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胁从者

大阪站站台上的时钟指针指着零时零3分。还有5分钟下行的“隼鸟”号列车就要进站了,但高田仍没有露面。樱井的表情逐渐变得严峻了。难道十津川认为高田应该乘坐下行“隼鸟”号列车的想法错了吗?

站台上冷冷清清。到九州去的话,明早可以从这里乘新干线到博多;到西鹿儿岛去还可以乘坐飞机。有谁还会特意在夜间乘坐夜行列车呢?

有三个孩子站在站台前方等待着下行“隼鸟”号的到达。他们大概就是青木报道中出现的“小三人帮”吧。

这时两名铁路警察走上站台,站在了单间卧铺车将要停靠的地方。这可能是对武田运输大臣采取的一种防卫措施,恐怕下行“隼鸟”号所有的停车站都有这样的警戒。乘坐蓝色列车回家的武田信太郎本人倒是轻松安逸,而周围却是气氛异常。据说尽管武田信太郎对国铁方面讲这是私事,不必费心,但国铁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比正点晚了2分钟,带有车头标记的下行的“隼鸟”号列车缓缓地驰入站台。

高田一直没有露面。他不打算坐这趟车了吗?樱井左思右想。他重新考虑:即使高田不在大阪上车也可以在京都上车。从大阪到京都,出租汽车10分钟即可到达。

列车停稳,各车厢的门都打开了。单间卧铺车厢上无人下车,别的车厢也总共只有两个人下车。各车厢的窗户都放下了窗帘,肯定是除了少数蓝色列车爱好者以外绝大多数旅客都入睡了。

樱井打听到列车长在7号车厢就上了7号车厢。上车后他立即找到列车长拿出警察证件说道:“我是东京警视厅的樱井刑警,请您务必协助一下。”

“我叫大西。有什么事情?”小个子的大西列车长紧张地看着樱井问道。

樱井一边用手指尖推推眼镜一边说道:

“一会儿我会把情况告诉您,先请问一下列车在这个站上的停车时间长吗?”

“停车4分钟。因为要在这里上水,所以需要些时间。”

“只在这个站上上水吗?”

“不,到终点站之前要上六次水。”

“这六次是所有的车厢都上水吗?”

“不是的。那样时间就太长了,所以采用了分段上水的办法。在这个站上只给10到15号车厢上水;在冈山站是给4到9号车厢上水。”

“列车从东京到这儿期间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吧?”

“什么事也没发生。”大西直截了当地回答。

这时开车铃声响了,各车厢都关上了车门。在这期间仍然看不出高田坐上了这趟车。

列车开动后樱井接着对大西说道:“现在有件为难的事,不得不请您帮忙。”

对方默默地听着。

“有情报说有个杀人犯上了这趟车。这个人叫中村朗,好像是从横滨站上的车。”

“杀人犯!杀了谁?”

“一位65岁的老太太,是肇事逃逸。因此想请您帮助查一查中村朗是否藏在这趟车的乘客里。”

“有罪犯的照片吗?”

“没有,因为来不及等照片了。不过我知道他的特征,我说请您记一下:年龄39岁,身高1.70米,体重75公斤。体格健壮,头发很密,偏分头。浓眉,鼻子很高,长得有点像政治家K。不戴眼镜,嘴唇较厚,在嘴的右端有一颗相当大的黑痣,这是一个特征。另外还有一点,他在年轻时曾加入过流氓集团,手受伤过,手背上有条五六厘米长的伤疤。”

“那么具体怎么做?”

“想在您的帮助下把他查出来。”

“现在是半夜,大部分旅客都睡觉了。我想总不能挨个叫起来问吧?”

“这次车里坐有多少乘客?”

“大约有500人。”

“真不少啊!”

“等到天亮吧!因为一过6时就都起来了,现在一个个地把他们叫起来恐怕要引起混乱。特别是2号车厢以后的二等卧铺,叫起一个人来周围的人也都会起来的。”

“先查1号车厢的单间。”

“不过,今天特别……”

“我知道,是运输大臣一行坐在那儿吧?正因为如此才要首先查1号车厢。因为罪犯是个很凶残的家伙,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真的吗?”

大西列车长的脸色都变了。

“有可能的,稍有疏忽他就很有可能会把大臣当作人质或把大臣杀害的。”

“他带凶器了吗?”

“有这种可能,所以尽管是半夜也尽量进行搜查。”

“难道连大臣的单间也要查吗?”

“大臣和秘书长,再加上警卫的保安人员的单间除外。”

“对中村朗的逮捕证发下来了吗?”

“发下来了。”

“那么干吧。如果乘客能予以协助就好了。”

大西列车长先站起来向1号车厢走去。

二等卧铺几乎所有的铺位都拉起了帘子,能听见呼呼的鼾声。其中也有坐在那儿正一点一点地饮着威士忌的中年乘客。

列车轻微地左右摇动着,车身在黑暗中奔驰着。在狭窄的通道上行走要有点窍门,大西很好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走在通道上,而樱井却不得不时时抓住通道两边的扶手行走。

樱井一边在通道上走着一边问大西:“同车外怎么联系?”

“无线电话和综合调度室联系。不过……”

“不过什么?”

“因出了故障暂时不通。”

“是被谁弄坏了?”

“不,一开始就不太好用,现在终于不通了,好在不经常使用。”

“那么说列车在运行中是无法同外面取得联系了?”

樱井显得有些狼狈。

“是的,毫无办法。”大西列车长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们走到1号车厢。一进门是列车员室,大西敲了一下门,一位躺着休息的列车员马上走了出来。大西列车长对这位叫松下的列车员说明了情况,松下也说道:

“如果乘客能给予帮助就好了。”

从列车员室到并排着14个单间的1号车厢必须打开另一道门。打开门,他们走上铺着地毯的通道。14个单间的门全都关着,门窗上由里面挂着帘子。

“从里头起到我们这儿是1至14室,1至5室是大臣一行使用的。从我们面前的14室开始吧。”

大西说了句“好吧”,于是松下就敲了一下带有“14”两字的最面前这个单间的门。

“谁啊?”

里面的人幸好没睡,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大西列车长很有礼貌地回答,“我是列车员,请把门打开有点事儿。”

挂在门上的帘子打开了,露出一位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的面孔。他揉了揉眼睛,确认了站在通道上的是列车员后,便开锁把门打开了。

“什么事儿?”

樱井向问话者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件:“有个罪犯逃进这次车里,我们正在搜查。他叫中村朗,是在东京经营法国餐馆的男子。”

“我不是啊!”这名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请问您的姓名和住址。”

“有这个必要吗?”

“请予以帮助,因为没有中村朗的照片。很遗憾,想确认一下您的姓名和住址。”

“田村一平,40岁,家住东京都台东区池端1号,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司职员。”

他的话音里带着怨气。

“您带身份证了吗?”

“我在休假旅行没有带,不可以吗?”

“不,能看一下您的车票吗?”

“啊。请吧!”

男人取过上衣,从衣袋里掏出车票给樱井看,是到西鹿儿岛的车票。

樱井透过他的肩膀向单间里窥视了一下,不像有什么人藏着的样子。

零时45分搜查总部的电话响了,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这部黑色的电话机上。十津川取下话筒。

“这里是三宫站。”

这是一口关西口音的男人声音。

“三宫站!”

“是东海道干线的三宫站。我是副站长笠原。”

“啊,知道了。我叫十津川,有什么事吗?”

“下行‘隼鸟’号九分钟前开出了我站。”

“车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十津川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周围的刑警们也都侧耳倾听。

“开出我站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列车长交给了我们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樱井刑警的名字。”

“他是我们的人。”

“因为信上写有电话号码,让我们同这里联系,所以我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信上写了什么?”

“现在我给您念:由大阪上车无高田律师上车的迹象。但有从京都上车的可能。现已查完卧铺车厢单间里的9名乘客,8男1女,其中无高田及中村朗。以下写有9个人的姓名和住址。”

“请念一下。”

十津川准备好圆珠笔,把对方念得很快的名字记在记录单上。写完后又问道:

“是否有办法和下行的‘隼鸟’号取得联系?”

“列车上有无线电话可以同东京的综合调度室联系。不过那次车上的电话坏了,无法使用。”

“这么说是无法联系了?”

“可以在下一个停车站联系。”

“下一个停车站就是冈山站了?”

“对。2时25分到。不过那里没有乘客上下车,因为是规定停车,只有进行司机交班、装卸货物及上水作业。”

“这我知道。如果在到冈山站之间列车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什么方法联系呢?”

“在通过站扔下信袋。”

“好。从三宫到冈山之间有多少车站?”

“29个。”

“站间的距离呢?”

“列车行驶要3到5分钟左右。”

这样的话,即使列车上发生了什么案件,最晚在三五分钟后也就能知道了。当然这必须是列车员或樱井处于能发出信件的状况下。

十津川谢过对方就挂上了话筒。

“高田没在车上,这是怎么回事呢?”

吹田紧琐双眉看着十津川。

“不能肯定他没坐在车上,也许坐在二等卧铺年厢里。”

“可高田是罪犯们的总指挥啊!”

“对。”

“我认为要对武田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应当是有单间的1号车厢,而指挥不在那里实在在叫人无法理解。”

“你认为高田没在车上?”

“是的。”

“你是说下行的‘隼鸟’车上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我认为高田制定了杀害武田大臣的计划。但他是让我们认为下行的‘隼鸟’车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他却打算采取别的方法。”

“别的方法是?……”

“是这个。”

吹田用双手做了个射击的姿势。

“狙击?”

“是的。夜间不行,可天一亮有多少可狙击的机会啊。”

“狙击每小时行驶近百公里的列车?”

“刚才我查了一下,比如在熊本,‘隼鸟’号列车要翻过许多坡道,为了翻越山岭连续出现六道弯时车速减慢。此时狙击最好。而且列车在这里的时间也已是上午10时多,大臣也该起床了。”

“没有道理。”

十津川轻易地否定了吹田的看法。

“为什么?”

“如果是狙击司机那样坐在座位上不动的人还可以。列车开到罪犯埋伏的位置时大臣若是坐在窗边采取这种方法还可以,若是他到对面的通道上去了怎么办?或者说不定大臣的单间还拉着窗帘,他仍在睡觉呢。高田一伙不可能采取这种成功率很低的方法。”

“那么炸毁列车呢?在桥上安炸药,这在夜间是最有效的。”

“几百人都要炸死啊!”

“可是大臣也被害死目的就达到了。”

“这也不对。”

“为什么?”

“要采用这种粗暴的办法就不必特意在3月27日乘车进行预先演习了。”

“那您认为高田一伙要采取什么方法杀死大臣呢?”

吹田用挑衅的眼神看了看十津川。

“正因为不知道才麻烦哪!”

十津川说完后环视了一下刑警们:“查一查这九个男女,看看里面有没有被高田辩护过的人。”

“没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相符的。”日下刑警回答道。

“列车上这些人的名字恐怕是假的,要找出相近的来。”

“有了。”

日下在黑板上写出两个名字:山本正夫(38岁)--东京都杉并区中荻公寓209室;山下一郎(35岁)--东京都杉并区下荻空中公寓209号。

“山下一郎是樱井刑警通知我们的乘客姓名;山本正夫是因抢劫罪受高田辩护过的男子。樱井在山下一郎名下写着身高1.80米,痩痩的戴眼镜,头发很稀。请看山本正夫的照片,像极了。”

“确实很像,地址也很近似。虚报年龄时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这是人之常情嘛。”

接下去又找出两个相似的名字,其余几个人也都有问题。这多半是由于半夜里突然被人叫起来提问,被问者即使说了假名,但总会在什么地方同他的真名相似。有的则是名字不同而住址相同,这恐怕是突然说出了朋友的姓名但又不知道地址,便只好说出了自己的地址。

“因此可以认为高田一伙是潜入在单间卧铺车厢里了吧。”井上说道。

“问题是他们打算干什么?”

十津川交叉着双臂陷入了沉思。

他的脑海里回忆起那次在东京站上试乘“隼鸟”号列车时单间卧铺车厢的构造情况,列车员室在最前方,打开内侧的一扇门便是一条一米左右宽的通道,并排着14个单间,尽头上有一扇门,还有两个厕所和小仓库,饮用水也在那里。

武田信太郎有两名保安人员护卫,而且樱井刑警会在单间卧铺车厢里坚持到天亮,也会监视通道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高田一伙在车里该是无计可施。根据樱井刑警的信上说,那9个人不像是带着武器。即使他们带着手枪,樱井也罢两名保安人员也罢,他们都带着自动手枪,而且保安人员还是有名的神枪手。

“搞不清楚啊!”

十津川说道。

樱井站在1号车厢列车员室的旁边,透过门上的小窗不时地窥视着通道上的情况。

“其他车厢怎么办?”大西列车长问道。

“等天亮乘客起床后再查吧。”

“这就省事了。”

大西列车长松了一口气。

“无线电话可以修好吗?”

“很遗憾,还不能使用。”

“是吗?!”

樱井的声音深沉。

“中村朗这个杀人犯不在单间卧铺车厢里吧?”

“没有。”

“那么就可能坐在二等卧铺里了?”

“是的。”

“不要紧吗?他会不会对其他乘客下毒手?”

“据我们了解,中村朗是个除了对有钱人以外不对别人搞什么威胁的人。这次车上最令人担心的仍然是大臣了。”

“您认为他会对大臣一行人干什么吗?”

“还不知道。不过还是有备无患。这节车厢有我警戒,请您到别的车厢去看看。我想天亮后由2号车厢开始搜查。”樱井说道。

大西列车长答应着走回7号车厢。

1号车厢里只留下了樱井和列车员松下两个人。松下担心地问道:“您认为1号车厢里会出什么事吗?”

“能用信袋再联系一次吗?”

樱井对松下问道。

“行啊?什么事儿!”

“我想和搜查总部联系一下,想得到他们的回信。”

“在冈山站规定停车时该能得到回信。”

“我希望在这以前得到。”

“列车不到冈山是不停车的,所以这可不能啊!没发生什么情况是不能临时停车的。特别是运输大臣乘坐的这次列车就更不能轻易做了。”

“不停车也能发信吧?这是急件,请国铁务必帮忙。”

樱井要来信纸写了下述内容:

请与东京蒲田署搜查总部十津川警部联系。联系内容如下:曾于三宫站联系过的9名乘客中有值得注意的人时请国铁在西明石站予以暗示;站台前端站上工作人员--有1人时即站1名工作人员,有两人时即站两名工作人员。樱井于“隼鸟”号上。

“怎么样,国铁会给予帮助的吧?”樱井把信的内容让松下过目后问道。

“西明石是大站,有好几个值班的,他们不会不帮忙的吧。单间里的乘客真有可疑的人吗?是同中村朗有关系的人吗?”

“是中村朗的同伙。我在前封信中已请他们调查了,希望得到他们的回信。”

“明白了。下面通过的是兵库站,在那儿把信袋扔下去。从兵库站到西明石站列车运行十二三分钟,来得及的。”

信被装进一个三角形的信袋里。兵库站在黑漆漆的夜里渐渐靠近了,微微发亮的车站灯光突然由小变大,能看出车站的轮廓来了。松下打开列车员室旁边的窗户,夜间的冷气吹进车里,他探出头把信袋扔到通过的兵库站的站台上。

时间在紧张中过去。

樱井交替地看着手表和1号车厢的通道。唯恐在到西明石站看到搜查总部的回信之前列车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这一点使他担心,但使他感到更加不安的却是无法预测事情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如果罪犯真的是用手枪或刀向正在3室里休息的武田信太郎袭击那倒容易防了。制止就可以了,迫不得已也可以开枪把罪犯打死。问题是对方采用预测不到的方法时怎么办?

松下向樱井说道:马上就要通过西明石站了。

两个人把脸紧贴在朝站台一侧的窗户上,盯着进入的西明石站。列车驶过站前的信号机,车站的屋顶和没有人影而发白的站台临近了。

刚才的那封信果真能送到搜查总部而又得到回音吗?假如站台上连一名工作人员都没有站上,也不能断定是9名乘客中没一人是高田一伙的人。因为有可能樱井的信没有送到搜查总部或来不及回音,对这种情况无法确认是一个难题。

“有人!”

松下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樱井的眼光一亮。

“是有人!”

西明石站的站台瞬间向后飞去。在这瞬间他们看到站台的最前端一名、二名、三名、四名,有四名工作人员面向转道站成一排。

“有四个人哪!”

松下也说道。

樱井想到,九个人当中有四个可疑的,这就说明这几个人全是高田一伙的可能性,还是有这样的精神准备为好。

“九个人中最少有四个是罪犯的同伙吗?”

列车员松下说到四人时,脸色变得苍白。

“是的。”

“这还了得!他们为什么都要坐单间卧铺车厢呢?”

“如果知道就能采取对策了。”

“不能逮捕这四个人吗?”

“遗憾啊,这样做不合适。说他们像是罪犯的同伙但还没有证据。即使知道他们是中村朗的朋友和熟人,也不能只凭这一点就逮捕他们啊。”

“那可怎么办?”

松下紧紧地盯着樱井。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总之除了注视事态的发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正当樱井说话时9室的门开了。一位穿着睡衣的男人走出房间到通道上来了。他是个高个子、痩痩的男人,看上去睡衣显得过于短了。这个人就是自称山下一郎的人。

山下一郎用力把门关上之后,不由地扫了一眼通道周围。突然,他的视线碰上了在门外的樱井。就在这一瞬间,樱井看到他像是在微笑。或许是樱井的错觉,因为山下一郎转身之间向车厢尽头的厕所走去。

樱井紧紧地盯住山下一郎消痩的身影。大臣在3室,一旦有情况,樱井准备立即冲上去。可是山一郎一直向前走去进了厕所,没见他有窥视3室的动作。

过了将近10分钟,山下一郎依然没有回来。

“有什么可疑情况?”

松下在樱井背后担心地问道。

“只是有一位乘客上厕所去了。”

樱井说着猛然想到,与大臣同行的两名保安人员为什么没有轮流站在通道上呢?保安人员不属于警视厅而属于警察厅所管,而且樱井也不了解保安人员为保卫重要人物受过什么训练。武田信太郎又是一位自羽与老百姓打成一片的人,也许是武田信太郎叫保安人员不要大模大样地站在通道上,而让他们在各自的单间里休息?

山下一郎从厕所里出来就回到9室去了,未发生任何事情。

又过了五六分钟,这回是6室的门开了,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走到通道上来。他自称叫根本,在东京经营文具店。他也慢腾腾地走进了厕所。本来两个厕所在门的对面一侧,乘客通道上消失后是难以确认是否真正进了厕所。然而在由通道打开门向左拐的地方只有两个厕所和小仓库及饮用水,单间里面有饮水设备,在各个房间里都能喝到水,没有必要为了喝点水而到通道上来,所以只能判断他们是进了厕所。

五六分钟后根本看着手表回到通道上来。樱井原以为他会进自己的单间,没想到他竟路过6室向自己这边走来。根本打开门,走到列车室的旁边,看着站在那儿的樱井。和他搭起话来:

“啊,是警察先生。找到杀人犯了吗?”

樱井满腹怀疑,对方为什么在这时候来搭话?他会不会是高田的同伙?会不会是牵制自己?这时候别的单间里的同伙将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他抱着这样的畏惧感,一边透过门上的窗子看着通道一边对根本说道:“很遗憾,还没有找到。”

“因此在这个时间值班?辛苦了!”

根本一边晃动着肥胖的身体一边对樱井说道。

樱井想早些结束同这位中年男子的谈话,便特意用冷淡的语调说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根本从睡衣怀里掏出烟来,“借个火!我的打火机正好没气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想抽烟。”

樱井默默地把打火机打着火后递给他。松下在一旁插话说道:

“夜间睡觉期间不要抽烟。”

“这我知道,房间里写着哪。”

不知根本有什么打算,他在列车员旁边吸起烟来。

“您不回房间里去吗?”

根本微微一笑:

“回去一躺在床上就想抽烟。可是失了火就说不清了,所以在这里抽够了再回屋。”

樱井心里不是滋味,根本的出现使他担心。可是根本却一边吸着烟一边和樱井瞎聊起来,话题从警察的工作到撞了人后逃跑的罪犯,一直到职业棒球。他的呼吸里稍带酒味,说不定是在单间里喝了酒。

樱井逐渐感到不安:在不知何时会发生什么情况的时候哪能陪他瞎聊。假如这是对自己和列车员松下的牵制那就更有必要及早结束这样的谈话。

在根本吸完第一支烟并把烟头扔在地板上用脚踩灭的时候樱井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道:“请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根本还在嘟囔,但樱井不再搭腔,他便无可奈何地回到通道上去了。

樱井有了轻松感。可是这一回根本却把自己的单间的门把手弄得“咔吱咔吱”地响,接着又开始用脚用力踢门。正在夜里,除了开车有规律的振动声外其他声音都消失了,十分寂静。根本弄出来的声音宛如闹钟一样,有四个男女从别的房间起来走到通道上来了。他们四个人都穿着睡衣,出来后马上和根本吵了起来。

“大家都睡得正香,不要弄得咯嗒咯嗒的响声!”

“你踢什么门?究竟要干什么?”

“我有事才这么干的。”

根本回答道,很有可能相互殴打起来。

“他们是在演戏吧?”

樱井内心抱着这样的疑问和松下一起来到通道。

松下说道:“现在是在深夜啊!”

“请您来阻止这打扰别人的行为!”

“这人又敲门又踢门,太不道德了!我被搅得也睡不着了。列车员!对他得想个办法。”

一名看来有50岁左右的戴眼镜的男子对松下说道。

这回是松下问根本:“你为什么要踢门?”

“门打不开了,不得已啊!”根本再次踢门。

樱井推开根本,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尽管他用力往旁边拉,6室的门还是打不开,好像从里面锁上了。

“开不开啊!”

樱井看了看松下。

松下突然独自笑了,他说道;

“又是……”

“你说的又是是什么?”

“单间的锁是从里边上锁的,锁钩该是转上半圈之后再落下来。有时锁钩恰好在正上面,人走出来后使劲一关门,门也借着这股劲就锁上了。”

松下说完,从列车员室取来了通用钥匙很容易地把门打开了。

“实在对不起。”

根本连忙点头向松下行了个礼。

观望的四名乘客在门被打开时,“啪啪”地鼓起掌来。乍一看像感情自然流露的这一动作却使樱井精神一阵紧张。如果这些乘客是高田一伙而且要袭击3室里的大臣的话,根本特意粗暴地把门关上,把自己的房间当做密室,而这四名乘客的拍手会不会是什么暗示?樱井不由得警惕起来。

“请大家也休息吧。”

松下对站在通道上的乘客说道。

“突然被吵醒,哪还睡得着啊!”

五人当中的一个人说道。他是10室的乘客。

怪了!樱井此时皱起眉头。10室和6室隔了四个房间,根本把门弄得“咔吱咔吱”的响声和踢门声他都能听见,为什么坐在隔壁5室里的保安人员却没有起床走出来呢?两名保安人员分别乘坐在4室和5室。他们是为了保卫大臣才配备的,精神应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或许两人定时轮流睡觉?即便是这样,在这样吵闹的时候为什么不起床出来看看呢?房间里备有乘客一旦发生什么情况时按的红色报警电钮,他们放心地呆在房间里是因为报警电铃没响吗?即使这样也应当出来一个人看看通道的情况嘛!

五位乘客凑到一起聊上了,有人还拉开通道一侧窗户的窗帘,眺望着窗外深夜的景色。

樱井注视着鸦雀无声的1至5室的单间,为什么连一个人也没有出来呢?当然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预想中要袭击大臣的情况也没有出现,所以大臣一行安然入睡并不奇怪吧。但是他却感到不安,产生了一种妄想:大臣他们五人真的在单间里睡觉吗?会不会五个人都突然无影无踪,而五个单间里空无一人呢?然而,并没有发生任何情况对于只不过是一名警视厅的刑警来说,决不可能依其自己的想法来敲门证实他们是否健在的。

樱井看了看手表,才1时39分。他盼望天早一点亮起来。太阳升起,大臣和保安人员们起床走到通道上来的话就证实了他们是安全无恙的。

青木一觉醒来,躺着随手打开了头顶上的车内灯。他看了看手表,表针指着1时14分。

昨天晚上7时,因武田大臣到餐车用餐,记者和摄影师们都聚集在那里,不大的餐车十分热闹。以接近老百姓而自鸣得意的武田大臣要了一份盒饭,显得非常高兴。青木记得其中有三四位乘客随便向两名大臣的保安人员敬酒,两名保安人员当然谢绝了。他们的工作是保卫大臣,在餐车里酒饭未动。青木想:他们为什么要向保安人员敬酒呢?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保安人员?不会的,两个都系着鲜红的领带,在这种气氛下人人都会明白他们的身份。或者是知道他们是保安人员,为了对他们工作的辛苦表示慰劳?

反正下一步的采访要等到天亮,大臣一行起床后才能进行,青木此刻挂在心上的倒是下铺的那个女人。坦率地说,正是由于她青木才怎么也睡不着的。他一边想着她的名字叫八木美也子,一边装着上厕所的样子从上铺上下来。

下铺的挂帘有道二三十厘米的缝隙。青木漫不经心地窥视了一眼,她不在。大概是起床上厕所去了。

青木也向厕所走去。他走到两节车厢联结处站住,点了一支烟。他想等她从厕所出来后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搭话吧。

下行的“隼鸟”号列车保持着一定的速度继续奔驶。大概是要到道岔口了,汽笛发出尖锐的声音。

青木抽完了第一支烟八木美也子也未出现。这时一位穿着睡衣的乘客睡眼矇昽地走过来,并进了厕所。

她没在厕所!那么去哪儿了?餐车早就停止营业,整个车厢的人都在睡觉,她无处可去。她消失到哪里?她说过是去西鹿儿岛,不可能是在青木睡觉期间中途下车了。倒可以考虑是她的朋友或亲属坐在这次车的别的地方,大概她到他们那儿去了。再不然就是她有情人坐在单间卧铺车厢里?也许是两个人想一起旅行,但只买到一张单间卧铺票,无奈她就坐到二等卧铺里,到了半夜去单间卧铺车厢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寻找她岂不成了傻瓜!

不过……青木想起了他在3月27日乘坐下行“隼鸟”号列车的事情。那时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就是在单间卧铺中消失的,她被人杀害后又出现在多摩川上。在这次列车上又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呢?可到哪儿去找八木美也子呢?上次找田久保凉子可以在单间卧铺车厢里寻找,而这一次连八木美也子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青木又看了看手表,再过十五六分钟就到2时了。列车2时15分还将在冈山站规定停车。那时又会唤起那讨厌的回忆吧。警察似乎从否定他的证词方向进行搜查。可是青木还是认为自己是在冈山站被人从下行“隼鸟”号弄下来移入下行“富士”号列车上的。

青木想,要是在列车到达冈山站之前找到八木美也子就好了。因为他总觉得列车在到达冈山站的时候又会发生某种不测的事件。

凌晨1时45分,一个男人的声音给东京丸内的国铁综合调度室打来了电话。

东京综合调度室负责东京北、南、西三个铁路局的全线运行管理工作。此时由东京站发出的各次列车都已驶出本调度室的管辖范围,正在安全正点地行驶中。到天亮为止再没有由东京站始发的列车,这段时间是调度室最清闲的时间。就连刚才还戴着带话筒式耳机和各车站联系的调度员们大多也在打着盹。

电话就在这时从外部打了进来。调度长中原接了电话。

“你要好好听着,因为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说道。

“你是谁?”中原问了问。

但是对方并不理睬他的问话。

“没时间了!你好好地听着:我们在下行‘隼鸟’号列车的1号车厢上安装了炸弹,将在凌晨2时爆炸!”

“什么!”

中原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变得尖锐,几位调度员一下子惊醒了,他们惊讶地把脸转向中原。

“镇静!听着:现在下行‘隼鸟’号列车应当行驶在姬路与冈山站之间。这次车的1号车厢即单间卧铺车厢里坐着运输大臣一行。我说的就是这次车的1号车厢上安装了炸弹!再有15分钟,不,还有13分钟就要爆炸!你们要马上采取措施!”

“这儿是东京综合调度室,下行‘隼鸟’号列车已经驶入大阪调度室的运行管理范围了!”

“这我不知道!”

这个男人在怒吼。

“反正那趟车的1号车厢上安装了炸弹并将在2时爆炸。当你们争论什么权限范围的时候,以大臣为首的乘客就将被炸死!你们认为那也无妨的话就请便吧!”

“稍等一下!”

中原急急忙忙地说道,并把话筒重新握好。

“如果这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因为我不愿意看到与此无关的第三者卷进去。”

“你不会是在说谎吧?”

“我的名字叫高田悠一,你问一下警察就明白我是不是说谎了。”

“就算是真的装了炸弹,怎么取下它呢?”

“2时就要爆炸,没有时间取下来了。只能让1号车厢的乘客避难!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了,快!”

他说完这些就粗暴地挂上了电话。

中原依然拿着话筒,脸色表现出半信半疑。就恐吓列车和车站上安装上炸弹的电话并不稀奇。因事关人命,每次都得停车进行检查,然而没有一次真发现有炸弹。而这个男人的话倒使人不得不信,因为他连自己的姓名都说出来了。

中原拨通了“110”,把自己的身份和接到过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对方让他稍候一会之后,一个深沉的声音代替了原来接电话的人。

“我是十津川警部。听说有个叫高田悠一的说下行的‘隼鸟’号列车上安装了炸弹就要爆炸?”

“是的。他说只要对警方一提高田悠一你们就会相信。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时间解释了,不过他的确是被我们跟踪的犯罪嫌疑人。”

“那么说1号车厢安装了炸弹的话可以认为是事实了?”

“请按事实采取行动!能让列车马上停下吗?”

十津川的声音也变得极其紧迫。

“我们试试看吧。”

“那么拜托了,停车后马上让1号车厢的乘客避难。”

“明白了。”

中原一挂上电话就取来列车运行图。他脸色苍白,因为下行的“隼鸟”号列车上乘客的生命系于自己一人之手。而且车上的无线电话坏了,和这里无法联系。现在的时间是1时50分,那趟车大概运行在上郡与三石之间,他们都是些小站。中原心情沉重。

大阪调度室的电话总算接通了,中原请对方叫来调度长。庆幸的是那位调度长梅田曾是他的同班同学。

中原把电话的事情告诉了梅田,他的话说得很快:

“据警方讲此事的可能性极大,马上让下行的‘隼鸟’号列车停下来。”

“必须让列车停在哪一个站上,好让乘客避难啊!”

“就那么办吧。爆炸的时间是2时。”

“好吧,试试看。”

调度长的桌子上并排着一串电话,是和各站进行紧急联系用的。梅田仲手抓起通三石站的电话。

“这儿是三石站的运行室。”

一位年轻站务员的声音传进了梅田的耳朵。

“我是大阪调度室。下行的‘隼鸟’号列车通过你站了吗?”

“不久就要通过我站。”

“因为事情重大,你要沉着,仔细地听着:下行的‘隼鸟’号列车上被人安放炸弹了!”

“真的吗?”

“大概是事实。要当事实采取行动。炸弹大概是安放在1号车厢上,但没时间来寻找或拆除了。让列车停在三石站,叫乘客避难。运输大臣坐在1号车厢里,要特别注意。”

“明白了。”

“爆炸时间是2时,立即行动!”

“是!”

站务员紧张的声音消失了。

小小三石站将会乱成一团,而梅田则无能为力,只有祈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