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京城旧王府 棍贝子府
我虽然生长于京城,对这座城市的旧时存留却并不完全熟悉。眼见着,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东西在地面上越来越少,在一切向着现代化、标准化、高端化看齐的今天,在京城偶见一处老屋,便如同见到老旧的亲戚一般亲切,不由得要停下脚步,探寻个究竟,凭吊一番昔日的主人。
每回路过北二环,目光都会被路南的一处庭园吸引,以早那里是一片破旧,一汪臭水,数间大屋顶的灰瓦房,引不起人们的注意。近几年变了,臭水被疏通,两岸修了白石栏杆,水里养了花鸭子,养了大白鹅,岸边的土山树木葱郁,凉亭掩映,假山流瀑,五彩牌楼,五月藤萝的辉映下,几处殿宇藏匿其中,好一处美园林。我每回路过,都是在车上,每回问同车人,那里是哪儿,回答皆曰,不知。也有人说,后头大楼顶上有“积水潭医院”的标识,大概是医院吧。
有后花园的医院,积水潭奢侈得很哪!
难以抑制好奇心的冲动,我到医院去了,尽管没灾没病。
去了以后才知道,这里原来是清代棍贝子府旧址,棍贝子府位于后海西侧南岸,新街口东街31号,其府最早为康熙帝第三子诚亲王允祉新府。允祉卒后,其第七子弘暻继为府主。弘暻于雍正八年(1730年)被封贝子,故此府又称固山贝子弘暻府。据乾隆《京城全图》载,此府东起水车胡同,西临光泽胡同,北抵积水潭南岸。占地面积大,规制严整,府正门面阔五间,大殿面阔七间,东西配楼面阔五间,后殿面阔三间,后寝面阔五间。主体部分在西路,东部以花园为主,规模很大,园中有亭台楼阁,古树参天,山石点缀,土山环绕。园内有一湖,湖中有一土石相间小岛,湖水引自积水潭。弘暻之后府主分别是永珊(弘暻第三子)、绵策(永珊第三子)、奕果(绵策嗣子)。奕果于嘉庆三年(1798年)承袭不入八分辅国公,改迁别所,此府改赐仁宗四女庄静固伦公主,又称四公主府。嘉庆七年(1802年)庄静公主下嫁土默特贝子玛尼巴达喇。棍贝子即棍布扎布,博尔济吉特氏,四公主曾孙。光绪六年(1880年),棍布扎布袭贝子爵,成为此府的末代府主,俗称棍贝子府,直至清朝灭亡。府内花园面积颇大,园内有东西两座土山,引玉河水入园为潭。1956年积水潭医院在王府旧址上建成,将原有建筑大部分拆除,唯花园中的山石树木、花厅和两幢重楼尚存,现成为医院的后花园。
炎炎夏日,绿水边的树荫下,有风从南边吹来,带过一股来苏水的气息,难得轰轰烈烈的京城闹市还有如此清净的所在,让人有相识恨晚的感觉。我坐在水边长凳上,长凳的另一端坐着一位年轻女子,从那蓝白条相间的衣裤上看出她是个病号。女子默默地坐着,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她看着一池水,眼睛一动不动,那思路分明是走得远了。无外是为了病吧,为了命运的多舛,为了生命的艰难,愁呢。是的,前面是生死循环的医院,后面是幽静苍凉的王府,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反思场所,那些老贝子、那些老公主、那些在这里住过的数不清的老病号,带着各自的心情走了。现在,我和她坐在这里,彼此并不相识,却在一条凳子上坐着,想着不同的事情,这是一种缘分。昨天,府邸的女主人四公主肯定在这里停留过,明天,谁又将在这里出现?昨天、今天、明天,说不定我们思考着同一个命题,“我是谁,来自何方,到哪里去”。记起研究龙凤文化的朋友庞尽的话,“未生我时谁是我,已生我时我是谁;而今我知我是我,死后谁知我是谁”,据说这几句话是他的朋友在一个山野小庙里看到的,当时小庙外风雪交加,一片苍然……
现在。阳光下的棍贝子府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深刻的命题。在繁杂浮乱的城市生活中,在枯燥单调的工作压力下,一个人抽空到这儿来坐坐,给我们的心灵一个短暂的休憩,给我们的思路一个缓冲的余地,应当是个很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