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拿到翌晨的报纸,令我大吃一惊。不论是《每日电讯报》,还是《旗帜报》或《泰丅晤士报》,都刊登了相信出自福尔摩斯手笔的广告,但读其内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如下所示:

左眉伤残互助委员会

在美国奋斗成功,光荣登上富豪榜的修欧布莱恩先生,由于左眉有一大块疤痕,从年轻时代起便备受超过常人逾倍的辛酸。今日虽发达,未忘旧时痛。为了给具有相同境遇的年轻人取得成功的机会,特捐出部分财产成立本委员会。

此次本会派遣罗伯特布朗宁先生来到伦敦,向隔着大西洋的同胞伸出援手。凡被布朗先生看中的脸有疤痕者,将被赋予冒险而简单的工作,由此可获得丰盛报酬因有意或无意致使左眉受伤的人,可在本日下午一点至四点来下述地点应征,但只限男性。住所的详细地点是……(下面写着夏目公寓地址)

我很想问问福尔摩斯写这样荒唐的广告文案的理由,但他一大早就外出了,只在早餐桌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夏目家见。

我来到弗罗登街的公寓,福尔摩斯已早到一步,正在与房东姐妹聊天。看到我来了,福尔摩斯要我先上夏目房间,把房间的床搬出去走廊。

夏目有几分心神不定似的迎接我。我说福尔摩斯要我们把床搬去走廊,可令房间显得宽敞些,夏目欣然表示同意。

我和夏目把床搬走后,福尔摩斯和雷思垂德各持一把椅子上楼,他们的后面还跟着房东姐妹和女佣,也各持一把椅子。

“啊,房间够宽敞了,谢谢两位的辛劳。”

福尔摩斯说道。我看到雷思垂德的身影,略感惊讶。

“不知道又要搞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既然老朋友招呼我上来,姑且来见识一下。”

景观照例用讽刺的语气说道。福尔摩斯忙着布置,将四把椅子并排放在房间角落,另有一把置于靠近房门入口的中央位置。

“福尔摩斯,椅子好像多了一把。”

我说道。在夏目房间里,书桌前本来就有一把椅子。夏目如果坐在这张椅子上,留下来的就只有三个人了。假定进来一名应征者让他就座的话,那么还多出一把椅子。

“预定还有一名客人要来。”

我的朋友说道。接着他转身对夏目说道:

“夏目先生,我给你介绍苏格兰场的雷思垂德警官。”

夏目与雷思垂德握手。

“有幸见到警官先生,感到非常荣幸。”夏目说道。

“欢迎到英国来!你对这个古老的城市印象如何?”雷思垂德问道。

“我非常喜欢这个城市,警官们都很亲切。”

夏目答。然后转向福尔摩斯问道:

“这张书桌怎么办?也需要搬出走廊吗?”

“不,书桌放原处正好。请夏目先生坐在书桌前,并在这本笔记薄上登记应征者的姓名和住址,可以吗?”

夏目回答当然可以。又补充说道:

“那么,我今天的角色是否就是做书记员?脸不要从笔记薄上抬起,也不要说话?”

“就是如此,不过也要随机应变。”

“那么,准备工作一切就绪了吧。雷思垂德,请你稍微靠近床边比较好。”

“啊,没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房东太太了吧,那就请女士们下楼找个舒服的地方待着。”

福尔摩斯的利落动作,大有等待布幕拉开的舞台演员的风范。几位女士走下楼梯后,福尔摩斯关上房门,对我说道:

“那么,华生,按事先商定的做法,由你负责接待应征者。我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插嘴问一、两句,你是今天的主角。”

“好吧,在冒险前我们先抽支烟,喝杯茶吧。”

不久,时钟指向一点三十分,但福尔摩斯站在窗边俯视马路,一点都没有要采取行动的样子,我有些焦急了。伸长脖子往下望的雷思垂德说道:

“哇,盛况空前哦!福尔摩斯兄。已排成长长一列了,苏格兰场征募警官也不过如此。再过二三十分钟,恐怕队伍要排到街角了。”

“丰盛报酬的字句刺激了大批富有冒险心的青年,雷思垂德先生。伦敦的普通市民还是比较贫穷,我们的工作也任重而道远啊。”

“福尔摩斯兄,你再不赶快处理的话,我非通知警局派出交通**来维持秩序不可了。你看,弗罗登街几乎要被左眉有伤疤的男子淹没了。”

“那么,华生,拉开喜剧的序幕吧。对不起,先请你下楼,宣布应征者从第一名开始依序进入。当前面一位面试完毕走出马路,下一位再进入。”

最初出现的应征者是一名体格健硕的男子。在左眉的少上方确有一块大伤疤,且额头皮肤轻微皱缩着,拘谨而敬畏的态度显示他是体力劳动型的男子。显然,此人与其用来慰藉精神病妇人,还不如去做酒吧的保镖更合适。

“请告知你的姓名和住所,若有另外联络地址,也请说出。”

“迈克史多纳,住所时汉诺威广场布鲁克街403号。”

这男人像海盗般歪着嘴唇说话。

“做过什么工作?”

“工作?我做过很多事啊。啊,先生怎么称呼呢?”

“对不起,我叫罗伯特布朗宁,请叫我罗伯特好了。”

“那么,罗伯特,我确实从事过多种职业,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人生是一个很漫长的旅程嘛。再说,我并没有一种可维持一辈子生计的一技之长。大致上来说,我呆在船上的日子最多。此外,在煤矿场也干过,还做过一段较长时间的出租马车车夫。不过,时间做的最长的是船员。我到过世界上许多港口,一上岸,便是喝酒、找女人、打架三件事。冒险已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

“那么,后来为什么弃船登陆了?”

“这……怎么说好呢?简单来说,我希望在坚实的地面上做事。”

“哦,就是这个原因吗?”

“是的,罗伯特。实际上……这有点难以启齿,因为我……我有晕船的毛病。”

我回头看,只见雷思垂德为了憋住笑而频频地在腹部按摩;夏目则转往侧面暗暗偷笑。此人原来是船员,我倒有点改变起初的想法了,别看他外表粗里粗气,或许适合做梅雅莉林奇的对手也说不定呢。

“你的过去经历已大致了解,也明白了你的人生观。那么,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呢?”

“如果我能回答这个问题,就不会来这里了。”

“嗯,说得也对。那么左眉上方的疤痕是如何形成的?”

“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吗?”

他略显不悦。

“无论如何请回答,迈克。希望你能理解,对我们来说,这个伤疤是我们最关心的东西。为了核实伤疤,我们不惜花最大力气做征募面试工作。”

“那么我就做简单答复吧。十多岁时我在故乡有一个要好的女孩子,我被她迷住了,金发、略带绿色的蓝眼睛,全伦敦商店的洋娃娃都没有她可爱。如果让你见到那时候的她,你一定也会爬那棵树。”

“爬什么?”

“树,山毛榉树。”

“不如从头说起吧。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但又是一个有点特别的女孩子。普通女孩子喜欢玩的办家家酒或玩洋娃娃等,她都没有兴趣。那么,她喜欢玩什么游戏呢?原来,她喜欢与我们男孩子一起在原野或山地撒野奔跑,玩抛帽子游戏。所以,她拥有各种各样的帽子,从挂满花枝招展饰物的供贵妇人戴的法国制帽子到麦秸草帽,样样具备。那女孩子的房间简直像是帽子店的商品陈列橱窗。”

“我扮她的神秘丈夫。我明白她收集帽子是为了玩抛帽子游戏。所以,她收集的都是容易飞起来的宽帽檐帽子。某一天,对这女孩子来说出了一件大事,在玩抛帽子游戏时,那顶挂满饰物的帽子落在山毛榉树的树顶上了。她哭着央求我把帽子从树顶取下来。”

“其他小鬼头都畏缩不前,因为帽子挂在像钓鱼竿般细的树枝前段,谁也不敢爬上树顶取帽。我则当仁不让,一方面为了她,另一方面也想在大伙面前露一手。我爬上树顶,尝试用长棒拨落帽子。哪知负载我体重的树枝突然折断,我跌了个倒栽葱,下面草地有一块小石头,正好擦到左额。于是左眉上方留下一个永远的疤痕。哈哈,这疤痕时时告诫我,不可轻信女人的花言巧语。”

“那么,帽子怎么样了?”沉默的福尔摩斯突然插话。

“还挂在树枝上。要知道跌落地上的不是帽子而是我呀,说不定这顶帽子今天还挂在树上呢。我因爬树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恐怕以后没人敢爬树取帽了。”

“这是很难受的体验哦。”

“难受?我是大难不死啊。以那天为分界,我的人生观完全改变了。不论去到哪里,不再做正经事。周围的人视我为流氓无赖,其实我连狗都没有杀过一只。”

“而且,我决心不再迷恋女人;玩一玩可以,但决不可迷恋。我宁愿抱着酒瓶上床睡觉。”

“很令人感动的内心表白哦。”

福尔摩斯似有几分同感似的说到,并向我使眼神示意。

“那么,辛苦你啦,迈克,我们很高兴认识你。合格与否,请等明天通知。如果明天收不到电报,基本就是落选了。”我说道。

接下来的应征者,情况大致相似。在我眼前,应征者络绎不绝,展现各种形态的伤疤。但说到致伤理由,多数都含糊其辞,不能让我满意。若按这样的方式做下去,恐怕在规定时间内无法见完全部的应征者。

“华生,插科打诨的面试方式到此为止吧。对接下来进房的应征者,除了我打眼色表示可作详谈的之外,其余的你只需问他们姓名和住所,就可以让他们回去。”

当第五名应征者消失在门口后,福尔摩斯说道。这么一来,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排在门口马路上的应征者行列就彻底消失了。我作为修欧布莱恩这个美国富豪的代理人,与应征者周旋良久,颇感疲劳。但是我的努力,说老实话并无实效。我虽然没有见过生前的金斯莱,但毕竟直接看到了死后变成木乃伊的金斯莱的脸孔。方才见过的应征者,没有一人可以代替金斯莱。

首先是应征者的体格,与金斯莱相差太远。在应征者中找不出一个过了今晚便能变成木乃伊的瘦骨嶙峋的人物。说实话,我不明白福尔摩斯的真意。为什么他要取如此怪诞的团体名称?做这么一场无用的大秀?如果说为了慰藉患精神病的梅雅莉,而搜寻一个可代替死去的金斯莱的人的话,除了左眉上方有伤疤外,还应加上身体极度瘦削这个条件,如果这样的话,今天门外的应征队伍应可缩短三分之一以上吧。

但我不想质问福尔摩斯。看他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我所熟知他在多年侦探生涯中取得的显赫功绩,使我相信他必定胸有成竹。

福尔摩斯站在窗边,一直俯视人龙已经消失的马路。他在看什么呢?雷思垂德和房间主人夏目也跑去窗边挨在福尔摩斯身边往下望。不久,福尔摩斯取出怀表,一边看一边说道:

“已经两点半了,华生。方才做的应征工作,成绩不算好。但那只是第一幕的结束。接下来,第二幕的大幕即将拉开,希望在这一幕,能看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福尔摩斯的话刚说完,第二幕真的以非常唐突的形式开始了。我跑到窗前与他们三人一起俯视街道,只见对面建筑物转角处出现一名非常瘦削的男子。他缓慢但以直线地穿过马路,往我们的住所走来。此人深戴鸭舌帽,看不清楚他的脸孔,只能见到他蓄着胡子。他曾在路中央稍停,向周围梭巡观察,看来他在确认此地是否就是报纸广告所写的地方。然后他迅速往上瞄了一眼。

我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声。啊!完全一模一样。与我在普拉奥利路见到的金斯莱的木乃伊尸体一样的男人就在楼下了。我想这场大戏即将结束。不一会儿此人将进入我们房间,今日的工作就告完成了。

福尔摩斯也盯着这男人的样子,他那锐利的目光和鼓起肌肉的手臂,说明他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在接下来的瞬间,福尔摩斯突然做出令我非常惊讶的举动,他一面越过窗户紧盯着马路,一边大喊道:

“就是那男人!雷思垂德先生!”

我们的**朋友几乎同时行动。他在智力方面虽经常受到福尔摩斯的嘲弄,但采取行动的勇气则绝不逊于福尔摩斯。只见他推开窗户,伸头出去向下面的街道狂吹警笛。

这一来,从一楼房东的房间以及对面建筑物的隐蔽处冲出三、四名健壮的男人,迅速向马路中央的瘦削男人围拢。他们虽身著便服,但一看便知是警务人员。显然,福尔摩斯一早已要求雷思垂德派人埋伏了。

瘦削男子悚然地在马路中央站立不动,警官们轻易地就将他包围起来。就在此时,一名好像醉酒的老人,抱着酒瓶从左侧摇摇晃晃地走过瘦削男子前面。意气用事的警官们不由分说地把这名行人也捉将起来。

老人慌张地想逃避,但他的两肋被壮男们紧紧夹住。老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唉,那老头子……”

旁边的雷思垂德正要出声,福尔摩斯迅速伸出右手遮住他的嘴巴。只见福尔摩斯难掩脸上的笑容,说出现了预想不到的情况。接着,他抬起脸,又说道:

“不不,雷思垂德先生,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希望他作为证人来这里拜访。”

我惊讶地目瞪口呆。福尔摩斯这个人虽然头脑精明,但也是一个很任性的人。在我的内心里,非常同情因为路过而遭无妄之灾的那位老人家。

此外,我对逮捕那年轻人的做法也不理解。就算不把他抓起来,他也会上楼来呀。

不久,听到从楼梯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那倒霉的老人大声抗议者。打开房门,六名男人蜂拥而入。

“你们到底开什么玩笑呀?”

老人愤慨地大喊大叫。他是一个小个子,处于苏格兰场的彪形大汉之中,显得更加弱小。

“喂,行人有走路的自由啊。”

我怀着对老人的同情心向福尔摩斯说道。福尔摩斯毫不介意我的抗议,慢慢地向两名嫌疑犯靠近。他的右手拿着几枚硬币。

“这位年轻人难道是杀死金斯莱的犯人吗?我以为若无确凿证据,就没有逮捕的必要。”

雷思垂德大声嚷道,对此我也有同感。福尔摩斯回头看了老友一眼,用俏皮的口气说道:

“雷思垂德,你看着,这是我向他表示抱歉的一点小意思。”

说罢,福尔摩斯把手里的硬币塞给那瘦男人,说道:

“辛苦你了。”

瘦男人举起帽子,向福尔摩斯和我们默默致礼后,便迅速走出房间。我们深感惊愕,呆若木鸡地站着。

福尔摩斯关上房门后一个急转身,他拍拍怒不可遏的老人的肩膀,用演员念台词般的口气对我们说道:

“现在,我要向各位郑重介绍鼎鼎大名的普拉奥利路木乃伊杀人事件的嫌犯,乔尼·普里格斯顿。”

我们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福尔摩斯从很早开始就有这种恶习:用戏剧性场面制造难以抗拒的魅力。把所有实施隐藏到最后,令周围的人变成无能的观众。

但最感到吃惊的是那小个子老人,他一开始感到突然,接着强烈抗议,大声嚷道:

“你,完全是血口喷人!啊,哪位是**先生?这种粗暴的处理方法太令人吃惊了!案件破不了,随便在街上抓一个路人充数?这不是太可笑了吗?你们要做侦查工作,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做?”

“福尔摩斯兄,”雷思垂德说道:“对于你的侦查手法,我一向深感钦佩,但这一次是怎么回事?真遗憾,我不能不同意这位老人家的意见了。”

“福尔摩斯?”

正在大发雷霆的老人,听到雷思垂德叫我朋友的名字,低声嘀咕起来,很快,像当头叫了一盆冷水般,他的火气平息了,沉默片刻后,似乎死了心地说道:

“终于撞到名侦探手里了。也只有福尔摩斯,才能想出这么狡猾的方法。不过在我的一生当中,从来美欧做过像今天这么愚蠢的事情。唉,我算是领教了名侦探的厉害。”

“雷斯垂德先生,你看这位老显示不是已供认不讳了吗?是不是用苏格兰场引以为傲的手铐把他铐起来?”

“不不,让他坐在我们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把他的双手反锁在椅背上就可以了。对,就是这样,那么,下一幕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了。戏还没演完,雷斯垂德先生,再接下来的第三幕中,他也会扮演一个角色。华生,请帮忙,把这张椅子正对门口……谢谢”

“喂,老先生,你以为这是我想出来的诡计吗?你太抬举我啦。其实,想出这条妙计的是坐在那边的日本人,你对他应该很了解吧。”

听福尔摩斯这么一说,我和夏目都大吃一惊。

“福尔摩斯先生,你说此人对我很了解?”

“哎呀,夏目先生,目前很难向你说得明白。对于这种场面,甚至华生和雷斯垂德先生也不能理解。但只有你赞成我的做法,并为它的正确性作证。”福尔摩斯说道,“其实,你对这个男人也很了解啊。”

夏目看来丈二金刚莫不着头脑,无言地摇摇头。

“即使不认识这位老先生的尊容,应该还记得他的声音吧。嗯,有关说明,到终幕时再讲给大家听吧。”

“我他妈完全中计了,我的脚正好伸入为我定做的脚镣中。”

老人虽被拷在椅子上,还在吵吵嚷嚷。

“你的聪明机智,在欧洲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你颇以此自豪吧,普利格斯顿。你作案累累,我起码可以列举半打以上。但这一次你老眼昏花了,你遇到了比你棋高一着的对手,哈哈。”

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搓着手,绕着他的嫌疑犯在室内团团转,脸上掩不住高兴的微笑。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福尔摩斯先生?”感到有些无聊的便衣警员说道。

“啊,对对,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辛苦各位啦,非常感谢!请回你们的岗位。”

福尔摩斯答道。四名男人一个跟着一个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们依然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一种被糊弄的感觉。苏格兰场的专家看来也有这种想法,他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福尔摩斯兄。可不可以早点向我们说明?这位老先生如果真的是普拉奥利路事件的疑犯的话,方才离开此地的那个瘦子恐怕就是你的朋友了?”

“我上当受骗啦。”老人大声叫喊着。

“那瘦子如果去演戏的话必定可成为名演员。可是福尔摩斯兄,这老先生真的是那件稀奇古怪事件的嫌犯吗?整件案子仅仅是他一个人涉案吗?天呀!让我们带着手铐来此与他会面?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自动来访,就好像直接走入苏格兰场的拘留所一般。”

福尔摩斯苦笑答道:“雷斯垂德,嫌犯自投罗网不好吗?”

雷斯垂德瞬间露出极不愉快的表情。

“你要我耐心等待一会儿,但一切不是都完结了吗?福尔摩斯先生。外面的同事和我都得赶回警局,让我把这家伙带走吧。”

“我不是说过还有第三幕吗?雷斯垂德,除恶务尽,不可有漏网之鱼哦。”

“方才的瘦子是谁呀?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他是到目前为止的应征者中最有希望的一个。”夏目小心翼翼地插嘴道。

“我亲眼见过木乃伊,觉得那人确实很像,福尔摩斯。”我也说道。

“夏目先生,正如雷斯垂德所推测的那样,那人是我很早的朋友,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演员,善于乔装打扮。我经常得到他的……啊,有谁上楼了,好像是应征者吧,那么第三幕即将开始了。”

接下来的应征者,没有受到警笛和警官们的洗礼,堂而皇之上楼进入房间。

在这瞬间,我注意福尔摩斯的样子。只见他的眼光,快速地在访问者及锁在椅子上的乔尼普里格斯顿之间扫视。我也学样,但就我所见,两人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福尔摩斯看到这情况,似乎略感安心,但又有失望的感觉。

福尔摩斯把普里格斯顿置于房间中央,是为了观察他见到访问者后会产生什么反应吧。果然,访问者和普里格斯顿的脸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看来此人没有希望,福尔摩斯向我发出让他早点回去的眼色。我只问了他的姓名和住所,然后在伤疤方面虚应故事一番,便请他早早离开了。

我渐渐明白福尔摩斯的意图了。但是在夏目房间门口出现的下一名应征者,与前面的应征者并无多大差异。我发现福尔摩斯开始焦躁起来了。在这种时候,他会低下头,无言而匆忙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不久,又听到一名应征者的脚步声在楼梯响起;但他与前面一大批应征者也没有多大差别。

“这种事要做到几时呢?夏洛克福尔摩斯。我想你在等谁光临吧?但是等到明天也未必等得到吧。老子不耐烦了,快把我送入拘留所吧。”

双手被反拷在椅背伤的乔尼普里格斯顿大声叫嚷着。我环视室内,发现雷斯垂德和夏目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也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不再听到应征者的脚步了。确实,再等下去,也未必有新的应征者光临。福尔摩斯大概也开始这么想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边,仿佛依依不舍地再次俯视马路,然后说道:

“可能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上帝没有给我准备第三幕。可是,从各种方面来考虑,有充分理由相信会出现第三幕。说真的,出现的可能性元高于不出现的可能性。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仅达到一半目标,但不得不草草收场了。”

“老兄,你期待太高,欲望太多了!人生也并不总是会那么如你意的哦。”

老人乘机教训福尔摩斯。

“是吗?那你为什么担心地赶来?”

福尔摩斯说着我们难以理解的话。

“不过主犯已经擒获,成绩也算不错了。时间马上就到四点半了,我们不能打扰外国来的客人太久。那么,请把走廊里呃床搬进来吧,这出喜剧到此落……”

就在这时,又听到从楼梯传来缓缓的脚步声。

“华生,有谁又上楼来了?在落幕之前,把赌注放在最后一名应征者身上,有何不可?”

房门被提心吊胆地推开,一个非常瘦削的人边向里探望边问道:

“征募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当发出这声音的主人从门后露出脸来,双颊消瘦的脸孔突然像见到地狱一般地出现极度恐怖的表情,他迅即掉转头,呯的一声关上门。从楼梯传来一溜烟跑下去的声音。

“啊,雷斯垂德,请吹警笛!”

福尔摩斯大叫。雷斯垂德赶紧吹响高亢的警笛。

“这个大笨蛋!”

铐在椅子上的老人恶狠狠地叫骂道。

“这不像绅士说的话吧,普里格斯顿。”福尔摩斯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吝啬报酬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