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动机关迷宫

翌日,敏夫走进西木大楼的事务所时,舞子已经坐在自己的桌前,埋头在一张纸前。她一看到敏夫,立刻抓着纸站起来。

“去喝杯咖啡吧。”

说着就像平常那样冲出了事务所。

她把带来的那张纸摊在咖啡店的桌上,那是从宗儿的笔记本抄下来的迷宫路线图。

“小胜,你不觉得这座迷宫怪怪的吗?”

舞子把画着迷宫的图朝敏夫面前一推。

“喝咖啡可以吧?”

敏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专心的看着迷宫,因为舞子说怪怪的,但一时之间他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星期六你和香尾里曾经走进迷宫,结果没有抵达迷宫中心……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

“照你的说法,迷宫分为单纯连结和复式连结两种,单纯连结的迷宫只要用一只手摸着迷宫的墙壁前进即可。只要手一直摸着墙,即使走进死路,迟早也能抵达终点。没错吧。”

“是的。”

“这座迷宫,如果从上面俯瞰,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迷宫。错就错在这一点。我就是因为之前一直这么想,所以才想不透这座迷宫真正的用意。今天早上我忽然想到,就用你试过的方法走了一次迷宫。结果你猜怎么样?”

舞子取出火柴棒,递给敏夫。

“事实胜于雄辩。你就照着上次实际走迷宫的方法,走一走这个图上的迷宫。”

敏夫用火柴头抵着迷宫的左壁,静静的沿着路线前进。火柴棒绕过了几个死路,但令人意外的是,最后却顺利的抵达五角形的中心。

“怎么样?”

舞子盯着迷宫。

“抵达了中心。”

“你再试试看另一端的墙壁。”

敏夫把火柴头抵着右侧墙壁。结果还是一样,火柴棒同样在最后滑进中心的终点。

“小胜,当时你的手有没有离开墙壁?或是光用看的就略过死路没走进去呢?”

“不,我的手绝对没有离开过树篱。”

“这张图也不可能抄错。那天宗儿带我们去迷宫时,我就一边看着这张图,一边仔细确认过每个拐角。这座迷宫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单纯连结的迷宫。”

“那为什么我实际走迷宫时,却走不到终点呢?”

咖啡送来了。舞子把砂糖倒进杯中,搅动两下就喝下去了。

“做出这座迷宫的人,相当费了一番脑筋。”

“是这样吗?”

“从图上看来,这个迷宫没什么了不起。然而实际站在迷宫中时,里面却设计了很多机关,让人无法轻易抵达终点。做这座迷宫的人,心思之细密实在令人咋舌。”

“这是设有机关的迷宫吗?”

“你注意看这个形状。这是五角形,形状本身就令人失去方向感,这是第一个原因。”

“五角形会令人失去方向感?”

“没错。很奇妙的是,人类脑中的基本形状,既不是三角形,也不是五角形,永远都是四角形。四角形的屋子、四角形的桌子、四角形的床、四角形的纸、四角形的书……人们平常接触到的东西多半都是四角形。因此,容易记忆的市街,一定像棋盘一样,整齐的规画着平行四角形的道路。至于容易迷失的路,就是因为它的形状不规则,不是四角形。五角形的转角,一旦进入人的脑中,就会被当作四角形的转角去记忆。”

“这座迷宫所有的边都是反过来的,就是为了加强这种错觉吧。”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我想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他也考虑到,要让进入迷宫的人无法一眼看穿前面吧。走在迷宫里的人,眼前总是会突然出现转角。是这样没错吧?”

“你说的对,那时我感到非常不安。”

“我查过百科全书中对汉普敦宫迷宫的介绍,那座迷宫的一部分,就是利用到这种曲线。不过那种扇形设计虽有装饰作用,却不像怪屋的迷宫是用来当障眼法。像怪屋这样在所有路径都设置障眼法的迷宫,我想应该是史无前例的。此外,你如果仔细看这座迷宫……”

舞子取出红色铅笔,把迷宫的正确路径涂成红色。

“你看这个路线。走进迷宫的人一定会想往中央走,因此一定会选择弯向中央的路径,但讽刺的是,正确的路线却做了好几个和迷宫中央反向的转角。……不过,迷宫常常这样设计,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让我百思不解的是,这样汇集各种巧思的迷宫,结果居然是单纯连结的迷宫。”

“单纯连结的迷宫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试过的方法,也就是用手摸着一边墙壁前进的方法,在每一本介绍迷宫的书上都会提到。他居然做了一个这么平凡的迷宫,用大多数人都知道的方法就能轻易解开谜底。一个勤于用五角形迷惑众人的人,怎么会这么逊?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可是,实际上,我就是没办法抵达迷宫中央……”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所以会将这座迷宫设计为单纯连结,就是因为在某些时刻,里面装置了让人绝对无法抵达迷宫终点的机关。”

“让人绝对无法抵达终点的机关?”

敏夫不禁再次审视迷宫的地图。

“星期六你无法走到迷宫中心,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时迷宫处于无法抵达中心的状态。”

“所以呢?”

“我想我们必须再进那个迷宫一次。”

走出室外,空气异样的温暖。舞子说大概要下雨了,就把橙色大衣扔进车子后座。

怪屋前停了很多车子。他们正想进去时,被穿制服的警员拦下车子。

舞子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是奈良木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狐泽代替奈良木从屋里出来了。

“每次你一来,总是没好事。”狐泽带着没睡好的表情说。

“看来似乎来了不少人啊。”舞子看着成排的车子说。

“向日葵工艺的干部都来了。以董事长为中心,再过一会儿就要召开会议。”

向日葵工艺的中心人物一下子少了两个,对公司来说,现在也面临重要的抉择吧。

“铁马还好吗?”

“看起来还不错。那个老头很倔强,虽然失去了儿子和女儿,也没在我们面前露出半点软弱的样子,真是了不起。”

“我想见真棹。”

“不行。”

“不行?她该不会被当成嫌疑犯吧。”

“反正就是不行。她现在很忙。”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有很重要的事吗?我可以帮你转告她。”

“是奈良公交代的吧。真是不通人情的死脑筋。”

“是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吗?”

“算了。不过,我在庭院散散步总该可以吧?”

“如果你在追查什么,我劝你最好住手。”

“我才不会做那种傻事。我只是坐在车上,突然想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而已。”

“我不想为难你,你还是回去吧。”

“警察现在开始拒绝老百姓的协助了吗?”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答应一下有什么关系?你派保镳跟着也无所谓。”

狐泽终于勉强让车子通过。舞子下车后,他又再次叮咛:“你可别乱来噢。休息一下就赶快回去,今天不能让你见真棹。”

舞子朝着小亭漫步走去。狐泽抓住一个巡警,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真的变成有保镳随行的散步了。

小亭的土上还残留着血迹。土早已被翻过,如果不仔细看,就会忽略那个痕迹。

舞子走下亭子前面略陡的斜坡,越过石桥,朝着迷宫的方向走去。敏夫跟着舞子缓缓绕过迷宫。走到最后一个转角时,舞子低声说:“快点走。”

说着就开始小跑步。敏夫也跟着跑,舞子就那样直接冲进迷宫。

舞子似乎已经熟记迷宫的路径,即使走到转角处,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选择正确的路线,没多久就抵达迷宫中心。

“我是照着地图前进的。”舞子环视着周围说。“那张地图没有错。这么说来,那天你为什么会失败呢?”

舞子坐在石椅上,从皮包取出地图。

“应该有什么原因,某种原因……”

舞子来回抚着石桌。忽然弯身从石桌下捡起一样东西。那是烧过的火柴棒,尾端被咬烂了。舞子无趣的将火柴棒扔在桌上。

“我记得迷宫里放着石椅。”

敏夫想起第一次进迷宫时的情景。

“在这张图上也画得很清楚。”

舞子指着图上的○记号。

“按照正确的路线,不会经过椅子吧。”

“没错。按照正确的路线,不会碰到椅子。慢着,你说经过椅子前面?”

舞子惊讶的张大眼睛。

“我问你,你那天有‘经过’椅子吗?”

“是的。”

舞子拍着地图。

“在这张图上,椅子是画在‘死路的尽头’耶。”

舞子抓着地图站起来。她走出中心逆向走出迷宫。拐了好几个弯后,终于看到死路尽头的椭圆形石块。

“你说的椅子,就是这个吧?”

“是的,就是这个。可是上次不是在死路,我明明记得曾经经过它。”

舞子蹲下身,检查椭圆形的椅子。

“看来迷宫的机关好像解开了。”

舞子走出死路,再次回到迷宫中心,开始调查中心入口处的树篱。

“石椅正好放在这片树篱的背面。”

舞子不停的摸索着那片树篱,突然将手伸进树篱下。

“我摸到一个好像把手的东西,拉拉看吧。”

似乎有了反应。同时间,树篱开始移动了。

“小心一点。”

舞子立刻退后。树篱就像一扇门般移动,把五角形的广场关闭得密不通风。

“换句话说,当椅子前面的通道开着时,对面就不是死路了。相反的,是这里变成密闭的空间。只要把这里关起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到里面来。”

舞子重新环视着密闭的迷宫中心。

“只为了不让别人接近,这也未免太费周章了。”

他们立刻就发觉,这个机关并不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的。

敏夫忽然竖起耳朵,他听见地底好似有水流过的声音。他没有听错,那个声音他之前也曾听过。

这时,五角形的空间内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中央的五角形石桌开始静静的移动。

石桌像被推翻似的竖起来。相对的,原本垫在桌下的五角形石块沉下去,出现了一个五角形的黑洞。洞中有陡峭的石阶蜿蜓至深处。敏夫探头俯视洞穴底部。洞相当深,石阶隐没在黑暗底部,潮湿的空气微微吹上来。

“这是什么?”敏夫呆呆的看着舞子说。

“是个洞窟。”舞子面不改色的回答。

看来她立刻就要纵身跳入洞中。

“文艺复兴之后的庭园艺术,是以建造人工化的桃花源为理想。庭园中设置异国风味的小亭、喷水池、迷宫,和真人一样大的自动人偶,洞窟中设计各式各样的水力机关……”

“这个洞窟也是人工建造的吗?”

“这个要进去看了才知道。不过,据我想象,应该是一半一半吧。大绳这个地方曾经发掘出古代的土器,很可能是把古人住过的洞窟加工后建成的。因为我曾经听说,大绳这个地名就是从‘多穴’的发音误传而来的。”

“这块大石头是靠什么力量移动的?是电力吗?”

“才不是什么电力,我想应该是水力。”

“我想起来了,的确有听到水声。”

“我想这个洞窟应该相当大。可能是利用池水,洞窟中一定有积水的地方。只要拉动把手,水就会一下子流过,靠着那股力量移动石桌。”

“这个洞窟是谁建造的?”

“怪屋是马割蓬堂盖的,不过我猜,这个洞窟应该是蓬堂的父亲作藏建造的……”

“这么说,作藏就像那个时代的人一样,为了建造桃花源而做这个洞窟吗?”

“恐怕完全不是那样。这座迷宫也属于极端闭锁型的,如果只是为了好玩或装饰,就不需要这种机关了。”

“换言之,是为了在洞窟打开的时候不被人发现,所以必须关闭迷宫是吧?”

“我们下去看看吧。”

舞子随意的说着,顺手打开皮包。皮包里已经备妥手电筒和蜡烛。

“宇内小姐,你早就知道迷宫中有洞窟吗?”敏夫十分惊讶。

“上次马割家的法师不是说过,建造迷宫的动机因人而异吗?我一直忘不了那句话。”

舞子自己拿着蜡烛,把手电筒交给敏夫。

“这个水力机关到现在还能正确的移动,表示最近一定有人整修过这个机关。我想应该不至于缺乏氧气,不过万一发生什么,那可是会要命的,所以还是需要蜡烛。如果蜡烛熄灭了,就表示空气中缺氧。”

舞子点燃腊烛站在洞旁。从洞窟吹上来的风令烛火晃动不定。舞子一边护着烛火一边开始走下石阶。敏夫自后方用手电筒照着舞子的脚下。

石阶又黑又湿,非常陡峭。洞窟里空气湿暖,飘散着一股发霉的臭味,但还不至于令人不舒服。舞子在石阶上蹲下身子,捡起一样东西。是刚才那根烧过的火柴棒,大概是打开洞窟时掉到里面来的。舞子想了一想,就把它放进口袋里。

石阶相当深,微微传来流水声。敏夫用手电筒小心的照着舞子脚下。

走完石阶后,出现了一间大约六张榻榻米大的石室。地面四处有积水,用灯光一照,就有白色蜘蛛般的昆虫逃开。石室墙上并列着两个可供一人勉强通过的洞,像是一对大眼睛。

“你看。”

舞子的大嗓门响彻洞窟。她指着刚才走过的石阶下方,那里突起一个彷佛球棒握把的生锈铁棒。

“用这个就可以开关迷宫的门吧。”

舞子把手放到棒子上,但立刻改变主意。

“现在不能移动桌子,搞不好会被跟班的警察伯伯看见。”

舞子用烛光照射两个洞窟深处。一个是平缓的上坡,另一个是陡峭的下坡。当然,烛光无法照至深处。

“如果是你,会选哪一边?”

舞子在摇曳的烛光中诡异的笑着。

敏夫观察着地面。因为他想,如果最近有人走过,说不定会留下足迹。

“难得你会用理性的判断去解决啊。”

舞子彷佛看透敏夫的心意似的说。然而,两个洞窟都没有什么足迹。

“还是你又要伸出一只手去摸墙壁呢?这个洞穴看来相当长噢。”

“宇内小姐,那你知道正确的路径吗?”

听见敏夫不服气的语气后,舞子又笑了。

“我当然知道,是左边。”

舞子毫不犹豫的钻入左侧有陡峭斜坡的洞内。

“要不要记下转弯的顺序?”

“那个我已经有了。”

“你找到洞窟的路线图了吗?”

“那玩意说有也算是有,要说没有也算是没有。”

洞窟顶很低,二人不得不弓着身子走路。走了一段路后,舞子停下脚步看着地面。

“有烛泪的痕迹。有人和我们走过相同的路。看来我的想法好像是对的。”

路逐渐变得稍微宽敞一些,等到路变平坦后,眼前出现了一分为二的岔路。

“你看。”舞子指着洞窟的墙壁。“两个洞仔细看的话差很多,一边的墙壁削凿的痕迹还很新,表示这两个洞穴成形或是被建造的时代不同。”

“我懂了。新洞穴是为了让洞窟更复杂而作的,我们不能被骗,只要选古道就对了。”

“如果要这样说,那也可以反过来说噢。新洞穴是为了完成本来不完全的洞窟而造的,因此正确的路径应该选新洞才对。”

“到底哪一个解释是正确的?”

“归根究底,其实那根本不重要。”

舞子迅速的朝着较古老的洞前进。

路变宽了,左侧刻着细沟,水静静流过。

舞子停下脚步,竖耳细听。传来水花滴落的声音。

“奇怪了……是谁关上了迷宫的门吗?”

情况似乎并非如此。随着他们的前进,水声越变越大。

“有瀑布。”

“瀑布?在洞窟里面吗?”

敏夫感到很意外。舞子举起腊烛,烛光前面出现一线光芒。

那是一道细小的瀑布。

出现瀑布的地方相当宽敞,洞顶也很高。石室两侧开着大洞,两个洞之间矗立着岩石,水从岩石上滑落。岩石表面因水的冲刷而光滑,落下的水流入沟中静静的流动着。

瀑布分做两股,各自落在尖锐的岩石上。岩石之间有盘子似的凹陷,里面的积水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非常清澈。

“这次走这边。”

看着瀑布的舞子,改变身体方向。烛火摇曳着,看起来彷佛是洞窟在晃动。

“可是,你怎么知道要走哪边?”

敏夫用灯照着舞子选择的洞窟。

“你果然有洞窟的地图啊。”

舞子转过身说:“的确有,而且大得不得了。”

“在哪里?”舞子指着头顶,敏夫也跟着往上看。

“从这里看不见,它在地面上。”

敏夫不解其意,只好保持沉默。舞子把蜡烛交给敏夫,取出香烟后,用蜡烛点燃香烟。

“建造这座怪屋的马割蓬堂,据说很讨厌玩具。他做生意的本领远高于制造玩具,因此才能将小小的鹤寿堂拓展成为向日葵工艺。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建造这种玩具世界里才有的怪屋呢?”

“大概是蓬堂一时心血来潮吧。”

“你错了。蓬堂靠黑市交易发财,又擅长做生意,我倒觉得他应该是个充分计画人生的男人,恐怕不会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盖出这种奇怪的建筑物吧。”

“那他还有额外的动机吗?”

“对。我是这么想。在怪屋这种奇怪建筑物的庭园中,即使建造诡异的迷宫,一般人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换作普通的住家,你弄座迷宫试试看。迷宫本身一定会特别显眼,众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迷宫上面。”

“你是说,蓬堂为了建造迷宫,才盖了怪屋吗?”

舞子所说的话,带有超出常理的意味。

“那他为什么要做那个迷宫呢?”

敏夫完全无法理解蓬堂为何非要建造迷宫不可。

“对,你问得好。讨厌玩具的蓬堂,为什么要建造迷宫呢?”

舞子打开皮包,摊开五角形迷宫的地图。

“这是画在地面上的‘洞窟地图’。”

“地图?……可是这个洞窟并不是五角形的。”

“地图这种东西,可不见得完全按照实际地形的比率缩小。东京山手线电车的地图,不也画得像是一串烤丸子吗?简而言之,只要实际路线和地图在相对上来说是一样的,地图本身怎么变形都没关系。”

“这个我明白。”

“换言之,怪屋迷宫和这个洞窟的路径,在位置上来说是一样的。”

“位置上?”

“假设在五角形迷宫的入口和连结终点的路上放置一根绳子。在岔路,也就是死路,同样也伸出绳子,和主道连结。你在迷宫中全部的路径都放上绳子后,拉出绳子,抬起绳子的两端,拉直看看。”

“我的手臂没有那么长。”

“你真是死脑筋。你把绳子想象得短一点,这样的话,应该会变成这种形状。”

舞子让敏夫看迷宫图。在地图一隅她画着树枝状的图形。

“思考迷宫和洞窟的路径时,不必把路线长短或上下坡,弯曲程度等等考虑进去。不管路怎么起伏弯曲都无所谓,问题在于你要选岔路的哪一边。”

“我终于明白你说五角形迷宫和洞窟路径一样的意思了。之前我们遇到岔路时,就是按照和迷宫同样的拐弯方式走来的吧。”

“一点也没错。结果我们一直没走进死路,由此看来,我的想法好像是正确的。”

“要描绘洞窟的地图,为什么要用这么迂迥的方法呢?”

“蓬堂不希望别人发现洞窟一定有怕人家发现的理由。如果画成详细的地图,别人看到时,就会知道这座宅子里藏着洞窟。如果地图被偷或被抄写,那也不妙,于是蓬堂就想出建造迷宫代替洞窟地图这个方法了。”

“原来迷宫本身就是一个地图啊。”

“蓬堂把洞窟地图大大的画在地上,这样反而不会有人想到这就是洞窟的路径。”

“他费了这么多苦心,极力要隐藏的洞窟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库罗克狄罗波里斯的迷宫中,据说埋葬着国王圣库罗克狄尔。”

“这个目前还无法确定,蓬堂或许只是把这个当作脱逃的密道。”

“这么说,这条路会一直延伸到某处罗?”

“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猜想,应该可以通到怪屋里面吧。”

舞子又看了一次地图后,便拿着蜡烛走进洞窟中。

路变得越来越难走,不规则的阶梯和斜坡连绵不断,地底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走到不知第几个岔路时,出现了之前没有的特征。被岩石围绕的空间复杂起来,房间变得更宽敞,路沿着岩石的裂缝分成三条。

“如果和五角形的迷宫对应,这里应该等于是E地点。”

舞子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迷宫的E地点有三条岔路。

舞子环视着周围的岩石说:“文艺复兴以后建造的洞窟中,往往放置着利用水力操作的自动人偶。当然,上面想必布满各种装饰。此外,为了宗教修行而建造的洞窟,壁面上通常雕刻着许多佛像。这个洞窟里有那种东西吗?”

“没看到。只有露出来的岩石和土而已。”

“我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不过这个洞窟满有实用主义的味道。”

舞子钻入其中一个岩石裂缝。

“五角形迷宫中,一共有六条和主线对应的岔路。刚才我们弯过的地方,正等于是通过第六条岔路。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我们马上就要走到出口了。”

然而距离出口还有好长一段路。路弯曲起伏,较窄的地方甚至必须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最后爬上一条略成直线的坡道后,出现一块小空间,感觉上和刚走下迷宫石阶时的地方很像。大小几乎一样,也有往上爬的陡峭石阶。敏夫觉得似乎已回到原点,环顾着周遭。

“但是没有开关门的把手。”

舞子彷佛自言自语的说,看来她也有同样的错觉。

舞子说的没错,这个石室没有突出石阶的棒子。别说是棒子了,就连可以移动物体的机关也找不到。

“不管怎样,先爬上去再说吧。”

舞子带头开始爬上石阶,石阶上长着细瘦的白草。

石阶走到尽头时,出现一扇厚重的门板,门上镶着生锈的铁杆,木头已经开始腐朽。

“有上过油的痕迹。”舞子看着门闩说。

舞子轻轻的用身体压在门上,门发出细微的声音。舞子将蜡烛吹熄。从门缝间露出细小的光线。

“把灯光向下照。”舞子小声的说。

敏夫照她的吩咐把手电筒朝下,偷窥门后的情况。

舞子深呼吸几次后,将门推往另一侧。门发出沉重的倾轧声,随即大幅移动。一股发霉的味道从门的另一头飘过来。

那是一间昏暗且布满尘埃的房间。四面是荒壁,靠近屋顶处有一扇小小的四角形窗子,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的。

敏夫想起小时候朋友家的仓库。眼前的情景正好和那个仓库一样。古老的衣箱、灯笼、堆积如山的黑盒子、巨大的火炉等等,几乎是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敏夫随手把刚才那扇门关上。一阵沉重的声音后,门忽然消失了。面对房间这一头的门,原来和四面墙壁做成同样的颜色。敏夫慌忙在墙上来回抚摸,想要找到门,可是什么也没摸到。掌心立刻一片乌黑。“门不见了。”敏夫对舞子说。

舞子看着墙壁上下说:“你要这样。”

舞子抓住门消失处的柱子用力拉,柱子和墙壁同时动了。原来门后镶着柱子和墙壁。

舞子把门按照原状关上后,注意到右侧的墙壁。她立刻发现这面墙似乎是当作拉门。在洞窟的出入口费了这么多工夫,目的不在于随时可从洞窟脱身,而是要骗过企图进去的人。

舞子把手放在墙上用力一推,墙壁朝侧面移动,出现细小的缝隙。舞子把眼睛凑近缝隙,窥视里面的情景。

“我猜的没错,是铁马的房间。”

舞子大力拉开墙壁,洞的另一头挂着褐色的纸。

“没有人在吗?”

敏夫对舞子的大胆感到惊讶。

“没有任何人。挂在这里的纸是画轴。这是铁马的茶室客厅里侧。这幅画是山水画。那天,我就是在这间房间一边看着山水画一边和铁马谈话……”

舞子把画轴推到一旁,看着室内。突然,舞子的身体僵住了,这从她的背影清楚可辨。舞子踢掉脚上的鞋子,钻过洞口。敏夫也连忙跟着脱鞋。

那是一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铁马趴在黑漆桌上。他口吐黑血,睁着的双眼已完全失去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