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美进入浴室后，我只好当小叶月的玩伴。

话虽如此，刚开始我只是呆呆望着她玩耍。我家当然没摆什么婴儿喜欢的玩具，她却把什么都当成玩具，玩得很快乐，一会儿掀报纸，一会儿拍打椅垫，一会儿又钻到桌底下揪地毯的绒毛。

然后，她从桌底下露出小脸蛋对我说“在”，跟着笑开了。

我别无他法，只好微笑以对。于是，她咯咯大笑，又重复同样动作。在她喊着“不在不在，哇”的时候，我开始寻找可充当玩具的东西，待察觉时，我已经坐到小叶月的身旁。

好可爱的小孩！虽然还不太会说话，只会用手比画，并用一些奇怪的发音说些简单的词汇，却能传递意思，婴儿真是不可思议啊！

“大—样”好像真的是“哥哥”的意思。她不断对我这么大喊，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如果这孩子真如惠美所说是老爸的小孩，怎么办？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该怎么办呢……

不，那些姑且不论，我可能会有兄弟姐妹吗？如果有，会在哪里……

“兄妹俩感情真好啊！”

用浴巾将头发全部裹住的惠美站在厨房门口，脸上的妆卸掉了，脸颊还是粉嫩嫩的，看起来非常漂亮。她穿着和进来时同样的衣服，但脱了丝袜，赤着双脚，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可以拿罐冰果汁吗？我自己开冰箱喽。”

听到这句话，小叶月也开始吵着要。

“知道了。现在就给你了。”惠美哄道。

惠美从提包里取出奶瓶，倒满果汁，再抱起小叶月躺到沙发上，让她双手抱奶瓶。小叶月立刻吮吸起来。

“口渴了哦。”

我偷偷看了惠美脸颊一眼。

好沉稳啊。她望着小叶月的眼神有着母亲的温柔。我原本怀疑她是哪儿来的怪人，如今这想法开始动摇。

如此一来，我所能想到的只有“骗子”。索性说穿了吧！

可还是不行。一来是还没搞清楚这女人和老爸之间的确切关系，二来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小叶月平时都这么晚睡吗？”

时钟的针快要指向十一点了。

“我是在夜店工作的，有时过了半夜才给她换衣服、洗澡，这孩子早习惯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小叶月是我老爸的小孩，为什么不早点过来说清楚呢？”

惠美有一会儿没回应。小叶月的奶瓶空了的时候，她才回答：

“起初以为可以独自养她。可是，我实在累坏了。毕竟，一个女人要一边工作一边养小孩是很艰难的。”

她取下裹着头发的大浴巾，啪一声扔向小叶月。小叶月从喉头发出笑声，用浴巾玩起躲猫猫。

“接下来你要怎样，一直等到我爸妈回来吗？”

“可以让我这么做吗？”

“呃……你所说的我不妄下断言，因为我并不是我老爸，无法肯定或否定……”

“我明白。”

“不过，我想总不能在这种天气把你和小叶月赶出去。”

雨声依然急切，风也很强劲。

“真体贴啊。”

“我去准备你们睡觉的地方。”

“等等再弄，我想先吹干头发，麻烦你看一下叶月。如果她下了沙发，会爬来爬去到处玩的。”

惠美很快站起来，我战战兢兢地抱起小叶月，把她放到地板上。婴儿的关节软软的，现在仍觉得它们随时会脱臼似的。

小叶月精力充沛地爬来爬去，什么都去碰触或拉扯。她一抓住惠美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提包便顺势扯了下来，令我吃了一惊。婴儿的手劲竟然这么大！

惠美正在用吹风机。我连忙将提包恢复原状。

这时，提包里掉出一个红色皮夹。皮夹敞开了。

提包里会有皮夹是理所当然的，里面有惠美的驾驶证。另外，还夹了三张照片。

一张是我爸妈的合照，最近拍的。好像是……趁他们两人去购物时偷拍的。

另一张是我穿学生服的照片，一旁合照的是感情不错的同学。照片中的我拄着拐杖，大约是一个月前拍的。

第三张照片嘛，有点奇特。

拍的仍然是我。我想是我吧。

不对，不是我。尽管长得像极了，却是别人。

这张照片感觉比其他两张要旧。和我长得很像的人，穿着我所没有且不合身的西装，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穿着水手服的女孩站在一起，他们满脸笑容地面对照相机。或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那女孩也和我长得很像。

脑袋有一会儿完全空白。我不懂。

我完全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也不认识站在一旁的女孩。只知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晚上，两人站在热闹的街道上，背景中可以瞥见沿着大楼侧面滚动的细细长长的电子新闻广告牌。把脸凑近仔细瞧，还可以看出广告牌里有个“淀”字。

我瞥了小叶月一眼，她正拍打坐垫玩耍。我放下照片，看惠美的驾驶证。

大头照是她，名字却不一样。

“齐藤惠美”。证件更换日期是今年的生日。

更不明白了。我凝望天空想了一下，然后匆忙将驾驶证上的地址抄下来。

她的真实身份究竟为何？目的何在？从这些照片推断，她似乎很早以前就调查过我们一家。站在我们家的立场上，至少要掌握一些有关她身份来历的线索。

吹风机声音停止。我急忙将皮夹和照片恢复原状，眼睛追逐着小叶月。她还在玩坐垫。

惠美梳着头走回来，看了我和小叶月一眼后，开始在房里走来走去。她的目光忽然停在我扔在厨房餐桌上的参考书和笔记本上。

“在用功啊。喜欢念书吗？”

“怎么可能！”

惠美扑哧一笑。“说得也是。”

“但是我对未来有梦想，即使不喜欢也得努力，否则就惨了。”

“你想成为什么呢？”

“医生。”

这时，惠美一副说不出话的表情，似乎气得快哭出来了。她慌忙避开我的目光，对着墙壁眨了好几次眼。

小叶月开始吵闹，惠美抱起她，轻拍她的背。

“睡觉时间到啦？”

惠美哄小孩时，我陷入沉思。不久，小叶月睡着了。惠美说要睡沙发，我准备好枕头和毛毯给她后，便回到自己房间。

可是，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