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而我为了尽兴 而我为了尽兴

天真的爱

记得那个演《盲侠》的胜新太郎吗?他在功成名就的时候,开了一家“胜制作公司”,自己做老板。

“胜制作公司”拍了许多电视片集,连他的老招牌《盲侠》也搬出来,固然不是什么艺术片,但胜新太郎要求极高,灯光和摄影都要有电影的水平,这是荧光幕的制作时间和经费所不允许的。拍呀拍,公司的钱给他拍个精光,他又喜欢狂饮,大手笔地在酒家花钱。不久,他的公司便负债累累,终于宣布破产。

后来“胜制作公司”又开始拍片,由他的老婆中村玉绪做老板,中村之父是个著名的演员,她自己亦演过不少主角戏,非常能干,希望她将公司起死回生。

胜新太郎本身受的打击很重,除公司外,他本来被选为《影武者》的主演,但他对自己的演技太过自信,每天和黑泽明冲突,黑泽明在日本电影界的外号为“天皇”,当然把他换掉。说真的,仲代达矢演的将军固然天衣无缝,但扮替身的戏,就不如胜新太郎那么讨好,胜会将比较轻松的一面演活,仲代就嫌太严肃,而放不开了。

胜新太郎至今的代表作还是只有《盲侠》。这个角色他很深入地去研究,如盲人过桥时小心翼翼,走到一半知道没问题,便死命地飞奔到彼岸,以防跌入河中。肚子饿时吃饭吃到满脸是饭粒,等等,都极生活化的。

看着《盲侠》片时,你可以注意到人家替他倒酒,他举杯去接,但用食指点住杯口,酒一倒满,他马上知道,说声“谢谢”;为人添酒时,则将酒瓶提高,听清楚酒倒入对方酒杯的声音,一满,即停。

他对角色下了不少苦心,连按摩技术也是依照古法。

破产后,他到各地小码头去演唱,能赚多少就还多少,是个有信用的人。

一生最爱的是他的儿女,因为女儿在学讲英语,但在日本少有机会练习。自从认识了我,常三更半夜打长途电话来,我以为有何重要事,但他只是叫她女儿和我讲几句英语,他听了乐极,哈哈大笑。

天真的微笑

请胜新太郎来香港拍戏,因为他最近的那部新《盲侠》很卖钱,可以帮助戏在日本上映时的票房。另外,是真的喜欢这位将盲人演得出神入化的演员。当年胜新太郎已近六十,喝起酒来没有从前那么厉害,他年轻时常醉后闹事,儿女长大了才收敛,有一次,他三更半夜打长途电话给我,要我和他的女儿补习英语。

从飞机场一路到尖东,他感叹香港的飞跃,又说这是一群很爱自由的人付出的代价,住的地方越繁华,生活一定更自由。又摇头谈学运,似乎对世界很了解、关心。

抵丽晶酒店,他看到那巨大的浴池,便即刻脱光衣服,大字形地卧进去,作过瘾状,又忽然跳起来,对着玻璃窗,问道:“对面香港岛的人会不会看到?”

“那么老远,还能看到你这个明星,他们眼界好,让他们看吧。”我说。他尴尬地点点头,又喝起酒来,醉后,他坐沙发,将那两条粗大的腿盘起来,胖嘟嘟的,像个大婴儿,尤其是那天真的微笑。

记者招待会上,胜新太郎大胆地说自己曾经破过产,也很肯谈儿子错手杀人后的悔意,对自己的职业,他说:“当演员,红了当然不肯收山,低沉下来更放不了手,我们是不会退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