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依加的“峭壁” 第六节
满场轰然,这股冲击波就象地震般地轩然作响。被指名道姓的土方悦子,在一瞬间用眼光扫射似的看着伊恩哥尔顿的脸,现出了何等悲壮刚毅的表情!
在高濑一秘的翻译后,伊恩哥尔顿继续说着:
“试将土方悦子对照一下方才陈述的条件,她的环境完全符合。而且她说在二十二日晚八点四十分左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询问门田先生得知,他当时因感冒先回房间。土方小姐具有门田先生助手的资格,在正常情况下,门田先生提早离开的话,就应该继续以后的工作。然而,她在门田先生进了房间四十分钟以后,也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说是不久就睡着了。为什么她不等到全体团员从湖畔回到旅馆,或者在服务台,或者站在室外看着团员回旅馆呢?诚然她是有理由的,即团员们很喜欢传奇色彩的古堡湖畔,谁都不愿在心理上受到拘束而想自由行动。且星野加根子也有强烈要求,希望有这方面的自由。此事本身是事实。可是,土方悦子要是真的希望没有事故发生的话,就不会那样,在不妨碍团员自由的前提下,应该去观察得晚一些。
“本职认为,土方悦子幸亏由于星野加根子的要求而很快回到了房间。但没有一个团员目击她八点四十分进入了房间。因为那时所有的团员都还在湖畔未回旅馆。她虽然称云八点四十分进入自己房间睡觉了,可没人能证明。总而言之,谁也没在八点四十分前看见她回到门厅。从这方面不得不说,无法提供不在现场证明。
“在这儿,本职觉得可以设想,土方悦子小姐与莱本湖杀人案中有着重要的关系。试述其行动如下:土方悦子先分別到房间里访问了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在其极力主张下,两个人都答应深夜逗留在莱本湖畔。以本职的想象,她或许从中斡旋两个人的不睦,或许反过来述说某种中伤攻讦的言语,让她们在湖滨对质。其他的团员不可能参预到这种行动中去。在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先将藤野由美推入湖中使其溺死以后,接着她又走近站在别处的梶原澄子,同样地乘其不备袭击溺毙后,利用前面提到的从旅馆后门口堆放杂物的手推车,把尸体搬运到倒伏的游艇旁,又将尸体从手推车上卸下来,然后以把手代替杠杆,撬起游艇,将尸体塞到船肚底下。
“只要推迟发现梶原澄子的尸体,大家都会自然推察杀害藤野由美的凶手就是梶原澄子。因为原先这两个人就不睦,遂即就能得出由于冲突杀人发展到凶犯逃亡的想象。
“我想,其后土方小姐从湖中搜集到水藻和鳟鳞回到了旅馆。湖畔说来黑碜碜一片,但各处还是有路灯的。路灯之下的湖面在狭小的范围里就象探照灯那么明亮。在这集中的照明下,可以看到流浮物、断藻或纷浮的鱼鳞。她带着这些东西回到旅馆,但没法通过服务台。因为在深夜十点至十二点那么晚的时间里,自然会引起服务台工作人员的注意。她从后门走进旅馆的走廊,就象她把那辆手推车拿走那件事可以证明的那样,她对后门里的甬道是十分熟悉的。
“然后,她用从服务台取来的钥匙打开了藤野由美的16号房。进屋以后把从湖里采集来的鳟鳞藻屑倒满洗脸盆,再把水从排水管里放走。我想把鳞藻挂在排水管上是她设的圈套。只要用手指头就能完成的简单动作,从而蒙蔽我们去搜查线索。
“事实上,本职的部下刑警丹比斯也不知不觉地上了当。丹比斯一发现排水管上的鱼鳞藻屑,就推定最初的罪行是在这儿施行的,然后用手推车运走尸体,再投入水中。本职也赞成了丹比斯的推测,认为是把藤野的脸浸在洗脸盆水里,使之窒息死亡后,又把尸体投入湖中,造成让人看起来第二现场就象是第一现场般的假象。这可以说是利用侦缉人员心理的骗术。
“最后,我留意到刚才听到的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退还戒指,土方悦子对门田先生缄口不言的这件事。在通常情况下,由于委托退还戒指的藤野由美被害,即便此事和凶杀案无直接关系,我觉得出于关心,是应该告诉门田先生的。这是正常的心理状态。但土方悦子却没这样做,这就能清楚地表明她的诡秘心理。
“如上所述,关于两起杀人案的动机和原因,我们尚且未能推测。就象多次提到的那样,我们不十分清楚被害者的身份和环境。杀人的原因相当重要,由于被害人平素的生活环境和状况纷多杂冗,我们英国警察是不可能进行这方面的调查。以后还得依靠日本警方调查侦破,只好等待他们的报告了。可是,若罪犯能自己供述那些情况的话,我们就能及早得以了解。有关两名被害者身份的调查报告,将一个月以后才能从日本送到,我想这将成为本职陈述具有价值的根据。
“本职在此遗憾地明言,土方悦子小姐作为重要参考人应该留在这儿。我主张要行使审讯的权利。”
窗外完全是夜的世界,阿依加的白色峭壁及曼希的白峰,以及展现在左手边的圣母玛利亚抱着基督尸体黯然神伤的油画,都在黑暗中被拭去了,没留下什么影迹。仅仅看得到附近旅馆几个亮灯的窗,和遥远的山麓丘陵地带上孤独的农家灯火。
室外的冥冥晦暗,似乎将土方悦子投沉到了不祥的处境中去了。大家也都陷入了颤悸和沉默之中。
土方悦子在众人沉郁的凝视中站立着。她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迅即又站稳了,面对着休兹探长,要求发言。江木奈歧子用悲壮的表情,准备正确地翻译作好记录。
“方才伊恩哥尔顿警长的话相当有意思。我十分敬服他的洞察力。但遗憾的是对照我却是谬误千里。我不准备在这里逐条反驳了,因为这样实在麻烦,既无意义又浪费时间。”
土方悦子多少带着挑战的口气,又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有的人惊叫出声来,有的人则和邻座窃窃絮语。
门田惶惶然地望着身边土方悦子轻盈的体态,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她接着讲出来的话:
“伊恩哥尔顿警长判断凶手就在这个妇女团体里,这完全是武断的偏见。我想先指出这件事:
“莱本湖的杀人案,不是外国人所作的案,这一推测我认为也是妥当的。这一罪行与日本人有关。可要说起日本人来,那就不限于这个玫瑰旅游团的女性,发生杀人案时,也有日本男子来到现场附近,即在此旁听的日本记者们。”
新闻记者席上的五个人触电般地一起仰起脸望着土方悦子。
“我想分析一下日本的新闻记者们为什么会到莱本湖来这件事。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这些人到偏僻的苏格兰农村来的呢?毋庸赘言,那是和在哥本哈根皇家饭店发生的多田真理子的未遂扼杀事件有关系的。原因即基于此事。要是没有多田真理子的事件,新闻记者们会不会特意赶到苏格兰来追我们呢?
“当然,在伦敦的兰开斯塔旅馆不是也看见过这五个人吗?在温莎城垣不是也看到过他们吗?五名记者对各个团员都发问,作了采访。他们之所以有采访的行动,是从哥本哈根的多田真理子事件引起的。
“如果未遂扼杀事件仅仅是单纯的事件的话,记者们或许会不屑一顾。正因为日本的报纸上大肆渲染了哥本哈根的多田事件,激发起读者强烈的兴趣,因而成为他们热心采访的动机。加之受到刺激的三大报和联合社总部,各自给伦敦报社记者发出指令,要他们即去采访组稿。欧洲旅游团全部由妇女组成,已够显赫瞩目,而遭到袭击又是该团的一名妇女,这当然要使日本的读者饶有兴味了。
“要是没有哥本哈根事件的话,日本报界也就不会大肆渲染,日本新闻记者也许就不会聚集到莱本湖滨来。
“只能说也许,因为我还有疑团未解。我是这样想的:纵使没有哥本哈根的多田事件,可能也会有其它的理由,肯定在这次旅行中被采访的。总之,多田真理子的奇祸,虽然被花里胡哨地登在日本《体育文化新闻》上,但要是发生了其它的事件,也会照此办理的。反过来说,为了写报道,可以说通讯员在期待着某种插曲在妇女团体里发生。不管是否发生意外的变故,反正玫瑰旅游团已经成为他的采访对象。从这个意义来说,难道不能说他在期待所谓可能性吗?只要有某种多田真理子那样的事,即便是更单独的、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都可以。关键是以此达到向日本特约报刊投稿的目的。通讯员幸庆的是,听说了多田真理子的事件,这作为报道价值上是绝好的素材。哥本哈根的旅馆方面,出于信用方面的原因,不向外界披露这桩事件。通讯员凑巧在我们团体出发后去旅馆,向侍者了解到多田事件。
“那个通讯员为什么要把玫瑰旅游团的动静登在日本《体育文化新闻》上呢?这仅仅是通讯员的使命感,还是作为记者的功名心呢?或者只是为了本人的生活呢?我认为不是为了完成以上的行为。总之,通讯员是为争取机会参加今后的旅行活动作准备。也许通讯员最初是打算单独进行活动的吧?
“然而,多田事件的报道过于引起了日本报纸读者的强烈反响,虽然这可不是通讯员预期的效果,但在某种意义上给他带来了好处。如果他单独参加活动的话,会引人侧目,而要是有其它报社加入,则鱼龙混杂,不易惹人注意。
“刚才我所提到的情况,和伊恩哥尔顿警长是基于完全不同的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