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恋危情 第一章
如果一名法医告诉你,他最讨厌看到死人和残尸,请不要奇怪。那并不代表他懦弱胆小,对工作不称职,而只能说明他是真的不愿意世界上发生那样惨烈的凶杀。
我从业已经12年,一直是秉承着这个思想,但很遗憾的是,在这12年中,我接触了无数的凶杀和暴力案件。
因此,6月17日那天,当我接到报警说伊斯顿市火车站附近一个废弃停车场内发现了女子德文·吉兹曼的尸体时,心里甭提有多么难过了。
我到达现场的时候,正看到德文·吉兹曼被从她新买的车里抬出来,她的喉咙处有一条深深的刀口。
但现在,我们面临一个棘手的难题,这个年轻女子到底是自杀身亡还是死于他杀?在停车场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宠物必须托管。那么,已经来到这里的这位女子的死亡该由谁来托管呢?
这里已经被划为犯罪现场了,我们拉起了“严禁入内”的警戒线。我开始工作,希望随着我们的调查不断深入,能破获这个案子。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有两名女子在警方还没有到来以前,就已经找到了这里,是她们先发现德文这辆车还有德文的尸体的,于是她们报了警。这两名报警的女子听说是德文生前的好朋友,一个叫凯瑞,另一个叫米歇尔。她们当时很悲伤,是的,当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亡的时候,如果一点悲伤都没有,那就很不正常。她们流着眼泪说:“再过四个月就是鬼节,听德文曾经说过,要站在南瓜堆里拍一张照片(因为每年的10月31日是西方的传统节日万圣节。制作南瓜灯笼是万圣节的传统习俗之一。),可是现在,她却已经不在了。”
我递过去一张纸巾,然后说:“好吧,那就请两位女士配合我们一起调查。”
凯瑞和米歇尔在警察到来之前就在停车场发现了德文新买的那辆车,当她们走到车前时才发现德文的嘴唇和眉毛都变成了紫色,已经死去很久了。
那太可怕了,她们两个人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她们用力地摇德文,喊她的名字,但她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她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喊大叫,当时她们的头脑中是一片空白。
这对我们来说显然不是好消息,这说明死者的现场有人动过了。所以,我们勘查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要把所有的痕迹都带回去进行一一排查,从中排除一些与案子毫无关联的东西,剩下的或许就是罪犯留下的证据了。
我的同事们在现场发现德文腰部插了一个注射器,从尸体的表面分析,好像这个叫德文的女人是因吸毒死亡。毒品这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当你染上它的时候,如果想要戒掉,那就非常非常的难,并且戒起来很痛苦。
不过,德文腰部的注射器是空的。在德文的手中,握有一把小刀,刀刃上并没有血迹。而且,刀的尺寸也能够说明这把刀并非作案凶器。而死亡现场也没有发现血迹,德文的裤子上却沾满了泥土和杂草,这些都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推测。德文并不是在这里死亡的,因此这里只是第二犯罪现场,而且,她绝对是被别人放入车内的。显然,罪犯这样做是在有意误导警方,转移他们的视线。这里离火车站很近,但是四周却很空旷,或许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一个被废弃的停车站,所以,平时就很少有人会光顾。这里长着一些乱草,还堆着泥土和一些碎砖,土路也有高有低,并且四周还有东西围着,这样,就可以把这里和其他地方区别开了。
因此,我们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是一起谋杀案。德文身上还盖着她自己的外套,这一点倒是启发了我们。我们不知道是谁为她盖上这件外套的,但是,这个人把这件外套盖得很细心,外套从死者的脖子开始遮起,一直平铺延续而下,外套的最下端就到死者的膝盖位置。这种盖的方法,好像不是在慌乱中毫无体贴关怀的那种。我想,罪犯应该是轻轻的、带着一点点眷恋的那一种盖法。那么,就是说为死者盖这件外套的人,对死者一定很熟悉,而且,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熟。
我作这样的推断只是想弄清死者生前和这个盖外套的人是什么关系。我想,这需要时间来慢慢理清。但我作这样的思考,对侦查工作是有实际意义的,那就是,我们不会在侦破中多走弯路。要知道,在侦破的时候多走一步弯路,当明白的时候,都是一件十分令人痛苦的事情。所以,我们从破案的一开始就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罪犯误导。因此,我在现场已经看出了罪犯正在以假象迷惑和误导我们。不过很遗憾,他的伎俩被我们识破了。
行凶者与受害者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通常会从朋友和密友之间去考虑,能够把自己最亲爱的朋友置于死地的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难解决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如果一时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罪犯就会萌生杀人的念头。杀与被杀,或者看起来是一念之间的关系,而就是这个所谓的瞬间,它会告诉我们,做人太需要克制和忍耐。但是,还是有人愿意这样去做些冒险的事情,这是一件比吸毒还要可怕的事,但它还是发生在我们的周围。
这样看来,德文的案子,我们应该从与她关系最密切的人着手去了解情况,然后再逐步把调查扩展在一定的范围。
我对那个空的注射器进行了检测,结果表明,德文体内并没有毒品的痕迹。我进行这项检验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根据有关技术标准或规范,来对注射器里的化学品等样品进行安全评价。
很快,德文的室友凯瑞·雷纳就被纳入了警方的视线。她和德文曾是一对情人,也就是我们常常说的同性恋。同性恋是指一个人在性爱、心理和情感上的兴趣的主要对象是同性别的人。她们或他们有这样的兴趣,有一些会从外显的行为当中表露出来。那些与同性产生爱情、产生性欲或者恋慕的人,我们就把这些人视为同性恋者。同性恋已经历了一个由“犯罪”到“宽容”的发展历程,现在看来,它具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意义。
凯瑞对我说,德文就是她的一切,她在发现德文死的那一刻就马上失声痛哭。她说自己非常爱德文,她们两人是真心真意地相爱。但是,在凶案发生的当天晚上,她们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吵。这场争吵是不是导致了德文从此以后的失踪无人得知。因为,德文是在与凯瑞发生争吵后的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死亡的,从吵架到发现德文的死,这其中的时间只有八到十个小时。两人吵架发生在昨天晚上的9点30分。有一个证人愿意作这样的证明,因为他当时在楼下的酒吧里消遣。
我推断,凯瑞和德文争吵,无非就是为了争风吃醋的那一些事情。据调查,当时她们的争吵声非常大,以至于公寓下面酒吧里的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个酒吧主要以西餐为主,对肉类、海鲜和野味的烹调均有独到的方式,所以生意非常好。顾客对那里的牛肉有特别的偏好,如烧烤牛肉。而且顾客都是边吃边聊。但是在这一天,有些顾客说,他们实在是再也吃不下去了,因为楼上吵得太凶了,甚至他们还听见砸东西的声音。
是的,那些顾客听到了撞击声和呼喊声,也有顾客跑上去后又跑下来说:“没事,是两个女孩吵架。”
我们对此进行询问时,凯瑞并未否认。凯瑞说当时她们吵得非常厉害。女孩子打架,大家都知道,无非就是互相拉扯衣服和头发,再加上扔酒瓶子等等,那天晚上她们也是这样。凯瑞表示,在她们吵架之后,德文就离开了公寓,她说她与德文的死没有半点关系。
“真的,我发誓,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凯瑞朝我们摆着手说。她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德文是在几点钟离开公寓的?”我们问凯瑞。
对于这个问题,凯瑞说她当时气糊涂了,没有看表,所以,她也不知道德文确切离开公寓的时间。
她们住的那个公寓的名字叫矿泉公寓。我们决定对公寓内部进行更为细致的检测。而德文的家人都认为凶手就是凯瑞。德文的父亲说凯瑞平时对她女儿非常粗暴,总是辱骂、虐待,当他得知德文遇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叫凯瑞的女人谋杀了德文。德文的父亲悲伤得连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了。
而凯瑞只承认在凶案发生的当晚,她曾同德文发生过争吵,她否认自己与谋杀案有关。
但我们在凯瑞公寓的淋浴间内发现了德文的汽车踏垫。显然,这个踏垫最近才被冲洗过。凯瑞说这个踏垫是德文拿上来冲洗的,她嫌那个踏垫太脏了。凯瑞说,在有车人家里,特别是住公寓的,都有洗踏垫的习惯,所以,她认为这很正常。
我随即在淋浴间的踏垫下喷洒了鲁米诺,以确定这里是否有血迹存在。我使用的这种鲁米诺也叫发光氨,还有个化学名称:3-氨基邻苯二甲酰肼。它在常温下形态表现为黄色的晶体或者是米黄色的粉末,是一种比较稳定的人工合成的有机化合物。至于它的化学式,我们可以省略。但是,它的溶液显强酸性,对眼睛和皮肤还有呼吸道都有一定的刺激作用。由于血红蛋白里面含有铁,而铁能催化过氧化氢的分解,并又让过氧化氢变成水和单氧,而单氧再氧化鲁米诺让它发光。所以鲁米诺主要是用于我们在现场的血液检测。
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检测表明,淋浴间内发现的血迹正是受害者德文·吉兹曼的。检测结果是肯定的。但是,凯瑞还是不承认自己杀了德文。
据我推测,谋杀案的第一现场可能就在凯瑞的淋浴间内。然后,凯瑞把尸体转移到车上,而在转移过程中不小心留下了血迹。这个血迹就留在了汽车踏垫上,于是,凯瑞把它拿上来冲洗。
接着,我们把凯瑞迅速带往警察总局,让她接受测谎仪的测试,我们认为她有作案嫌疑。
“测谎”这个词,是由“测谎仪”而来。“测谎仪”的原文是为“多项记录仪”,它是一种记录多项生理反应的仪器,可以在犯罪调查中用来协助侦讯,它也可以了解受询问的嫌疑人的心理状况,从而,我们可以判断凯瑞是否涉及此案。
由于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大都会否认自己涉案而进行说谎,所以就称为“测谎”。准确地讲,“测谎”,不是测“谎言”的本身,而是测心理所受到刺激以后引起的生理参量的变化。所以,“测谎”科学的准确叫法是“多参量心理测试”,而“测谎仪”应叫做“多参量心理测试仪”。
我当时就在现场,我看到凯瑞十分害怕,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她还是说她不会屈服的,她甚至相信自己会没事,她说自己并没有杀害德文。
我们对凯瑞说的话没有在意,一切要让事实说话,让科学来验证。
我们目前使用的这台测谎仪是由传感器、主机和微机组成的。当传感器与人的体表连接时,它就会采集到人体生理参量的变化信息。而主机是一些电子部件,它将传感器所采集到的模拟信号经过处理转换成数字信号。微机主要是将输入的数字信号进行存储、分析,并得出测谎结果。
以一种乳白色的PG-7型多参量心理测试仪为例,它只有一本32开的书本大小,它由传感器、主机和微机3部分组成。传感器有3个触角。戴在人手指上的皮肤电传感器是一种不锈钢电极,是用来测量皮肤电阻的变化;而呼吸传感器是拉伸传感器,它系在人的胸部,主要是测量人呼吸的变化;脉搏和血压传感器是一种压敏传感器或血压计,它戴在人的腕部或者臂部,它是测量人的脉搏和血压的变化。而主机的作用是将传感器所采集到的模拟信号,经过处理转换成数字信号,然后输入到计算机内进行存储和分析。
确切一点说,测谎技术是一种心理测试技术。所谓的心理测试技术,就是以生物电子学和心理学相结合、借助计算机手段来完成的对心理的分析。
当然,我们会按照心理学的理论去分析嫌疑人,当凯瑞在经历了某个特殊事件后,都会毫无例外地在心理上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如:嫌疑人凯瑞如果作了案,随着时间的延续,她的心里会反复重现作案时的各种情景,她会琢磨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甚至想不琢磨都无法克制。每当被别人提及案发现场的一些细节时,凯瑞的这种烙印就会因受到触动而通过呼吸、脉搏和皮肤等各种生物反应暴露出来。这种细微的反应被测试仪器记录下来后便汇集形成或者知情、或者参与的结论。
根据这种原理,心理测试技术才在测试时既允许回答“是”或“不是”,也允许受测人以沉默作为回答。
这时候,我们也知道测谎仪并不能直接探测到凯瑞的心灵,我根据所要调查的内容,事先已经编制好了一系列的问题,然后逐一向被测人凯瑞进行提问。测谎所涉及的问题主要分三类:第一是与调查事件无关的中性问题;第二是与调查事件有关的相关或主题问题;第三就是与调查事件没有直接关系,而被测人又肯定会说谎的准绳或对照问题。
我们的测谎专家一般不会和被测人员凯瑞面对面,他们的眼睛主要是盯住电脑显示器上的图谱,同时我们会用余光注意被测人员凯瑞的面部表情。再有,测谎专家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是一种机械的声音。
这样,我们就能通过使用测谎仪本身,给凯瑞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促使嫌疑人产生动摇,交代问题或者说明事实的真相。
测谎人员反复向凯瑞说明和强调测谎仪的科学性、客观性、公正性和有效性,并利用凯瑞对测谎仪的神秘感,使她感到测谎仪是灵敏的,不容欺骗的,她会担心如果自己说谎,可能被当场识破、揭穿而暴露自己,从而加重心理压力。
我在过去的一些办案中,发现确有一些犯罪嫌疑人在测试过程中或测试后不久就交代了罪行。当然,实际的测谎过程远非如此简单明了。一个调查犯罪的测谎器测验,可能要花费3至4个小时,而其中用于生理测量的时间仅15分钟左右,其余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用来审核问题、测前讯问和解释程序以及评判与讨论测量结果。
在正式测量前,我与凯瑞进行过一段漫长的交谈。我的目的当时有两个,一个是通过交谈和讯问,了解被测者凯瑞的个性和诚实程度,以便最后确定正式测量时的讯问问题和讯问方式;另一个就是向被测者介绍测谎器的“一贯正确性”,使凯瑞确信测谎器具有准确地分辨真话与谎言的可靠功能,从而对凯瑞产生威慑作用,以消除她的侥幸心理。
为了让被测者凯瑞确信测谎器是不可欺骗的,我作为测谎者还要求被测者凯瑞共同参与一项示范性的验证。我让她在一副纸牌中随意地抽选一张,然后混杂于其他若干张纸牌中。当测验者拿着这几张纸牌依次问凯瑞“是不是这张”时,她一概回答“不是!”
而测谎者总能正确地指出凯瑞所抽选的牌是哪一张,同时会告诉凯瑞这是根据测谎器对其回答时的生理变化的测量结果。实际上,这些牌通常都是我们事先做了记号的。
我们设计的问题与测谎主题有不同的关系,对被测人就会形成不同的心理刺激,从而触发她不同的生理反应,引起她一系列的生理参量,如肌电、脉搏、血压、呼吸、心跳、脑电波、声音、瞳孔等变化。这时候,我们就用仪器测量这些参量的变化来记录变化图谱,然后分析图谱,这样,我们就可以判断被测人凯瑞对问题的回答是“诚实”还是“撒谎”了。
因此,说到这里,真正能影响测试结果的是案件的性质、案情资料是否充足等因素,如现在正在受测的凯瑞是否奸诈、说谎成性或天性胆小,只要嫌疑人凯瑞没有经过反测试的训练,就不至于会影响测试的结果。
但是,对测谎仪能够完全测出“谎话”的这一情况,我们的认识是,我们不能说所有的谎言都能够被攻破,应该说,在已经确定的嫌疑人范围内,基本上通过犯罪心理的这种测试能够把他找出来。
其实测谎仪并不是万能的。一方面,测谎仪能否发挥正常的作用,这跟测试的外部环境、被测试者个体状态、测试师的水平以及问题的设计等都有密切的关系。有的测试也会因为条件不够而最终一无所获。我们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
然而,对凯瑞的测试结果是否定的。她很镇定地回答出所有的问题,而且根据仪器显示的结果,她说的都是“真话”。
但凯瑞仍然存在重大作案嫌疑,因为在她的房间内发现了搏斗的痕迹和德文的血迹,因此,我们还不能把她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