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京城旧王府 庆亲王府

在北京的王府中,我比较喜欢的是定阜街的庆王府,定阜街在德胜门内大街东边,到今天也是一条幽静的胡同,胡同两边是槐树,绿荫满地,阴凉清爽,有“青槐夹古道”的意境。在京城现代化快速发展的今日,在高楼耸立的水泥“森林”中,还能保留这样让人能发怀古幽情的胡同,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庆王府是北京现存王府中还算比较完整的一座。第一代庆王永璘为清乾隆皇帝第十七子,嘉庆皇帝的同母胞弟。老庆王府在前海西街路北,即和珅府的一部分。道光三十年(1850年)庆王永璘的后人奕劻袭辅国将军。咸丰元年(1851年)皇帝命奕劻由老王府迁至定阜大街原大学士琦善的宅第,即现在的庆王府。

庆王府坐北朝南,有高大的院墙,掺过糯米汁的白灰还在尽职尽责地黏结着斑驳的墙砖。庆王府的大门躲在高墙之后,想必原来东西有阿斯门出入。正门三间,出入只是一间,门侧的石鼓矮小单调,竟然同普通人家的一般。低调的府门是最后一代庆王载振改装的,辛亥革命以后,他在王府西院居住,将朱红大门改为普通小门,将原门前的辖喝木等陈设全部拆除,几代辉煌已经过去,末代庆亲王深谙自己不过是胡同里的一个清朝遗老,与他的父亲、老庆亲王奕劻相比,相差甚远。奕劻是清朝末年有名的历史人物,很得慈禧信任。光绪二十年(1894年)正月晋封庆亲王,十月奉旨在紫禁城内乘二人肩舆,赏食亲王双俸。从将军品级的近宗一下跃升为“铁帽子”亲王,这是不多见的。八国联军进北京,庆亲王奕劻随同两宫仓皇出走,弃家眷于不顾,幸亏庆王府坟地护卫章京张福茂进城救护,接走了王妃、世子等,使家眷得以安然无恙。而奕劻的三弟奕功留守京师,就没有他的兄长那般幸运了。史书记载奕功:“光绪庚子,东西洋联军陷京师,两宫仓皇出走,公自以世受国恩,不能扈从,深用忧愤。七月二十一日城破,次日率妻祥氏、妾瑞氏宋氏李氏、子载捷、女五人,同时引火自焚或投井死。事闻,赠建威大将军,太子少保,谥忠烈,入祀昭忠祠。”

庆王奕劻是朝廷重臣,也是导致清朝覆灭的所谓“两王三贝勒”之一。奕劻饱受袁世凯贿赂,家财抵国,他住进定阜街以后曾经大兴土木,一排五套院落,房屋近千间,主房九处,大如宫殿,建筑考究而精致,不同的是房顶用的是灰瓦而不是琉璃瓦,逾制在封建时代是杀头的罪过。宅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数重,院落最深处有绣楼,绣楼呈凹字形,两层,雕梁画栋,造型独特,在今天看来依旧是美轮美奂,堪称建筑上的绝笔。“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鹦鹉对红蔷薇”,庆亲王的妻妾们不但拥有精致的绣楼,还拥有美丽的服饰和可观的排场。据说1902年前后,美国公使夫人在公使馆招待了十位王府的福晋和格格,其中有被慈禧收为养女的恭亲王长女荣寿固伦公主,有庆亲王的两个妻妾和三个女儿等,这成为北京一场规模盛大的活动,“光是那些皇族公主随身带来的仆人们就达四百八十一人之多,这还不包括沿途参加戒严、站岗和护送的数百名士兵”。

与绣楼同时修建的还有戏楼,可容三四百人看戏,奕劻以及后来的载振每年生日或有喜庆事,都要大摆宴席演戏。著名京剧演员谭鑫培、王瑶卿、陈德霖、杨小楼、王凤卿等都曾到府演唱过。可惜“文革”中在此戏楼演出京剧《红灯记》时,剧务人员在后台吸烟,不慎引燃幕布、道具等,火势蔓延,一千三百平方米的戏楼被大火焚毁。

如今的庆王府东部变作了北京卫戍区办公场所,中部和西部依然存在,是家属宿舍,老百姓们住在大殿一样的高房里,住在古色古香的绣楼里,别有一番风情。今年夏天,我借助《华夏地理》的缘分,得以进入其中,领略了那些保存尚好的幽深走廊,那些长着银杏的宽展庭院,抚摸那些露出麻底的廊柱,欣赏那雕花的栏杆,体味着历史老人匆匆的脚步,想象着某位格格从绣楼的窗户探出身来,狭窄的过道里走过几个鹅行鸭步的太监……正恍惚间,却见一位老大姐,正在自家屋前侍弄花草,过去搭讪,知道大姐姓李,背后的大屋顶就是她的家。我说,能在这样幽静的院子里居住真好。她告诉我,她在这已经住了二十几年。这屋子高大宽展,接着地气,凉快,夏天可以不用空调,被隔断的房顶里头还藏着彩绘,那是过去王爷的顶棚。我不禁感慨,在喧闹京城,还能在房门外养鸟弄花,甚是难得……李大姐说,一到节假日孩子们都回来,大家还是喜欢平房,喜欢这遮满树荫的大院子,喜欢这陈旧的游廊。现在这里属于部队家属院,也是北京文物重点保护单位,正因如此,老房才相应保护下来。是的,房子常年不住人就坏了,庆王府之所以还有昔日旧模样,当与这些认真保留着“原状”的居住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