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号GK海堀 第二节

接获消息之后,泽穗希随即赶到日本足球协会办公室。正确地说来,应该是警方请泽穗希一起到场。

十津川警部一边将泽抄写的纸条还给她,一边对泽穗希说:“已经将纸条上的注意事项,转达给歹徒了。一星期的练习表、饮食、练习中补给水分,最后,因为是女性选手,要为她们准备防晒油、化妆水和乳液。就这些。”

“歹徒会遵守这些约定吗?”

“歹徒要求一百亿日圆的赎金,想拿到钱的话,应该就会遵守约定。”

这一天的捜查会议,在日本足球协会的会议室里召开,因为不确定歹徒什么时候,会再打电话来。

首先,十津川警部让足球协会所有的相关人员,辨识歹徒的声音。这些相关人员包含:数名大和抚子联赛的选手,泽穗希当然也在其中。其他还有数家日本国家女子足球队赞助厂商的负责人、转播抚子联赛的主播数名。

“这卷录音带录有歹徒的声音,若各位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不管多么细微的小事都没关系,请尽量提出来。”

虽然重复播放了好几次录音,却没有任何相关人员,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十津川警部的期望落空了。

相反的,在场的相关人士不断发问,大家的问题都大同小异。也就是说,在这个案件中,大家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在电话里,不反向追踪歹徒的所在之处?歹徒是什么样的男人?要求一百亿日圆,那么多钱要拿来做什么?歹徒说他讨厌奥运会,日本真有人会讨厌奥运会吗?

马鹿野郎,这个歹徒是叛国贼,绝对饶他不得!

歹徒会不会是外国人?为了不让日本人赢得比赛,这才绑架大和抚子选手?

面对相关人士的提问、鼓励与抱怨,十津川警部只能卖力地、谨慎地应对着。

以反向追踪为例,大家相继指责歹徒既然来电,只要透过反向追踪,应该就可以掌握歹徒所在之处。但是,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现在已经没有歹徒会使用固定网络,即便使用手机,也未必是本人亲自申办,所以追踪起来十分棘手。若再加上于移动中使用手机的话,最多只能追踪到是在哪个基地台附近,只要车辆移动到别处,基地台又会跟着变。

针对歹徒的来历及要求一百亿日圆的动机,众人更是讨论得如火如荼。其中有人表示:要一百亿日圆这么大笔的金额,会不会是开玩笑的?但是十津川认为:歹徒再认真不过了。

关于歹徒,十津川警部这样说明:“我认为歹徒绑架了二十三个人,不可能是独自一人犯案,他的共犯应该不少,而且相当团结。话虽如此,对方应该也不是什么暴力组织。若是暴力组织,不会选择绑架这么费事的方法,会直接抢劫银行或者珠宝店。如此一来,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呢?

“可能是大企业或中小企业,董事长是个有抱负的野心家,他的员工年轻又优秀,刚开始,他的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但遇到瓶颈后,由盈转亏。极可能是自行创业的公司,成功让他一时鬼迷了心窍,过度拓展版图而导致破产,负债高达一百亿日圆。

“董事长和员工的革命情感十分坚定,董事长想筹凑一笔钱,重振公司的事业,而他瞄准的就是今年的奥运会。奥运会让所有的人,都变得大方又慷慨。他想借此机会,大捞一笔,而他也真的付诸实行了。但是,这终究只算是我的揣测,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两天后,日本足球协会收到了一片DVD光盘。

虽然搜查总部暂时设置在日本足球协会的会议室,但十津川决定,这次只让搜查一课的刑警、几位足球协会的职员及泽选手看这片DVD。

最先出现在DVD里的是餐厅,空间相当宽敞。这是二十二位选芋和佐佐木教练用餐的画面。影片里并没有拍到疑似歹徒的男人,但是,他肯定就在一旁。因为用餐中的选手不时会将视线瞄向摄影机的位置。

歹徒恐怕就站在架设摄影机的地方,应该不只一个人,而是好几人。若非如此,歹徒不可能控制得住二十二名年轻的大和抚子选手,以及佐佐木教练。

接下来的电视画面,切换成了室外的足球场。虽然有草坪,但似乎没有整理过,东秃一块西秃一块。不过,至少看起来,还算是个正式的球场。二十二名选手使用半边球场,做起暖身运动。守门员福元、海堀及最先单独遭到绑架的后藤,三人在稍远处,沿着球场边缘慢慢地跑。其他选手先从挑球开始,再来是传球、射门,逐一完成练习表上的各项练习项目。

看到一半,泽穗希终于松了口气说:“总算可以稍微安心一点。”

“为什么呢?”

“我原本很担心,队上的同伴会感到恐惧,担心歹徒对她们暴力相向;但是,现在看到这支影片后,大家看起来都很有精神,也完全不见害怕的神色。我就放心多了。虽然说她们遭到了绑架,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就还好。真是一桩好不可思议的绑架案哪……”

最后的画面,是天花板挑高的室内,像是体育馆之类的地方。九位选手一字排开,选手的正对面,应该就是摄影机,这时候,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你们是选手代表吗?我话可是先说在前头,只要你们不做无谓的抵抗,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也没打算取你们的性命,尽管放心吧。只要足球协会赶在奥运会开幕之前,交付赎金,我会即刻释放你们。听清楚了,千万不要做出忤逆我们的傻事,我们没有一丝想杀害你们的念头。”男人的声音从摄影机那个方向传过来。

九位选手静静地聆听着,脸上并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

十津川紧盯着并排而站的九位选手。这九个人由右至左,依序是:

熊谷纱希 DF

阪口梦穂 MF

田中明日菜 MF

近贺由香里 DF

安藤梢 FW

鲛岛彩 DF

岩清水梓 DF

宇津木瑠美 MF

海堀步 GK

忽然间,这九个人开口说话了。

由最左手边的海堀步开始往右,一人一句,每一句都格外清晰、宏亮。

海堀步说:“大家都……”

宇津木接着说:“平安……”

岩清水接着说:“无事……”

鲛岛接着说:“请你们……”

安藤接着说:“不用担心……”

近贺接着说:“这里的……”

田中接着说:“每个人……”

阪口接着说:“都对我们……”

熊谷接着说:“很亲……切……”

泽穗希刚听到时,内心冒出了一把无名火。

“畜生,这他妈的算什么事儿啊!……我们都掀心得要死。”

“是歹徒要她们说的。”龟井刑警试着安抚泽穗希的情绪。

“话虽如此,安藤和熊谷为什么要像这样‘不用担……心’、‘都很亲……切’,故意拉长尾音?”

万分掀心她们安危的泽穗希,对这些小细节感到很愤怒。

为了转栘泽穗希的注意力,十津川警部说:“对了,佐佐木教练在画面中的哪里呢?”

“看,在这里噢!……”五十岚干事指着画面的角落,刑警按下了暂停键。果然是那位大家熟悉的佐佐木教练。

不过,教练怎么看起来,像在跟歹徒对话似的,而且,很明显的,他还朝着对方直使眼色。

幸好画面很快就转到下一个场景。十津川松了口气,对泽穗希说:“佐佐木教练老是抓着下巴上的胡须,这是新的习惯吗?”

泽穗希听了,笑着回答:“我也觉得:这一点都不适合他,但是,教练敁近留起胡子了。”

“这样的话,得尽快救出他们才行,不然,教练就要满脸胡茬子了。”

十津川列印出拍摄有九位选手静止画面的照片,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了,他讯先将佐佐木教练的部分裁剪掉。

十津川将照片递给泽穗希的时候,顺势问道:“看来他们和歹徒交涉过,以这九个人为代表。这九个人之中,有没有人比较性急或者容易怒的?”

“这个嘛……”泽穗希仔细盯着照片,想了好一会说,“应该是近贺由香里选手吧。”

“近贺选手和泽小姐,同样隶属于神户队吧?”

“没错,所以,我很清楚她的个性。近贺选手有点儿男孩子气!”泽穗希认真地说。

“有点儿男孩子气吗?”

“是啊,所以,她得了一个‘师哥’的称号。”

“不过,近祝由香里是一位女性,这个没错吧?”

听到十津川警部这么问,泽穗希笑了:“她当然是一位女人了,还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小女人。只不过,她很适合男性的打扮有点儿像是宝冢歌剧团里的男角儿。就是因为她的个性像男人,我才担心,她一怒之下和绑架犯起口角。”泽穗希说,“而岩清水选手则是这次东日本大地震的灾区——岩手县出生的;坂口选手刚刚转移到日视美人队,她的口头禅是:‘我还以为死定了呢!’虽然喜欢把‘死定了’挂在嘴上,但是一到紧要关头,她总是异常冷静,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是一个相当靠得住的队友。”

总之,这九个人就是所有选手里挑选出来,作为代表的吧?也有可能是佐佐木教练钦点的。

除了泽穗希选手以外,十津川警部另外请大和抚子联赛的各支球队,分别各派一名代表前来,同样请她们反复看歹徒送来的DVD影片。

“大家反复多看几次,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请尽管说。”十津川警部如此吩咐。

首先是餐厅,空间非常宽敞,像是饭店的餐厅或着某个公司的食堂。但是,大家都说没有见过。

接着是足球场,十津川警部很期待,大家能对这个足球场有什么印象。

足球队除了参加联赛之外,还会在日本各地的足球场里参加比赛。如果她们曾经在类似DVD里拍摄的足球场里比赛的话,搜索工作就会有很大的进展了。

十津川警部反复播放,选手们在足球场上练习的片段,请各位球员仔细回想。

然而,依旧没有什么人,对这个足球场有印象!

看来,无论是足球队的比赛或者练习,都不曾使用过这个足球场。

最后就是体育馆了。

天花板挑高,阳光透过玻璃窗户射了进来。这里肯定是某个地方的体育馆。九位选手代表就并排站在了那里。

突然间,大阪高槻的丸山桂里奈选手,指着画面大声说:“请仔细看最旁边,就是海堀小姐那里。她的背后好像贴了一张画噢,那是什么?”

十津川警部立刻按下了“暂停”的按钮!

九位选手并排站在一起,最左手边的是守门员海堀步选手。她的身后,确实如丸山选手所说,有一张像是海报图画,正贴在墙上。

十津川将这个部分放大。

那是一张相当大的海报。上面画的像是漫画《邻家女孩》中的年轻少女。她的身上穿的衣服,没错,就是大和抚子蓝色的制服。

“啊,我知道这个。”泽穗希率先喊出声来。其他球员好像也都知道,就只有十津川警部不知道。

“有一部叫做《足球小将翼》的漫画。”泽穗希对十津川警部说。

“我知道这部漫画。”

“是漫画大师高桥阳一画的。去年,在德国举办的女子世界杯足球赛上,大和抚子不是拿下了冠军吗?那个时候,高桥老师特地为了女子足球队,画了这幅漫画。大阪府堺市里,有个集体训练中心,当时,他就是直接画在集体训练中心的墙壁上。很多人都想要那幅画,所以,当时便印制成海报,分送给了大家。我想这应该是其中的一张吧。”

其他球员也都知道有这档子事,还有人实际看过那幅壁画。

有个球员说,画中的年轻女性,名字叫做小枫。

十津川警部马上致电,位于堺市的集体训练中心——J-GREEN堺,向他们确认,是否将以小枫为模特儿的墙上画作,翻拍印制成海报送人。

“从去年到今年,大和抚子刮起了一阵旋风,有不少人都想要一张,和壁画相同的海报。但是,高桥老师不希望海报贴在与足球无关的地方,所以,我们只印制了五十份,也全都送出去了。”对方如此回应。

“如果知道那五十份海报的去处,能否告诉我们呢?”十津川警部提出这样的请求。

“那些海报出了什么问题吗?”对方担心的问。

“我们这里是日本足球协会,有职员想要那张海报,才会打电话请教你们。不用担心,并不是发生什么问题了。”

这天晚上,十津川等几名刑警决定,夜宿足球协会的会议室,也请泽穗希一同住下。十津川与其他刑警虽然也热爱大和抚子,但对于足球并不是那么了解,因此,他希望泽穗希望能够尽量陪在一旁,随时给他们建议。

在一些相关人员都回家之后,十津川和龟井两人,一再反覆观看歹徒送来的那片DVD,想从中找寻线索。

哪怕任何蛛丝马迹都好,只要能掌握与歹徒有关的细节,捜索工作就能够有所进展。二人就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互相提出心里的疑问。

第一个问题是:歹徒的影响力有多大?

龟井定雄说:“这个DVD视频里,一共出现三个场景。第一个是选手用餐的餐厅,第二个是未经整理的球场,第三个是体育馆。球场可能是租借的,但是餐厅和体育馆,则可能是歹徒自己拥有。毕竟租借这么大的场地,出借者应该会发现大和抚子选手们才对,她们可是家喻户晓的有名之人。从这点来思考的话,搞不好歹徒就如警部所推测的,是某家公司的董事长,只要公司规模够大,就可能拥有自己的体育馆及员工餐厅。”

“不过,这三个场景里,都没有拍到员工的身影,就算拍到一个、两个也不足以为奇吧?”十津川警部对此感到很困惑。

“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因为经营不景气,而已经倒闭的公司呢?”

“这还让人比较能够接受。”

“我就先从这条线索去调查看看。公司备有体育馆和员工餐厅,应该不会是小乡镇的工厂。”龟井刑警推测,“话说回来,若是大型公司,相较之下比较出名,应该也不会做出绑架大和抚子这种事情来。”

“那恐怕就是中型企业了。虽然倒闭了,但是,员工决定与董事长同进退,所以,他们才策划了这桩绑架案。去找建筑专家,探听一下这座体育馆和餐厅,或许可以问出个什么。”

“另外,还有一点,我很在意的,就是那张海报。歹徒说他最讨厌奥运会,也反对奥运会,那为什么体育馆墙壁上,会贴着为女子足球队加油打气的漫画海报呢?”龟井提出心中的疑问。

就在两个男人试着,努力找出答案时,会议室外传来了踢球的声音。

“一定是泽穗希选手吧?”龟井刑警笑着说。

“是啊,除了她以外,不作第二人想了。昨天她也是独自一人练习挑球。虽然心里担心遭到绑架的选手,却也同时为了迎战奥运会而加紧练习。泽选手说,足球最基本的动作,就是挑球。”

十津川打开会议室的门,将在走廊上练挑球的泽穗希给叫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你练习了。但请你看一下,DVD里的这座体育馆。”十津川切换出电视画面,向泽穗希指着画面问,“泽小姐你曾说,体育馆里张贴的这张海报,是为了替女子足球队加油的海报,是直接将一个有名漫画家,画在集体训练中心墙壁上的画作,翻拍制成的海报。若将这张海报贴在体育馆里,选手们心里会怎么想?会感到安心吗?还是会想要尽早被释放,为伦敦奥运会尽全力练习?”

“我认为应该会感到安心,再怎么说遭到绑架,一定会有身陷危险的感觉。再加上歹徒说,自己是个厌恶奥运会的人,这更令人感到不安。所以,体育馆墙壁上,如果贴有那张加油海报,多少会令人感到安心些。说不定歹徒其实是个喜欢女子足球队的人。”

“原来如此。”龟井刑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歹徒或许为了,让遭到绑架的选手们,安心且乖乖地听话,才将那张海报贴在体育馆墙壁上。”

话说回来,歹徒又是从哪里,弄到的那张海报呢?

对于龟井刑警的回应,十津川警部不太明白的歪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