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金斯夫妇和布鲁诺相会
我姥姥把我带回她的房间,放在桌子上。她把那个贵重的瓶子放在我旁边。“那些女巫几点在餐厅吃晚饭?”她问。
“八点。”我说。
她看看手表。“现在是六点十分,”她说,“八点钟才能进行下一步。”她的眼睛忽然落到布鲁诺身上。他还在那个盛着香蕉的玻璃缸里。他已经吃掉了三个香蕉,正在开始吃第四个。他的肚子吃得胀鼓鼓的。
“已经吃够了,”我姥姥说着把他从玻璃缸里抓起来,放在桌子上,“我想该把这小家伙送还给他家了。你不同意吗,布鲁诺?”
布鲁诺怒视着她。我以前还没有见过老鼠怒视过,但他会怒视。“我的爸爸妈妈向来听任我吃,”他说,“我情愿和他们在一起也不和你在一起。”
“当然是这样,”我姥姥说,“你知道这会儿他们在哪里吗?”
“他们不久前在休息室里,”我说,“我们飞奔到这儿来的时候,我见过他们。”
“好,”我姥姥说,“我们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在那里。你要跟我们去吗?’她看看我加上一句。
“是的。”我说。
“我把你们两个放在手提包里。”她说,“不要出声,不要让人看见。万一有时要看看外面,顶多只能露出眼睛。”
她的黑色皮手提包很大,胀鼓鼓的,有个玳瑁扣子。她把布鲁诺和我放进去。“我把扣子开着,”她说,“但千万别让人看见。”
可我想看东西,什么都想看。我坐在手提包靠近扣子的边袋里,从那里我高兴就可以把头伸出去。
“喂!”布鲁诺叫道,“把我没吃完的香蕉给我。”
“好吧,”我姥姥说,“只要你不出声就行。”她把他没吃完的香蕉扔进手提包,接着把手提包挂在胳臂肘上,走出房间,滴咚滴咚地拉着手杖沿走廊走。
我们乘电梯来到底层,穿过阅览室到休息室。詹金斯先生和太太的确在那里,正坐在一对扶手持上,中间是一张矮矮的玻璃面圆桌。休息室里还有别的几伙人,但他们两个是单独坐在一起的。詹金斯先生在看报。詹金斯太太在织很大的一件芥末色的什么东西。我在我姥姥的手提包和子上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但我眼力好,什么都看得见。
我的穿着黑色花边长裙的姥姥走过休息室,停在詹金斯夫妇桌前。“你们是詹金斯先生和太太吗?”她问。
詹金斯先生从报纸的上端看着她,皱起眉头。“是的,”他说,“我是詹金斯先生。我能为你做什么事吗,太太?”
“恐怕我有件事会使你们吃惊,”她说,“是关于你们的儿子布鲁诺。”
“布鲁诺怎么啦?”詹金斯先生说。
詹金斯太太抬起头来,但手上继续在织东西。“这小家伙这会儿上哪儿去啦?”詹金斯先生问道,“我想是去厨房了。”
“比这更糟,”我姥姥说,“我们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好吗?”
“没有人的地方?”詹金斯先生说,“我们为什么要到没有人的地方?”
“我不好解释,”我姥姥说,“我们最好上你们的房间,坐下来我再给你们说。”
詹金斯先生放下报纸。詹金斯太太也不再编织了。“我不愿上楼到我的房间去,太太,”詹金斯先生说,“我在这里很舒服,谢谢你了。”他是个粗鲁的大人物,不惯于被人指挥。“有什么事请你说出来,然后走开,别打搅我们了。”他又说,好像对在后门兜售吸尘器的人说话一样。
我可怜的姥姥,她已经尽可能对他们客气了,这时也开始有点被激怒了。“我们的确不能在这里说,”她说,“这里人太多。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私下的事。”
“我想在哪里谈就在哪里谈,太太,”詹金斯先生说,“现在说吧,说出来!如果布鲁诺打破了玻璃窗或者你的眼镜,我负责赔偿损失,但是我不离开这个座位!”
这时候房间里一两张桌子跟前的人开始看我们。
“布鲁诺到底在哪里?”詹金斯先生说,“叫他到这儿来看我。”
“他已经在这里了,”我姥姥说,“他在我的手提包里。”她用她的手杖拍拍软软的大皮包。
“他在你的手提包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詹金斯先生大叫。
“你想闹着玩吗?”詹金斯太太一本正经地说。
“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姥姥说,“你们的儿子遭到了不幸。”
“他一直都在遭到不幸。”詹金斯先生说,“他吃苦头是因为吃得过多,然后放屁。你该听听他吃完饭后的声音,像个铜管乐队!但是一剂蓖麻油就把他治好了。那小瘪三在哪里?”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姥姥说,“他在我的手提包里。不过我的确认为,在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以前,我们最好去个没有人的地万。
“这个女人疯了,”詹金斯太太说,“叫她走开。”
“事实是,”我姥姥说,“你们的儿子布鲁诺已经完全变样了。”
“变样了!”詹金斯先生叫道,“你说变样了是什么鬼意思?”
“走吧!”詹金斯太太说,“你是个傻老太婆!”
“我是在尽可能客气地告诉你们,布鲁诺的确在我的手提包里,”我姥姥说,“我的外孙当真看到她们把他变了。”
“天啊,看到谁把他怎么样了?”詹金斯先生叫起来。他有一小撮黑胡子,一叫小胡子就上下跳动。
“看到女巫把他变成了一只老鼠。”我姥姥说。
“快叫经理,亲爱的,”詹金斯太太对她丈夫说,“把这个疯女人赶出旅馆。”
这时候我姥姥的耐心到了头,忍无可忍了。她把手伸到手提包里找到了布鲁诺。她把他拿出来放在玻璃桌面上。詹金斯太太对那还在嚼着最后一点香蕉的胖乎乎的小棕鼠看了一眼,马上一声急叫,震得枝形吊灯的水晶片叮叮响。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是只老鼠!把它拿走!我怕老鼠!”
“他是布鲁诺。”我姥姥说。
“你这不要脸的该死的老太婆!”詹金斯先生叫道。他用他的报纸去拍打布鲁诺,想把他从桌子上扫走。我姥姥扑上去,在他把布鲁诺扫下去之前总算把他捧走了。詹金斯太太还在拼命大叫。詹金斯先生耸立在我们面前叫道:“滚开!你怎么敢这样吓唬我的妻子!马上把你这只肮脏的老鼠拿走!”
“救命啊!”詹金斯太太叫道,脸色变得像鱼肚。
“好吧,我已经尽心了。”我姥姥说着转身离开房间,带走了布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