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妻在一旁已酣眠。啤酒罐在一边已经横七竖八，我走到阳台上，默默点燃一支烟。

萨平时并不吸烟，然而，从大学就养成了习惯，每当有难解之事，我会点燃一支烟，慢慢吸来，让那忧愁随着缥缈的烟雾悄然消逝。

在除夕夜，忽然感到冷。

送走来过节的留学生、研修生们，妻乖巧地刷碗洗碟子，还不失时机地逗趣一句：“春节联欢晚会的中国女孩子真漂亮，后悔了吧。”

傻丫头。

按说，过节的情结，萨或许是最不典型的一个。萨对于过节很不敏感，即便是春节，也常常加班到半夜。相反，对于节日的喧嚣和热闹，萨有一种本能的回避。闭门深山，读书净土，闹市隐者是萨所向往的生活，在日本，就更难得显露这种情绪。周围的小留学生都是远离故土的孩子，每到佳节，必请他们来热闹一番，做老大哥的，忙碌的是给老弟老妹们驱散思乡的苦闷，哪还有心思自寻烦恼？可是当众人散去，独对长天，突然感到那种对故乡刻骨的相思。

难道这是那个曾经以苍鹰自诩的萨吗？那个以豁达自诩的萨吗？忽然惊觉，原来想家的情怀，是深深地植在你的心里。我问自己，你变了吗？你这个燕赵的儿子，你的祖先哪一个不曾大漠秋风，家国千里？默默地，我忽然知道了答案。不，你没有变，变的是你的亲人。

当晚会采访冯巩的时候，萨在笑声中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祖母，老人家今年89岁了。还记得我最后一次走时，老人家就靠在院子的门柱上，望着我拉起行李箱走去，痴痴地看着我这个她一手带大又最为喜爱的孙子。硬起心肠转过胡同的拐角，不用回头去，却总有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身影，任白发在北京的风中飘拂。一瞬间，屏幕上的节目忽然不知所云，我的眼前，仿佛升起了一层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