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方混战 第一节

武藏野杀人案搜查本部设在三鹰车站附近的武藏野警察署。

本部占用的是警察署柔道场。搜查人员就在草垫子上摆上桌子开会或研究材料。

田村町岛田玄一被杀事件和这次发生的不二野病院护士小木曾妙子被杀事件在某些方面是共同的,根据刑警桑木的建议,在武藏野警察署召开了搜查联席会议。

两起案件的联系点是:

①都厅内新闻社的前记者岛田玄一在被害前,曾在三鹰车站前的茶座内与小木曾妙子多次会面。

②被害者岛田玄一的衣袋内发现有冊符号的纸片,这符号是精神病院重病号的标记。

两起案件的不同点是:

岛田玄一的死是明显的谋杀。

小木曾妙子系奸后扼杀,属于偶发事件。

两者被害的原因虽然不同,但存在着明显的联系,特别值得怀疑的是:这两个被害者生前曾多次在茶座约会,这一点颇为重要。

从小木曾妙子体内取到的精子血型,经精密检查,按ABO式属于A型、按MN式属于M型。

“重要的旁证人饭田胜治的血型,和这一检查结果完全相同。”这是武藏野搜查本部滨冈主任在会上报告的。“饭田供认,当晚在被害者小木曾妙子的住处,曾与该女人发生过性的关系。因此,也可以断定小木曾妙子在现场被扼杀但未被奸污。但是,从被害者的状态看,衣服是凌乱的,皮肤有一处受伤。饭田的供词是不能确信的。再说,连饭田自己也承认,他们的关系一向亲密,这在不二野病院的护士中,没有不知道的。不过,据说最近饭田对女方冷淡起来,小木曾妙子很气愤。饭田是事务长。妙子是在病院工作多年的护士,两个人在三年前就相好了,最近饭田又另有新欢,妙子有时把饭田叫到背地里又哭又闹,护士们都亲眼见过,可以这样设想,那天晚上,饭田把沙子领出去,两个人争吵的结果,男方动火把对方杀害了。当时饭田为了制造假象,有意造成奸杀场面,这也未可知。还有,饭田把那个女人领到那个偏僻地方,情欲发作,强迫女方,由于女方愤怒反抗,饭田恼羞成怒下了毒手。不管是哪种推论,都是根据和饭田的血型这一点做出来的,这是有力的证据。同时,饭田自己也承认和小木曾妙子有不正当关系,所以这是很可疑的。”

“饭田不是在不二野病院和都议会议员岩村章二郎见过面吗?”

“是的。这一点,岩村章二郎和当晚病院值班护士都能证明。据说当晚,饭田是夜里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到病院的。”

“饭田是怎么供述的?”

“饭田承认,他是想甩掉小木曾妙子的,但极力否认另有新欢。为了结束和妙子的关系,曾多次找她谈过。关于断绝关系的事是两个月以前提出的,妙子不答应,还时不时地口出恶言。这太有损于事务长的面子,所以最近又对妙子进行安抚。为了使她驯服,曾几次找她劝说。发生事的当天晚上,是事先和她约定的:同天还有个约会,是和病院经营者爱养会的理事岩村在病院见面。因为这后一个约会的时间很晚,所以先到小木曾的住处去了。小木曾因为饭田要来,特意买的牛肉,两个人一起吃的素烧。谈到断绝关系的事,小木曾终于同意了。就在这时候,和那女人发生了那个关系。这是饭田说的。”

“去谈断绝关系的事,却又发生了关系。这是不合情理的。也许是所谓男人的劣根性吧。饭田说,断绝关系的事谈妥之后,是女方提出的,要最后欢乐一次。”

“田村町被杀害的岛田玄一,生前和饭田有什么关系没有呢?”

“饭田说,不认识他。”

岛田玄一衣袋里的那符号和小木曾护士,两者是从精神病院这一点联系在一起的。饭田事务长必然成为这种联系的扇轴式人物,如果饭田与岛田确实毫无关系,那么这个扇轴就崩裂了,就得重新去找线索。

“这就有点奇怪了。”桑木说道。“岛田玄一被害前曾多次和小木曾妙子相会,和妙子关系那么密切的饭田就没从妙子那里听到岛田玄一的名字吗?这是不可能的。关于这个,他是怎么说的?”

“饭田说,他一次也没有听妙子讲过岛田玄一的名字,他是这么一口咬定的,”滨冈主任答道。“我反复追问,饭田矢口否认。我又向那个病院的护士和职员调查过,都说岛田玄一没去过病院。我拿岛田玄一的照片给他们看,都说不认识。”

“不过,这一点,”桑木歪着头说道。“不是一直在见面,岛田和饭田不过见了一二次面,见面的时候也可能用的是别名,所以病院的护士们不可能认出他来。”

“这倒是很值得注意的,不过,现在还不是追查这些细节的时候。”

“岛田和妙子经常在三鹰的茶座里相会,可能是小木曾妙子为对饭田发泄私愤,向岛田暴露了病院的内情。事隔不久,岛田就被杀害了。所以那内情还没来得及揭露出来,便被压下去了。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

“岛田玄一自从当了厅内新闻的记者,一直专门搞敲诈的勾当。从这一点看,很值得思考。不过,问题在于他和小木曾妙子的关系,也就是说,小木曾妙子即使打算揭露病院的内情,如果以前不认识岛田玄一的话,也下会把他请来。是她早就和岛田玄一认识了呢?还是岛田闻到了不二野病院的气味,在摸底当中偶尔抓住了和饭田事务长有暧昧关系的小木曾妙子的呢?”

“这对于下一步搜查是极为重要的。”

参加会议的搜查人员都同意桑木的看法。

关于这一方面,已经作了调查。岛田玄一的妻子不知道小木曾妙子的事,也没听说过什么不二野病院。查访了小木曾妙子住处的那家房东,据说从没听妙子谈过岛田玄一的名字,也没见过象岛田玄一样的人到过那里。

根据情况还可以推断出,岛田玄一闻到了不二野病院的一些气味,想作恐吓的资本,在调查中遇到了小木曾妙子。这种想法也许更切合实际。

妙子特意到三鹰茶座去找岛田,是出于对饭田的愤怒,觉得饭田太无情了,求岛田给地出气。

桑木谈了这个意见后,武藏野的搜查员笑着说道:“不,不一定是这样。那个病院的女护士们经常到三鹰去。本来嘛,在那个地方建立病院,简直和在深山生活一样。护士们常常这么抱怨。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姑娘更不满意,下了班没地方可玩,只好坐上汽车到三鹰啦立川啦那一带去喝喝茶,这就算她们的最大乐趣了。”

如果是这样,小木曾妙子找岛田谈话,除了三鹰也就没地方可去了。

“所以,”武藏野的搜查员继续说道。“她们大部分人是从都内医院选拔到精神病院的。比起这个寂寞的农村,护士们都向往热闹的市区,因此,经常有人调动。”

“在精神病院使人格外郁闷,特别是那些年轻女人。”

桑木他们把不二野病院附近当成风景优美的地方,因为那是住在都内偶尔到了郊外,产生的一种感觉,当然对生活在那里的年轻女护士们的寂寞心理是不理解的。武藏野搜查员的这一番话,使桑木很感兴趣。

“这条线还捋不出头绪吧?”

另一个搜查员插话道。

“饭田事务长和曾沙子最近和好了。饭田说,他和妙子的关系破裂之后,妙子好象得了歇斯底里症,他只好再三哄劝她。另外,也许他还想知道曾妙子是不是把病院和他自己的秘密泄露给岛田了,究竟泄露了多少。为了这个,他才装作低三下四的样子去和那女人亲近。会不会是这样呢?”

“嗯,这也是一种设想。”

滨冈主任还是不太感兴趣。

“重要的是饭田新搞的那个女人。小木曾妙子认为饭田冷待了他,是因为另有新欢。她才得了神经官能症。她的歇斯底里相当严重,病院里的人沒有不知道的,饭田觉得很难办。那个新搞的女人,有些线索了吗?”

“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多方面调查了,就是打听不出来。”滨冈答道。“通过这个案件可以看出,不二野病院的男职员和女护士之间的关系相当乱,除了年纪小的实习护士外,凡是在那里工作时间长的护士几乎都跟男职员乱搞。不只是饭田。可是这和案件没关系,就不要说了。”

“从这乌七八糟的关系里,找不出饭田新搞的那个女人吗?”

“目前还没找出来。”主任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取过面前的茶壶向碗里倒茶。“问饭田,他说那是小木曾妙子瞎疑心,他是因为对妙子的性格感到厌烦,才想离开地的。那女人胡思乱想,认为他另有新欢,就大吵大闹起来。从目前看,饭田的自供是真实的,因为提不出反证来。”

桑木一面听着这些问答一面想着青酸加里的事,那是杀害岛田玄一的毒药,病院里是否有这种药品呢?另外,还有岩村照像制版所那条线。

“不过,更重要的是饭田和岩村章二郎在病院里的约会为什么那么晚呢?饭田是怎样解释的?”

桑木问道。

关于武藏野的粜件,桑木不能直接参与搜查,资料全部掌握在当地的搜查本部手里,这个联席会只是把他们掌握的材料介绍给大家。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桑木也不是不可以向饭田进行查问的。不过,那得掌握了确实与田村町杀人案有关的证据。目前,还为时过早,只能从调查饭田的有关人员那里间接听到一些情况,但总觉得有些隔靴搔痒。

“这个,”滨冈喝干了杯里的茶,说道,“岩村是都议会的议员,同时也是不二野病院的经营者医疗法人爱养会的理事,他和病院的事务长商谈这类事也并不奇怪。问题是相会的时间。夜里十一点多钟,未免太晚了……我问饭田的时候,他说这种情况过去也有。由于岩村的本职是搞土木建筑的,加上都议会的公职,非常忙,根本没有闲余时间,只有深夜才能商量一下病院经营方面的事。那天晚上就是这种情况。另外,那天院长和其他理事都没参加,这在过去也是常事。”

“唔,那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岩村的缘故,开会的时间过晚,事务长就代替了院长。总之岩村是理事会的实权派,理事长是由院长江口贞治郎大夫兼任的。”

“问过岩村都议员了吗?”桑木问道。

“岩村说的也是同样的话。那次会面大概谈了两个多小时,然后由病院派车把两个人分别送回家的。”

“那么,回去的也相当晚了吧?”

“是晚了,据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有文章的。”

桑木把双肘伏在桌上,上身向前探着。“那次所谓的会面,是否和岛田被害有关系呢?岛田抓住了不二野病院的把柄……病院究竟有什么弊病呢?从现象上看,肯定是有的。护士小木曾妙子很早就在病院工作,她是深知内情的。她出自对饭田的怨恨才向岛田揭露了内情的吧。揭发的程度固然不得而知,但在经营者方面就沉不住气了。一定是商量今后的对策。岩村比理事长更有实权,只要这两个人一商量就行了。问题是那个病院是不是真有弊病。如果真有,我认为就得秘密调查了。”

“这些,目前正在调查,有待进一步研究……再就是关于出租汽车的问题。”滨冈主任谈到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先看了看笔记本。“大家都知道了,岩村都议员是从新宿的‘筑紫’门前雇的车。这辆车是当晚在那里等客人的。是哪个公司的,可惜当时雇车的侍女没弄清。这车把岩村议员送到不二野病院。从时间算起,这车回程的时候,可能正赶上拉饭田和小木曾妙子,又一次返回不二野病院。饭田的旁证是,到了不二野病院之后,小木曾妙子是坐着那辆车回去的。同时从现场的情况看,小木曾妙子无疑是被汽车拉到那里的,这出租汽车就是一个问题。究竟是哪家公司的,岩村都议员、饭田事务长都没有注意。另外,访问过附近居民,这一带的人睡得较早,没有亲眼见过的。只有一个人说在那个时间,听到过汽车的响声。目前,从各个出租汽车公司的报告看,还没发现有涉及这一案件的司机。本来嘛,都内的出租汽车公司就有四百多家,现在作出回答的大约有三分之二,还有一百三十家没提供调查结果。只有全部报上来才能弄明白。我们又不能把全部力量放在出租汽车上,汽车问题得从更大的范围去寻找和分析才行,”

“不过,”桑木说道。“从时间和地点来看,岩村都议员、饭田以及被害者所坐的那辆出租汽车,是最可疑的。假如全部汽车公司都找不出与这事件有关的司机,恰恰证实那个出租汽车的司机就是凶手。这条线反而更清楚了。”

“有道理。你是说那个司机如果与案情确实无关的话,是该把事实经过全部报告上来的吧?”

“就是这个意思。那个司机不敢露面,我认为正说明他和案件有关系……司机都要填写日报单,什么时间到什么地点送客人,走了多少公里,这要和车费符合。在汽车行驶仪器上显示的只是里程数,如果按里程把去向改变了,就查不出来了。我认为,目前不要管别的汽车了,应该把出租汽车这一项作为主要线索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