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嫌疑
卧室房门被用力地撞开时,贵志还一度以为那是自己梦中的声音。
……我怎么睡着了?
贵志迷迷糊糊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去考虑闯进房间的人是谁,他只顾着用手支撑着沉重的身体缓缓从床上爬起,另一只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那是安眠药所导致的一点点副作用。
“樱庭,快起来!”一双柔软但是浸满汗水的手用力地抓住了贵志用来支撑身体的手腕,这个动作害得他差点再次倒在床上,“没时间睡大觉了!快走!”
“……嗯?是纱纪吗?”贵志的眼皮和身体差不多一样沉重,听到纱纪的声音后,贵志这才回忆起来自己还躺在水原家的床上,“我怎么在你这里睡着了?”
“没时间跟你废话!”纱纪看上去非常着急,“不想进监狱的话,现在立刻从我家离开!”
“到底发生什么了?”听到“监狱”这个词汇,贵志一下子便清醒过来,他甩开纱纪的手,坐在床边眯着眼睛追问道,“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进监狱?”
“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什么都没做!”纱纪站在贵志的身前,指着自己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大喊着,贵志这才注意到,纱纪的脚上还穿着校鞋,“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我家里哪样东西上现在没有你的指纹?那几个浑蛋留下的指纹早就被你差不多擦干净了吧?假如你是警察,面对这样的证据,你会认为谁是杀人犯?”
“什么指纹?什么杀人犯?”贵志刚刚苏醒的大脑似乎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纱纪的话听得他一头雾水,“……谁死了?”
“你是白痴吗?死掉的人当然是我——水原纱纪!”纱纪的嗓音已经接近怒吼的边缘,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早上投入水中的安眠药剂量有些大了,以至于贵志暂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我的尸体已经在那条小巷里被警察发现了,那附近肯定全是你这家伙的指纹和脚印吧?而且尸体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警察很快就会来我家调查,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里睡大觉的话我没意见,只是被逮捕后别把我复活的事供出去就行,明白了吗?”
纱纪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扔下仍然一脸迷惑的贵志,转身走出了卧室。
“等等!”贵志踉跄着站起身,“……那些事,都是真的?”
纱纪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贵志不确定纱纪是否听懂了自己的问话。
“还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个幽灵?”纱纪的嗓音很低沉,“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答案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幽灵。”
“不确定……是什么意思?”贵志的反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是说,我知道我自己现在还活着,但是我也知道我已经死了。”纱纪的语气很冷淡,就像是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你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复活的了?”贵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组织好了这句话。
“我只记得那三个畜生像疯了一样折磨我,然后就是你将我抱在怀里跑出家门,我还记得外面很冷,而你却只给我披了一张床单……”纱纪的肩膀耸动了两下,贵志发现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了纱纪脚前的地板上。
“对不起,那时候我只想着快点送你到——”
“我能感觉到你当时奋力地奔跑着,你是要把我送到医院去吧?……相信吗?就在漆黑的夜里,我眼中的景物竟然渐渐变得五彩斑斓,身体好像也感觉不到寒冷了,而是好轻松好舒服,就像……”纱纪转过身,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般,从她清澈的眼中簌簌落下。纱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那时候的感受,“……就像是身边的空气忽然变成了温泉一样。再后来这种感觉也越来越模糊,那时候我已经看不到你的脸了,也感觉到你好像不再向前跑了,你应该还把我放在了地上,我听到你在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贵志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他缓步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纱纪的肩膀,纱纪并没有闪躲贵志的这个动作。
“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贵志没有说出后面那个词汇的勇气。
“是啊,那时候我确实死了。”纱纪抽了抽鼻子,暂时止住了泪水,她代替贵志说出了那个禁忌的词汇,“一大片黑暗将我吞噬,就像很累之后睡着了那样,一瞬间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为什么……”贵志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纱纪,“你现在明明还活着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抱过纱纪后,贵志确信她不可能是幽灵或者鬼魂那种东西,这个女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类。
“我只记得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纱纪捂着脸,似乎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
“你看到了什么?”贵志再次上前抱住了纱纪,他伏在纱纪的耳边轻声说着,似乎是想借给纱纪一些勇气,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借出的这份勇气从何而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纱纪的说话声就像是被割断了气管一样,“……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脸——”
纱纪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嚎啕大哭起来,她将阻碍泪水的双手从脸上放开。贵志想要再抱住她的肩膀,但纱纪的两只手毫无预兆地穿过了贵志的两腋,抢先将贵志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纱纪的头埋在贵志的右肩上,倾泻而下的泪水就像是一道瀑布,很快就将贵志的衣服浸透。
“看到了自己的脸。”贵志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面对着情绪崩溃的纱纪,贵志只能也紧紧地将她抱住,他还是第一次对女孩子做出这种事。
“……那张痛苦的扭曲的脸,全身都是伤口,还有……”纱纪抽泣着,贵志拍着纱纪的肩膀,试图让他不再去回想那些事,但痛苦的回忆就像是开了之后就再也关不掉的阀门,纱纪的话语并没有因为哭泣而停下,“……还有脖子上紫色的淤痕……那时候明明是黑夜啊!这些东西为什么还那么清楚?为什么非要让我看到不可……”
“好了,没事了。”贵志不知道应该怎样哄劝纱纪,“也许……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醒了就没事了……”
不管这是谁做出的荒唐的梦,拜托请快一点醒来吧……贵志对神灵如此祈祷着。
“——我挣扎着起身后,才发现自己一件衣服也没穿。”纱纪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没办法,我只能将那条床单套在自己的身上……但地上死去的那个女孩也是我啊!我根本没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就那样裸露着躺在垃圾堆里……我把她搬到角落里面,再从旁边找来一些纸箱去盖住……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处可去的我只能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我渐渐把晚上发生过的所有事全都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在想,或许神给了我一次复活的机会,就是为了让我亲手去向那些人渣报仇……”
纱纪松开了手臂,将贵志推开,她终于止住了哭泣。贵志傻愣愣地站在纱纪的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要认为我是幽灵也无所谓,”纱纪擦了擦自己哭得通红的眼睛,“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是你明明说过……”贵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你说复活是需要原来的身体,小巷里的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了——这些不都是你亲口说出的话吗?”
“没错,在这一点上我确实骗你了,但难道要我告诉你尸体还在那里,然后等着你这家伙再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吗?”纱纪冷眼看着贵志,止住眼泪后,纱纪的态度也立刻随之改变了,“我自己的身体只能由我自己来处置,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去动她——警察更不行!”
没人愿意让自己的身体被一刀一刀地解剖——贵志理解了纱纪的言外之意。但很明显纱纪的想法已经落空了,因为按照纱纪的说法,现在警方已经发现了那具尸体。
“但既然现在——”贵志想说的是,既然警方已经发现了事实真相,倒不如借机去找警察说个清楚,但这样的劝诫立刻就被纱纪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
“樱庭,如果不想被警察逮捕的话,现在马上就离开这里。”纱纪的表情非常认真,“我刚刚已经去过学校了,从窗户看到警车的时候我就躲进了教室旁边的厕所里,我听到两个刑警说已经查明了那具尸体的身份,学籍档案上有我的住址,虽然这里不太好找到,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在我家留下的证据实在太多了,现在根本没时间处理,发现尸体的现场也全都是指向你的证据,现在不逃跑的话,你绝对会被警察逮捕的!”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过,”贵志仍然不想去做逃跑这种事,“只要跟警察解释清楚,他们不可能为难我的,而且与其逃跑后难看地被逮捕,还不如我现在就去找警察说个明白。”
“你真的是个白痴吗!到了警察那里,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可不是你认为的那么简单!”由于有着长时间在六竹帮的生活的经验,纱纪非常了解警察的性格和习惯,“况且如果你被逮捕的话,天岛家那边肯定会用钱买通所有人,最后你就等着杀人罪落在你头上吧。”
“只要你跟着我一起去不就行了吗?只要向警方证明水原纱纪根本没死,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解决了吗?”贵志瞪大着眼睛说着。
“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纱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警方才不会管我现在是幽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们关心的只是巷子里的那具尸体——有命案就一定会有对应的凶手,所以不管多少个水原纱纪活着站在他们面前,只要那具尸体还在,不查出凶手是谁他们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贵志不再说话,他终于明白过来,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于几个名叫水原纱纪的女孩是否还活着,而是一具名叫水原纱纪的尸体被警方发现了。
“而且如果我被警方控制的话,就没办法再去复仇了。天岛那些人很快就会逃到国外去,到时候就算能跟警察证明他们是凶手也没办法了。而且他们都还未满二十岁,就算被起诉,法律给予他们的惩罚也远不能赎下他们所犯的罪,所以我一定要亲手了结这件事。”纱纪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的复仇计划并不需要你的存在,我回来叫醒你纯粹是出于好意,毕竟你也勉强算救过我一次,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说完这番话后,纱纪再次转身,这次她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大门。
“等一下!”贵志慌忙跑上前去,紧跟在纱纪的身后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别去报警、别让警察抓住、别被天岛那些家伙们陷害、别来妨碍我行动。”纱纪已经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你能做到这些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帮忙。”
“纱纪……你很着急吧?”贵志忽然将话题岔开,“复仇的事,你很赶时间对不对?”
“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纱纪已经将房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真的赶时间的话,你根本没必要回家来叫醒我吧?”贵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安眠药的副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你已经去过学校了,而且既然你说天岛和三舟木他们会逃往国外,你肯定已经胁迫了他们今天也必须去学校不可吧?否则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要去学校,你是想牢牢看住他们不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对吧?纱纪,成田机场的国际航班有得是,哪怕一下没有看住,说不定他们今天就会飞往地球上某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不是吗?”
“大体上是这样的,不过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纱纪只胁迫了天岛秀濑一个人,和彦和淳也也同时跟着过去是她没想到的。
“但现在你却跑回家叫醒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贵志用下将棋的时候将军对手的口气说着,“你就不怕那几个人已经上飞机了吗?”
纱纪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不知道贵志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暂时还不想把你送到警察那里,”纱纪停下了开门的动作,“你这家伙的嘴太不老实了,面对警察的话,我复活的事情你肯定会一股脑地说出来。”
“——难道现在警察不知道这件事吗?”贵志竟然笑了出来,“听你的意思,早上你到学校里应该不是躲着进去的吧?你肯定没有料想到警察会这么快发现小巷里的尸体,所以也就没有避讳以活着的样子现身在同学面前,那么当你躲在厕所里偷听警察说话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的同学们会跟警察怎么说吗?‘水原纱纪刚刚还在这里呢,她怎么可能死了?’——你的同学们一定会这样说的,不是吗?”
“我不回来叫醒你,你就会成为杀死我的那个凶手!”纱纪扭头吼道,贵志看得出来,这才是纱纪回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你会变成杀人犯,还不明白吗!”
“纱纪,你不想让我成为杀人犯,”贵志从后面拉住了纱纪的手掌,“我也一样不想让你去杀人。”
“别再去恨了。”——纱纪忽然想起了唯一的那个恩人告诉给自己的这句话。
纱纪叹了一口气,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面对着外面刺目的阳光,纱纪沉默了许久,就在贵志认为她就要改变主意的时候,纱纪猛地挣脱开了贵志的手。
“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死了。”纱纪背对着贵志,平静地说着,“死人可以没有顾虑地去做任何事。”
东方射来的阳光倾洒在纱纪的身上,贵志感觉这些光仿佛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就是这里了吧?”泽村警部站在一栋单层的和式房屋前说道,同时吩咐着身边的警员准备好在周围拉上警戒线。房屋大门虚掩着,门旁边的邮箱上插着“水原”的名牌。
“根据刚刚向崛越学园问过的资料,应该就是这里了。”植木法医在一旁翻看着记事本,再对照门口的名牌后,对泽村警部点了点头,“‘水原’好像并不是很普遍的姓氏,那个名叫水原纱纪的被害者在学籍档案上登记的住址就在这附近,看上去应该没错——不过这些可不是我分内应该调查的事,泽村,你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呢。”
“是啊,多亏了你呢,植木。”泽村再次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副随身携带的手套,“回头也替我谢谢你那几个当牙医的朋友。”
“那几个家伙就不必特地感谢了,要谢也应该谢谢我们的运气。”植木法医收起记事本,“那女孩的牙齿很明显是咬坚果时弄坏的,而且当时伤得绝对不轻,那种程度不去看牙医根本不行,所以我才想到利用牙医病历来证实这女孩的身份,没想到那份病历还真在我朋友那里——所以说,只是运气好罢了。”
“有些案子不凭借运气这种东西,是很难有进展的。”泽村迈步走上了门口的台阶,“前辈曾经跟我说过,运气不好的话,千万不要来当警察。”
“那就祝你接下来的运气也不错。我能做到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植木法医对调查现场一点兴趣也没有,“尸体还等着我解剖呢,我先告辞了。”
“记得对尸体礼貌一点。”泽村摆摆手说道。
“你也记得对房屋礼貌一点。”植木法医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他看到泽村正打算不敲门就进屋。
泽村拿起已经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然后抬起手臂敲了敲面前虚掩着的房门,“有人吗?这里是东京都警视厅搜查一课,喂,有人吗?”
——多此一举,孤儿的家里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泽村向来讨厌这些繁絮的礼节。
泽村轻轻拨弄了两下坏掉的门锁,看起来房间里的确没有任何人,否则屋子里的人不可能扔下被撬开的房门不管。
“对不起,打扰了。”泽村懒洋洋地应付着,然后轻轻拉开房门,身后的几个警员也跟着在他的身后走进了水原家。
屋子里称不上凌乱,但也明显能够看出来被匆忙收拾过的痕迹,看来现场已经被凶手清理过了,凶器和其他有价值的证物也肯定已经被凶手带走。这种情况下,泽村不确定还能找到多少有用的线索。
房间里的日用品和厨房的餐具都是一人份的,看来身为孤儿的水原纱纪的确在这里过着独居的生活。
虚掩的房门让屋子里的空气流通得很顺畅,厨房里的汽油味道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原本摆在那里的汽油桶也被纱纪一大早带走了。所以当警察们发现橱柜里那些空啤酒瓶和撕碎的棉布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是制作燃烧瓶的材料。
“现在的未成年少女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呢……”泽村随便拿起一个酒瓶,“竟然喝了这么多的啤酒?”
鉴识课的人员正在房间里仔细地取证,指纹样本很快就采集到了一大堆。
“开始比对吧。”泽村已经事先吩咐过,让鉴识课的人拿一些便携的仪器过来,“早点结束这个案子,我好向上头申请休假。”
虽然鉴识课随身携带的设备有些粗糙,但因为采集到的指纹都很清晰的缘故,现场的分析结果几乎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
“房间里数量最多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是一致的,被害者的确长期居住在这里。”手持比对仪器的鉴识人员一边分析着一边向泽村汇报。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指纹吗?”泽村接着问道。
“卧室已经被清理过了,但还有几枚残留的不属于死者的指纹,厨房那边也有一些。客厅的指纹很杂乱,可能等一会儿才能分析出来。”鉴识课的人回答道,“不过根据指纹的清晰程度和油脂蒸发量,所有其他人的指纹都是不久之前才留下来的,最远不会超过两天前,也就是说,这栋屋子里,长期出现的指纹只有死者自己一个人的。”
鉴识课的调查结果印证了水原纱纪独居的事实,而在那些不属于水原纱纪的指纹中,泽村相信,这里面一定藏着凶手的名字。
“小巷那边查到的证据,除了死者的指纹,有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出现在这里?”泽村紧贴在鉴识课人员的面前询问道。
“接下来要查证的就是这个了。”
“好,那马上就开始吧。”泽村吩咐道,“先把弃尸者的指纹给我找出来,就拿那些纸箱上的指纹做比对就可以——我记得你们从纸箱上采集到指纹了吧?”
——如果纸箱上的指纹也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将水原纱纪的尸体从这个房间里拿走后丢弃到小巷的人。这个神秘的弃尸者跟这桩案件肯定有莫大的联系,泽村准备首先找到这个人,从他身上寻找案件的突破口。
“纸箱上的指纹就是这些。”鉴识课的人从证物袋中抽出了一些指纹标本,“都很清晰,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看上去,泽村并不认为这将会是一个很复杂的案子,他现在惦记的就是早日递交结案报告后申请今年的休假。
“——泽村警部,刚刚有人骑着摩托车把这个东西丢在门口。”就在泽村思考比对指纹之后还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名警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已经派人去追那个家伙了,但那个人一直在走小路,警车开不进去,估计没办法追上了。”
“什么东西?”泽村接过警员递过来的信封。摸起来的话,感觉里面并没有装着信件,而是装着一枚像是卡片一样的东西。泽村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然后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倒在了掌心里。
“这是……校服上的名签?”泽村认得这种塑料名牌,翻到正面后,泽村念出了上面写着的字,“都立青山高校……樱庭贵志?”
泽村没明白这个名签有什么用处,拿着信封进屋的警员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泽村捏起名签的一角,准备将它放到证物袋中,“你确定这东西是给我们的?”
“他头上缠着头巾,只能看出来是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警员回忆着,“而且这东西肯定是给我们的,他当时还特意扭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才扔出了这个信封。”
“恶作剧吗……”泽村撇着嘴,不屑一顾地说着。但就在他将名签装回信封的一瞬间,便仿佛被电流击中一样,立刻又将写有“樱庭贵志”的名签拿了出来。
“鉴识课!”泽村摆手呼唤道,“马上采集这个名签上的指纹,然后跟查到的所有指纹做比对,尤其是纸箱上的指纹!”
——蒙面扔信封的行为,八成应该是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在匿名提供证物。
“……警部,纸箱上的指纹就不必比对了……”刚刚做分析的鉴识员满脸煞白,好像是碰见鬼了一样,“刚刚……已经查出来纸箱上的指纹是谁的了。”
“‘是谁的’是什么意思?”泽村警部没明白鉴识人员想要说什么,因为就算纸箱上的指纹跟房间里的某个指纹能够对应上,也只能说明弃尸者同样来过这里而已,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鉴识人员磕磕巴巴地说着,“纸箱上新留下的那些清晰的指纹……全部都是死者本人的……”
泽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可怕的,但几秒钟后他便明白过来这其中的不可理解之处:纸箱上出现任何人的指纹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释,但唯独不可能出现的指纹就是死者水原纱纪的——除非她死后又活了过来,因为怕冷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自己给自己盖上了那些纸箱。
“这也……太荒唐了吧?”泽村竟然苦笑了两声,“重新查一遍,肯定是你们哪里搞错了。”
“已经复核两次了,”鉴识员看起来也不肯相信这样的结果,“结果绝对是——”
突然响起的手提电话铃声打断了鉴识员的话,电话是被派往崛越学园的大木打给泽村的。
“有什么新消息吗?”泽村用手势示意鉴识课的人赶快调查名签上的指纹。
“泽村警部,刚才我们一直在向这些学生们问询,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大木的声音很慌张,“水原纱纪这个案子远不止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撞见鬼了!”
“——那家伙就是个鬼!”秋田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显然,这位年轻的刑警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泽村握紧电话的手有些颤抖,所有鉴识课的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不转睛地盯着泽村。
“警部……你们能不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今早的死者就是崛越学园高等部二年级四班的水原纱纪?”大木的语气里充满质疑,而且显得很为难,看上去他也不太想跟自己的上司说出这种不礼貌的话。
“当然确定,我现在就在水原纱纪的家里。”泽村警部的语气斩钉截铁,牙医病历可以证明一切,现场的勘察也已经发现了很多证据,而且两处现场的指纹也能够对得上,搞错死者身份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那么事情好像就变得很难办了,”大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那样说着话,“因为那个名叫水原纱纪的女孩,现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