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用日本的镜子照照中国 “不发弹”跟堵车一样
星期天,按照给小小魔女“吃棒棒糖看大大象”的承诺,一早就开车出门,目标神户王子动物园。一边享受着小家伙兴奋兽化的唧唧呱呱(去过几次,她认识这条道了),一边感叹着当了“爸奴”再没有睡早觉的自由,上了从大阪通往神户的四十三号大道,走了一段,忽然觉得今天的路有点儿问题。
堵车了。而且一堵就是一个多钟头。
堵车在日本并不稀奇,但是,日本交通警很有经验,疏导一般比较及时,而且今天我出来的比较早,应该不会堵得这样厉害啊。难道前面发生连环事故了?
正想着,忽然手机响,是丈母娘打来的,小魔女接了,几句话后就是一声惊叫。
怎么回事?萨不安地问。上个星期去老太太那儿玩,一不留神小小魔女把袜子扔到肉汤锅里了,第二天才发现,那边到现在还吃素呢,这次难道又是她闯祸?
“那个,那个……”魔女明显牙齿打哆嗦,“萨,掉头,回家。”
“嗯?家里出事儿了?”
“有……有炸弹!”
“啥?!”
我妈来电话了,说前面路上有炸弹!
听见这话老萨第一反应是小魔女她娘让什么组织给发展了,第二个念头是老太太和拉登是不是有什么亲戚(据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长得像阿拉伯人),前天刚看到老拉说要在全球扔炸弹庆祝生日,这还好几天呢就把那话儿整到日本来了,还通知了魔女家老太太,大胡子你有种!
“不发弹处理”的标志牌,炸弹,就在左侧后方。
正在发愣的时候,就看到路边的电子信息牌开始快速闪烁,仔细看去,只见上面打出一行字——“神户东滩区目前正在进行炸弹排除工作,四十三号国道从青木停止通行,交通阻塞,请各位原谅……”
难道那话是真的?日本不是把自卫队都撤跑了吗?这老拉的报复心还真够强的。
正乱琢磨,小魔女紧张地问到哪儿了?离得还有多远?萨对这段路不太熟悉,脑袋里骤然装进一啥弹也有点儿宕机,转头一看旁边恰好是神户大学海事学院,就告诉她,到你母校的海事学院了……
听到这个,小魔女又是一声惊呼。
敢情这儿就已经是东滩区了,从新闻看,我们已经开到炸弹边儿上来了。
刺激,除了博物馆,这辈子还没跟这个玩意儿照过面儿呢。
日本一个区可没法和北京的东城区、西城区比,袖珍的,问题是,这儿也没啥重要目标,也就有俩古坟还算文物,老拉对这儿这么下工夫干吗?恐怖分子的思维咱琢磨不透啊。作为和平居民,碰上炸弹不琢磨赶紧跑路琢磨拉登的心理问题,老萨是不是有病?
那倒谈不上,就算老萨有病,这带着闺女也知道孰轻孰重,问题是都堵在这儿了,你跑也没地儿跑啊。
这随着车流往前走了一百多米,路边骤然出现一道临时用帆布制成的幕墙。一时,除了没心没肺的小小魔女,没人再那么安生了。谁都明白,日本人缺乏浪漫细胞,没人吃饱了撑的弄这个东西作行为艺术。这只能说明,那话儿就在隔壁。
小魔女指指那个幕墙,问:“这东西,能不能防弹?”
……
嗯,没听说帆布能防弹的,菜刀都能豁开,这整个一个军盲啊。
正要开口去教训这军盲的时候,前面幕墙中断的路口处,两个忙碌的身影出现在幕墙的缺口处,开始上蹿下跳,又写又照。不用说,这当口还如此活跃、唯恐天下不乱的,除了记者,就没别人了。
瞧着新鲜,我也把相机举起来,拍下了这张照片。放下相机一看,对面多了一个人——一日本警察。警察出现的时候,萨正分析那俩记者呢,前边坐在那儿镇定自若大写特写的,肯定是文字记者;后面那个满身披挂酷似甘露寺里大将贾华的,肯定是摄影记者。
敢在这种炸弹出没的地方乱转,于我这样的局外人是“二百五”,于记者而言,不过是职责所在。
说点儿题外话,记者采访,通常是一个摄影记者和一个文字记者搭档为一组,各有所长,各司其职,相互掩护,“狼狈为奸”。这是老传统了。
从要求上说,文字记者要好笔头,脑子快,鼻子赛狗。您看那种台上没说两句已经撒丫子就跑的,准是文字记者,那是已经逮着新闻点了,赶紧去发稿,他抢的是速度,才不会跟现场蘑菇呢。这一行里最成功的,莫过合众社的一位老大。肯尼迪遇刺的时候,身边只有两个记者,一个这位,一个美联社的老大。但车队只有一部发稿的电报机。结果这位捷足先登,为合众率先报道肯尼迪遇刺立下汗马功劳。这样说似乎他只是眼明手快而已,但假如您知道他发完稿以后接着花俩钟头发了三章《圣经》,被美联社的老大揍得鼻青脸肿依然死抱着电报机不撒手,就不得不承认这人有绝品文字记者的素质。
而一般说玩命的,是指摄影记者,特别是战地记者。这种人需要手疾眼快,胆大心细,甚至为了好照片敢于坑蒙拐骗乃至以命相搏。这些人里面,罗伯特·卡帕可谓王中之王,他一生拍了无数好照片还在其次,让所有老大钦佩的是他在印度支那采访以身殉职之时,被地雷炸上天空的一瞬,最后一个动作竟然是按动快门,留下了他的绝世之作——《罗伯特·卡帕眼中的最后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我国也盛产这样为了照片不要命的狂热分子,号称“新华社的光荣传统”。唐老鸭拿拉马丹(就是刚判了绞刑的伊拉克前副总统)照片忽悠共和国卫队的亡命之徒就不用提了,张郇也是这样一位胆大包天的人物。他在索马里敢追着街上的土匪拍照,那里的土匪根本就是生蕃,见你不顺眼当场一枪的主儿,就在索马里的采访中,新华社记者刘江被枪击负伤。老张这纯粹是赌命呢。他赌赢了,匪徒只是砸了他的相机,没开枪。
您说这不是白赌了吗?
这种没条件的情况下,就不采访了,那是美国人。别看美国通讯社一年殉职记者上百,其中多少是真正的美国人?美国记者采访普遍配备防弹衣,对于危险地区尽量不进,还多带有一张印着多国语言的宣传手册,告诉人家我是美国人,请多加协助,宁绑我票别动刀之类的意思。美国记者比较理智是行内的说法。
这种没条件的情况下,硬上,让土匪把相机砸了,照片收了,也许还挨俩大耳贴子,那是日本人。日本记者不怕死,但采访效果如何不好说。1979年战争中,唯一打死的外国记者就是日本的高野功。事后没人认为他死得冤,擅闯激战中的前线,还坐着越南军车,不打他打谁?
这种没条件的情况下,硬上,然后主动让土匪把相机砸了,态度特好,最后还把独家照片带回来的,那就是中国记者了。张郇,就是带着土匪的照片回来的。
您说不是相机都让人家给砸了吗?怎么照片还能带回来?其实戏法很简单,张爷脖子上挂着仨相机,拍完片子马上把手里的相机向脖子后头一甩,换一台拿着,土匪上来立马把这台的照片给拉出来曝光……态度很诚恳,土匪很满意——非洲土匪好像没有进行过这种脑筋急转弯的急智训练。
新华社也很满意。
就是这个张郇,还是前边那规矩的一个破坏者。张郇本来是摄影记者,第一次海湾战争,他的搭档文字记者王继雨被签证给耽搁了,整个科威特前线新华社只有张爷一个人。战况不容人,上头问张爷能不能一肩挑?张爷琢磨琢磨说行,就一肩挑了,一直挑到跟着美军打进科威特城。
结果是组织上骤然发现张爷不但照片拍得好,文字上也是一把好手,当初光让他拍照片纯属耽误人才。这不是萨替张爷吹,张爷半睡半醒(半睡半醒?没错,您想啊,一个人,要采访,要发稿,要照片子,要联系同行,要公关打关系,要跟踪焦点,要开记者会,你说他还有工夫睡觉吗?也就写稿的时候能打个盹儿吧,总比在前线军车上打盹儿强吧?)断断续续写的报道后来往起一合,就是一本书,书名叫做《世纪之战目击记——一个中国记者的海湾战争采访录》,没打广告,那一年在全国的销量榜上位列前茅。这书是写得真漂亮,萨推荐。
跑题了,这俩日本记者显然也就是哪个通讯社的国内二流记者,架一个机位还磨蹭半天,认真有余,水平如何可就不好评价了。不过,看这摄影记者的架势,萨忽然有点儿觉得好笑,这兄弟架起了一个高感度麦克风。这是干吗?那周围也没什么人,不像要现场采访嘛。
难道……难道这兄弟是想着万一那话儿响了,自己就算挂了,留一个《某某太郎耳中的最后声音》也名标青史?感到有点儿汗毛凛凛的。这时候,那警察就上来了,敬个礼,轻轻敲萨的车窗。
难道不让拍照?萨放下相机,咱可没张爷那两下子,要不,让小小魔女抓他个满脸花?发出暗号——自由世界的勇士们……
警察说话了,态度很和气,原来是说我单手握方向盘不安全,让我小心一点儿。原来人家是好心,赶紧把小小魔女按回去,看看僵卧不动的车流,萨索性把车窗摇下来,探头问这位大黑熊一样的警察(莫非穿着防弹衣),炸弹很大吗?
警察点点头,比画了一下,看样子这炸弹比我这车还高……
吓了一跳,接着问,怎么,是不是恐怖事件啊?怕他不明白,顺手比画一个大胡子。
这警察一愣,摇头,说不是,是“不发弹”。
“不发弹”?就是中文“未爆弹”的意思了,难道是自卫队演习的时候把炸弹扔到居民区了?
说来可怜,日本国土狭小,自卫队的合成训练不是放到海上去搞,就是干脆玩电子模拟算了,要在陆地上真刀真枪地练除非上北海道。一来没这么大场地;二来都是响器,不留神打偏了,在日本这种人口稠密的地方绝对是灾难性结果。即便如此,自卫队的炮弹给谁家开了天窗的事儿还是时见报道。
“自卫队都是混蛋啊。”能逮住机会理直气壮地冲着日本警察骂日本兵,萨当然乐得抓住了。
日本街头经常发现炸弹。
日本警察的脸上露出熘肝尖一样的颜色,咳嗽了一声,说:“不是自卫队的,是战争时期留下的炸弹。”
“战争时期?”和平日久,马放南山,萨一时没反应过来,略一思索,想起前两天刚看到我认识的两个作家在写轰炸日本的美国将军“鬼畜李梅”,忽然醒悟过来,敢情是这俩家伙写得太好,把李将军的魂儿给召回来了。老李的爱好谁不知道?他出来还能不带着带响的东西吗?!
该死,我出门怎么没看看皇历呢?
这颗炸弹,说来真的和李梅有些关系。1945年1月,柯蒂斯·李梅少将被任命为第21轰炸机部队司令,拉开了对日本战略轰炸的序幕。神户,作为日本关西地区最重要的港口,是李梅重点轰炸的地区。2月4日,李梅对日本进行大编队B-29地毯式轰炸的试点,就是神户,160吨燃烧弹造成了惊人的破坏,一举奠定了美军对这种“裕仁公路”轰炸的信心。仅仅3月16日一天,就有400架B-29超级空中堡垒对神户倾泻了2300吨炸弹,使该城大部分市区变成一片废墟。
轰炸的时候有些炸弹并没有当场爆炸。或者,它们是美军出于心理目的投下的定时炸弹,使对手无时无刻地不受到折磨。朝鲜战争中,美国对志愿军铁路系统就投掷过大量定时弹;或者是由于引信故障,或者恰好投在柔软的泥地上未能引爆。因此,战争结束以后,在神户发现几颗臭弹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不过这颗炸弹隐藏得太深,居然“潜伏”了60年,比较让人惊讶。
但这颗哑弹并不是今天发现的,而是前些日子在翻盖一座公寓楼的时候,在地基里发现的。由于这里附近当年有日军一个发动机制造工厂,可能炸弹就是以它为目标的。根据后来的了解,这座公寓楼建于1951年,是在原来的建筑废墟上建起的。所以,推测此炸弹是和其他炸弹同时命中了一座建筑,自身没有爆炸而被埋藏于废墟之中,直到这次翻盖。不过,这座公寓楼里的居民经历难得,居然在炸弹上面住了50多年。这要是哪位邻居养个老虎,估计早就被送去打官司了,炸弹可比老虎杀伤力大。
听警察说的意思,这边实际上离炸弹还远,只不过地势开阔,万一炮仗响了弹片飞过来没遮拦,不能不把安全区放得大一点儿,炸弹还在前面几百米呢,公路离炸弹最近的地方,只隔着一座大楼。
看看开了10分钟,还没走出200米,犹豫了一下,对小魔女说,你带着丫头下去,走着比车快。
“那,还去动物园?”
“当然了,你看今天出门的一半得让炸弹吓回去,只要过了这段,动物园肯定人少,这次看大象擦澡不用排队了。”
“好吧,那我们先往前走,从居民区穿过去到老东升饭馆(神户的一个中国馆子,离这儿不远,但是一公里左右肯定不在危险区了)等你。”
她们娘儿俩下了车,小魔忽然想起来,回头说:“要不,你掉头往回走一段,绕路2号线走?肯定也堵吧,不过安全。”
“不用,你们先绕过去,我跟着走,顺便瞅瞅炸弹长啥样儿。”
“你……”
小魔女要发飙的时候,小小魔女挣脱了她的拉拽,迈动两条小胖腿,嗷嗷叫着朝警戒线跑去,动作灵活,赛过采访拉宾的唐老鸭。胖警察一愣,硬没拦住!小魔女顾不上和我纠缠,咚地砸了车顶一下,追闺女去了。
这砸车顶什么意思?萨理解类似梁红玉擂鼓战金山,绝对是鼓励!LP了解我,有这热闹不去凑我就不姓萨了。
其实没这么玄,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相信一向谨慎的日本警方不至于玩得太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掉头的车一大溜,看车流的速度要花几倍的时间才能转回去。出现危险的时候,减少身处险地的时间和避免靠近危险一样重要。
事后证明我的判断完全正确,我们公司的一个同事当时就在掉头的车队里,到下午还没转过去呢。
冷不丁想起来,这日本警方的安全区是按照一个炸弹预备的,美国人手面大,会不会一扔一窝呢?应该让冰冷雨天来排弹,顾剑做现场指导。对,顾剑其人,枪炮炸弹没有他不懂的,做顾问最合适;冰冷雨天呢?两只手写稿比一个编辑部还快,手指头灵活,他排弹我放心。
您说老萨和这俩兄弟有仇?没有,谁叫他们俩这两天写李梅炸日本呢?结果天人感应,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来吓唬我。等我们看完大象再写不行?
挪着挪着,路左边出现一座大楼,按照警察所说,那应该就是所谓离现场最近的地方了。看到这座二十层的大楼,顿时有些释然。这座大楼钢筋混凝土,而且和公路是按照直角建的,炸弹要威胁到路上,除非把这座大楼连根拔起。
车流之旁的行人,表情不一。年龄大的,多半若无其事;年轻的做出一副天塌下来与我无关的架势,该打手机照样打手机,只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这一点也是日本人的一大特点,有时地铁里面两个人吵起来了,乃至暴跳如雷,就在两人一米之外,其他的乘客照样抱着本书看得认认真真,若无其事,浑然不怕对方一拳挥偏。当然,也很少拉架的,最多给地铁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处理,这就是热心的了。然而,打架的也真就很少殃及池鱼,不知道是不是自觉不自觉地有“分寸”。
这种“处变不惊”的日本文化有好的一面,至少是很少如我国围观打架造成交通拥塞。然而,也有不好的一面,比如日本著名的“痴汉”——也就是在地铁里作性骚扰的,往往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极为不堪的动作;而如果女方害羞不敢叫喊,周围的人也都视而不见,客观上为这种社会问题制造了生长的环境。
本来想在这里下去看个究竟的,但车流也不自觉压缩了前后的空间,显然大家都想快点儿通过危险地带,所以,等我能够把车停下来,发现自己已经对着大楼侧面的小街。一抬头,一道路障映入了眼帘,上面的“不发弹处理”的标示赫然在目。
炸弹,就在“不发弹处理”的标志牌左侧后方。
要说看到这个“不发弹”标志的时候紧张,倒也谈不上,更多的是好奇。这么好玩的事儿,少见啊。赶紧用相机多拍两张,心说车流慢点儿慢点儿,给咱个机会好好照几张……
嘿,常常是你要什么,老天不来什么,这一次,却是“天从人愿”,就在我开到路口的时候,车流嘎噔一下就不动了……标示牌显示,前面有两车追尾,足有10分钟动不了。
想着旁边有一个那话儿,加上小魔女三两次地打电话过来,感觉上可就有点儿不那么好玩了。就在这时候,猛然听见旁边“砰”的一声。
响了?!兄弟正伸着头从车窗往外看,听见这一响一哆嗦,往回收脑袋的动作就不那么利落,咣一下和车门框来了个亲密接触。
也就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不过是后面哪辆车大力开关车门呢。这种时候您弄那么大响动干什么?要楼那边正拆炸弹的哪位听见也跟我似的,那可就……
没想到的是,那位路口站岗的老先生也看见了这一幕,居然走了过来,扯着嗓子问我:“大丈夫?”
“大丈夫”在日语里的含义和中文风马牛不相及,是“没事儿吧?”的意思。
“大丈夫。”萨赶紧回答。
老头看来是听明白了,还有点儿意犹未尽,接着问:“本当に大丈夫?(真的没事吗?)”
看来老头也是腻歪了,找人解腻呢。仔细看看,觉得老头的身份挺有意思。日本当年差点儿让李梅给炸成环形山,到现在街上发现一两个炸弹依然是该国的一种生活方式,所以,他们的自卫队有专门的排弹部门,算是日本最危险的职业之一了。前两年静冈县就出过这样一件事情,排弹的专家技术出众,把几十年都响不了的玩意儿愣给弄响了……不过,这个部门的人在自卫队中地位也很高,他们都佩戴一种特殊的证章。
干吗用这样明显的标志呢?估计要你们家二踢脚放不响,在大街上看到这号专家可以请他们帮忙。这是开玩笑了,实际上是因为和我们军队中的兵种装甲兵、火箭兵等一样,日本的自卫队有一个“不发弹处理兵”的兵种而已,这也是该国特殊的国情决定的。要知道2003年一年,东京就发现过五十次这种鬼畜李梅留下的过期礼物。这个兵种对于日本来说,比坦克兵实用多了。
而老头的身上没有这种证章不说,根本就不是日本自卫队的队员,证章显示,他不过是某个保安公司的成员而已。后来才知道,因为这个建筑工地上发现了炸弹,神户市疏散了该地周围居住的4500家,一万多人口,警戒半径三百多米。当地自卫队人数有限,这外围警戒的事儿,就交给该公司来负责。
原来,和北京的交通协管员是一个意思啊。
萨也腻歪呢,有人可以搭讪自然不会反对,于是摸摸脑袋,回答:“本当に大丈夫。(真的没事。)”干脆再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处理完啊?”
老头大声问:“你说什么?”
敢情耳朵还不好,估计那玩意儿真响了也不紧张,实在是用人得当。萨心中暗自叨咕,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老头好像听明白了,却不回答我,冷不丁问了一句:“外国人啊?”
说日语外国人很容易被分辨出来,这种语言太“细腻”。萨点点头。
“哪国人啊?”
“中国人。”
“中国人啊,共产党。”
“我不是。”萨属于退团十几年的白丁,实在不好意思冒充执政党。
老头没听清,接着说:“你们共产党的支部也发现了不发弹。”
什么?这倒没听说过,赶紧问一句:“哪里?北京吗?”
“不是,”老头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东京的支部,几年以前的事情了,花了几个钟头排除,也是美国轰炸留下的……”
哦,日本共产党啊。敢情老头儿的印象中,天下共产党都是一家的。
虽然老头所说的炸弹是在日本共产党支部地下发现的,但中国也的确有“不发弹”问题。最切齿的便是日本在东北遗弃的数十万发毒气弹了。相对于在日本处理一颗炸弹的投入,日本在对待中国方面,明显欠缺了一点负责任的态度。上面这颗“不发弹”,则是长江中发现的航空炸弹。
“您对美国轰炸日本怎么看?”萨问。李梅这玩意儿把咱堵在路上,听听日本人骂美国佬也很解气的。
“这也是好事儿嘛。”老头说。
“嗯?这……怎么解释?”有这么没觉悟的日本人啊。
“你看,神户,是日本最漂亮的城市了,为什么呢?原来的城区都被轰炸破坏掉了,建筑、道路都是重新修起来的,都是新的,当然漂亮了。京都就不行,好多地方到现在还是破破烂烂的……”
上下打量打量这老头,心说北京拆迁办怎么没把您请去呢?这什么理论啊。说起来,日本抱这样怪异思维的人还真不少。我要搬到伊丹小城的时候,曾经问过日本同事,伊丹这地方怎么样?人家说,好啊,好地方,阪神大地震把伊丹的中心车站都震塌了……萨:那还是好地方?人家说,当然,所以那儿的楼都是新的,又先进又漂亮……
不过,那是天灾,这战争可是人祸,这老头就对炸日本人的美国佬一点儿恨意都没有?
若有所思,问了一句:“您老家哪里?”
“四国。”老头漫不经心地回答。
炸弹被吊出
那就不奇怪了,四国岛这地方至今都是深山老林,不是山就是田,当初美国人吃饱了撑的去炸它,这老头对美国人的轰炸如此“没心没肺”大概跟没有切身体会大有关系。
说着,车流终于开始移动,于是和老头挥手告别。
转过这个路口,果然如预料的一路畅通,动物园的游人,也比往日少了很多(相对于平时节假日日本类似地方的拥挤而言),连海狮表演都仿佛为我们开专场一般……小小魔女一定觉得这一天是她的节日。
晚上回到家,才看到那颗炸弹被顺利拆除的报道,500磅航空炸弹,看起来是蛮大的一个玩意儿呢。于是和小魔女慨叹这炸弹没响可惜,如果响了,咱的亲历记可以送哪个报纸当头条了。小魔女的回答是我国经典成语——“唯恐天下不乱。”
小小魔女说了:“节日?老爸说胡话呢,就为看个热闹被妈妈打屁屁,还说再这样就让我给大马猴抓去……要说呢,还是自己家的后院待着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