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4)“哥哥”
关于在东南亚流浪时所发生的事,以在柬埔寨期间的体验为中心,我在“3”里描述过了。今天我想要回忆在这之前的记忆,从小时候开始来看看。
我出生的日子是一九七三年五月十三日,这正好是第一次石油危机的年份。
我的父亲是个船员,虽然说是跑着外国航路的货物船,但是因为我两岁的时候双亲就离了婚,我们从家里搬了出去的关系,所以并不记得他的脸。
不,应该说是“没看过他的脸”。虽然有着父亲身影的相片,但是母亲一张也没留地全都烧毁丢掉了。随着十五年的时间过去,我也曾经想过母亲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就母亲的角度来看,离婚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着不做到这种程度就没办法甘心的心情吧!
哥哥虽然还记得父亲的事情,但是因为他反而比母亲要更激烈地憎恨着父亲,所以也几乎什么都没告诉过我。
就在前年,我听到了父亲已经死亡的传闻。那好像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好像被新的家人放弃,然后独自迎接死亡的样子。我心里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感觉。只只是为了自己的体内也跟他一样流着相同的血液这个事实,而感觉到强烈不愉快而已。
虽然听说我出生的地方在横须贺,但我长大的地方则是在琦玉县的大宫市。那是一个在街道上有着差不多已经腐朽一半的连栋长屋,而且是个可以体会到世间冷暖的地方。
母亲在靠近车站的居酒屋里工作。虽然她的肤色很白、眼睛又很大,有着像花一般美丽的容颜,但是性格却相当阴郁。招揽客人时连句客套话也不会说。因为在职场里常常一整晚都被客人说要再客气一点,所以她在家里的时间心情大多不是很好,但是母亲也很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我们不只完全没有像家族旅行跟出门玩乐等等的经验,而且我也完全没有跟她一起嬉闹的记忆。如果考虑到母亲拚命把被父亲舍弃的两个孩子养大的话,就会觉得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个缘故,对我来说大了我八岁的哥哥健太就变成了父亲的代替品。嗯,与其说是父亲的代替品,应该说是双亲的代替品吧!我跟哥哥的相貌都长得跟母亲很像,但是哥哥的皮肤稍微有点偏黑色,从脸颊到下巴的线条也很锐利,也可以说是长得很精悍。
哥哥从园中的时候开始,就在学校里引发了很多问题,因为他的腕力很强,自然而然就被拱上不良少年老人的角色,对我来说无时无刻都很温柔的哥哥,当然没有打过我,而且我也不记得他有严厉的斥责过我。但是话说回来,他会走上这条路的开端,也是为了维护我因为没有父亲的关系而被欺负,才跟其他人吵架,结果让对方受了伤才开始的吧!
现在回想起来最古老的记忆是——对我来说,虽然有点稍微害羞,应该是粉红少女(pinklady)的小美跟小凯吧!
穿着红色跟蓝色衣服的两人唱着“wanted”跳舞的姿势,在电视上看到时的记忆是很鲜明的。因为这首歌是在七七年发售的,如果是直接转播的话,我当时是四岁。但是,在这之后同样的影像也不断地重覆在电视上播放,所以我也不能确实地这么说。
隔年发售的“UFO”,一开始就快速攻占了低年龄层歌迷的心。最后粉红少女终于成为小孩子的偶像。可换衣服的玩偶,按下按钮就会出现两个人的脸的UFO形项链等,市场上也大量贩卖着以小孩子为目标的相关商品。在那一阵子,因为我是狂热的歌迷,还常常勉强哥哥陪着我,模仿着电视里的动作跳舞,而这种事也不是才发生两、三次而已。
接下来的强烈记忆,不管怎么说应该就是,复仇者游戏吧!“太空侵略者”的发售日是在七八年的六月左右。从秋天的时候开始掀起热潮,到隔年夏天则是狂热地迎接最高点。
一开始会热衷的原因是因为当时还是国中生的哥哥,把还在上幼稚园的我也带到游戏中心去的缘故,我的技巧看着看着模仿之下就逐渐地进步,等到发觉的时候我的技巧已经超越哥哥了。
虽然哥哥很快就厌烦了,但我就算风潮已经过去了,也还是一直在玩这个游戏。可是,不管怎么说一次游戏就得花上一百元,从母亲给我的微薄零用钱根本就不够用。所以很快地,我就学到了非法的手段,并且付诸实行。
像是使用绑了线的硬币,或是把五圆硬币用塑料胶带做成百元硬币这些都还只是一般的做法。我的得意技能是用打火机的火焰靠近硬币投入口,让电脑产生误判。只要做得好的话,投币数字就会疯狂地往上跳动。这样一来,只要骗过四处巡逻的店员眼睛,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但是,等到这种方法都变得没有用的时候,最后我还是得跟哥哥要钱。
最可怕的是,到了我已经对金钱没有什么感觉的时候,“喂!不管怎么看都太过分罗!稍微自制点吧!”
虽然哥哥边咋舌地大概这么说了我两次,但是结果还是给了我不少的钱。
我所拿到的,大概是哥哥同伴的某人从大型赌博电玩赚到的钱吧!虽然我已经稍微察觉到这种情况,但还是敌不过想要玩电玩的诱惑。
在闪过敌人的攻击时,操作着摇杆跟攻击键把外星人给击落,这时身体的深处,就会涌出一股言语无法形容的快感。如果没有太空侵略者这个游戏风潮的话,我往后的人生应该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了吧!在过了很久之后,突然间我有这样的想法。别人听到了一定会笑出来吧?但对我来说一定就是这样的。
国中毕业之后,哥哥进入了大宫市内的工业高中机械科就让,早在从他入学的时候起。学校里面的不良集团就盯上他,一副强迫他要加入他们的样子。如果拒绝的话,就会遭到一群人围起来殴打狂踹的暴行。但是因为哥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他就一边想着“暂时地当他们的手下吧”,一边在背后策画出阴险的计划,以三个高年级学生为对手展开斗殴。还将把风的三年级学小右手臂打断,送进了医院。
现在回想起来,哥哥遭到退学处分,从整件事情的经过来看是毫无道理的事情。而且如果这么做,学校就可以不用担心很会打架的新生会出什么乱子,可以早一步就把麻烦除掉吧!
虽然在这之后哥哥有在建筑工地等等的地方工作过,但很快地,就开始进出大宫市内一个叫做大南组的暴力集团的组事务所了。这里的初代总长是个叫做大南孝二郎的人,他表面上虽然是建设公司的董事长,但是私底下则做了很多像地下赌博的赌马组头,棒球赌博等等各式各样见不得光的工作。因为哥哥的国中学长是里面的小组员,所以他就把哥哥叫进去的样子。
住进组事务所,开始进行小混混的修行是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从扫厕所、跑腿跟接电话等等工作开始做起,在这之后,就开始做着“轮值”这种照顾老大的工作,但是由于总长很中意不管什么时候脑筋都转得很快的哥哥,因此就让哥哥在二十岁之前接受了入会的仪式,成为正式的组员。
像大南组这些次级团体,在他们上面还有个叫做关东至诚会的组织。已经过了六十岁的大南孝二郎身为至诚会的重要人物,得到了关东至诚会顾问这个职位。
对于哥哥要成为小混混的事,母亲当然是非常反对,而且一直到她死了都没有原谅他。哥哥虽然因此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但是大概担心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所以每个月大概会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途中等着我,然后把零用钱跟玩具亲手交给我。
母亲的骤死,是发生在我国中三年级的一月。她的死因是心肌梗塞。在店里到处地帮忙,虽然一直持续地招呼着客人,但她也已经是像在跟她那已经超过五十岁的身体应和一般,嘴里一直讲着“好累啊、好累啊”的状况了。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就在第一次的发作就夺去了她的生命。她从半夜开始觉得痛苦,虽然我慌慌张张叫了救护车,但是到医院之前她的心脏就已经停止了,就算医疗人员帮她施加心脏按摩,她的心脏也,没有再次跳动。
跟茫然自失的我不同,赶到医院的各个很冷静,快速地开始准备丧礼,而且他一直到最后都确实处理完整件事情。哥哥的眼泪,是等到前来吊问的访客全都回去后,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人时我才看到的。
对着“大考前没多久就失去了亲人,会放弃升学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这样地死了这条心的我。哥哥说出了“钱的话我会想办法,去上高中吧!别学我这个样子会比较好。”这句话,并且开始负担起我的学费跟生活费。
哥哥虽然说是个小混混,但因为资历还很浅,我觉得他在金钱的方面一定很辛苦。就是因为如此,我用钱就像用得心在滴血般,就这样我开始在本地的县立高中学生生活了。
跟高中时代相关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这里记下的内容。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剑道,在三年级的时候,我担任剑道部的主将,以个人战的名义,在全国大会出场,还一直晋级到准决赛。我那个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国小或国中的老师,教导小孩子们学习剑道。在这之后,如果什么挫折都没有发生的人生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实现这个梦想了。
由于在全国大会的活跃倍受好评,所以秋天时,就已经有好几所大学向我招手。只要在特许待遇生考试里合格的话,学费就能得到全额减免,但是学校果然是没办法连生活费也一起支付给我。虽然住进大学宿舍里,就可以努力节省花费,但那也是一笔绝对不合理的金额。而且很明显地,如果以社团活动为中心的生活下去,就不可能把打工的收入纳入考量了。
在背后推了迷惑中的我一把的,果然还是哥哥。
这个时候,哥哥已经是二十五岁了。在大南组里正逐渐崭露头角,他现在正担任着总长秘书这个职位。虽然被称之为秘书,并不是行事历管理之类的工作,他主要是担任老大的贴身保镖。虽然这是危险的工作,但是就年轻组员来说也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且哥哥也一样,没有跟总长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带一名手下在身边。连走路都非常神气,正是他准备有一番大发展的时候。
从这样的哥哥手里拿到的是什么样的钱,我的心里当然是有底的。但是,就跟拿到玩侵略者游戏的钱时一样,我还是没办法战胜诱惑,我报考了就算都内也可以算是一个困难的、屈指可数的大学教育学院体育学系,并且通过了考试。
九二年四月,我虽然胸口满怀着希望前往东京,但是我的期待很快地就转变成失望,而切我的人生从这个时候开始,朝着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方向滑落。
稍微有点累了。对现在的我来说,认真地写这么长的文章是得花上很多的力气的。为了能够缁续写下去,还不得不把前面的部分一再一再地反覆地看。
接下来的事,就等改天,我想把它写成“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