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千年的序言
1990年3月4日 委内瑞拉 加拉加斯
“想象与虚构:1914—1989,拉丁美洲绘画75年”画展开幕式
画展由委内瑞拉批评家罗伯托·格瓦拉编排设计,米拉格罗斯·马尔多纳多组织协调,加拉加斯美术馆展出。演讲作为序言,被收入展览画册。
参展的有:哥伦比亚的安东尼奥·巴雷拉和阿尔瓦罗·巴里奥斯,古巴的何塞·贝迪亚,巴西的西伦·佛朗哥,墨西哥的胡里奥·加兰,阿根廷的吉列尔莫·奎特卡,古巴的安娜·门迭塔,委内瑞拉的“小鸟”胡安·文森特·埃尔南德斯和桑丘·基利西,波多黎各的阿纳尔多·罗切,巴西的“老马”安东尼奥·何塞·德梅略·莫乌拉奥和委内瑞拉的卡洛斯·塞尔帕。
这个胆大妄为的画展开幕之时,正值人类求变的历史性时刻。三年前,米拉格罗斯·马尔多纳多起意组织画展时,世界还在这行将就木的千年里最糟糕的百年之一——二十世纪的阴影中徘徊。互不相容的教义,实用主义的想法,写在纸上,却进不了我们的内心。总以为我们正如火如荼地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不了何处刮来一阵大风,将泥足的巨人吹出了裂缝,提醒我们,不知何时,路走错了。但是,别以为这条路会越走越黑,相反,它会越走越亮,迎来一个思想彻底解放、无人约束、自我做主的新世界。
一四九二年,当一队欧洲航海者在前往印度的途中与这片土地不期而遇时,我们生活在前哥伦布时代的祖先也许有过与我们今天类似的经历。远祖们不识火药与指南针,却识鸟语,能用脸盆预知未来。也许当年,他们仰望浩瀚星空,早已猜到了地球就像橙子那样圆。他们对今天的学问一无所知,可他们善于想象。
于是,他们用黄金国的传说抗击侵略者。声称在那个神奇的国度,国王浑身涂满金粉,在圣湖中洗浴。侵略者问怎么走,他们五指张开,随手一指:“从这儿,转那儿,再往那儿。”路越指越多,混乱一团,错误不堪,永远都要再往前一点点,再往那儿一点点,再过去一点点,没有办法记认。贪婪的探险者们迷失了回程的路。黄金国没人找到过,没人见到过,因为它就没存在过。然而,它的诞生,宣告了中世纪的结束和一个伟大时代——文艺复兴的开始。社会变化之大,从名称一望便知。
五个世纪后,尼尔·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留下足迹,人类又一次为之震动。另一个新时代到来了!当时,我们正在西西里南部的潘泰莱里亚荒岛上度假,盯着电视上那只神秘的脚在月球表面一通乱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我们是两对拉美夫妇,带着孩子,外加两对欧洲夫妇,也带着孩子。紧张的等待过后,那只对月球来说属于外星人的脚终于落在了冰冷的浮土上,节目主持人说出了那句几世纪前就想好的话:“终于,人类首次踏上了月球。”见证历史,大家都有些飘飘然,只有拉美孩子异口同声地问:“才首次?胡说八道!”之后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对他们来说,凡想象过的如黄金国,都发生过。征服太空这种事,他们在摇篮里就想象过,当然早就发生过。只有拉美的儿童会这样。
在不远的将来,将再没有白纸黑字的预言,也在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许多事昨天是真的,明天未必就是。也许,形式逻辑学会退化成课本上的陈旧观念、错误典型。也许,当今社会复杂尖端的通讯科技会简化为传心术。那将是文化尚古主义的世界,基本的工具是想象。
我们将迈入拉丁美洲时代。创造性的想象是新世界最丰富、最必需的基础材料,而拉丁美洲是它的第一生产者。今天,这里有一百名想入非非的画家,他们的一百幅作品不仅生动展示了拉丁美洲的现状,还对这片有待发现的大陆做出了伟大的预测:这里的死神会败在幸福手下,这里的生活会永远更加太平,时间更充裕,身体更健康,食物更热乎,伦巴更柔美,一切会更好。一句话:会有更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