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节

卷岛走进总部长室时,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态度,完全不再掩饰。曾根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态度,心里嘀咕着,我果然没有猜错。

“是你赶走植草的吗?”曾根看着办公桌前的卷岛。

“是课长自己离开侦查工作的。”卷岛一脸严肃地回答。

“嗯……看来,传闻并没有传得太离谱。”

曾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香烟,叼在嘴上。用Gatsby打火机点了火后,缓缓吐出紫烟。

“你真有一套,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我不是请你多关照他吗?”

“如果他是我的下属,我或许会用其他的方法。”

“别自以为了不起!”曾根狠狠瞪着卷岛。

曾根心里很清楚,虽然卷岛有种独特气质,但骨子里是一个懂得分寸的谨慎男人。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他对植草也手下留情,在可控制的范围内适可而止了。这或许就是卷岛经常令人感到意外的地方。然而,这事超过了可以一笑置之的程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不起了?你以为你是万能的吗?”

“别自以为了不起……课长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卷岛瞇了瞇眼,看着曾根,“所以,我也用同样的话回答。这是我的案子,不是你们的案子。”

“是不是你的案子,由我来决定。”曾根用拿着打火机的手指着卷岛,“从今天开始,这不再是你的案子了。”

卷岛轻轻的,但很坚定地摇摇头。

“距离您设定的期限还有四天,我不会要求延期,但也不会让别人破坏这个期限规定。我已经打算孤注一掷了,所以,请您不要随便取消我的指挥权。”

“笑话。”曾根语带嘲笑地喝斥道:“这种期限有什么意义,我说到今天为止就是今天为止。”

“我努力遵守您的话,你却一句话就要撤回,真伤脑筋。”卷岛露出一丝严厉的表情,“既然您认为没有意义,那我就要一直留到解决为止。”

“我说了,到今天为止。”

“总部长……”

卷岛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说话。就连曾根也发现,卷岛的脸色越来越冷峻。

卷岛微微偏着头,终于启齿说道。“冒牌‘恶魔侠’的信是不是您寄的?”

曾根无言地看着卷岛的眼睛。从他的眼眸中,看不到动摇。曾根终于了解,植草为什么会觉得压力太大了。

“您以为您是万能的吗?”

曾根看着卷岛,身体靠在椅背上,缓缓翘起二郎腿。

“如果没有人做,早晚你也会做。”

“不需要讨论假设性的问题。”

“你真卑鄙。”

“难道让别人背黑锅就不卑鄙吗?”。

“喔……你这么无法容忍别人怀疑是你造假的吗?”

“我既然已经上了电视,就会要求自己遵守最低限度的礼节。”

“真是无聊的想法,只不过是胆小鬼的自我满足罢了。我这样做不就引出了‘恶魔侠’了吗?凡事结果最重要。”

“表演一旦开始,导演就不应该上场,您却不时从后台跑出来亮相。”

曾根把Gatsby打火机一开一关的把玩着,沉默了片刻。

“你打算昭告天下吗?”曾根平静地问。

“这取决于您。我并不想要挽回自己的名誉,只希望不要干涉我的侦查工作。就这么简单而已。”

“但是你没有证据。”曾根瞇着眼睛,向卷岛投以挑衅的眼神。

“完美犯罪并不容易做到。”卷岛面无表情地说:“我们采集到一枚不完整的掌纹。”

曾根发现卷岛的从容事出有因,不禁在内心咂了一下嘴。

“你以为我会提供掌纹吗?”

“应该不可能。”卷岛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这种事根本不是问题。“报告总部长,这个掌纹会用于这次的侦查工作。”

曾根匪夷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我们已经大致掌握了‘恶魔侠’的居住范围,打算展开地毯式搜索,请那一带的所有居民都提供掌纹,但这些掌纹不会进行登记。如果居民希望,也可以当场进行比对。侦查员手上的掌纹就是我们最初以为是‘恶魔侠’的信上所采集到的。”

“什么……?”

“很遗憾,在‘恶魔侠’本尊的信上,没有采集到可供比对的指掌纹。但目前已经掌握了他的居住范围。该怎么办呢……我们左思右想,决定假装采集到一个掌纹,昭告大众,展开地毯式搜索。”

太荒唐了。即使展开地毯式搜索,用我的掌纹去做比对,怎么可能找到“恶魔侠”?这种荒唐的作战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动用五百人,就是为了嘲讽我吗?这场戏到了最后关头,就是变成一场闹剧吗?

曾根想到一半,突然改变了想法。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可能性——用这种方法,最后或许真的可以找到“恶魔侠”。至少,可以重新制作与过滤可疑人物名单。当缩小到几个人和几十个人的范围时,成果就十分可观了。

“原来如此……你之所以提出‘恶魔侠’可能是共同犯案的观点,就是为这次计谋所埋下的伏笔。”

卷岛一副冷静的表情,视线从曾根身上移开。

“对我来说,的确很排斥在电视镜头前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但我还是必须假装在信上采集到了指纹或掌纹,为此,必须把第一封信认定是‘恶魔侠’的同伙。无论真相如何,我只是提及有这个可能性,并不算是说谎。一旦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说第一封信上的掌纹是‘恶魔侠’的掌纹也不算是错误的推断。”

“你排除植草,到头来,就是为了演这场戏吗?”

“既然决定要做,就不想受到干扰。”

“无论如何,这都是你的自我辩护,只有你自己认为合理。看来你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所作所为还是不成熟的‘少年仔’。”

“这份工作,要摒除一切杂念投入有一定的困难,需要多方尝试和摸索。”

“这把年纪了,还想当不沾锅吗?现实生活中的你可没这么干净。”

“我只是试图用最佳方法解决这个事件而已。”

卷岛说道。曾根凝视着他的脸。

“而我是为了破案,不惜采用任何手段。”

“因为我们的立场不同。”卷岛轻轻耸了耸肩。“这是你身为实战经验者的自负吗?”

“但目标方向应该是相同的。”

“嗯……”曾根苦笑着,似乎在说服自己,“算了,不管是谁的掌纹,想用就用吧。我可真的是不惜任何‘手’段。”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卷岛垂下眼睛,似乎想掩饰自己的表情。

“我可不是因为遭到设计莫可奈何之余才这么说的喔。”

说着,曾根笑了起来,卷岛也报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