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排查
警官们一致认为,凶手经过精心策划,巧妙地利用了现场的特殊条件。
选择放映《狂热的男人》第十一周的影剧院为犯罪地点,是罪犯经过无数次现场调查后最终确定的。该影片由疯狂的摇滚乐与惊险的驾车特技组合而成,无论哪一个观众在座位上大声叫嚷,周围的人是无法听见的。
尤其二楼指定席是无人区,对于实施犯罪十分有利。倘若周围只要有几个,罪犯也许没有行凶的胆量。不管光线如何黯淡,可疑举止任何人都能辨别。假如罪犯是细心人,必然经过周密考虑,以防意外而受挫。被害人一旦察觉罪犯杀人动机必然逃跑,或者在颈脖子被绳索套住的一刹那,敏捷地用手指插入绳索间避免窒息,而后大声呼救。这种场面,显然会映人其他观众的眼帘。
本次凶杀案,罪犯用心良苦。一是利用银幕中歇斯底里的迪斯科以及走红影片临近尾声的机会;二是利用楼上指定席属无人区的有利条件。由此页见,罪犯对影剧院的放映规律、地形和进出路线了如指掌。
凶手,显然不是影剧院内部的工作人员。当天下午出勤的全部工作人员与警方一一照面并接受讯问,他们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皆能相互证明不在案发现场。其实,警方一开始就认定凶手不是来自影剧院内部。
一方面,被害人不可能独自一人坐在楼上指定席,必然有陪伴者;另一方面,影剧院里的工作人员不可能陪观众坐在一起。即使利用请假或休息日犯罪,也不可能在自己熟悉的影剧院实施。
罪犯肯定是男性,与被害人有特殊关系。在没有查清被害人是牡安夜总会的妈妈桑山口和子之前,警方已经断定杀人动机源于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虽这种推断比较常见,可许多杀人动机往往被平凡的推断而命中。
由此又推断出,罪犯为实现杀人计划曾多次事先来到香里香才影剧院察看。基于上述理由,罪犯与被害人偶尔来影剧院观看电影遂起杀意的推断是没有根据的,也不是由于感情上的突然恶化引起的突发性犯罪事件,而是根据影剧院里的特定条件经过反复推敲精心策划的杀人事件。
实施计划的时间,定在《狂热的男人》放映至第七周和第八周观众开始减少以后。警方讯问剧场的有关人员,得知该电影自第七周的星期三、四以后,楼上指定席的观众平均每天只有三四人,只有周末、周日略多些,有二十多人,平日里极少有观众去楼上的指定席观看。
一到第八周,除周末与周日外,楼上指定席没有观众。一直到案发的第十一周,楼上的指定席情况依旧。并且,出事那天是上班日。
电影放映至第十周虽遇上孟兰盆会,但与东京关系不是很大。由于许多人回原籍参加孟兰会,在东京市中心的人口剧减,道路上由于私人轿车减少,交通堵塞暂时缓和。
假设罪犯曾独自一人悄悄到香才里才影剧院察看情况,那可能是第八、第九或第十周的某一天。即使是第十一周,也是案发的二十日之前的某一天。据此可推断,比起离案发最近的前一周,第八周到第十周之间的可能性更大。罪犯到影剧院察看时,无疑发现了奇迹,楼上指定席空无一人。
从第八周到第十周之间,楼上指定席入场券一张也没有卖出。而前往察看的罪犯,肯定是购买楼下自由席入场券,而入场后却上到楼上的指定席。假如罪犯上楼只是站着察看而不是坐着察看,也就难以变成作案现场。
罪犯在察看中发现:楼梯口没有检票员,购买楼下自由席入场券的人,可以随便上楼到指定席观看电影。事实上,无论电影如何走红,在长达十多个电影周之后,不再会有观众购买楼上指定席的入场券。
因此,影剧院也就不再安排工作人员在楼上检票和作向导。不用说,放映时不会有工作人员上楼巡逻。
但是,如果仅凭现在推断的情况查获狡猾的罪犯,无论侦查警官多么老练,无疑也是困难重重的。
目前,罪犯的长相和特征一无所知,就连罪犯的身高、体形、着装和年龄也都是谜。从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多半是男性罪犯。确切地说,凶手究竟是男是女尚无法断定。
即使向第八周到第十周这二十一天之间的观众了解当时的情况,也多半是瞠目结舌,一问三不知。
首先应该向谁打听?如何打听?尽管褛上指定席没有观众,但楼下自由席的观众有许多是青年。通常,电影周里每天放四场,每场重复同样内容的电影。二十一天的时间里,观众人数累计达到七八千人次。如何一一找到那七八千人的姓名与住址,简直比登天还难。
事发后已经三天了。初步排查分两个阶段,首先查访牡安夜总会。
傍晚六点左右,牡安夜总会的所有员工集合在一起。这种时候,夜总会多半在清点出勤的服务生与服务小姐的人数,接着由妈妈桑或经理进行营业前的训话。警方利用这个时间了解情况,是因为客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光临,一来不影响该夜总会的正常营业,二来保证足够时间讯问情况。
牡安夜总会的横内经理首先接到警方的通知来小房间,警方向他了解情况。今天下午四点左右,根据被害人的连衣裙加工单位——银座某时装店老板的证词,证实在香才里才影剧院被害的年轻女子是牡安夜总会的妈妈桑山口和子。这是警官手持连衣裙走访一家又一家时装店,花费相当精力和时间,终于在第三天查到被害人的真实身份。应该说,收获不小。
“怎么,香才里才影剧院里的被害人是我们夜总会妈妈桑山口和子?”
经理横内三郎大声惊叫,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发愣的眼珠瞪得圆滚滚的,眼看要从他那凹陷的眼窝里蹦出来似的,一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许久,他才缓过气来。
香才里才影剧院里发现无名女尸的消息,第二天便在各家报刊上登载了。标题醒目,还配有连衣裙和现场的摄影照片。当时,还不知道被害人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经理横内三郎目光呆滞,同样内容的话一连重复了两三遍。那消瘦的脸颊,顷刻间苍白起来。
侦查警官从衣袋里掏出被害人死后在现场拍摄下的脸部照片。
横内经理一看照片“哇”的一声伤心地叫了起来,满嘴的白色唾沫。
“是妈妈桑山口和子吧?”
“是,确实是她。”
他嘴唇不停地哆嗦。
“可是,为什么妈妈桑……”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简直无法相信报上刊登的香才里才影剧院的被害人竟然是自己夜总会的妈妈桑,说话有气无力,开始语无伦次。
“妈妈桑的姓名?”
“叫山口和子”
“年龄?”
“哦……”
“说大概的也行。”
“在二十九岁到三十岁之间吧,可她自己说成是二十七岁。”
“住址呢?”
“在目黑区自由丘二路三十二号。”
“结婚了吗?”
“没有。”
“有同居者吗?说说那个人的姓名?”
“应该没有。”
“你经常去自由丘妈妈桑的家吗?”
“不常去,有时候去,是与妈妈桑商量财务报告和制定营业计划。”
“服务小姐也去妈妈桑家吗?”
“有,店里共有三十二个服务小姐,其中有五六个常去妈妈桑家。”
“她们是去玩吗?”
“不全是,主要是与妈妈桑商量。有的是想回到原来的夜总会,有的是向妈妈桑诉说自己被同伴欺负。有些服务小姐是五年前开张时从其他夜总会借来的。我是中途来的,无法插手。再如,服务小姐之间的纠纷,我无法处理。服务小姐们闹不团结,反目为仇,必须由妈妈桑出面,才能……”
“这夜总会自开张有几年了?”
“五年。”
“你从开张时起就担任经理了吗?”
“不是的。我是三年前来的,当时是副经理。”
“原来是这样。那么,妈妈桑在八月十九日晚上来夜总会上班了吗?”
“没有。”
“不上班在家休息的时候,总得与你打个招呼吧?”
“打招呼……事实上,妈妈桑在三个月之前就没有来上班了。”
“是吗,那为什么?”
“住院。”
“怎么,生病,哪里不舒服?”
“怎么说呢……”
经理感到很难开口。
“喂,经理先生,请别隐瞒真情照实说!因为妈妈桑的死是他杀。”
侦查警官催促经理往下说。
“是。情况是这样的,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被救护车从自己家送到柿树坂的山濑医院抢救。”
经理终于说了。
“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
侦查警官问。
“服用了多少粒?”
“具体情况我不太……”
“是这样的吗?那好,我们去问山濑医院。”
经理脸上突然起了变化。
“请说一下那个过程。”
“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只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
“妈妈桑常服安眠药吗?”
“这,不清楚。”
“患神经衰弱症?”
“大概有这种症状吧,详细情况没有听妈妈桑说过。”
“不服安眠药就难以入睡吗?她平时是否流露过那种表情?”
“那,那种表情我不曾见过。”
“根据我们长期的工作经验,过量服用安眠药与企图自杀是有根本区别的。妈妈桑的情况是前者还是后者?”
“妈妈桑过量服用安眠药恐怕不是为了自杀。因为一周过后就出院了,如果是过量服用,可能也不至于服用大剂量的安眠药吧?!”
“你是怎么想的?”
侦查警官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横内经理的脸,语气很是强硬。
询问的侦查警官脸朝下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头问道:
“企图自杀有各种形式,有一种是以自杀相威胁。”
经理蓦地慌了神。这表惰没有逃过侦查警官的眼睛。
“你是否这样认为,妈妈桑以自杀相威胁?”
“经理先生,妈妈桑的死是属他杀!作为我们,需要了解有关的全部情况,以便尽早抓获罪犯。因此,必然要触及妈妈桑的私生活,这也是不得已的。虽站在你的立场上有些事情左右为难,但你应该协助、配合我们。”
“是。曾听过这样的传闻。妈妈桑过辽服用安眠药是企图以自杀相威胁。我想你们在调查的时候也会听到这样的传闻。我先说一下。”
“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反正朵那些竞争对手。银座的这些夜总会相互间都在倾轧,造谣中伤。”
“可是,那种说法无根无据,是捕风捉影。”
“妈妈桑离开山濑医院之后,一宜住在自己的家里疗养吗?”
“不,出院后一直没有回家。”
“那,住在哪里?”
“我不知她住在哪里。”
“什么,你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也一直为这事犯愁呢!出院后,她只打来一次电话说要请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委托我管好夜总会。后来就一直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留下联系电话。伤透了我的脑筋。”
“妈妈桑三个月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后住院一个星期。照这么说,两个月加三个星期那么长的时间里,你一点也不知道妈妈桑的居所?”
“是的。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反正在妈妈桑上班之前,我先暂时担当一下夜总会的经营管理责任。”
“夜总会装饰得非常漂亮,气派也不小。请允许我再冒昧问一句,夜总会不是靠妈妈桑的经济能力开设的吧?谁是她的经济后台?”
“我是中途被聘用的,不了解当时的具体情况。妈妈桑曾这样对我说过,她在前一家夜总会认识的二十多个客人,都慷慨地在经济上支助她,才得以开设这家夜总会。”
“那一定是美丽的谎言!不管哪家夜总会的妈妈桑都振振有词地那么说。”
“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总之,妈妈桑现在特定的经济后台是谁,你是经理,应该知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经理,都不可能知道那样的情况。”
“现在,自由丘妈妈桑的家谁在看护?”
“没有,门是关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