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喉咙里的《圣经》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你怎么都不回?”陆小棠一如既往地开始发威了。

“我没看到!”慕容雨川不耐烦地回答,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哄这位女王高兴。

陆小棠给了他一拳,但比平时轻多了:“算了吧,还在为你那点小自尊难受?自打我小时候认识你时起,你就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挨那么多揍。”

“哪壶不开提哪壶。”慕容雨川垂头丧气地坐在校园里一个花坛边。

“每个人都犯过错,丢过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就权当是一次自我磨炼吧。”

“呵,说得轻松,你也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吗?”慕容雨川勉强调侃了一句。

“当然啦!和我比起来,你这算什么?”

“是吗?说来听听。”慕容雨川聚精会神。

陆小棠又给了他一拳:“你就那么想听我的糗事?”

慕容雨川揉着胸口,不知为什么感觉很受用。难过的时候找朋友打自己一顿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我听美奈子说,你们昨天晚上重新检查了李淑珍的尸体。”

“嗯。”

“你深更半夜跑过去,到底为了什么?”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一个密封塑料袋,递给陆小棠。陆小棠接过来,里面是一张纸,上面有些字:


世上有一件虚空的事,就是义人所遭遇的,反照恶人所行的;又有恶人所遭遇的,反照义人所行的。我说,这也是虚空。


陆小棠读完,看了看慕容雨川。

“我在死者喉管里发现的。”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重又看着那张纸。

慕容雨川接着说:“看到它时,让我联想到了一件事……你还记得前天我们在一个装着头骨的登山包里发现的那几张带字的纸吗?”

“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谢谢。”

“那你记得纸上的话吗?”

“伸出你的镰刀来收割;因为收割的时候已经到了。

“那坐在云上的,就把镰刀扔在地上,地上的庄稼就被收割了。

“第一位天使便去,把碗倒在地上,就有恶而且毒的疮生在那些有兽印记、拜兽像的人身上。

“第二位天使把碗倒在海里,海就变成血,好像死人的血,海中的活物都死了。

“第三位天使把碗倒在江河与众水的泉源里,水就变成血了。……现在你给他们血喝,这是他们所该受的。”陆小棠原原本本背了一遍。

“你觉得它们之间有没有相近的地方?”

陆小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我今天来带给你什么消息吗?”

“……”

“登山包里那几张纸上的话,我已经查到了出处。来自于《圣经》最后一章《启示录》。”

“《圣经》?”

“千真万确。《圣经》的每一个章节讲述的内容都不相同。《启示录》是耶稣的门徒约翰所写,自称受到了上帝耶和华的指示,记录下上帝对末日审判的预测。我刚才背诵的那几句话,大意是说上帝将派天使毁灭整个堕落的大地,包括不忠的人类。”

“你认为把这几张纸和头骨放在一起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在故弄玄虚?”

“我一开始不是没有这样想过。网络上到处都是这种荒诞搞怪的东西。看上去深奥复杂的命题,往往实质很浅薄。我甚至觉得那个头骨,说不定就是广播学院里的哪个学生,从医院里偷出来人体标本,搞的恶作剧。可是……”陆小棠考虑了片刻,“你在李淑珍喉咙里发现了那张纸,让我对自己最初的判断不那么肯定了。”

“你认为这张纸上的话和之前那几张纸上的话,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不能肯定。我得回去查一查这张纸上那些话来自于哪里,如果也是来源于《圣经》,未免太巧合了。”

两个事件发生只相隔一天。

头骨出现在广播学院校门前。

李淑珍是广播学院的教师。

与头骨放在一起的纸张上写着《圣经•启示录》上的话语。

如果在李淑珍尸体里找到的纸张上的话也来自于《圣经》,那说明什么?

“如果,两件事是同一人所为,那颗头骨就是一种暗示……”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接过他的话,“头骨代表死亡,《启示录》讲述的是末日审判。”

“凶手把自己当成了主宰生命的死神,而且,也可以进一步解释李淑珍身体上的刀伤。”

“十字架?”陆小棠看着慕容雨川,似乎在征得他的支持。

慕容雨川点点头。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得到的结论算不算一个线索?或者凶手根本就想告诉他们这个涵义?

学生们有说有笑地在校园里穿梭,阳光明媚,草绿花香,女孩们修长的腿很养眼,从外表上看,一切都很美好。

“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发现?”

“嗯?”

“昨天在乔凯检查尸体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

“怎么说?”

“当时尸体死亡已经过了几个小时,验尸间里的温度很低,可是,我摸尸体还是温暖的。我回想起在案发现场,李淑珍临死前,她的身体摸上去也很热,就像发烧了一样。”

“会有这种事?”

“我也不肯定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假如我的感觉没有问题,那肯定是尸体本身出了问题,原因应该出在血液里。”

“你打算怎么做,要我立刻通知乔凯对尸体进行血液检测吗?”

“这个不必你费心了,即使你告诉乔凯也无济于事,用公安局实验室里那些老掉牙的设备肯定一无所获,连医大这里的设备恐怕也不行。我会把样品寄到省医学研究院,让专业研究员去忙活吧。”

“对昨天下午乔凯尸检后的推断,你有什么意见?”

“我?”慕容雨川双手合十,做了个膜拜的姿势,“专业验尸官的话自然是权威喽。”

“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小心我揍你。”陆小棠竖起一根食指。

慕容雨川想了想:“我基本同意他的结论,不过在细节上我有点自己的看法,我一直坚信凶手作案前有过充分的计划。他扯开被害人的衣裙,用刀在她的身体上划出十字形刀口,胸腹部的刀口尽管深,还不足以致命,然后他又侵犯了被害人。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他这样做是为了羞辱被害人,还是单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

“你个人认为哪种可能性更大?”

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学生从他们身旁经过,其中一个身材火辣,慕容雨川盯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说:“根据统计,相当多的强奸犯本身都有性功能障碍,他们喜欢特殊的刺激。而案发现场是在餐厅的公共卫生间里,可以看成是半公开的环境,在这种地方实施犯罪同样能够对凶手造成一种心理上的亢奋。因为他这样做要冒相当大的风险,运气不好的话,有可能被上厕所的客人发现。”

“所以,我可以到市里各大医院的男性专科调查一下病人档案,看看那里面有没有有犯罪前科的人。”陆小棠说。

“这只是一种假设,也可能毫无用处。”

“这种时候有事做总比无所事事强。”


“验尸报告完成了吗?”李峰局长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武彪。

武彪犹豫了一下,说:“还没有。”

李峰不说话了。

武彪说:“我们正在研究具体排查方案,很快就能让您看到。”

“我想知道……”李峰顿了顿,“我女儿到底是什么状况。”

武彪怔了怔,说:“事实上,这个案子陆警官了解得比我更详细。案发前后她都在死者……您的女儿身边。我这边正忙于处理8•12私立外国语学校女中学生被杀一案,对新案子的了解不及陆警官详细。”

李峰的目光转向了站在门口的陆小棠:“陆警官对案情很清楚,是吗?”

“是。”陆小棠觉得局长办公室里压抑得喘不上气。

“她被强奸了?”

“是。”

“她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这个,说不好。”

“说不好?!”

“是,不知局长您问的是哪方面?”

“她身上有刀伤是吗?横竖各一刀,是不是?”

“是。”

“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用了四个‘是’和一个‘说不好’来回答我。”李峰的脸色不太好看。

陆小棠鼓足勇气,挺起胸脯说:“局长,如果您想尽快破案,为了需要,我可不可以问您几个问题。”

李峰疑惑地看着她:“问我?”

“是。”

“你想问我什么?”

“她在出事前后这几天有没有和什么陌生人来往?”

“我跟女儿不住在一起。”李峰的声音很生硬。过了一会儿,他回答说:“应该没有。”

“有没有和她以前的朋友见面,特别是男友?”

李峰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回答:“没有。”

“您肯定吗?”

“我肯定。”

“时间稍微拉长一点儿,最近一年左右她有没有和什么异性有私下里的交往?再早一点儿也可以。”

“没有,她租的房子离我家不远。”李峰的声音里隐含着一种敌意,“她时常到我和她妈妈这里来吃晚饭。”

武彪扭过头用眼神示意陆小棠。

陆小棠就像根本没看见一样,继续问“:您女儿有没有和什么人住在一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峰脸上的表情变了。

“您明白我的意思。您的女儿是高度近视,而且还有夜盲,她的身边应该有人照顾。否则,她就会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是吗?她是不是和谁住在一起?”

李峰皱起嘴唇,似乎在考虑,然后才说:“她和一个叫孟坤的人合租一套公寓。”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师大的图书馆管理员。不过,她是一个女人。”

李峰后半句话让陆小棠刚刚兴奋的情绪随即冷却。

“尽管我对案情了解得不十分清楚,但是,我不认为她有作案的嫌疑。”李峰说。

“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陆小棠忍不住问。

“那是早晚的事,纸里包不住火。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我女儿被强奸了,她也不应该知道有人在我女儿的身体上用刀子刻出了十字,否则,整个广播学院的人就会知道,整个C市的人也都知道了。他们会在饭桌上谈论我女儿是怎么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陆小棠踌躇着,“这个图书管理员知道某些有价值的线索,我们也需要给她提供详细的讯息,供她参考呢?”

李峰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陆警官,你是从省刑警队调派到我们这儿的,我不否认你的工作能力。但是,要想做好一名警官,光靠一心抓罪犯是不够的。”

陆小棠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勉强又咽了回去,“我明白了局长,我会考虑的。”

陆小棠先离开了办公室。武彪等着李峰下一步指示。

过了半晌,李峰才说:“这个黄毛丫头在你手底下,你今后的工作可有难度了。多留心,别让她捅娄子。”


8月17日,星期三,阵雨,17:16,艺水芳园小区

3号楼,1单元,15层045室。

孟坤的形象多少有点儿出乎陆小棠意料。衣着朴素,五官朴素,比陆小棠矮了几乎半个头,身材看上去至少比陆小棠多了十几斤。

她看起来有三十几岁,梳短发,戴一副方框眼镜。没有过多的表情,这倒是图书管理员的标准模样。

陆小棠一边出示警官证,一边观察这个女人。她的眼睛略微浮肿,眼角潮湿。

陆小棠试探着说:“我想你可能已经听说了……”

孟坤稍微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客厅。

客厅宽敞,洛可可风格的摆设,结构复杂的吊灯散发出的暖光被阿拉伯花式的墙纸和地毯包围着,笼罩着一种暧昧典雅的气氛。这和孟坤的外表极不相称,陆小棠猜测那应该符合李淑珍的品位。

李淑珍的房间更加奢华精致,完全是复古的意大利家具,占据了半面墙的书架,红松木写字台,一台20英寸的苹果笔记本电脑,一个DVD光盘盒,一摞书,有一本翻扣在键盘旁边。

陆小棠两手插在后裤兜里,打量着房间。她拿起那本书,看了看封面,是《弗洛伊德论美文选》。这不稀奇,李淑珍是社会心理学讲师。

“你在干什么?”孟坤忽然出现在陆小棠身后,并不客气地问。

“我想了解关于李淑珍的一切细节。”陆小棠回答。

“有这个必要吗?”孟坤走到写字台前,在陆小棠琢磨着要不要打开电脑时把手按在了键盘上。

“我需要寻找一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比方说,有人跟踪过她……”陆小棠解释。“你觉得你在这里能找到你想找的?”孟坤的手死死压着电脑键盘,“她的电脑只用于教学,里面连电影和游戏都没有,每一份教案都是她自己精心编排的,旁人,包括他的父母来这里,都不让碰。”

“既然她珍藏得这么好,你又怎么能对她电脑里的东西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孟坤张口结舌。

“把电脑打开。”陆小棠平静地说。

孟坤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辩,陆小棠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不情愿地按了一下电源开关。“滴”的一声,电脑开始运行。

利用这个时间陆小棠走到书架跟前,快速浏览里面的书。她的目光稍稍一顿,从水平格子里抽出一个硬皮本子。

“那是她的日记,属于她个人隐私。”孟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流露出厌恶。

“我知道。”陆小棠翻开。

李淑珍的日记平淡无奇,基本上都是简短几句话概括一天的生活,有些有感而发,带有一定哲理,还有就是日常活动备忘录。唯一让陆小棠感兴趣的是,每隔几页就会有一首诗。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有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其中这首诗,陆小棠上中学时读过,是诗人席慕蓉的情诗。她没有想到,一个外表成熟、颇有城府的大学讲师,居然还热衷于这种表露少女情怀的浪漫作品。

她又翻看了其余几首诗,也多是寄寓爱情、感怀伤春题材。根据目前对被害人的了解,她生前尚没有公开交往的男友,接近大龄剩女了。

电脑已经打开,陆小棠来到写字台,俯身看着液晶屏幕。苹果操作系统她不熟悉,试着摆弄鼠标,点开了硬盘,里面的文件命名居然都是英文。上学时她最讨厌的学科就是英文,一看见字母头就大。

陆小棠随手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出现了五个子文件夹。

“你也会英文吗?”她随口问。

“我和李淑珍从中学起就是同学。”孟坤说,“我是浙江大学毕业的,和李淑珍是同一所大学。”

“你是浙大毕业的?”陆小棠略显吃惊。

一个国家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居然到一个普通广播院校做图书管理员,陆小棠生出了危机感。

“我希望你把这里的英文翻译给我听,包括这些英语文章。”

“有这个必要吗?”

陆小棠转头看着她:“你应该知道,她被人谋杀了。也许,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可能她当时已经觉察到了,心里很害怕,但是没有对别人讲。”

孟坤低下头,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英语文档说:“你点开的这个文件夹是她的教学课件——‘马斯洛人格基本需求’专题,我想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她说的是真话吗?陆小棠说不出来为什么,心里冒出这个疑问。

孟坤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从外表你很难看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孟坤说:“她的事我也听了个大概。要知道,她的作息时间一贯很规律,她差不多每天中午都会去那个餐厅吃午餐。”

“这个我已经了解到了。”

“案发当天,我们原计划晚上去听音乐会的。”她的嗓音开始哽咽,不像是装的。

“你们从中学时就很要好吗?”

陆小棠贸然发问让孟坤显得迟疑,停顿了片刻,她回答:“是,非常要好。”

陆小棠又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文档。

“那是《大众传媒研究》。”孟坤立刻说。

“大学呢?”陆小棠眼睛看着屏幕,嘴里继续问。

“也一样。”

“恕我直言,像你们这种能保持这么长久的闺蜜可不多见。你们交往男朋友时,不会觉得不太方便吗?”

“我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方便。”

陆小棠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还是隐藏格式。“你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那都是她写的论文。”

陆小棠让孟坤领她到卫生间看看。卫生间很大,干净整洁,可以媲美星级酒店,说明这两个女人生活质量非常高。她打开了药品柜,除了几瓶维生素药片和创可贴,几乎没有其他东西。她打开梳妆镜旁边的壁橱,仔细检查卫生纸、棉签、洗发水、木梳。

陆小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寻找什么。她闭上眼睛回想着李淑珍最后一天早晨起床,站在梳妆镜前,会以一种怎样的表情看着自己。她是否会觉察到异样?她是否明白那将是她最后一次站在这里?

带着疑问陆小棠回到李淑珍的卧室,孟坤这时忽然说:“我想起在上周她曾经说过一件事,因为她给一个学生的期中考试卷纸判了不及格,那个学生扬言要报复她。”

“一个男生?”

孟坤摇摇头,“女生,一个大一新生。”

陆小棠眨了下眼睛:“那你们上个月有没有请过保洁员?有没有人送快递?社区新来的保安,新邻居,到过你们家的……”

“没有。”

“那好吧。”陆小棠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便告辞离开。

等电梯的时候孟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看不出来她的内心是悲,还是恨。

电梯门在两人之间缓缓关合。


慕容雨川烦闷地坐在沙发里,不停更换电视频道。那只肥胖的八哥犬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慕容雨川转过脸,他们对视了一阵。慕容雨川转回头接着调电视节目。过了一会儿,再转头,那只狗仍然在看他,连表情都没变。

这是一只喜欢沉思的狗,成天到晚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以外就喜欢学习知识,它不太看书,如果它能看得懂的话。它偶尔看看电视,不喜欢穿越剧和国产动画片,喜欢看《非诚勿扰》和《爱情连连看》。

“可不可以尊重一下我的隐私,亚里士多德?”慕容雨川不耐烦地说。

亚里士多德仰着木讷的番茄脸,没有反应。

慕容雨川知道它听得懂,不过它喜欢装傻。慕容雨川在茶几果盘里翻弄了一阵,找出了一块巧克力糖,犹豫了一下,塞进自己嘴里,又拣出一块包装纸相近的水果糖,在亚里士多德眼前晃晃,往远处一丢:“去吧,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连头都没回,眼神中略带鄙夷。

慕容雨川想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一巴掌,刚抬起手,恰巧被做完作业出来的顾盼盼看见了,“哥,你又欺负亚里士多德。”

顾盼盼噘着嘴跑过来。亚里士多德立刻活跃起来,摇摆着肥胖的身体,在小主人小腿上来回蹭,有几次努力想站起来。但自从它的肚皮胖到快贴地的时候,便失去了这种技能。

顾盼盼和亚里士多德玩了一会儿,然后光着脚丫子跳到沙发上,从慕容雨川手里抢过遥控器,挑了一部韩国言情片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她正在一所市普通高中读一年级。性格古灵精怪,成绩也古灵精怪,高高低低,像心电图一样。顾氏夫妇没少发愁,谁也预料不到,高考那一天会是女儿的峰值还是波谷,弄不好也有可能水平直线。因此,顾氏夫妇把外甥慕容雨川的到来看成是女儿命运的转折点。也希望借此激励女儿奋发图强。慕容雨川则比较现实,他辅导过表妹一段时间之后,谨慎地说:“如果让亚里士多德代替表妹参加高考,总成绩可以提高八十分左右。”

顾盼盼盘着腿,看了一会儿电视,偷偷用眼睛瞟着表哥,研究了半天,露出神秘兮兮的样子:“表哥——”

“嗯?”

“你今天怎么没带那个日本姐姐来呀?”

“她太能吃了,我想给家里省些伙食费。”慕容雨川眼睛瞅着电视机。

“你是在跟她交往吗?”

亚里士多德想爬上沙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挺郁闷。顾盼盼伸出胳膊吃力地把它拖上来,放到自己腿边。

“你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谁跟一个日本丫头交往,个子那么矮。”

“我才不信呢,你昨天晚上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快伸出手来了。”

“瞎扯,我……”

“别装蒜啦,我都知道哦。”

亚里士多德扭过番茄脸,面无表情地看了慕容雨川一眼,又转回去。

慕容雨川气哼哼地说:“小屁孩儿,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顾盼盼歪着脸,狡黠地眨着眼,“今天一早起来,那位日本姐姐就不见了,你也不见了,你该怎么向我解释呢?”

“我跟她去公安局法医室了。”慕容雨川实话实说。

顾盼盼诧异地望着表哥,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把亚里士多德挤到地上:“表哥,我太佩服你了,居然能想出那么有创意的表白方式。”

我是说不清楚了,慕容雨川捂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