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 第十章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坐在打字机桌子前,对着录音机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马洛里,指了指一扇玻璃门,说:“侦探队长找你,私人谈话。”
马洛里僵直地从硬椅子上站起来,穿过房间,身体靠在玻璃门上推开它,走了进去。
他走进的那个房间里铺着褐色的油毯,脏兮兮的程度只有当局赶得上。侦探队长卡思卡特坐在房间中央,他的一边是一张乱七八糟的折叠桌,用了不止二十年的样子,另一边是一张平整的橡木桌子,大得几乎可以用来打乒乓球。
卡思卡特是一个高个子爱尔兰人,衣着老旧,脸上汗淋淋的,一张耷拉着的嘴巴保持着微笑。他的白胡子中间有一处烟碱迹。手上有许多赘肉。
马洛里拄着一根带橡皮头的沉重手杖,慢慢走向他。他的右脚有肿痛热辣的感觉,左手缠着一个用黑色丝巾扎成的吊带。他刚刚刮了胡子,脸上干净苍白,眼睛像石板一样黑。
他和侦探队长对桌坐着,手杖放在桌上,抽出一支烟点燃,然后随意地问道:
“判决书上怎么写的,长官?”
卡思卡特咧嘴而笑。“你感觉怎么样,小伙子?你看起来有点虚弱。”
“还不错。身体感觉有点僵硬。”
卡思卡特点头,清了清嗓子,有些多此一举地翻着他前面一些文件,说道:
“无罪释放。有点意外,但你没有罪。芝加哥还你清白了——该死的清白。你的鲁格尔手枪打中的是迈克·科利斯,一个犯过两次重罪的人。我想把这把鲁格尔手枪留作纪念,可以吗?”
马洛里点点头。“可以。我正打算换一把0.25英寸装铜子弹的枪,一把狙击手的枪,没有枪声的那种,不过比较适合穿夜行服的时候带着。”
卡思卡特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继续说道:“霰弹枪上有迈克的指纹,那支枪打中了马尔多恩,这个没什么争议。那个金发男孩伤得不重,我们在地上找到的自动手枪上有他的指纹,这个就让他有点麻烦了。”
马洛里疲惫地摩挲着下巴:“其他人呢?”
队长扬起乱糟糟的眉毛,眼睛似乎显得有些茫然。他说道:“我不知道其他和你有关的事,你知道吗?”
“不是和我有关的事,”马洛里解释道,“我只是好奇。”
队长用坚定的语气说:“不要好奇。如果有人问你,也不要去猜……听一下鲍德温山的事吧。我们是这样想的,麦克唐纳是在追踪毒贩子老滑头摩根时殉职而死的。老滑头的妻子也有罪名,但我想我们不会去抓她。麦克不是缉毒组的,那天晚上他休息,他是个伟大的警察,休息时间还在尽职。麦克热爱他的工作。”
马洛里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是这样的吗?”
“是的,”队长说,“另一方面,这个兰德里,那个大家都知道的赌徒,是马尔多恩的合伙人。真是一个有趣的巧合——那天晚上他去西木区找一个叫科斯塔洛的人收钱,科斯塔洛是在东部铁路那里帮他们接收赌注的。我们的一个警察吉姆·罗尔斯顿跟着他。他没必要去,但是他很了解兰德里。他们在钱的问题上有了一些矛盾,吉姆被短棍敲晕,兰德里和其中一个家伙相互开枪。还有另一个家伙我们没有查到。我们抓到了科斯塔洛,但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不想打老头。他被控告拿短棍袭击他人,我估计他会申诉。”
马洛里整个身子倒在椅子上,脖子靠在椅背上方,吐出一口烟,烟雾升到了污迹斑斑的天花板上。他问道:
“前天晚上呢?是赌盘莫名其妙地逆转了,还是拿来恶作剧的雪茄竟然在车库地板上炸出了一个洞?”
侦探队长用手快速地蹭了蹭蒙着汗水的脸,又掏出一条很大的手帕擤鼻涕。
“哦,那个,”他轻描淡说道,“那没什么。那个金发男孩,亨利·安森还是什么的,他说那都是他的错。他是马尔多恩的保镖,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想对谁开枪就对谁开枪。这会给他带来麻烦。但因为他很老实地交代了,我们没怎么为难他。”
队长突然停下不说了,注视着马洛里。马洛里正咧嘴笑着。“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他的故事……”队长冷冷地说道。
马洛里说:“我还没听过这个。我觉得我会喜欢的。”
“嗯,”他缓和了一下语气,低声说道,“好吧。这个安森说马尔多恩按铃让他进去,那时候你和他老板正在谈话。你当时正在说某件事情,也许是在说楼下那个被他们做了手脚的赌盘。桌子上有一些钱,安森以为你在敲诈他老板。在他看来,你确实像会做那种事的人,而他又不知道你是个侦探,所以就变得有些紧张。他开了枪,你没有立刻还击,但那个可怜的家伙又开了枪而且射中了你。于是你朝他肩膀开了枪,谁在那种情况下不会这么做呢?如果是我,我会直接开枪打死他。之后那个拿着霰弹枪的男人是来谈钱的,不要问为什么,反正他就是开枪打死了马尔多恩,又中了你一枪。我们一开始以为他是故意打死马尔多恩的,但他说不是,他在门上绊了一跤……天哪,我们一点儿也不希望是你开的枪,你跟他们无冤无仇,但一个人在受到非法武器的威胁时,是有权利保护自己的。”
马洛里温和地说道:“还有地方检察官和验尸官,他们怎么说?我希望我离开时和我来的时候一样清白。”
卡思卡特皱着眉头看着脏兮兮的油毯,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好像很喜欢自虐似的。
“验尸官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种破事。如果地方检察官想要找事,我会跟他说说几件他们没办妥的案子。”
马洛里拿起桌子上的手杖,推开椅子,拄着手杖站起来。“你们这个警局是一流的,”他说,“我不该觉得你们这里会有人犯罪。”
他慢慢移向门口。队长在他背后问道:
“回芝加哥吗?”
马洛里轻轻耸了一下右肩,那个没受伤的肩膀。“我可能留在这里,”他说道,“有一家电影公司给了我一个提议。关于私人勒索细节、敲诈之类的。”
队长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真不错,”他说,“伊柯力斯电影公司是一家很不错的公司。他们对我也一直很照顾……很不错很轻松的工作,勒索。别再搞一些麻烦的事了。”
马洛里郑重地点了点头。“只是简单的工作,长官。几乎可以说是娘娘腔了,如果你懂我说的话。”
他走了出去,经过走廊进了电梯,走到大街上,钻进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里有些闷热。在回酒店的路上,他感到头晕目眩。
(本文译者方丹娜、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