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梅子酒草莓醪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挂在枝头随风摇晃的梅子开始由青变黄了,味道也由青涩转向酸甜,正逢江南细雨缠绵的季节,便称之为黄梅天或黄梅雨。走在梅子树下,也许梅子逸出的清香味会浸染雨季里的心情,给人带来一丝快意。
盛产于太湖边东西群山中的梅子,以光福邓尉的最为著名,有“邓尉梅花甲天下”之说,相传“香雪海”即由此而来。那年我行走在太湖的西山岛上,见到好多杨梅、青梅,还有茂盛的橘子林,我在连绵的梅子地里,看到大片大片红的青的果实。感觉那些梅子都是女性一般的丰腴,饱含汁水,仿佛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味儿就会流进心底。
江南的梅子不是入口的佳果,却是不错的蜜饯的原料,可制作糖渍青梅、奶油话梅、陈皮梅、甘草梅等,还可做成酸梅汁。江南一带的女子都喜欢吃蜜饯的梅,所以江南的女子就有些缱绻妩媚的酸甜,引人向往。
古人书中青梅煮酒的场景我没见过,可我品尝过青梅泡出的酒。
太湖边有一写手,因为投稿和编稿,我们成了不曾谋面的朋友。此君知我嗜好口腹之乐,忽一日给我发来短信:酿得新梅酒一瓮,良朋可饮乎?当然可饮了,可惜我一直未能如愿前往。再后来,我收到快递过来一袋保鲜的微黄的梅子,内中附一纸,教我加白酒加冰糖密封浸泡入味。我遵其言,果于三月后得梅子酒满满一大瓶。此酒兼容了果酒的温柔缱绻和蒸馏酒的酣畅浓烈,两样风情糅合一体,饮来,觉得微酸甜美里透露着一种分外醇厚的质感。因为梅子汁渗透到酒中,加上糖化的作用,酒在嘴里,有点黏稠,有绵长的回味,又颇有几分女儿家的袅袅清韵。我总是先稍稍含吮一会,再以舌尖轻轻搅一搅,把酒液尽量压向嗓眼处却不急于咽下,以便满心感受那股浓稠爽滑的醇香……真真是方才浅尝,便已醺醺然了!
再来说说草莓醪。
若论果形与色彩之美艳,恐怕无有能超过草莓的了。草莓形似鸡心,鲜红艳丽,既可食更可赏,而且还是家庭养花中的佳品,地栽盆养均能出彩。我认识的一位退休老师,年年春夏之交,都能在家中庭院里吊出好几盆结着红灯笼一样的草莓,连墙壁间、窗台上也悬垂着和摆放着,果既诱人,花也洁白清雅,看得人实在是心生羡慕。
“采草莓鲜果,品农家美食”,是好多地方做的旅游招牌。从上海郊区到南京浦口周边,从黄山脚下到西去武汉的沿江高速路旁,随时都能见到拦路高悬的横幅,或是彩虹门。当你走入采摘园,一畦一畦的草莓植被向前延伸着,望着那些隐在绿叶丛中红扑扑水灵灵、娇艳欲滴的鲜红草莓,手捧果篓亲自采摘的兴致,自是重温孩童心情那般大好。有意思的是,那一回在岩寺附近的新安江对岸,我们发现一大片野草莓,翻动那些粗壮的叶子,有星星点点的小绣球藏于其间,像煞惹人怜爱的小精灵。小心地摘下来捧在手心里,红色的汁水似要溢出来,吃到嘴里,甜津津的,但也只是甜到为止。野果的感觉就是如此吧,它不会很浓烈地去打击你的味蕾,只有在你舌尖脉脉浸润开来的一点点甜和清香,却是淳朴真切的原野的气味。当我们渡江回来,开车走不多远,瞥见车窗外正有一处热热闹闹的草莓采摘园。
今年暮春时节,草莓大量上市。我先前的一个学生是乡下草莓种植户,那天托人给我带来了满满一纸箱色泽鲜亮的上等草莓。那么多红艳艳的草莓,一时根本吃不了,家里的冰箱也放不下,我决计试制出“草莓醪”。我的一个表弟早先是电影院放映员,后来成了“江南春”的点心师,在他的电话指导下,我的操作便有了充分的技术保障。我先将糯米蒸成干饭,再将草莓用盐水洗净略上锅蒸熏一下杀尽杂菌,捣碎,放入糯米饭中撒上酒曲拌匀装好,放进电饭焐子里封好,在电饭焐子底垫上几层布,打上保温挡。发酵两日后启开盖——一股甘冽的清香芳醇之气猛然蹿入肺腑之内。鲜红色的“草莓醪”好像自梦中被惊醒,闪着女性一般绚丽柔和的光辉莹然欲笑哩!
这倒让我想起了儿时的用杨梅泡出的那种瑰红的酒液,长辈们一般以小盏盛酒,浅饮慢啜,盏白酒红,内有数个烧酒杨梅,看我们直勾勾的眼馋,便以筷子捞出俩杨梅打发。如此莹然深红的杨梅,吃多了也能醉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