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章七 向西,是另一种抵达 行走在历史之上
因为在甘南圣地留下了一滴泪,我的内心始终保持着盘马弯弓的姿势,等待再度启程。来自香巴拉的呼唤,渐渐渗入我的每一次呼吸,触碰着我心底的期望。
仅仅一个月之隔,当我再度踏上征程,心情却是平和安稳的。
生命,不过是一次起承转合的过程。
机窗外雾霭浓浓。我想起七年前,第一次来到成都时,那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成都于我而言,就像是前世的故乡,只为填补今生的空洞苍白。
在那时,我将成都比喻为一名缘起千年前的女子,引领我前来。
飞机抵达“天府之国”时已是傍晚,灰蒙蒙的世界,与想象判若云泥。心绪猛然澎湃,似已抵达那个女子的温柔。我终于靠近,在灰蒙蒙的掩饰背后,旋转着已逝的命运年轮。而她在何处?我已靠近,她甚至可能就躲藏在我身后,但我依然看不见她。
这是已等待千百个轮回的约会。我要亲自走到她面前,告诉她,这就是宿命。于千百年前的一次回眸,终将指引我来到这儿,靠近她的身边。这正是一种莫须有的依存。
这片土地,散发着故乡的味道。是植物的辛辣清香,以及成都特有的味道。暮色是一袭遮羞的布帘,在夜色之中,像与前世的我有了一个真实的拥抱。
空气里,熟悉的气息随处可以闻见。
那时刻,我想要以五体投地的姿态爱抚足下土地,犹似触碰那隔世的爱。
而七年之后,我再度踏足,却不是为了此地,而是对香巴拉藏地那片净土的眷恋。
有人把漂泊当做梦想,另一些,则渴望着能在路上遭遇些什么。
行走,对于大部分青年是种诱惑。初出茅庐的青年,怀着满腔凌云的壮志,渴望翱翔。如果能感受飞的快意,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抚摸着白云,与鸟儿对歌,亲吻蓝天,多美,多惬意!
年轻的心无所惧怕,横冲直撞于世界的每一角落,最终,当那颗曾经热泪盈眶的心能够原谅世间所有不公,才猛然发现,每一次迈步,都是向苍老靠近。
小雅从雅安赶来与我见面。她是我认识十年的朋友,却从未谋面。我们在同一个论坛写字,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然后同样地被抛弃。
不同的是,小雅从未离开过四川,而我从十八岁起,几乎没有在家乡待过完整的一年。
我们找了家有落地窗的茶楼,轻轻说起过往以及现状。
我说,生命中擦肩而过的男人,在多年之后谈起,都显得云淡风轻。正由于当时的不成熟,反倒因单纯而显得美丽。
小雅却说,成熟又是什么呢?不过是被习俗磨去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当年或许还有着真实的自我,而现在,不过是精神的夭亡。
她说:“我永远都只是自己认为的样子,因为孤寂,才看到生活本身的模样,而日常中,却总在扮演着另外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
小雅是雨城养育的女子,性格之中,多了份细腻与忧伤。
说起雅安,大家都知道它素有“雅雨、雅鱼、雅女”三绝的美誉,殊不知,在甘孜、阿坝、凉山三个民族自治州接壤的地方,在这亚热带季风的影响下,雅安人比别处的居民更懂得包容的意义,也因此更懂得淡然处世。
比如在外人看来孤苦无依的小雅,却坚强地撑起生活重担。她家早年遭遇变故,家破人亡,却并未丧失生活的勇气。在她看来,你认为自己没有的东西,或许正在前方等待着你,而你羡慕别人的时候,或许别人也正在羡慕着你。
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都不过是生活罢了。
这次的行程,没有预计在雅安停留。我与小雅谈论她的家乡,她淡淡微笑着说,最爱的是家乡的红豆相思谷。每当遇到坎坷,或对现实生活失去信心,她都会驱车前往那片幽静的山麓。
在那里,有着南方特有的美好风景。当你面对千佛岩双手合十,内心也会随之安宁。而当你抬头仰望树龄千年的红豆树,会感到人生如此渺小,没有什么值得你停下脚步。
在雅安,这棵红豆树被当地民众称为“仙树”,据说能测祸福、卜吉凶。而小雅去往那里,只为遗忘过去,以支撑起前路。
然而,不可遗忘的,是属于雅安的历史。
红军长征途中的第一座大雪山,就是雅安附近的夹金山。有一首歌谣形容它,“夹金山,夹金山,鸟儿飞不过,人不可攀。要想越过夹金山,除非神仙到人间。”
当年的夹金山没有人烟,空气稀薄,而今日,作为川西的咽喉之地,民族的走廊,那些荆棘丛生的小道已被宽敞的公路所取代。
纵然如此,这座终年白雪皑皑的大山,依旧提醒着我们缅怀革命先辈,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
在19岁那年,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题目就叫《向西,是另一种抵达》:她深爱暮色的天空,那幻化的透明的蓝已经折出朦胧的灰色欲望。没有他守在身旁,她没有守护在他的身旁。亘古的更声在敲击着回荡,女人独处山中,等。守候的,是一份无限期的契约。
她为自己砌好一座华丽的墓碑,旁边是紫色飘带捆扎的淡蓝鸢尾。她用一缕绵长的思念点燃指间香烟,手中的细线怡然松弛,微风带走了那只古老的筝,白鸽亦展翅扑闪着开始了流浪的旅程。
那时候,是为了一份懵懂的爱情,而如今,不是为了守候,是为了追寻心底那片精神的乐土,那片纯净而伟大的圣地。
告别小雅之后,我沿着茶马古道一路向西。
记得,第一次接触茶马古道,是在云南的拉市海。
导游告诉我们,这要追溯到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和亲。当年,他们从长安一路向西,翻过日月山,走近青海湖,却在这时,随行的汉人头昏脑涨、四肢乏力,医生也找不出原因,此时,文成公主吩咐随从取出蒙山茶,用倒淌河里的水煮开,拌上藏族奶酪,让随行们喝下。片刻之后,随行便精神抖擞。茶进入藏区,便由此开始。
一千多年来,茶马古道从来没有断过背夫马帮。茶成为了藏族同胞的生活必需品。于是,也有了“汉家饭饱肚,藏家茶饱肚”的说法。
走在这条经历千年的道路上,不由得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动。
坐在开往新都桥的大巴上,一路经过了天全、泸定和康定。
远在新石器时代,天全县就已是人类的聚居之处,古氐羌民族在此安居,称此地为徙都。在这里,经历了我西行的第一险——二郎山。
据说,二郎山景区的原始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植被丰富,动物种类繁多,随着险峻的盘山公路,可见群山连绵,峰峦叠嶂。此处毗邻泸定县、康定县。
古老的地方,都少不了美妙的传说故事。关于二郎山,有两个流传较广的传说。
其一是说玉帝的妹妹瑶姬与凡人杨天佑私自成亲,并生下一儿名叫杨戬,杨戬额间生有神目,法力无边。其母瑶姬因触犯天规,被玉帝压在桃山下受苦。待杨戬十七岁时,勇猛善战,在桃山消灭了八个危害人间的妖怪,因此有了“力诛八怪”之说。他持斧劈山,救出母亲,但母亲十几年不见阳光,已身长白毛。二郎于是背母亲到山顶晒太阳。不料玉帝得知此事,十分恼怒,便趁杨戬为母亲找水之时放出九个太阳,要晒死瑶姬。二郎痛恨不已,只手擒日,并拔起两座大山,将两个太阳镇压在山底。接着,扛起扁担追赶剩下的太阳。于是有了“二郎担山”的传说。
其二是说后羿射日之后,太阳仍灼热不已,导致民不聊生。某天,上界神仙聚会,玉帝感慨民生多艰,不知拿光强似火的太阳如何是好。此时,神通广大的二郎山杨戬毛遂自荐,说自己能担山与日同行,遮蔽强光,解救黎民。次日,便担起泰山脚下两座大山与太阳同步而行,世人欢天喜地。至中午,走到武功乡曹集村南边时,觉得鞋内沙土太多,驻足倾倒,便有了两个相距九公里的南、北寺山。这便是“二郎鞋土倒成山”的典故。此时,太阳已超过二郎,为追赶上,他加快步伐,却不料前边那座山的扁担眼破裂了。
二郎心急如焚,捡起巨石向太阳砸去,却毫无作用,随即,他又抡起扁担对着误事的大山打去,山头瞬间被切去,落至一里远的土地爷庙旁。被削去山头的叫平山,另一座因山顶仍是尖的称为尖山。
抛下的扁担演变成平山南边的长岭山,砸太阳的大石头远远落在长岭山南,与众山不连,称为孤山。
天全县继续往西,是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泸定县。多数人得知此地,是因红军“飞夺泸定桥”的历史事迹。而泸定桥最早出名,是由于康熙皇帝亲笔题名,意为骚乱已平,泸河已经安定。
因为自小就有恐高症,我没有下车,也没有去看传说中飞越滚滚大河的铁索桥。
这个地区,游客较盛的景点是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我依然是在大巴上,翻阅着手中的旅行手册,路过了这片名声卓著的原始森林。
318国道横穿了这座城市,我也越来越靠近青藏高原的边界。
当车上某个乘客大叫道:“前面就是康定”,一车人都骚动起来。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带头唱起广为人知的康定情歌,大巴之上,气氛顿时融洽,大家像不约而同来此狂欢。
对现代的康定,我并不了解。总觉得这是个有爱情的城市,所以才会因为一首情歌,而名扬天下。
在古代,这里被称为“打箭炉”。三国时期,诸葛亮南征孟获,遣将郭达在这里造箭,因而得名“打箭炉”。传说郭达将军造箭三千支便乘仙羊离去,因此康定城东北的大山叫郭达山。
后来有人指出,这个说法是错误的。正确也好,错误也罢,走到这座城市,四周已是充满了藏族的民俗风情,给人以新奇之感。
在康定,最受人瞩目的民俗节日有两个。最盛大的是浴佛节,又称“敬山神”。相传佛祖释迦牟尼于藏历四月十五日降生成道和圆寂。因此,在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藏族人民都会纪念释迦牟尼佛的诞辰,九龙喷圣水,为其沐浴。在这一天,康定城区的各佛寺都要组织仪仗队自康定东门出,上跑马山,下经公主桥,转金刚寺、南无寺,沿阿里布谷山腰至子耳坡返回。信徒们亦随之转山(藏语称“八角”),以纪念佛祖诞辰。
此外,还有圆根灯会,又称“燃灯会”。据说,是当宗大师圆寂以后,藏人感念宗大师无边的功德、恩德,因而在每年农历十月二十四至二十六举行圆根灯会。法会当天重要的活动是供灯。藏传佛教认为,所有胜妙清净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供养三宝,而灯有着尤其特殊的意义,灯代表光明,可以消除我们的恐惧,照明我们的道路。而之所以称它为“圆根灯会”,是因为当时的西藏物资匮乏,加上供灯人数众多,他们只好把大头菜削掉头,在中间挖个洞,然后再把灯油注进去。汉人不明其因,就取它的形式,称它为“圆根灯会”。
除此之外,康定的新年与汉人的风俗也有所不同。据说,每年农历腊月三十晚子时,各家各户都要挑着水桶提着茶壶,络绎不绝地到水井取水回家,祈求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因为他们相信,谁最早取到新年第一时的吉祥头水,必定一年万事如意,如果运气好,碰上传说中的金鸭戏水,更是大吉大利。
说起康定,就不得不提到跑马溜溜的跑马山。它位于康定城南,当地的藏民称之为“拉姆则”,意为“仙女山”,是藏族著名的神山之一,也是横断山脉东面的雪山之一。
据说,这儿是吟诗赏雪的最佳去处,也是萌发浪漫故事的祥和之所。在山坪西面的小丘上,有一座吉祥禅院。跑马山吸日月星辰之灵气,有几分神秘,也有几分亲近。
我来不及去康定邂逅一场爱情,却有幸亲临康定的摄影天堂——如诗如画的新都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