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九年四月四日至十五日 第十章

向克莱尔这种出生没多久的、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和我母亲这种宁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朋友介绍一下情况:达利安·克雷,江湖人称“摄影迷”和“拍照杀手”,于一九九六至一九九七年间在纽约市绑架、折磨并残酷杀害了四名女性。这位狂性大发的艺术爱好者强迫女人摆姿势供他拍照,然后杀死她们,肢解尸体,将尸块(更准确地说,大部分尸块)扔在皇后区和长岛各处的垃圾箱里——只有头部除外。

照片于他被搜捕期间被寄给警方,也许是为了嘲笑,也许是希望能在找到各个女孩的尸块时公之于众。尽管照片没有向大众公布,但媒体用来形容的字句包括“令人毛骨悚然的造型”、“可怕的场景调度”和其他栩栩如生的恐怖术语。我记得那几个月,歇斯底里的情绪在这个城市逐渐累积,每次杀戮都让恐惧和愤慨更进一步。小报的血色头版标题喊得声嘶力竭,电视播放警方的素描,警告女性注意铅笔画像中可能是五十岁以下任何一个白人的罪犯。一个专门热线的设立使得群体惊恐愈演愈烈,因为虚假目击、虚假指控和虚假自首接踵而来。市府会议开得火药味十足,萨菲尔警务专员和朱利亚尼市长焦头烂额。市长安慰大众说只有少数女性——年轻貌美的模特——才真正需要担心,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有委员会义愤填膺地讨论物化女性的问题,我们色情业自然被指为同谋,时尚业和广告业陪绑,因为我们不知怎的让砍杀女人变得“可以接受”。我承认,当时这个念头确实让我惊恐。我总能看见一摞染血的《淫欲》杂志,封面标着我的名字。不过正如珍妮在我无法入睡时安慰我说的,我们的一般读者群其实只是半夜上厕所的孤单保安,还有车里蹲守的警察,边吃甜甜圈边等凶手露面。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却有了疑虑。

第五个女人诺琳·维拉诺波利斯打电话报警,声称有个可疑的男人企图哄骗她当他的模特,克雷终于落网。审判时他不承认有罪。他坚称所有遇害的女性全是自愿接受他雇用的模特,离开他的地下工作室时都心情愉悦、毫发无损。陪审团听得很恶心,受害者的亲属更是拒绝承认。在他家地下室发现的DNA证据(毛发或血迹)将他和受害者联系在了一起,证人指证他(或一名符合其相貌特征的男子)出现在两次绑架地点附近。克雷锒铛入狱,不允许保释,经过漫长而熬人的庭审后,所有指控均落实有罪,他被判处死刑。他最近这十年一直在死囚牢房,消耗剩下的上诉机会,孤零零地坐在牢房里——按照这封信说的,他花了很多“自由”时间阅读我用化名写的色情作品。

克雷始终没有坦白。那些头颅仍告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