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循环谋杀 第四章

这时正好有两个保安来换班,他们是这个月值夜班的,江一明问他们欧阳水夜里停车的情况,他们说欧阳水那几天都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其中一个保安说:我也有点纳闷,欧阳水平时都把车停在他家楼下,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会把车停进停车场。

“欧阳水有停车位吗?”

“没有。”

“那他怎么可以把车停到停车场?”

“收费,一天10元,由我们代收,然后交给物业管理处。”

保安把江一明和吴江领到地下停车场,指着010号停车位说,这就是欧阳这几天来的停车位。

他们对停车位和周边进行了勘查,地上没有刹车油,如果刹车油管被破坏了,应该有刹车油滴在地上。地上脚印十分杂乱,显然很多人从车位走过,很难提取出有价值的足迹,但他们还是仔细地进行了观察,提取了两枚比较新鲜的足迹,他们问保安停车场内有没有电子眼。保安说有原来有两个摄像头,但坏了一个,所以只能拍到半个停车场。而老天似乎要和他们作对似的,偏偏就是010车位的那边一半拍不到。

他们不放过一丝线索,把欧阳水四天来停车的录像都带回队里,准备慢慢察看。

欧阳水的车连续四天晚上都停在停车场内,江一明把四天的录像分别分派给吴江、左丽和小克,也给自己留了一份,他们三个人拿到录像后,到各个科室找DVD机去了。

全部录像都看完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江一明想:欧阳水从来都把车子停在他家楼下,为什么出车祸的前几天偏偏会把车停进停车场呢?是不是他已经预感到有人要杀他,他怕凶手在他车上动手脚,所以他把车子停进了停车场,因为停车场里有录像和保安,凶手会有所顾忌,这样会安全些。江一明觉得应该把录像重看一遍,也许能从中找出什么。

吃完晚饭后,他们各自又重新开始看录像,到了晚上10点半时,左丽把录像带到江一明的播放室,说有一段录像有疑点。她把碟片放进碟机,快进到中间部分播放着,指着录像说:“你看,左边停车场的大理石墙壁上有一个人影闪过。”

江一明倒回来认真看了一下,果真如此!那个人影是大理石上的反光映照上去的。人影的手上还提着类似工具箱的东西,人影向欧阳水的车位方向走去,时间是6月15日凌晨4点11分12秒。

江一明一下兴奋起来,叫左丽将录像定格在那儿,把那段录像截了下来,拿去做影像技术处理,证明那是个身高1.80米左右的男人,脸上戴了一个大口罩,他们又把录像拿到技术科去做步态分析,分析结果判断此人是一个年轻人,可能是个运动员,经常从事户外活动,可惜没有拍到他的真实脸孔,要不这案子就容易破了。

他们分析这个神秘的人影可能就是杀死欧阳水的凶手,一是:别人不可能在凌晨四点多去停车场,还戴着一个大口罩;二是:他手里提的是工具箱,里面装的肯定是扳手和套筒之类的工具,用来破坏欧阳水的刹车。

虽然录像信息差强人意,但这难不倒他们,要寻找一个身高在1.8米左右的年轻人是比较容易的,何况这个人一定认识欧阳水,从欧阳水的社会背景中去调查,不难找到他。

他们又到水一方小区找保安了解情况,问他们6月15日凌晨4点11分有没有人进入地下停车场取车。他们一口咬定说绝对没有,那么谁会一早去取车?除非他们家人得了急病还差不多。

“欧阳水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年轻朋友,你们认识吗?”略施小计是吴江的风格。

“欧阳和我们挺要好的,没听他说有这个朋友啊。”保安说。

“如果坏人进入你们小区作案,他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有可能?我们的保安工作做得很到位的,一天三班倒,24小时都有几双法眼盯住罪犯。”

“可是15日那天……”吴江刚想说下去,但觉得不妥,就立即把话打住了。

他们还是想从欧阳水的父母那里了解一下,欧阳是不是有一个身高1.80的朋友,来到欧阳水家后,像上次一样,吴江敲了好久门,也没有人来开,这时对面住的那位大妈又把头伸出来,看到他们说:“又是你们啊?他们都住院去了,一个住进人民医院,一个住进市精神病院,这家好惨啊,听说他儿子的车子被坏人推入万丈深渊,摔得没了人形……”说完又把头缩进去,把门轻轻关上,好像一个泄密者怕被人抓到的神情。

江一明轻轻叩开大妈的门,她问:“你们又有什么事?”

“我们想知道是哪个老人住进了精神病院?”

“哦,是老太婆发疯了,唉,女人总比男人脆弱。”

他们心情沉重离开欧阳水的家,本来他们想到医院去看看两位老人,但夕阳已渐渐下沉到高楼大厦的那一边去了,把整个城市都当成血红色,暮色慢慢变得苍茫,华灯一盏盏渐次亮了起来,如果有一盏灯能把罪犯的藏身处照亮该多好啊!那么,就再也没人敢犯罪了。

专案组认为曲丽平的死和欧阳水的车祸有很多关联,他们把两个案子并案侦察,本来以为那个致使欧阳水出车祸的凶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但是,他们经过了5天的调查,排查了欧阳水41个亲朋好友,都一一被否定,特别是对身高体壮的嫌疑人,调查得更加仔细认真,依然没有他们想要找的人。

江一明问左丽对录像上嫌疑人身高的分析是否有偏差?左丽说偏差是难免的,但上下不会超过6厘米。

左丽说:“保险公司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方,是许多犯罪的源头,尤其是骗保这项,就有许许多多的人飞蛾扑火地冲上去。”

“左丽说得对,我们接下来应该从欧阳水的客户中寻找线索。”

正当他们在说着的时候,人寿保险公司的吴经理打电话给江一明,说有情况要向他们反映,问他有没有空?江一明赶紧说有空,他和吴江赶到了保险公司,吴经理说:“你们办事效率真快,我还以为要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到呢。是这样的,有一个员工向我反映,说欧阳死的前两天,一个客户在欧阳的办公室里,和他吵了起来,这个员工怕欧阳水吃亏,就敲门进去,准备劝架,但是他进去之后,欧阳水和那个客户马上就停止争吵了,还和那个员工解释说没事,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牙齿和舌头难免会有相咬的时候。员工走出欧阳水的办公室后,耳朵贴近门缝谛听,结果他们再也没争吵了,说话也变得非常小声,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这个客户名叫什么?”

“名叫汤成。”

“汤成?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吴江说。

“对,他是我市的名人,华海制药公司的副总。”

“他和你们有业务往来吗?”

“他们制药公司是我们的大客户,每年交给我们的保险费将近300万,不过制药公司这一块的业务都是由欧阳水负责。”

汤成是东北人,年纪轻轻的就坐上副总的位子,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他的身高将近1.80米,正是符合他们要找的嫌疑人的身高。但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一个成熟又成功的成年人,杀人的动机一定是会很充分的,一般不会激情杀人,而是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而决定的理智行为,是到了忍无可忍非杀不可的地步,就像一个成熟的国家领导人绝对不轻易发动战争一样。

说到动机,吴经理说到这样的一件事:汤成在市郊还办了一个制药厂,但规模比较小,还没华海制药厂一半大,说是华海的分厂,这个分厂的保险业务也由欧阳承办,但是今年3月9日深夜,分厂的仓库突然起火,烧毁了近500万的药品,经过我们公司专业人员对现场的调查,情况属实,我们人寿保险公司赔付了389万元的保险费。当时我也猜度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却没有证据,只能把事情先撂下,并叫欧阳水负责对该药厂进行深入调查。可能欧阳水已经查到了他们骗保的证据了,所以才遇到毒手。

江一明觉得吴经理说的情况非常重要,但是有一点让他想不通:华海制药分厂是总厂下属企业,他们的制造的主打产品华海肾宝非常畅销,利润也非常可观,他们为什么要把畅销的药品烧毁,骗取区区300万的保险费呢?

“仓库里放的可能不是肾宝,是其他滞销的药品,或者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肾宝的包装箱吧?”吴江说。

江一明摇摇头说:“你以为保险公司的业务都是吃干饭的?他们的制度很严格,态度很认真,并且非常专业,可以说比我们现场勘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检测仪器也很先进,想骗过他们很难,绝对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容易,我在滨河时,就已经领教过那些专业检测员的厉害了。”

“如果汤成买通了欧阳水,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但是得先买通所有检测员,而检测员最少也有三个,加上欧阳水,就有四个人了,想要买通四个人要多少钱?假如你是欧阳水,你要收多少钱才肯签字?”江一明笑着问。

“不知道,也许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干,保险公司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按欧阳水近十万的年薪来算,十年他就能挣一百万。”

他们决定调查汤成。

他们走访了分厂里六个仓管员,八个保安,十二个制药工人,结果都和保险公司调查的一模一样,当时起火的原因据说是仓库里的电线短路造成,起火的时间是夜里12点零5分,因为那夜刮大风,火势很猛,不到二十分钟,大火就把仓库里价值近五百万的肾宝全给烧毁了,根本来不及抢救,等消防队赶到时,火已经快熄灭了。

那个仓库现在还空在那里没有收拾,分厂把新生产的肾宝存放在另一座新仓库里,江一明和吴江对仓库现场重新进行了勘察,现场没有助燃物,也只有一个起火点,就是墙上的电线,他们收集好几处的灰烬,带回队里,准备再做检测,看真的是不是肾宝的残留物。

第二天,罗进把对灰烬的检测结果给了江一明,结果表明:灰烬里的确留有肾宝的成分,它的含量跟汤成上报给保险公司的是相当的。这就表明汤成没有骗保,看来吴经理杯弓蛇影疑心过重。

但是江一明总觉得这起火灾哪里不对,因为电线短路时,一般情况下是电线负荷过重造成的,当时是夜里12点零5分,厂里没有工人加班,工人都关灯睡觉了,没有人大量用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造成电线短路呢?汤成可能有问题,只是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假如他骗保能成立,那么他就有杀害欧阳水的动机了。

案子至此已经陷入僵局,江一明整天都在思考案情,把脑子想得变成了糨糊,但又无计可施,他想让自己好好轻松一下,让脑子清醒清醒,便想起了已经故的初恋情人李妍曾经送给他一套宜兴的紫砂茶具,已经尘土在他的书架上快半年了,何不把它拿出来让它生放光芒?

当时李妍还买了一斤上好的铁观音,也一起被他放进冰箱,冷藏了半年了,他太忙了,竟然把铁观音深深锁冷宫中,实在有些对不起这斤香茗。他到宿舍把茶具和铁观音一起拿到办公室,把茶具摆在茶几上,把水也烧上,然后轻轻撕开一包茶叶,放入茶壶中,用开水冲洗一遍,又倒上一壶开水,他盯住手表,不让水在壶里超过30秒,再倒在茶盏里,又从茶盏倒进小茶杯中,最后才用双手捧起茶杯开始闻香、观色、品茶……这一切都是他从李妍那里学来的,虽然李妍已经远走了,但她对他在生活情趣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他闭上眼睛闻着茶香时,立刻感到李妍悄悄向他走来,就站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品茶……

“哇,江队,格调什么时候变得高雅了,谁教你的?”左丽的声音突然在他比耳边响起,把他微微吓了一跳。

“嘿嘿,泡茶还要人教吗?我也是乱泡的。”

“泡茶当然容易,但要泡好茶却非一朝一夕之功,是不是李妍教你的?”左丽好奇地问。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后不要再提她了好吗?”江一明神情落寞地说。

左丽说:“做贼心虚了吧?人们都说品茗时最容易怀人,你不是正想要这种氛围吗?”

“不是啦,这些日子脑子有些犯糊涂,想让茶香清醒清醒一下。那个汤成,我感觉他有问题,可又不知怎么才能抓住他的尾巴?”江一明把话题转移到案子上来。

“这种老奸巨猾的狐狸哪会那么容易露出尾巴?除非进入他们的核心去。”

“他很警觉,防备很严,怎么能进入他们的核心去?”

“汤成不认识我,要不我去卧底,去他的分厂打工吧?”左丽非常认真地说。

“不行,就你那高雅的气质,白嫩的皮肤,漂亮的脸蛋,一到他们那里,马上受人怀疑。”

“你就别损我了,我可以化妆啊,想变丑还不容易吗?”

“不行,市局的警花太出名,太多人认识你……”

正说着时,江一明手机响了,一看原来是米眯眯的电话,他想挂断,他有点后悔把电话留给她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想把她电话拖入黑名单中,但出于礼貌,他又接了:“眯眯,你有什么事?”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们什么时候陪我去蹦迪?为什么一拖再拖?想耍我吗?为什么你们警察也这样不讲信用?”她一连串的问号,问得江一明脸有点发烧。

“对不起!对不起!眯眯,我们实在太忙了,一个案子把我们都搞懵了……”

“什么案子?我来帮你们吧,我可以为你们去卧底,哪怕为崇高的警察事业而献身!”

江一明一听,觉得眯眯说得对,也许她真的能帮上他们的忙。他叫眯眯在白云公园等他们,因为眯眯的家就住白云公园附近。眯眯一听很开心,说:你们不能再骗我了。

江一明和吴江驱车前往白云公园,因为路上一路塞车,傍晚才到,急得眯眯直跺脚骂人,他们赶紧说对不起,把眯眯叫进食为天餐厅,让眯眯点菜吃饭,眯眯这才眉开眼笑。

原来眯眯的妈妈是江南区卫生分局的局长,而汤成的分厂就办在江南区工业园内,她爸爸是市旅游协会副会长,如果眯眯要去华海制药分厂很容易,只要她妈妈一句话,汤成不敢不安排她的工作,而眯眯的爸爸妈妈非常疼爱她,唯她马首是瞻,条件是成熟的,万一眯眯被发现,汤成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只能自认倒霉。

接下来主要是如何找到汤成的骗保内幕,以及可能的杀人证据。眯眯说:“我叫妈妈对汤成说,要在他们厂找一份会计或者财务的工作,这两种工作最接近公司核心和内幕,供销也可以,然后乘汤成不备,入侵分厂的电脑,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机密。”

“如果汤成不信任你呢?”吴江问。

眯眯忽然把嘴巴贴近吴江的耳朵悄悄地说:“如果汤成不信任我,我就使用美人计,把他勾引上床,然后套出他的机密,很多间谍都用出卖色相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川岛芳子、珀尔·维什林顿、马塔·哈丽……”

“哈哈……”吴江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为了国家的利益,出卖色相是无比崇高的。”米眯眯严肃地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圣洁感,吴江这才把脸容收起来。

他们边吃饭,边仔细地研究每个细节,特别叫眯眯要注意安全,万一不行,立即撤退。眯眯认为不用考虑安全问题,因为根本不存在。江一明不放心,他打电话问江南分局,华海制药分厂的保安是从哪里招来的,里面有没有可靠的人?负责治安的老马说:有6个保安是他们分局派去的。江一明交代老马,叫那六个保安要24小时暗中保护米眯眯。老马说没问题,这事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