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提早了一天到台北，否则肯定出席不了高信疆先生的纪念会，那是在周日下午，在华山创意园区，等于台湾版本的“北京798”，本来是个酒厂，近年改用为艺术文化团体的工作室，规模不算太大，但胜在气氛好，而且装设精致，台湾毕竟经济起飞了二十年之久，财富加上时间便足孕育出文化厚度，政治再乱，依然抹杀不了这分成就。

在赴台的飞机上，见到不少内地客，都是中年人，皮肤黑，很有农民气息，联群结队到他们心中的“美丽宝岛”游玩，占去了半架华航客机的机位，嘈是嘈了点，倒营造了一番亲切的热闹，好像过年；过年的嘈杂有着特别暖意，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这又令我联想到七十年代的旅游景象。香港人算是最早时兴出门的，第一个热门地点是菲律宾，在出发的航班上，一群群旅游团客兴高采烈，眼神是闪亮明快的，仅是坐在位子上已经不停按动照相机，甚至连上个厕所亦要坐在马桶前留下玉照纪念以示到此一游。游毕归来，在回程班机里当然把大大长长的木制叉匙和大包小包的芒果干拿出来彼此展示。

少出门，破题儿放眼看世界，看见什么都感新鲜，人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纯真灿烂的，毫无保留地拥抱世界，不带半点不屑，不像如今去的地方多了，香港人在飞机上总显成熟世故，不会再轻易大惊小怪，反而眼神里略带几分想家念家的落寞，恨不得立即回到香港。跑遍世界，始终爱香港。

香港人所失去的旅游亢奋显然已经移转到内地游客身上，大部分是不常出门的人，观世界之大之奇，眼睛睁得大大；飞机上遂重新出现华人的笑容。

此番独自搭机，右边坐的是一位台湾女士，她右边是内地旅客，个多小时后者不断向前者探问台湾的风土人情，“台湾冬天会不会下雪？”“阿里山有没有比咱们泰山高？”显然出门前没做够功课。

但奇怪，我没有偷笑。那朴实的脸容只会让人产生暖意。世界在欢迎你，中国崛起与否皆无所谓，重要的只是中国人应该多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