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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误会了邂逅的含义。”松宫说,“她以为对方的意思是,放弃哲彦吧,总有一天你能邂逅新的男人,于是头脑一热,用手边的刀刺杀了对方。深爱的人可能会离她而去的恐惧、好不容易得到的家将被夺走的愤怒、对花冢女士以意外的方式拥有孩子的忌妒,其中哪条占的比重更大些,她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恐怕是各种各样的情感不断发酵,然后一口气爆发出来了。”

多由子与加贺交谈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

当得知花冢弥生珍视人与人的邂逅,并认为与母亲见面是婴儿人生中的初次邂逅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弥生所说的“一定会邂逅幸福”,是指她和绵贯一定能生下孩子。

那个瞬间,她承受不住对弥生的歉意,忍受不了自己的愚蠢,决定供认罪行。

绵贯低着头听完松宫的话,不住地摇头。“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绵贯抬起头来。“我和弥生不可能复合。我确实想见孩子,也考虑过领养,但我完全没想过和多由子分手,连类似的念头都没有。恐怕弥生也根本没考虑过要复合,她顶多将我视为孩子的父亲。说不定,她还希望多由子能怀上我的孩子,这样她就可以独占萌奈的感情了。”

“多由子女士无法像你这样冷静地思考吧。”

“归根结底,还是她太不信任我了。”

“不,是她太不信任自己。她应该更有自信才对。”

“唉……”绵贯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抱住脑袋,“还是我不好,没能让她自信起来,是我的过错。”

松宫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此时,两人正在警察局的休息室里。松宫叫绵贯来是为了让他和多由子见面。

由于还没有进入起诉阶段,多由子仍被羁押在拘留所。

与绵贯见面是多由子提的要求。关于本案,多由子基本已供认不讳,但她说她还隐藏着一个秘密,如果能见到绵贯,会在他面前说出来。

“多由子到底想说什么?”绵贯歪了歪脑袋,“刚才那些已经让我震惊不已。”

“她说很重要,不能通过律师或我们转达,想要直接告诉你。”

绵贯的表情充满苦涩与疑惑。

“松宫前辈,”此时,长谷部走进休息室,“一切就绪。”

“我们走吧。”松宫向绵贯招呼了一声,从折叠椅上起身。

两人来到会客室,那里已备好两把椅子。玻璃挡板的另一侧还没有人。绵贯坐了下来,松宫站在他的斜后方,一起等待多由子的出现。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多由子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拘留科的警员。警员与松宫对上视线后默默行礼,应该已经知道这位搜查一科的刑警会全程参与会面。

多由子坐下后,对绵贯展颜一笑,那温柔的笑容让人无法相信她是嫌疑人。“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绵贯沉默片刻,说了一句“怎么可能”,转而问多由子:“我倒是想问你那边还好吗?我在信里写了,你有没有伤着身子?”

“没有,我挺好的。”多由子点点头,瞥了松宫一眼,再次望向绵贯,“详细情况你都听说了?”

“听了个大概,我太吃惊了。”

“对不起。”

“原来你是觉得我会背叛你。”

“与其说背叛,不如说我觉得你会选择孩子,因为阿哲很想要孩子啊。”

“话是没错,可是这和我们分手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奇怪吗?”

多由子低下头,睫毛颤动不停。“奇怪……”

“当然奇怪了,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我不知道。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等清醒过来时已经犯下错误。”多由子凝视着绵贯,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绵贯无力地垂下头,仿佛在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无济于事。

“已经见过了吗?”多由子问。

“见谁?”

“你的孩子。他们让你见孩子了吗?”

“还没有。孩子本人已经知道真相,正在犹豫要不要见亲生父亲……应该说是生物学上的父亲吧。她只有十四岁,我也不想太着急,一切都看对方的安排。我无权指手画脚。”

“这样啊。”听了绵贯的说明,多由子有气无力地说。她的目光有些涣散。

“对了,我听松宫先生说,你有一件事想告诉我。”

“嗯。”多由子点点头,注视着绵贯。

松宫看到她的眼睛,不由得心里一惊。那目光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仿佛其中隐藏着殊死一搏的决心。

多由子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啊……我已经有了。”

“什么?”

“孩子……我有孩子了。”

绵贯半站起身。“不会吧!”

松宫吃了一惊,这完全令他出乎意料。拘留科的警员也抬起头,瞪大眼睛。

绵贯已完全起身,用双手抵住玻璃挡板。“真的吗?”

“以前我在书上读到过,被逮捕的犯人也可以生孩子。听说以前分娩时还要戴手铐,现在的话,在产房里可以取掉手铐。”多由子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多由子……”绵贯发出痛苦的低吼。

“不过,监狱里好像不能养育婴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没问题的,我来养。”

“我可以生下来吗?阿哲,你会帮我抚养吗?”

“那还用说?你当然可以生下来。我会好好抚养,探望你的时候带孩子一起来。我们两个会等你出来,到了那天,我们就三个人一起过日子吧。”

多由子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把右手伸向挡板,隔着玻璃与绵贯的手掌重叠在一起。“我好高兴,谢谢你。”

这个故事真是充满讽刺意味。松宫看着他们,心里难受极了。

如果多由子早一点发现自己怀孕,恐怕这个案子就不会发生。然而,多由子的下一句话令松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骗你的。”她说。

“你说什么?”绵贯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困惑。

“说怀上孩子是我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怀孕,对不起。”多由子把脸转向松宫,“对不起,松宫先生,你特地带阿哲来这里,而我却说了谎。我并没有向你们隐瞒什么。”

“你要他来就是为了对他说这句谎话?”

“是的。”多由子答道,随后向绵贯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为我怀孕而感到喜悦,告诉我可以生下来。光是这样就够了,已经足以支撑我活下去。”

“多由子……”

“谢谢你,阿哲。”多由子说完,手离开了玻璃挡板。那张一度浮现笑容的脸逐渐扭曲,她的眼眶也渐渐发红。当泪水从面颊上不受控制地滚落时,她立刻捂住嘴,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