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窃案外的窃案

刁探长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旅馆里去,骆驼说得对,这旅馆里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有半数都换了警署的眼线了。

刁探长由后门上了顶楼,进了录音间,负责窃听的探员仍守在那里。

“怎么样?有了新线索么?”刁探长问。

探员猛摇头,说:“不是这么回事,你且听听!”他说着,扳开了机纽播放。

只听得一阵大锣大鼓的声响过后,奏起了粤乐,还有人唱呢:

“那个贾宝玉,与你颦卿相交可誓天日,情非泛泛,我敢说,与天地相始终……”

刁探长气得几乎吐血,忙将录音关掉了。“这是什么把戏?”他问。

“这是粤剧名伶何非凡唱的,‘情僧偷到潇湘馆’!下面还有呢!”那探员还是个粤曲迷呢,他又重新打开了录音。

只听见一阵:“飘——飘呀——飘飘飘,飘红姐呀——将快归来,知否我狂风暴雨追踪来,倘若难寻娇所在,我就袈裟捂着宁愿进棺材,飘红——飘红,飘红,飘红,……”

“这又是什么把戏?”刁探长别着气问。

“粤剧名伶何非凡唱的‘碧海狂僧’!”探员答。

刁探长猛然一拍桌子,说:“我问的是,为什么会录出这一类的广东大戏?”

探员咽了口气,说:“我也搞不清楚,大概是窃听器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用电唱机对准了麦克风不断地播唱粤曲……”

“可恶,可恶!”刁探长不断地跺脚。

正在这时,忽地有探员进来报告:“骆驼和他的几个人又到机场去了!”

“又到机场去干吗?还有人要到么?这骗子招这么多的人到这儿来干啥?”刁探长显得有点手忙脚乱的,忙向那探员一招手,说:“我们快赶到机场去!”


到了机场,刁探长很快就发现了骆驼和查大妈、孙阿七等鬼头鬼脑的挤在迎机的人群丛中。

刁探长至服务处索取旅客名单,查了一遍,只见在名单之中有“夏落红”三个字。“妈的,岂不是全到齐了么?”刁探长说着,掷下名单匆匆向骆驼赶过去。

“你所有的人马都要到齐啦,将作什么打算呢?”刁探长拍了拍骆驼的肩膊,以盘问方式说。

骆驼含笑,说:“我们一家老少抵檀香山渡假,足证檀岛是个观光的好地方,在我们所看到,治安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尤其是刁探长服务周到,随时保护游客的安全!”

“你别冷言冷语的,假如说在钻石项链还没有寻着之前,休想我会放过你!”

“浪费我的时间没关系,反正我们是在渡假,浪费你的时间就造孽了,升官发财的指望全没啦!”

是时,夏落红已经通过检查处了,在向他们招手,首先迎上去的是查大妈,他们真像母子般的亲热,还学了洋派加以拥抱一番。

其实查大妈是借此机会向夏落红耳语,告诉他站在骆驼身畔的是檀岛警署的刁探长,教夏落红在说话时有所避讳。

孙阿七在大家不注意的当儿溜走了,他出了国际机场,招了计程车直驰往“威基基大酒店”而去。

“葛乐丽”小姐或许住在此一酒店之中,和她同伙的至少有两个人,一个叫做金焕声,就是楞头楞脑持械逼骆驼在黑巷中交出钻石项链的糊涂虫;另一名叫做凌荆,那是由皮夹子内寻出一张薪水的借条发现的。

孙阿七也知道,“葛乐丽”必是那女郎的化名,她住在这间酒店内用了什么名字,不得而知,但必须很快的就查出来。

孙阿七西装革履,俨如华侨旅客,他来至帐房间,装作要订房间的模样。

帐房先生早已经是笑脸相迎了。

孙阿七故意眼睛向四下里一扫射,板着脸孔说:“奇怪,你们这间酒店的规模不小,为什么冷冷清清的,客人并不多嘛!”

“哪里话?”帐房先生连忙否认,说:“我们这里是经常客满的,不相信,你可以看旅客名簿,十有九室是住有客人的!”

孙阿七装模作样,架上一副平光眼镜,去审看旅客的名册,他要很快的寻出金焕声和凌荆的名字,然后记住他们所住的房间号码。

他一面翻着,一边故作神秘地说:“我是旅行社朋友介绍来投店的,听说你们这里不大规矩,单身的女游客都不愿意在你们这里投店!”

“那是胡说的!”帐房先生忙翻开名册说:“我们这里多的是单身的女游客,你瞧!”他的手指头随便在名册上乱指了一通。

“那么你们这里没有应召女郎了?”孙阿七又问。

“应召女郎么?……”帐房睁大了眼,喃喃说:“我们是以顾客第一,假如有此需要,我们可以代为设法!”

孙阿七已经寻着金焕声的名字了,这家伙住四楼四一七号房间。

凌荆的名字也寻着了,住四一九号房间,和他同房的另外还有一个人,叫做查礼周。

孙阿七急忙查看在这两所房间的附近有没有单身女郎居住的,因为那很可能就是“葛乐丽”的化名的,但是他很失望,没有!

“四一七号房间是否靠窗的?”孙阿七问。

“我们这间酒店,是弧形的建筑物,所有的房间都靠窗,不是前窗就是后窗,单号的都靠后窗!”帐房答。

孙阿七便说:“我订五楼五一七号房间!”

“抱歉,已经有客人了!”

“那么六楼六一七!”孙阿七说。

帐房先生捧着旅客名册让孙阿七签字,孙阿七便签了个洋名“罗勃特?孙”。

“哦,对了,我另外还有一个朋友,刚由美国东部到此,他委托我代订一间客房!”孙阿七又说。

“无任欢迎!”帐房说。

“但是,我这位朋友有畏高症,他不敢住高楼上,最好是给他地下室的房间!”

“低楼层和地下室的房间多半是空的,因为大多数的客人多不爱住!”帐房说着,又请孙阿七代替订房签字。

孙阿七还是写洋字,“詹姆士,夏”,那当然是夏落红的名字了。

签完字后,帐房命仆欧带领孙阿七去看房间。

这间酒店规模可真不小,楼下是宽敞的大厅、酒吧和餐厅,有四座自动电梯供旅客们上下。

孙阿七对四周的环境有了了解之后,感到非常的满意,给仆欧赏了小费便离开了。


夜阑人静,时钟已指向凌晨二时了,威基基大酒店的后窗垂下了一根绳索,由屋顶的平台间下垂到四楼四一七号房间的窗外。

不一会,一个人影沿绳而下,他很技巧地避开了其他的窗户,直至四一七号房间的窗前。

窗内正有两个人在聊着天呢。

其中一人正在发牢骚。“妈的,做的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偷一串钻石项链,反把羊肉塞到狗嘴里去了,自告奋勇去讨项链,夺回来一根钥匙,反而吃了一顿排头!真不成话……”

“我们运气不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叫你自告奋勇呢?”

“唉,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时,孙子才做!”那发牢骚者正就是曾经在黑巷中用枪指吓骆驼欲索回钻石项链的金焕声,他的牢骚大了。“偷鸡不着蚀把米”,连身上的皮夹子也丢啦。

忽而,窗户上探出了一个古怪的人头,他还在玻璃窗上猛敲了好几下,好像叫门一样。

“什么人?”金焕声已经拔枪。

孙阿七没说话,一抬手,投下了一封信,便如猿猴般的快捷,蹬、纵、窜、攀绳重新上平台了。

金焕声握枪已追至窗前,探首向外一看,投书者好矫捷的身手,分明像是显本领来的。

“妈的,奸细!”他咒骂了一声,跨出窗外去,预备沿防火铁梯向平台追赶上去,那家伙还在故意逗着他戏耍呢,只见那条黑影,自平台上探首下来,正在向他招手。

金焕声怒冲冲地沿铁梯追赶上去,在跨上平台时,那黑影却又告失踪了。

他举目四下里一扫射,哼,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正困惑间,忽地在平台的另一面,有一团黑影像夜猫子似的,长起身来,翻过栏杆,在那儿击掌,这岂非像捉迷藏么?

金焕声举枪正要射击,黑影旋告不见,是翻栏杆外出去了。

“十多层的高楼,他能逃到哪里去?”他心中纳闷着,握着枪,追赶过去,攀栏杆下望,下面的狭巷静幽幽的,没有任何东西,那家伙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金焕声甚感惶恐,在平台上巡了一转,不再有任何发现,便复由原来的防火梯自平台下去了。

和他同房的正就是打条子借薪水的凌荆,他手中握着那封自地上拾起的信,守在窗前,待金焕声重新下来时,他举起了信说:“怎么样?追到了没有?”

“妈的,本领比我们高强多了!”金焕声拭着汗说。

凌荆将手中的信,交给他的伙伴,只见信封上写着:“劳金焕声先生亲交葛乐丽小姐拆阅。”

“哼!必是那骗子派来的,兜了我们的底啦!”金焕声很不服气地说。

“需要报告毛大姐么?”凌荆沉吟一会问道。

“当然,应该立刻报告毛大姐!”金焕声说着,立刻趋至电话机旁,拿起话筒,请酒店的接线生立刻接四四零号房间。


夏落红在“威基基酒店”是以风流华侨的姿态出现的,带回来两个舞娘,在楼下的酒吧里吃宵夜饮酒,到现在还没有散,两点多钟,他酒气醺醺的,手中还端着琉璃杯,进入酒店的电话总机旁,和那位胖胖的中西混血女接线生搭讪。

先时,他是想借用电话,但接线生请他到外面去,不论用任何的一部电话都可以替他接得通的。

夏落红说:“小姐,在这段时间,所有的人除了睡觉之外就是在享受,你不觉得辛苦么?”

女接线生说:“不,这是我的职业!”

“每天晚上都守夜么。”

“不!我们四天才轮一次,酒店里总共有四位夜间接线生,我们是轮班的!”

夏落红含笑说:“其实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姐,什么差事找不到?把青春浪费在电话机旁,又熬夜,啧啧,实在不上算!”

女人是听不得别人夸赞她美丽的,其实那位接线生胖得像头大母猪,这时候听夏落红这么一讲也要顾影自怜一番了。

“我可以坦白告诉你,熬夜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容易使人老啦,浪费了青春是可惜的!”

夏落红一言一语都能惹得那位胖姑娘发笑。

算准了时间,四一七号房间,也应该和其他的房间通话了,果然,电话总机上四一七号的红灯一亮,铃声大震,接线生应声后,给他接通了四四零号。

夏落红在旁,看得清楚,即向接线生道过打扰,跨出总机室,来至帐房间,查过旅客名簿,四四零号房间住着的是两个单身的女人。

其中一位填写的是毛引弟夫人,另一位是古玲玉小姐。

夏落红很敏感,他相信那位古玲玉小姐,很可能就是“葛乐丽”小姐。

他回至酒吧内,将两个舞娘打发走。

舞娘当然是很不高兴的,夏落红充华侨阔客,原是请她们尽欢而来的,但是现在尚未尽欢,就要将她们打发走,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夏落红送两位舞娘小姐走出大门外去之后,即匆匆回到他在楼底下所开的房间。彭虎已有电话过来,原来彭虎在四楼四一七号房间对面也订了一间房间,专为窥看四一七号房间的动静的。

他向夏落红报告说:“对门的两个小子,跑至四四零号去了,大概是要向他们的主子报告!”

夏落红说:“我早知道了,你不必打草惊蛇,静静地在房间内守候着,让我去对付他们!”


当毛引弟大姐拆开了那封金焕声送来的信,和古玲玉共看时,她们房内的电话已响起。

那封信写得非常的简单,字迹歪歪倒倒的,上面写着:“葛乐丽小姐,你的奸计已完全败露,不如坦白说出真相,以免难堪?”下面署名是“土老儿”。

古玲玉小姐花容失色,大骗子骆驼竟然已经找上了门啦。

“妈的!这酒店内必然有他们的奸细!”毛引弟大姐说。

“这不是好兆头,我们可能会被反勒索!”古玲玉说。

电话的铃声响震未绝。

毛引弟趋过去取起了听筒,“喂,你是谁?”

对方嘿嘿笑了起来,故意别着嗓子说:“土老儿二号!”

“妈的,你要干什么?”毛引弟很气恼地说。

“藏头露尾终归不是办法,我愿意开诚布公和你们见面作一次很诚恳的谈判,要不然,白费了老半天的力气,一条钻石项链,在我们这里毫无用处,派不上用场,实在是可惜呢!”

“你是什么人?可是骆教授?”

“不!土老儿二号,比骆教授稍为小一号!”

“喂!开什么玩笑?”

对方又是一阵怪笑,说:“老妈妈,现在绝非是开玩笑的时候,我猜想你们比我要急焦得多呢,四五个人住观光酒店不是闹着玩的,开支浩大,所到手的东西又像废物一样的塞在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派不上用场,多么可惜?这只怪古玲玉小姐的罩子不亮,交错了朋友,才会有这种错误,我正打算弥补这种错误呢!”

古玲玉一直是附耳在听筒旁的,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十分清楚。

这个化名为“葛乐丽”的女郎心惊肉跳。这不是好现象,一夜之间,那古怪的骆教授的手下人便像“风卷残云”似地扑到了,在金焕声和凌荆所住的房间投了书,这时候又打来古怪的电话,好像玩弄她们于股掌之中呢!

“我们能见一面吗?”毛引弟夫人似乎要屈服了。

“当然,我就是请你们来见面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当面就可以解决了!”对方笑着说。

“你约个时间,地点,我们一定恭候……”

“事不宜迟,最好就是现在,我在楼下的餐厅里恭候!”

“骆教授在吗?”她问。

“不!我只是骆教授的代表,所以称为土老儿二号,现在坐在餐厅旁酒吧的第十六号桌,欢迎你和古玲玉小姐光临,至于另外的那几个耍枪杆的朋友,就恕不欢迎了!”

“喂……”毛引弟夫人再要说时,对方已经将电话给挂了,这个老妇人是一股子老江湖的味道,她目光灼灼,将问题在脑海里滚了一转,立时咬牙切齿地说:“妈的,向我们挑战,直挑至我们的窝里来了,简直是狂妄已极,目中无人呢!”

“我们该怎样打算?”古玲玉张惶地说。

“杀他们个狗血淋头!”金焕声还是那股子老粗脾气,一拍腰间的短枪,杀气腾腾地说。

“嗨,我立刻去叫查礼周,有我们三个人在,管他千军万马,我们杀他片甲不留!”凌荆也暴燥地说。

还是毛引弟那老太婆比较沉着,她坐在沙发椅上衔着香烟,猛抽了一阵,说:“‘蛟龙不过江,猛虎不过岗!’对方有胆量这样来,当然‘来者不善’,我们不得鲁莽!”

这老太婆忽地拿起了电话机,向接线生查询,刚才的电话是由什么地方打来的?电话生回报说:“是由地下一零一室接上来的!”

毛引弟道谢过后,挂断电话,以指头弹着桌面上的玻璃板,又在思索,喃喃说:“好大的胆子!居然住进酒店里来挑战!”


十数分钟后,毛引弟打扮得俨如贵妇,和花枝招展的古玲玉由电梯降落,走出了大厅。

金焕声和凌荆两人向帐房过去了,要查看一零一室住着是什么客人。

凡是这种观光酒店的餐厅和酒吧里都是“不夜天”的,酒客不会有怎样的多,但是也不会少,始终总会有几个酒徒在那儿买醉的。

毛引弟的眼睛在酒吧里匆扫了一转,只见靠墙畔鱼池的地方,那第十六号的桌子上,坐着一位脸色红红,似醉未醉的青年人,他的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残肴——是刚才和那两个舞娘吃剩下的。

那青年正举起一只银色的鸡尾酒盅——斟满了一盏盛有盐橄榄果的琉璃杯,慢慢地荡着。

“土老儿二号?”毛引弟趋上前说。

“正是。”夏落红起立恭迎装疯扮傻地说:“毛引弟夫人,葛乐丽小姐,大驾果然光临,实在荣幸之至!”

毛引弟和古玲玉,不需再讲客气,自动向沙发椅坐下,毛引弟的一双眼睛,便不断地向夏落红打量,她需得研究,这青年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咱们不妨开门见山,有什么条件只管说?”毛引弟首先开腔道。

“噢,我想请两位先喝杯酒,然后再谈问题,这里的椰汁酒是著名的,把鲜椰子启开,渗了伏特加和薄荷酒,是夏威夷名产之一,喝过之后,会对檀岛念念不舍呢!”

“我们对喝酒没有兴趣!”毛引弟说:“我们尽快把问题解决!”

“唉,不把仆欧打发掉,我们谈话不方便呀!”夏落红眼睛瞟向两位女客身后立着的仆欧说。

毛引弟也是乱了方寸,到这时始才发现身旁有仆欧侍候着。

“好的,就来两盅椰汁酒!”她将仆欧打发走了。

“先生,你贵姓?”古玲玉也开了腔。

“就称呼我为‘土老儿二号’,又有何不可?”夏落红说。

“哼!男人大丈夫何必藏头露尾的?”

“当然,古小姐,你是方便得多了,太平洋方面只产生女性的台风,‘葛乐丽’就可以代表了你,我们男性却不行啦!‘土老儿二号’这称呼并不坏!”

“你和骆教授是什么关系?”古玲玉再问。

“噢,我们的关系嘛,是雇主与掮客!”夏落红正色说:“掮客在我们中国人的习惯称呼,就是经纪人!”

“哼,你做的是什么经纪?”毛引弟冷嗤地说。

“啊,我的经纪范围很广,比如说,贩卖物品啦!贩卖情报啦!间谍让渡啦!……我略收回扣就是了!”

“呸!别装疯扮傻的,我们要谈正规的问题,我们极需要那串钻石项链……”毛引弟说。

“瞧!仆欧送椰汁酒过来了!”夏落红指着她们的身后说。

果然的,仆欧已捧上来两只开有孔眼的大椰子,孔眼上插有麦管还配上有凤梨、樱桃、薄荷叶,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仆欧放下椰汁酒之后,夏落红赏了小费,随后将身畔鱼池上的喷水器拧开较大,喷水器的水点洒在鱼池上好像落雨似的,可以帮助遮掩他们说话的声浪。

“现在,我们可以谈正题了!”夏落红说:“你们两位急切地要那串钻石项链,必有缘故,假如能坦诚相告,是否仍有买卖继续可做?我必以掮客的身分向骆教授说明,将原物奉还,因为骆教授对新鲜的买卖至感兴趣呢!”

“我们费了气力弄来的东西,当然急需到手!”古玲玉说。

“不,这绝非是肺腑之言,何不开门见山,也许我们还可以合作呢!”夏落红说。

“我们愿意出代价!”

“就是因为你们所出的代价过高,才引起骆教授的兴趣的!”

“钻石项链的价值是否值十万美金尚不知道,但我们愿将所值代价完全奉送,只借项链一用,在江湖道上而言,已经是很够意思了,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

夏落红说:“现在警局方面已增加悬赏为二万元,布鲁克也悬赏二万元,刁探长个人另赏一万元,合计五万,为的就是要找寻这串项链的下落,假如说我的目的只是为钱的话,这五万元可以说是最安全可靠的!何必担惊冒险寻找你们的住处?又自动找上门来?说什么先借那项链一用,再讨那十万元的价值,这岂不形同儿戏么?”

“难道说,对我们不信任么?”毛引弟很气恼说。

“用什么作为保障呢?”

“凭我们母女两人居住在此豪华酒店,交游广阔,举止阔绰,人是活在此地,有两条性命给你做保障还不够么?”

夏落红哈哈大笑,说:“我的雇主,是个大骗子,同样的居住在豪华酒店,交游的是国会议员、石油大王、警察局长、社会名流,他对据说值十几万美金的价值并不感兴趣,我又能奈何!”

“那么你们的目的究竟为何,何不坦白说?”

夏落红说:“我们的兴趣,在你们下一步的工作!”

“我们下一步有什么工作值得你们感兴趣的呢?”毛引弟说。

“不知道!”夏落红正色说:“我们正盼望着能够知道,并且愿意通诚合作,均分利润。”

“你们逼人太甚了,未免太不够江湖!”

“据我们的分析,这好像是江湖以外的事情!”

“要晓得一句俗语,狗急跳墙,人急……”

“你宁可狗急,千万别谈流血,因为干我们这一行的,切忌流血,因为流了血就难以收拾了。”

毛引弟抑制着满腔愤怒,她实在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软硬均不吃?瞧夏落红这家伙年纪轻轻的,一表斯文,但好像相当的厉害呢!

“你究竟是哪一行?”她问。

“掮客!”夏落红答着,端起了酒杯,敬她俩饮酒。

“那位骆教授又是哪一行?”

“此马来头大!”夏落红说:“你可曾听说过‘情报贩子’?‘阴魂不散’?骆教授者,骆驼是也!”

毛引弟一听说,吓得魂出躯壳,肚子里埋怨着古玲玉瞎了眼睛,慈善舞会里多的是各式人等,为什么偏要惹上这个“冤魂”?缠上了他,想脱身的话恐怕就难了。

“毛引弟夫人,相信你也是老江湖了,骆驼此人,你曾听说过么?”夏落红问。

“唉!”毛引弟一声咳嗽,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人冒冒失失地冲进餐厅里来了,他向毛引弟深深的一鞠躬,立在一旁。

毛引弟不乐,挥手说:“你来干什么?去!”

那家伙楞头楞脑地说:“毛大姐不是召我回来有事吗?”

“查礼周,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去吧。”古玲玉也说。

“金焕声教我到这边来看看的!”那家伙在说话时,两只眼睛向夏落红发直,好像是为这母女两人做保镳来的。

夏落红不和他搭讪,将酒一口饮尽,伸懒腰打了个呵欠,说:“今天谈到这里还没有结果,只好暂时结束,我着实也倦了,由下飞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呢!”

“你由哪里来的?”毛引弟问。

“波士顿!”夏落红答。

“由老远赶来,就为这串项链的问题?”

“不,这串项链背后的问题!”夏落红又说:“简直是疲于奔命呢,所以,我们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要不然,偷鸡不着,连血本也无归呢!”

毛引弟很焦急,说:“我们的好话已经说尽了,难道说没有一点缓冲的办法么?”

夏落红继续打呵欠,说:“别忘记了,我只是掮客,你们双方的意见,我都无法作主,至少我还得和我的雇主磋商一番呢!”

“我以人格保证,钻石项链只需借我们充个排场,事后立刻交还……”毛引弟又说:“不谈人格,我们讲究实惠的!”

夏落红说:“除了人格以外,还可以用什么作为保证?”

毛引弟甚感为难,愁眉苦脸地说:“唉,我们并非是真有钱的人,但是由这串项链我们可以得到更多的钱,超过这十几万元的价值……”

夏落红瞟了娇小玲珑的古玲玉小姐一眼,在醉眼之中,女人稍有几分姿色都可以看成九十分,古玲玉原是长得端端庄庄的,不像是个下九流社会的人物。

“假如骆教授将钻石项链交还之时,需索取抵押,你可交出价值十万元以上的东西么?”他动了脑筋说。

毛引弟皱着眉说:“我没有……”

“你其实拥有不止十几万美金以下的财产呢!”

“唉!我们是刚出师到檀香山来的,出师不利,哪可能有余财?”

夏落红便指着古玲玉小姐说:“这位古小姐的价值,就不止十万元以下!”

毛引弟惊愕不已:“你的意思,是要我的乾女儿做抵押么?”

“也许可以商量,但是要征求骆教授的同意!”

“唔!”毛引弟夫人两眼一瞬,点首说:“这倒是一个折衷的办法!”

“乾妈,这怎么行?……”古玲玉娇羞答答地忸怩着说。

“有什么可怕?有这样年轻英俊的风流才子陪伴着你,说不定还是你前生修来的呢!”毛引弟老气横秋地向夏落红说:“我们就此一言为定!嗯?什么时候交手?”

“待我去找骆教授磋商一番!”

正在这时,忽地餐厅内出现了一个高头大马,蓄八字胡,身穿短马褂头戴瓜皮帽的大汉,他赶至夏落红的身边,咬了一阵耳朵。

夏落红嗤嗤笑了起来。

“这位是什么人?”毛引弟问。

“鼎鼎大名,卖拳头出身的彭虎是也!”夏落红说。

“他来干什么?我们并不需要打架!”毛引弟说。

“有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又进了一步了!”

毛引弟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她不懂夏落红在说些什么。

“我所开的一零一号房间已经让给你的两位手下人居住了!”夏落红饮尽了最后的一滴酒说。

“为什么?他们自己在四楼上开有房间!”毛引弟说。

“你的那两位冒失鬼擅自摸进我的房间,被彭虎发现,将他哥俩手足捆绑,扔在地上,可能会叫他们一夜睡到大天亮呢!”

毛引弟夫人大感尴尬,和她的乾女儿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养着几个饭桶手下出尽洋相,的确是够教人气恼的。

夏落红付过酒资,复向毛引弟说:“明天请听我的答覆吧!”于是他和彭虎双双走出了酒店。

查礼周守在厅门前,并没有离去,这时候,他趋过来向毛引弟夫人请示:“毛大姐,要不要跟踪他们?”

毛引弟恼怒不已,咒骂说:“跟你娘个屁!”


半夜三更的,在老骗子的房间内,电唱机仍播唱着“广东大戏”。

电唱机是对准了警方的窃听器而播唱的。

正好遮盖了房间内正在玩扑克牌又边在商讨问题的几个人说话的声浪。

骆驼、查大妈、夏落红、孙阿七,四个人在玩牌,彭虎独个儿在旁打盹。

夏落红报告和毛引弟母女谈判经过及最后的决定,他说:“我提供意见,将钻石项链交还给她们,用古玲玉作为抵押……”

查大妈立刻破口大骂,说:“兔崽子,我早就知道你会不怀好意;你义父说过,那妞儿长得很有几分姿色,你就动此歪脑筋了?”

骆驼格格大笑,说:“查大妈也未免太小心眼了!这年头,年轻人不去洒脱洒脱,难道说,让你我老头子老太婆去风流快活么?要知道,人生几何?青春不再,夏落红能把握时机,我倒认为是好的!”

“老不死、老不正经,我看你就是年轻时作了孽,所以才会收了这么的一个承继衣钵的义子,这是一种报应……”查大妈愤懑地说。

“唉,查大妈,我一直将你当做长者看待,何苦向我咒骂?”夏落红撅着嘴说。

“要知道,你是有了未婚妻的人,不得在外胡闹!”

“我们再浪费时间,刁探长那小子可能就要到了!”孙阿七说。

骆驼说:“我的观点,那女江湖毛引弟是受雇于人,她们做的案子,是案中有案,窃案之外,还再有窃案,这次在慈善舞会之中显身手,不过是媒介,证明她们的那套功夫,要不然,扒窃到手价值超过十万元的钻石项链,岂肯光只借回去一看,就将所值奉送?天底下绝不会有这样笨拙的事情,很显然的,他们有价值更高于十万元的案子要去做!”

夏落红便说:“义父认为那尚未着手的,该是一件什么案子?”

骆驼点着了烟斗,态度故作神秘,说:“檀香山群岛是美国新成立的一州,它的别称为‘太平洋的心脏’,可见得它在太平洋战略上的价值,这件案子,我希望它是政治性的,最好是间谍案!”

“间谍案?”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的意思是‘情报贩子’案,‘阴魂不散’案,再翻版一次么?”查大妈喜形于色。

“这一案,你打算订为什么名称?”夏落红问。

“你做掮客,我做怪教授,这是给你出道的好机会!”骆驼说。


次日,在“威基基酒店”内,夏落红和毛引弟又接了头,夏落红将骆驼的意思传达。

毛引弟说:“只要将钻石项链交还,一切的条件我都可以接受!”

夏落红说:“现在官方追得很紧,恐怕要费一些周折!”

“难道说,钻石项链并不在骆教授的手中?”

“当然,他收藏在一个极其安全的地点,为吸引官方的注意力计,最好,我们立刻就动身到威基基海滩去,那不是刁探长的管区,他还得分出人来注意我们,分散他的人力,对我们有利!”

毛引弟说:“我讨厌警方!”

夏落红说:“谁说不是?”


古玲玉是人质,她得随夏落红赴威基基海滩去。

威基基海滩,是著名的渡假消暑圣地。刁探长得到消息,也感到有点迷糊,夏落红是骆驼的义子,干任何案子,夏落红都是他最大的助臂,为什么他们竟分道扬镳了?

两号线索分开,需得更多的人力,刁探长甚感吃不消。

威基基海滩一带的观光酒店很多,甚为豪华奢侈,短期渡假,尚无所谓,长期逗留,不知道需要多少钞票呢!

负担追踪的警探自然得报公帐,但是假如破不了案时,这笔帐又该怎样报销呢?夏落红所住的是最豪华的“海湾酒店”,占用两间华贵的套房,他们早午晚三餐都是在房间里,吃的是山珍海味,开的是香槟美酒,使那些盯梢的苦哈哈警探,心向往之,羡慕不已。

夏落红和古玲玉也不时在海湾上出现,嬉水为乐,人多的时候不去,早晨和黄昏,就出双入对的,俨如一对情侣。

警探们能采用的侦查方法全使用上了,但是这五星级观光酒店拒绝他们在客人的房间内装置窃听器,因为假如消息传出去的话,会影响他们今后的生意。警探所能做到的,仅能窃听他们房内的电话。

奇怪的是夏落红始终没和檀香山市通过一次电话,连那位古玲玉小姐也没有。这对孤男寡女,虽然隔着套房居住,但他俩饮食和消磨时光又是在一起的。

有时候三更半夜的,又互通电话,情话绵绵的,说的尽是一些肉麻当有趣的话。警探守在电话机旁,不免会心痒难熬,实在不太好过。

刁探长在檀香山市方面也着手调查毛引弟夫人及她身旁几个汉子的身分,研究他们和骆驼的关系。

但是刁探长所得到的资料,毛引弟夫人到檀岛来的护照是属于英籍的,古玲玉是她义女,金焕声是她的秘书,凌荆是司机,查礼周是仆人,气派好像非常的大。刁探长了解骆驼的底蕴,行骗了一整辈子,爪牙众多,什么身分的人全有。

毛引弟虽然有这样的气派,但是刁探长认定这个妇人的来路不正,需得特别注意。

凡是和骆驼接触的,可能都是他的党羽,刁探长就搞不清楚,骆驼邀这样多的人到檀香山来,究竟打算干什么案子?


在这同时,骆驼带了孙阿七,拜会了国会议员克劳福,由克劳福的办公大厦出来之后,又去约会克丽斯汀邀请她一起去沙哇奴爵士的农场拜会沙哇奴爵士。

孙阿七暂充他的司机。

沙哇奴爵士的农场占地甚广,由农场的进口处就有着他的爵士盾形的家徽。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回事,唬人并不犯法的,有钱就要有地位,有了地位也不必查问他爵士衔头的来历了。

汽车在古堡大厦的门前停下,早有仆人迎出来,替他们启了车门,骆驼搀克丽斯汀出汽车之前,递上名片,声明是:特地拜会沙哇奴爵士来的。

经过仆人的传报后,沙哇奴爵士亲自迎至门前,对淑女的礼貌,爵士是需得吻手的,随后就迎进了客厅。

骆驼首先致谢当天慈善舞会招待之盛意。

他说:“克丽斯汀小姐对你的农场甚为向往,她邀约我多次,就是想来参观你的农场!”

沙哇奴看见美色就昏头转向的,他说:“这农场太大了,假如步行,一天看不完!坐汽车上不了山看不到全景,所以非得骑马不可,克丽斯汀小姐可以骑马吧。”

克丽斯汀立刻说:“我最喜欢骑马,可是今天我没准备骑装!”

沙哇奴爵士笑了起来:“你别担忧,别墅里多的是骑装,可以任你挑选!”

于是,这位风流爵士一方面教仆人备马,一面领克丽斯汀小姐去选骑装。

骆驼说:“我这把年纪,十八般武艺,件件都行,就是骑马不灵光,恕我不奉陪了!”

沙哇奴爵士说:“你一个人留着,岂不是慢客了?”

骆驼说:“这只怪我自己不会骑术!”

“那么失陪了,客厅、酒吧间、图书室随便走动,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回来!”

“你请便!”

不久,克丽斯汀换上了骑装,鲜红色的衬衣,枣色丝巾罩头,腰间扎黑缎带;白马裤,高跟短靴,瞧她的身段婀娜,如出水芙蓉,艳如桃李。

沙哇奴爵士如出征的猎人,兽皮,短袖猿皮衣,肩头和胸脯间都垂着穗子,腰间束着子弹带,短枪,还挟着一支双弹筒的大号猎枪,窄身的牛仔裤,短统皮靴的边上还镶有豹皮,威风凛凛的,反正大爷有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搀着克丽斯汀小姐,欣然地走出了古堡的大门,仆人早已牵出两匹硕壮的军马,鞍蹬齐全,沙哇奴爵士非常绅士,亲自哈着腰双掌兜起,给克丽斯汀垫脚。

克丽斯汀小姐上马之后,这老家伙一纵身也上了坐骑,马鞭一挥,两匹马并辔而去。

骆驼送至大门口,向他们挥手,“待会儿见!”

孙阿七仍坐在门首的汽车里,骆驼打手势给他递了话,孙阿七点首,扭开了汽车内的收音机,翘起二郎腿,伸出车窗之外,点着烟,自得其乐。

骆驼拜访沙哇奴爵士,志在那串藏在盔甲内的钻石项链,毛引弟已经将她的乾女儿交由夏落红作人质,带往威基基海滩去了。

毛引弟急需要那串钻石项链派用场,骆驼声明过在午夜之前,一定将钻石项链交到毛引弟的手中。

他回至客厅,在客厅的门首间,有四个道貌岸然的穿小礼服的仆人,仰起了脖子,在听令侍候着。

骆驼摸出烟斗,立刻有仆人趋上前燃着了打火机。

另一个仆人行上前立正一鞠躬,问:“骆教授,需要喝什么酒?”

骆驼不能外行,说:“占酒掺马丁尼,柠檬汁!”

不久,酒已经按照骆驼所说的方式调好,送至客厅。

骆驼说:“你们不必在这里侍候我,各人有各人的事情,我会安排自己的!”

但是那四个仆人像木头人似的,屹立着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骆驼说话似的。

骆驼甚为焦急,那两座擦得雪亮的铜盔铠甲人形,就置在客厅与餐厅之间。

这该要怎么办呢?骆驼饮完了那杯马丁尼,吸着烟斗,故装做无聊的样子,背着双手,在客厅内来回踱着方步,一忽儿,他向餐厅过去,四个仆人便跟了过去。

骆驼向后转,他们一行也向后转,简直是把他钉牢了。

骆驼焦急不已,他不能失信,在午夜之前是无论如何也要将钻石项链交至毛引弟的手中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拖下去,沙哇奴爵士和克丽斯汀小姐便要回来了,到那时候可更难下手呢。

骆驼自命智慧超人一等,但四个仆人钉牢了他,又不听他调度,简直一筹莫展。“你们何必跟着我?把时间都浪费了,我反而觉得局促呢!”骆驼又说。

“我们奉命不得慢客!”其中的一个仆人,脖子一仰,立正说。

“这样多无聊呢?”骆驼又说。

那四个木头人不再答话,只排列一旁侍候着。

骆驼无奈,背着手,哈着腰,到处乱转,来回踱方步,那四个仆人,一步也不放松,钉牢了不放。

倏地,骆驼发现了酒吧间旁的弹子台,立时灵机一动,便脱下了外衣,揉了揉双手,高声说:“给我来一杯双份的威士忌!”

他揭开罩在台子上的罩布,在杆架上选了球杆,立时,仆人已替他递上彩色的弹球,同时记分的已经坐上了座位。

那是六面落袋的球桌,骆驼撞了两杆,技术实在差劲。

“唉!起码有四十年没有摸球竿了,眼睛也不对,角度看不准,手劲也不对,一个人,年纪大了就什么也不对劲啦!”他自言自语的说,喝了口酒,觉得乏味,推开窗户,要吸口新鲜空气,其实他是和孙阿七打暗号,教孙阿七准备行动。

“打弹子不赌博一番,实在乏味,谁来和我赌一盘?十元美金输赢!”骆驼回首向那个仆人说。

古堡里的佣仆闲来无事,都以打撞球为消遣,连女侍在内,谁都会两杆子。

立刻有人说:“假如二十元一盘,我赌!”

他们只看骆驼打了两杆,对他的技术火候已经了解,和他赌博的话,简直等于是“吃烂饭”,必赢无疑。

“二十元一盘,我也参加,同时让你一枚黑球!”另一个仆人一本正经地说。

“你一个月薪水有多少。”骆驼问。

“六十元!”仆人答。

“万一输掉,岂不就去了三分之一?”

“我赢定了!”那仆人很有把握地说。

“赢定了?我就不服气啦,我们立刻就赌!”骆驼故意装做很不服的样子,以手一比,又说:“请开球吧!”

不一会儿,那间小小的弹子间已经挤满了人,所有的佣仆全扔下了工作,挤到这儿来看热闹,正好给机会让孙阿七下手。

这时候,这间大厦好像是一所空屋子,至少客厅和餐厅没有人。孙阿七从容地来至餐厅门首的铜盔甲之前,探手进去,在护心甲内摸,不错,有着一幅手帕包缠着一串钻石项链塞在那里,它还未被人发觉呢。

孙阿七再一抚摸,“咦”了一声,觉得有点不大对劲,那甲胄里有着许多枢钮,“那是些什么东西呢?”他搔着头皮,没敢乱动,便趋进弹子室里去了。

这时候骆驼正好在付钞票,他没肯认输,拉大了嗓子说:“我不服气,谁敢再赌!”赚这种外快实在是太容易了,谁都愿意参加一杆,孙阿七进入弹子间内,向骆驼一挤眼,表示已到手了。

骆驼点首示意,他还需得等候克丽斯汀小姐回来始能离去,所以花几个钱逗着那些猢狲玩,当做耍猴把戏,既热闹又不伤脾胃。

孙阿七又从容出了大厦,进入汽车,将钻石项链取了出来,用油布包着,塞进最为肮脏的工具箱里去,再次扭开了收音机,大睡其懒觉。

孙阿七正躺着,不久,只听得一阵马蹄的声响,原来是沙哇奴爵士和克丽斯汀小姐参观农场后回来了。

沙哇奴爵士下马后,没有仆人迎接,不禁恼了火,扔下了马鞭,叫嚷说:“人都跑到哪儿去了?”

孙阿七自车中探出首来,鬼头鬼脑地说:“他们全都在弹子间内,正在赌弹子!”

“岂有此理!”沙哇奴爵士搀扶克丽斯汀小姐下了马,怒气冲冲地趋进大厦里去了。

是时,弹子间内仍是兴高彩烈的,佣仆们又重新给骆驼斟了酒,厨房里有上好的下酒菜肴也端了出来,为的是提高骆驼赌博的兴趣。

蓦地,有人高声说:“谁要赌的话,和我赌!”

大家偏过头一看,刹时间连魂都没有了,原来是他们的主人沙哇奴爵士回来了,谁还敢留着,一个个赶忙开溜。

骆驼倒无所谓,究竟他是客人,比较好说话,他便解释说:“是我闲着无聊,才找他们赌两盘弹子的!”

沙哇奴爵士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也经常赌的。”

骆驼说:“我是游戏性质,二十元一盘,他们还让我三只黑球呢!”

“我也可以让你三只黑球!”

“呵!奇怪了,你这间大厦,好像成了弹子世家,每个人都有一手!”骆驼捻着稀疏的八字胡说:“我差不多有三十余年没有摸过球杆了,今天好像还很有点兴趣呢!”

“我们下赌注多少?”沙哇奴爵士好像有点想出骆驼的洋相,很严肃地说。

“二三十元,五十元顶多了!”骆驼说。

“以我们的身分和地位而言,太少了!”

“沙哇奴爵士的意思如何?”

“一千元!”

“一千元美金打一盘弹子,这赌注不嫌太大了么?”骆驼搔着头皮说。

“我们此地经常以一千元赌注为标准的!”

沙哇奴爵士表现他的阔气,马上就掏出钞票。

“让我三只黑球么?”骆驼问。

“让五只黑球,假如赌注增至二千元!”

“哈,五七三十五,岂不是让了三十五分么?——每只黑球入袋七分——沙哇奴爵士,你这不是等于送我两千元花用么?”

沙哇奴爵士即掏出了钞票,数点了二千元,边说:“我们请克丽斯汀小姐做见证人!”

骆驼有旅行支票,签了二千元,同样交给了克丽斯汀小姐。

沙哇奴爵士立即吩咐佣仆给他们准备,并且给骆驼教授斟酒,给克丽斯汀小姐端过来椅子。

两千元一盘弹子的赌注甚为惊人,大厦里又起了一阵骚动,很多佣仆都赶过来看这一场热闹,他们也在场外下赌注。

沙哇奴爵士撞球的技术大家都很清楚,差不多经常在他这农场消遣的贵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赌骆驼输的占百分之九十,赌注便非常的悬殊,是十与一之比。

但是有人看出,骆教授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

比赛开始,骆驼连一只球也打不中,可是也没有扣分就是了,但就是不给沙哇奴爵士有特别好的机会。

沙哇奴爵士在美人面前,有意要给骆驼一点颜色看看,他赌两千元美金一盘,一则是表现他有钞票,二则是要表现他的撞球技术。

可是骆驼只求“不罚分”,尽量不给沙哇奴爵士有得分机会,沙哇奴爵士暗叫不妙,这家伙精明到家!

瞧那盘弹子,沙哇奴爵士虽然占先,但是他让了三十五分,想赢回那些“让分”甚感吃力。

骆驼只保持着不罚分不给沙哇奴爵士有好机会,让他自己找罚分的机会。

不久,他们的比数已渐接近,但是台面上也剩球不多了,换句话说就是,骆驼的机会也不多了。

骆驼反过了身子实行背杆,他一再计算,“拍”!的一声,只见那枚白球乱滚。那简直是像变魔术的一样,骆驼的球杆一动,他的那枚白球,撞着了应撞的球,七拐八转的,它滴溜溜而自然地落进袋里去。

一连七八杆打过之后,两个人的积分已追至平手,台面上只剩下一枚黑球了,换句话说,便是“抢黑”!

谁能将黑球撞落了袋,谁便是优胜者。可是在这当儿,仍然是归骆驼用杆了。

白球和黑球相对的位置甚坏,好像根本没机会可以将黑球击落袋里去。

此一击,关系甚为重要,因为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无法落袋,机会便是对手的。骆驼持着球杆,当它是测量仪,东比西拟的,终于他下了杆,“拍!”的一声,只见那枚黑球,左碰右撞,咕碌碌的竟入袋了。

所有围观佣仆,全为他捏了一把汗,可是那枚黑球是进入袋去了,骆驼获胜。

“唉!运气!”骆驼扔下了球杆,耸了耸肩说。

克丽斯汀便将他们两人的赌注递交给骆驼,边说:“我很奇怪,你永远是胜利的,眼看着你要输定了,结果又反败为胜!”他们离开了弹子间,沙哇奴爵士气呼呼地连人影也不见了。

骆驼含笑说:“你今天辛苦了,无以为报,沙哇奴爵士的二千元就算是给你的报酬吧!”

克丽斯汀小姐大喜,道谢不迭。


汽车已回返市区,骆驼吩咐孙阿七送克丽斯汀小姐回她的寓所。

克丽斯汀小姐畅玩竟日,又捞两千元的外快,欢天喜地的去了。

汽车又来至骆驼所住的观光酒店门前。

骆驼又吩咐说:“这辆汽车快还给毛引弟夫人吧,已经借用一整天了!”

骆驼刚下汽车,已经涌过来三四条大汉,都是刁探长的部下,刁探长搭着了骆驼的膀臂,说:“骗子,我知道任何赃物不会落在你的身上的,但是你的司机可要搜身呢!”

“妈的,简直是妨碍自由!”骆驼故意发牢骚说。

探员在孙阿七浑身摸索时,孙阿七怕痒,左闪右躲的,丑态百出。

当然,在孙阿七的身上,任何东西也不会搜着,那些探员又在汽车内搜索了一番,凡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加以检查遍了,就只是那只积满油垢肮脏得可以的工具箱没有去动它。

刁探长没搜出个所以然,只好将孙阿七放了。

孙阿七靠着车,临行向刁探长说:“丢那星,总有一天我也会哈你的痒的!”


夏落红在威基基海滩乐不思蜀,日以继夜有美女同游,威基基海滩原是“销金窝”,除了海水浴场之外,什么样的娱乐场所夜总会全有,古玲玉也等于像是渡假一样,反正花的是夏落红的钞票,只要夏落红有邀请,她没有不赴约的——甚至于上赌博场。

夏落红原是挥金似土的阔少,既受命于义父,何乐而不为,他一夜之间可能输掉几千美金,何况为博取美人的欢笑。

这一夜,古玲玉接得檀香山市来的长途电话,刁探长派出的探员在电话总机旁偷听。

只听得檀香山来的电话,只说了一句洋文:“哈罗,卖达玲,唉搂乎油!”电话便挂断了。

刁探长的爪牙听得莫名其妙,以洋文的直译,是“喂!亲爱的,我爱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们被搅糊涂了。

但是像这类的情报,他们仍得报告指挥总部的刁探长。

刁探长闻报,喃喃说:“这一定是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