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台北 口欲横流 星夜
从没想过在起雾时分开车上山是一桩很浪漫的事情,明明有路在前头,却因没有路灯,加上浓雾锁目,眼前看见的只是白茫茫一片混沌天地,必须依靠车灯指引,车灯照到哪里,哪里便出现了一小截道路,寸步前行,仿佛车子变成了一台巨大的铲草机或推泥机,往前冲多远便开拓出多远的道路,遇佛杀佛,颇有禅意。
忍不住暗想如果此时把车子停下,把引擎熄灭,车子被包围于荒山野岭的浓雾中,沉静地,像遭一只怪兽吞噬进肚胃里,等待被消化的命运。而等待死亡,可以是非常刺激。
更刺激的当然是突然迎头驶来另一辆车,四盏车灯对照互射,两个司机隔着玻璃窗隐约窥见对方的脸容,都是绷紧的,恐防稍为放松即会擦撞,像两只相遇于丛林的雄兽,把背弓起来,张爪咧嘴,互相发出警告讯号。
道路是狭窄的,所以两辆汽车必须一左一右地微微偏开让路始可共存共通,待得车子安全驶过,没有噬咬,没有厮杀,两个司机不约而同地踩油加速,似是侥幸避开灾劫,赶快逃离敌阵现场。
绕了四十分钟这样的山路始到太平山顶,头已晕了,比白天搭多个小时的乱流飞机更难受。把行李放进房间,本想吃饭,但早已过了餐厅的晚膳时间,旅馆员工把菜肉塞于便当盒内,冷冷的,不易下咽,故只吃了两口,宁可早睡而明天早起,吃点热腾腾的粥。
睡前当然没忘到草地观星。满天满眼都是,亮的闪的所在,其实一直都在那里,只是平日没看见,必须在情人节在这地方,始能像初识地互望遇上。此时她仰颈边看边说星星似乎每三颗靠成一团,隐隐有个秩序。而我呢,或许想念在远方读书的大女孩,故把星星都看成大女孩的眼睛,似在对我和她的母亲挥手微笑。
才看了几分钟,太冷了,也忽然想起鬼怪故事,我窝囊嚷着快回房间。她因走得太急而路也太暗,失足跌个踉跄,膝盖上皮开血绽。那是情人节的美丽印记,又或者,是凄凉血痕,视乎你的乐观与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