跑去的。他绕了一个很大的角度而不是最小的路径拐弯进去。而且拐弯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犹豫了一下。”

“他恐怕是为了甩掉嫂子才这么做的。最后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定了。”

“我不觉得他跑进停车场能甩得掉我。”

“这个就只能询问当事人了。或许,因为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嫂子,他就中途就放弃这个想法了。虽然在自己工作的场所消失的确很危险,但也胜过被嫂子你抓住。”

这番推理连追踪当事人的裕子都觉得非常合理。

还是要保有希望的,裕子如此感觉。

当然毫无疑问这只是坐实了自己的不幸,空洞虚幻的希望罢了。但比起不断品尝什么都无法证实的痛苦,裕子相信这还是很幸福的。

拥有便门钥匙的人。这样的人在学校应该不是很多的。

——但是,这是有问题的。

勤务工室在学校食堂的里面,而食堂本就在校舍的深处。旁边并排地几间值班宿舍,而学校的所有钥匙则都放置在勤务工室里面,这些十三郎都说明过了。

“十三郎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不是我自夸,这个学校秘密的事情没有谁知道得比我更详尽的了。”

“那你不就是小鬼头么?”

“用当时话称呼就是‘不良少年’啦。”

十三郎一边动着嘴,一边敲响了勤务工室的大门。这个地点是从开学式的会场一个勤务工身份的教员那里问出来的。

不久,生锈的铰链发出了响声,门被打开。

一个脸上长着硕大极其引人瞩目大鼻子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鼻下的人中穴又深又长,面相完全就像透过鱼眼镜头见到的一样。虽然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很深,但是年龄却无法估计出来。

他后仰着自己小个子的身体打量着十三郎。问了一句“你找谁?”

“我!”

“你找谁?”

“我!”

“你找谁?”

实在忍不住了,十三郎笑了起来。

“我啊,同道堂十三郎。歪大叔叔。”

歪大叔叔愣神回想着,不久在他那张阔脸上泛起了红潮,说出了那句他外号由来的后头禅。

“三酱,是三酱吧?歪,歪。”

从他的言谈举止观察,看来年纪不小了。

“歪大叔叔,还在这里工作啊。”

“是啊,好不容易让他们给我安置了个工作。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歪不良少年”

“别这样啊,歪大叔叔——我可以进来么?”

“歪,歪。进来,进来。”

歪大叔叔嘴角露出了舒缓的表情,侧着身体把路让了出来。十三郎随即走进了勤务工室。到底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裕子有点犹豫。不过站在墙边的歪大叔叔温柔地说了一句“请进”让裕子进去了。

在这间榻榻米暴露在外的六畳大的房间里面,右手窗下有一个小桌子,左边壁橱旁边有一个带抽屉的书架,除了这两件以外,其他陈设一概没有。裕子脱掉塑料凉鞋走上榻榻米,她不自觉地向后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进门右边墙上贴着一块绿板,上面挂着一串的钥匙。

被叫做歪大叔叔的勤务工,似乎是十三郎颇为交心的对象,两人相对而坐,谈话就直奔主题。

“今天干什么来了,歪。”

“实际上是前天晚上的事……”

十三郎简短但不出差错地把事件的始末说了一遍。把凶手可能拥有便门钥匙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嗯……歪,因此?”

“因此我们想向歪大叔叔询问一下有关拿出便道门钥匙人员的线索。最好是所有的人,歪大叔叔啊,值班的老师啊……”

“我也包括在内么,歪?”

“不是,当然能省略掉歪大叔叔是最好的啦。”

“嗯……”

听到这个,歪大叔叔脸上露出了难色。

“我想……应该没有人。”

“没有?这不可能吧。至少值班的老师应该保管有这件勤务工室的钥匙吧。只要能进入这间勤务工室,就可以拿到便道门的钥匙了。”

“不是的……前天晚上是做不到的,因为前天晚上根本没有老师值班。”

“喂!”十三郎没想到在这里被绊倒了,显得很狼狈。

“因为现在在放春假?”

“不,即使放春假也会有人来值班的。但是那天晚上,学校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因为保管这间房间钥匙的我在家里看电视。”

“这就麻烦了。那么除了这里以外,应该还有一地方有存放便门的钥匙吧。”

“这里以外?——嗯……啊,是的,还有一个地方有。”

歪大叔叔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这根本没用的手势。

“在哪?把它拿出来很困难么?”

歪大叔叔重重地点了点头:“非常困难——那是校长室。”

没能给予帮助,歪大叔叔表示了抱歉,他希望凶手能早日被逮捕归案。在和歪大叔叔告别之后,两人离开了勤务工室。

案情的进展并不太好。

没有人从勤务工室拿出过钥匙。从校长室里的保险箱取出就更困难了。十三郎从凶手快速处理尸体这一点为基础推理出的学校有关人员是凶手的假说完全走不通了。

“奇怪啊。”一边在玄关前面的鞋箱前穿鞋,十三郎一边耳语道。

“感觉有地方搞错了。”

“那个……恕我直言。”裕子对着十三郎的后背,用惯常的客气语气,“为什么不怀疑那个歪大叔叔呢?”

瞬间,十三郎斜眼瞥了一下裕子,但马上又把注意力返回到鞋子上。

“歪大叔叔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听他说话还感觉不出来么?他是待人非常好的人。我上小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去歪大叔叔的屋子里面玩。对学习不好的孩子,非常和蔼——”

“可是,这都过去十年啦。人是会变的啊,即使没有变,一个人经常也会抱有另一张脸啊。”

“但是……无论怎么样歪大叔叔……——嫂子?是不是你觉得歪大叔叔的体型和凶手有点近似?”

“这个……”坦白说,裕子并没有这样说的自信。

“也不是很接近,因为他穿着那种在黑暗很容易混淆的衣服,体型也不是很容易判断……”

“嗯,好吧,不清楚也没办法了。”

十三郎面向裕子,用遗憾的语调说道。他脸上稍微显得安定了点。

“无论如何,先把歪大叔叔当作是一个嫌疑人。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凶手是学校以外人员的看法,肯定有从学校中间通过然后让尸体消失的方法……对推理稍加斟酌,再怀疑歪大叔叔并不迟吧。”

但是裕子觉得这已经太迟了。

——锁定凶手和犯罪手法,其实应该居于其次,现在首先应该……应该马上找到裕二的遗骸。

假如凶手还保存着尸体——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如此的感觉——在我们进行推理的同时,裕二也在慢慢失去固有的形态。在他们完全面目全非以前,即使是尸体,裕子也想在看一次那可爱的容颜——

只是裕子没有把她的想法告诉十三郎。这个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萌发。

在她那留着红色长发的脑海里萌发。

(凶手)

当两个人离开房间,男子两手抓着头发,做着扰头的动作。旁人还在时被压抑住的情感,当他独处的时候,忽然就从胸口向嘴边喷涌出来。

“啊啊啊……”

感情变成呻吟之声,长时间震荡着他的耳膜。这样的激动和前天品尝到的危险的快感完全不同。这是暴风雨,始终带有人情味,后悔于自己所犯罪行的暴风雨。

——我疯了,我疯了。

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男子重新对自己发问。但这却并不存在答案。工作上的压力?这不应该能压垮他。孤独?这也不可能。

看来是不存在可以合理解释的动机的。

对那个女人的仇恨,这个在作案时候感觉得到的理由,现在想想也觉得非常牵强了。

我只是执着于杀人。

只是为了自己的欢愉,击杀,绞杀,解体,就像孩童时代揪住虻虫的双脚,就像用凸透镜烧死蚂蚁——

不过,被惹上灾祸的对方,和一只虻虫是不一样的。

让周遭人等沾染悲伤,这样的意味也和一只蚂蚁不同。

——我……我……

还要想法子做下去,男人如此认为。不能只把尸体搬到那个地方去,这样还没完。必须让自己的行为完全不被其他人注意到。必须想法设法嫁祸给其他人。

现在在男子心里,已经没有后悔这样的道德观念了。更多的是害怕其他人知道自己龌龊行为的畏惧感。

——必须想法设法。他残忍的犯罪行为,即将走向最高峰。

在商店有一半已经开张的街角,龙藏和新寺留衣两个人挽着手步行于此。

说是挽着,其实就是留衣单方面缠在龙藏的手上。但即便这样都这样让龙藏心潮澎湃、手脚酥软,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留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开心地说着话。只是龙藏完全没听清说话的内容。他正沉浸在留衣轻柔的说话声音当中。

——果真是可爱啊,留衣酱。

龙藏又如此感觉到。

有她陪着度过这美妙的时光,完全就像……

当他即将要把睡眠中间体验到的那种幻觉说出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就像〇〇一样,一想到这样的瞬间要是能够成真的话,那绝对是人生的一件大事。

“喂,雷津君。”

“怎么了?”

雷津马上把脸转向留衣,一副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回答。

“我们mia啊……”

感觉留衣有点嗔怒,依然有含义不明的语言对答着。

“蛤么?”

感觉有点意思,龙藏也配合起来。

“miuwawa。”

“hyohyohyo”

“雷津君。”

“在。”

留衣停下了脚步,龙藏也同样如此。

“现在开始说人话。”

“好的。”

“所以啊,那个就是店长啦”

留衣侧了侧头,用力地伸出食指,指了指大概五间房间前面的那家店。

那就是雷津大厦一楼那家成衣店《兰迪》。果然,入口处一位女性正在擦拭玻璃上面的污渍。

“小纯呢?”龙藏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

“貌似还没来啊。真是很奇怪啊,最近怎么都不来了……蓝出桑。”

留衣叫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名字,往店门前走去。

“啊,留衣酱。早上好。”

走近一看,对方还是蛮漂亮的。只是感觉都是浓妆帮忙的缘故,要是比如把眼影去掉,真不知道容貌会是怎么样。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因为是成衣店老板的缘故,轻薄质地的驼色套装装在身上,也显得潇洒漂亮。

“好久不见了。今天学校是……没上课吧,这个样子过来……”

姓“蓝出”的店长不知道是在看着穿着短裙裤配粉色条纹衬衫的留衣,还是在看她身后的龙藏,总之身体一直冲着他们两人说道。

“从今天开始学校就放假了,正巧无聊就到我哥哥那里去看看。——啊,这是我哥哥的朋友,雷津君。”

“啊,你好初次见面。那个,雷津……不会是这栋大楼的所有者吧。”

“是的,确实有那么点关系。”龙藏微微地颔首称是。

“有那么点关系”的说法虽然不准确,但故意吹嘘自己是大楼继承人,龙藏觉得这样就太没劲了。

“昨天应该是没开门吧。留衣酱早上没看见人影还很担心呢。”

“嗯,昨天有点感冒了。不好意思,留衣酱,让你担心了。”

“没事。”

“不过小纯应该有来吧。”

“不。小纯没来。”

“什么?没来?”

店长脸上闪过了困惑的神色。

“很奇怪啊……虽然一切都不了解,但是觉得随着性子应该会来的。”

“今天也没来么?”

“是的,真的感觉很奇怪。那孩子过了九点还没来,这还是头一遭。明明已经快到开店的时间了。”

她看了一眼店里的时钟说道。龙藏也拿起手表确认——九点二十八分。店门口玻璃上写着“am9:30~pm7:30”,果然快到开店时间。

“小纯是这里的店员么?”

虽然感觉店员这种说法显得有点别扭,但因为不是很了解,龙藏还是询问道。

“‘店员’?嗯,这样说也可以吧。”

果然这个说法不是很到位,留衣咬着下嘴唇笑道:“这是个特别可爱的孩子。特别是那感觉要燃烧的红发。”

“是的,这是我们的吉祥物少女。”

女店长也自豪地笑着。

“不过,连续两天没来应该很担心吧。”

龙藏说完,两人点点头并注视着道路的远方。眼里满是“现在小纯会不会因为迟到而马上赶过来”的期待。

只是这块刚刚有点生气的街角巷尾,连一只向这边跑来的野狗都没看到。

“对了,蓝出桑,对于能够找到小纯的人,我有人选。”

手放在嘴边长考之后,留衣突然说到。

“什么?真的?”

“是的,不过需要一点点报酬,假如小纯真的不见了,那真的太糟糕了。”

“是啊,那个人说的是谁?”

留衣笑嘻嘻地用食指指了指天。

“喂,早饭来了。”

回到新寺仁侦探事务所的——第二接待室,两个人把塑料袋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大声地说道。

“啊,啊,真早嘛……”新寺从沙发上起身,说话声还显得没有迷迷糊糊的。看来刚才又睡过去了。

这个名侦探,无论何时都受不了早晨。从开办这个侦探事务所开始,明明都到了九点了,他还是把电话线挂断,在沙发上迷糊到自然醒为止。虽然新寺并不会表现得不爽,但在这段新寺判断力会显著地变得迟钝的时间带,从过去开始,龙藏就尽量不在午前打扰他。

今天也是一样,假如不是留衣说“要给哥哥介绍一个最棒的案子”要他陪着一起过去,这个时间点他是不会去见新寺的。

“还在睡啊,不健康的家伙。”留衣指着新寺睡眼惺忪的眼睑,“说不定就因为你这么爱睡,我们再不给你买早饭了。”

“不要不要,估计很好吃,很好吃。”新寺慌忙从塑料袋里拿出便当和罐装茶点,搪塞道。

衬衫没整好,头发也蓬蓬乱,这和午后和晚上酷酷的新寺判若两人。

“案子呢?”

“……嗯?……还没接下案子。”

“哼哪,是把电话都切断了吧。”

大概没想到会被揭穿,明明小口啜饮的新寺竟然喝茶点喝得咳嗽起来。

“不过,现在,下面有个委托人要跟你见面。”

“什么?什么情况?”

“楼下成衣店的店长要委托哥哥进行调查。最好立功授奖的机会,恭喜啦。”

内容都没听完,新寺就一脸苦相,看来估计是觉得这个委托一定很没劲。

“那个是这样,留衣,我最近可能……”

“不行。”估计要被拒绝,留衣两手拍在桌子上。

“约好了,这样棒案子你必须得接。一!定!要!怎么样?还有别的事么?你说你要推了楼下那个委托?”

“没有这样的事。”

“这样就干嘛。雷津君刚才也在场的。”

新寺隔着留衣的肩膀怨气冲冲地瞪着龙藏。龙藏则摆出一副吹口哨的样子,躲开了新寺的视线。

“……我明白了。怎样的案子啊?”

早上不佳的身体状况似乎也在给留衣助攻,新寺无奈地率先提问。

“小纯知道么?——每天都会在楼下经过。”

“啊,就是上次提到的那个吧。”

“那孩子昨天和今天都没在店里出现。”

“然后?”

“就这样啊。”

新寺无语地按了按头,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果然非常无聊。”

“……那,你要我调查什么?”

“就是搜索行踪啊。”

“这,你等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啦。”

“哪有这回事,那孩子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除了固定休息的星期一以外一天都没落下过。”

“你知道那孩子住哪么?”

“这个连店长都不知道。所以无从下手。”

“店长也是无奈啊。来店里帮忙,正常情况下怎么也得先问下联系地址的。”

新寺把一分为二的木筷子左右手各执一只,脸上露出了苦笑。不过在在新寺的苦笑当中他注意到了新寺眼神中的光辉,他感觉新寺对此很有兴趣。既然不能直接搜查小纯的住址,那他应该很高兴可以通过推理解决。还是说,从刚才的话中他感觉到了某种特别有趣的要素。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也会尽我们的力量协助你的。——不过调查费可能要少点。”

“啊……如果非要帮忙的话,有雷津君就够了。”

“啊,我没关系的。我很闲的。”

虽然内心非常欣喜激动,龙藏还是装着淡定地允诺。终于可以给这个名侦探当助手了。

不过,这时候,“啊,你的表情”留衣仔细发现出了异样。

“哥哥,你可不要又耍雷津君玩啊。”

“耍他玩?这太不合理了,在耍他的是你吧。但既然变成了身体力行的调查,只是想要一个优秀的助手罢了。”

新寺立即否定了妹妹的判断。不过嘴角边又浮现出了那种与言行相悖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工作一旦决定了,侦探的动作是很迅速的。

话都还没问完,就已经为了调查出门了。此后的两个小时,留衣和龙藏接替了事务所话务员的工作,不过新寺留的口信表示也只有两三个电话要接,其他都是两人开怀畅聊的时间。

首先,在心里还没有什么推理大框架的情况下,不让龙藏了解调查的进展,一直是新寺通常的做法。比起自己的错误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让龙藏处理具体的资料,尽量把这种无谓的工作交给助手去做,一直都是他的信条。

于是,但他再回到事务所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

“我回来了。”

气喘吁吁走进房门的新寺很快就恢复了平常那样具有智慧的表情。

“欢迎回来。有发现什么么?”

面对龙藏的提问,新寺绕到书桌的对面,把拿在手上的外套盖在椅子上,

“这个还不太清楚,但是发现了很有意思的问题。”他回答道。

“很有意思?”

“是的,虽然感觉恐怕是估计错了,不过正常的线索链已经完全断了。”

“正常的线索链,也就是说现在你是在瞎猜。”

龙藏对面的沙发上,留衣也呛声道。

“是这样。首先我直接找楼下成衣店的委托人确定小纯的具体情况。虽然住在哪里无从判断,但总应该能发现一些线索。但是却完全徒劳无用。只有一点可以确定,想你先前说的一样,从昨天开始,没有征求突然没有现身是很反常的。”

“是的嘞。”

“这么看,卷入某些事件中去的可能性就比较大。这么考虑的理由有两点。一个是来自个人,一个是来自公共。首先,我目击到了有个可疑的家伙在楼下的成衣店走来走去。”

“什么?什么时候?”

“正好就是前天,小纯不见的那天。就是三月……三月三十日。当时正午已过,接近傍晚,在大楼前的人行道上,一直做着非常令人起疑的举动。总共做了三次不是……做了四次,每次经过大楼前都放慢脚步,而且还到处窥看着,像是在注意什么。我当时在接电话,所以一直站在窗口。开始一直以为是在监视我。不过现在想想或许是……”

“或许是在窥看里面的小纯。”

“是的。”

“男的还是女的?”

新寺没有坐到椅子上,他陷入了沉思。

“男的……吧。不是很清楚。总之,我记得他从上到下穿得一身黑。”

“全身黑。是嘛……”

留衣沉吟着,貌似在挂念什么。

“这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之前不说?”

“是这样,如果从这里俯看底下的道路。在同一家店门前徘徊的人并不少见。羞于入内的人,随便看看却不愿意掏钱的人……所以他的行为本身并不稀奇。不过可疑的是时间点。那个全身黑的家伙徘徊之后,紧接着小纯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家伙和小纯失踪有关?”

龙藏插了句嘴,新寺点头称是。

“当然就之前说的,这恐怕是我想多了。但过去的某个在意的材料在脑海中浮现……所以现在发现的线索都没办法忽略。”

“那公共的线索指的是什么?”

“嗯,这个是……还没被人发现的情况。”

和之前他以分析四件独立案件为引,推理得出连续杀人解答时候的开场白一模一样。

“这两个月,两位女性遭受了无差别的戕害。凶手一直没有下落,连是否是同一凶手所为都不清楚……被害人之间没有共通点。”

“没有共通点,你为什么要把它们串联在一起呢?”

“因为一个共通点被我发现了。——就是两个被害人都拥有一头漂亮的红发。”

只是因为红发遇袭,这也太不可理喻了。

高塔这座城市,曾有过好几次外国人移民输入的历史,所以很多人都有一头红发。而且因为几个世代叠加的缘故,黑色的眼瞳已经接近茶褐色。漂亮的红发配上这种沉静的黑色,就龙藏所见,可以打造出这座城市那样红发人口的国家貌似还没有存在。

但实在没有想到,这会是这次无差别伤害案件的唯一共通点。大概就是因为这份美丽才招致的不幸吧。

当然提出事实的新寺本身也对龙藏不置可否,“这恐怕是我想太多了。”

即便是面对龙藏,新寺也没有他们听完会立即接受的期望。只是,新发生的失踪案加上之前两件伤害案,都跟漂亮的红发有关,再加上新寺仁这个名字所拥有的伟大成就,综上考虑,这个设想也不能完全一笑而过。

有嫌疑的两件伤害案件发生在二月中旬和三月上旬,是时间非常接近的时间点。

第一个案件中,被袭击的是三十多岁的主妇,时间在星期六的早上。在买东西的途中,在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上,背后受到了突然袭击。凶手还在主妇倒地以后给她后脑又来了一下,在她丧失意识后,抢走钱包和项链之后逃走。

下一个案件,被害人是放学回家的女中学生。她和朋友道别,抄近道穿过住家附近的公园的时候,从草丛中突然跑出一个戴面罩的男子把她抱住,把她往公共厕所里面拖,在不断挣扎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哀嚎,凶手徒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在人群赶来之前,从大便池旁的窗户逃走。

主妇受了四个月的才痊愈的重伤。女中学生在昏迷一周以后奇迹般地恢复了意识。

动机、犯罪具体时刻、犯罪手法、被害人的年龄——包括案发现场相距五公里,这一切都显得非常零散。按新寺仁的说法,这已经到了“实在过于零散”的程度。不过,这当中只有一点除外,主妇和女中学生都拥有一头极为醒目的红发。

“的确,两个被害人从年龄到体格都完全不同。但是只有发型和发色这一点非常相似。我总感觉这一点有特别的意味。反过来说,凶手或许是为了隐藏这一点共同点,所以才做出这种整个状况差异极大的案件。”

穿过高塔警察署的白门,新寺仁饱含热情地说道。

“这种感觉,常人是很难理解。只有一个共通点,而差异点占多数的情况,大部分普通人,包括搜查的警官理所当然会把它判断成两个相异的案件。只是,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一结论公开,因为不能找到确实的证件来证实。……你一直在我旁边协助我,对于这种特殊思考方式,应该可以理解吧。”

的确,龙藏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能够理解新寺说的话。不过,假如他说的红发目标论是正确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案件的立证要比之前经手的案件都要艰难。

不过没想到成衣店这个不起眼的小问题竟然和大案件有关联。

名侦探不会寻找案件,案件会来引侦探介入。世人都知道的名言不知何时在龙藏脑海里浮现。而且,可能这样考虑会不太严谨——比起伤害案,名侦探跟杀人案可能更相配。

“哎呀,新寺桑!好久不见啊……不过,你总是来得时机很糟糕啊。”

“怎么,现在很忙。”

“没事。”

还是在那样让人难以理解的玩笑下,额田警部补把龙藏他们迎了进来。他有着一副让人放心的魁梧身材。但长着一副不会被玩命的强盗和杀人犯另眼看待的乐呵呵的笑面佛般的容貌。。和人见面的时候,总是会加上一些无意义的玩笑话,人称“高塔署的deco桑”

“喔,懂了,因为我们来了,才变得糟糕的吧。那么要让deco桑不凑巧了,我们有件事想找您谈谈。”

“哈哈,请这边说。”

警部补仍然笑容可掬地用身后的手把门关上,指了指走廊边上的长椅。

“那是长椅。”

“看得出来。”

“可以的话就请坐吧。站着说也行,不过房间里面外部人员是不能进的。”

本以为他说那句“那是长椅。”是在讲段子,没曾想他指着椅子让我们坐。不过他说段子的时机总是这么糟糕,搞得场面特别冷。

新寺和龙藏坐在了长椅上。额田警部补站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

“那么,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他一边把点着香烟的火柴扔进了圆筒形的烟灰筒,一边注视着新寺说道。

“又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罪案了么?”

这句话的背后,隐含的羡慕和期待的念头应该是各占一半。每次来的时候,新寺总要数落一通“你们的调查有漏洞。”——而且这往往还是正确的——年轻的罪犯学者本不应当受到他们的艳羡。不过,面对这个一次次帮他们解决了各种难解案件的素人侦探,又必须对他报以期待。

“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身边有件怪事,想托您提供点信息。”

“这个一年前的案子承蒙新寺桑的协助……能帮到的我尽量做到。只是……”

“我知道。处以调查阶段的重要案件的情况是不能透露的。只要说你能回答的范围内回答就够了。”

“明白,那么?”

额田警部补把香烟叼在嘴边,双手插进了西裤的口袋。

“昨天前天,在市内有发生和红发有关的案件么?”

“红发?凶手么?”

“不是,是被害人。当然发现红发的尸体应该还不至于。……比如说有没有遭受某种伤害,或者有没有人在现场目击到了这种情况。——真的只要很微不足道的事就可以了。”

“不过,只要红发就可以,名字、案发地都不在意是吧。这样的话,等等……这两天是案件成堆,其中有个案件就包括有红发的被害者。”

“不是这样,我想要的是那种还没解决,甚至连案件性质都不能确定的案件。”

“没解决的啊,倒是有点眉目……算吧。”

警部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他的小眼睛。

“话说起来,今天早上有件事情吵吵闹闹的。当时我在场。”

“今天早上?”

“是的,大闹了一场。不过内容是和前天晚上有关。被害者也是红毛。就是这样。”

警部补格格地独自笑了起来。

“根本不是件值得调查的案件,因为完全是在开玩笑。”

“没关系,即使不值得调查,也请细说。”

新寺的口气十分直接,简直是在说是不是在开玩笑是要由我判断。额田警部补仍然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他说出了这个案件的话头,年轻寡妇同道堂裕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