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却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本宫不是跟你说过吗？只要本宫在的地方，你都要绕道而行。”

小顺子面上闪过一抹伤色，低垂了头，涩然答道：“主子得意的时候，奴才自是不敢打扰，可如今……”

僖嫔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如今我依然是主子，你是奴才！”

小顺子默了默，轻声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离开。”

他说了，躬着身子向后面退了下去，谁知没走两步却又被僖嫔唤住了。僖嫔走上前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逼近了他，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我真不明白进宫前我怎么会看上你？一个男人，放着大好的正经事不做，为了一个女人进宫来做太监，你对得起你父母祖宗吗？对得起你自己吗？如果我是你，早就找堵墙撞死算了，还活在这里干什么？你以为我失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以为凭着你就想给我安慰，保护我？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你一刻是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本宫就算失宠了，都还是你的主子。滚！给我滚！”

那话就像刀子，一刀刀扎到他的心上，小顺子闭了眼，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涩声答道：“嗻。”

他躬身退了下去，那样的谦卑，那样的顺从……僖嫔心中却憋闷欲裂，这个男人，曾和她青梅竹马的长大，也曾年少英武，也曾意气风发。那时，他们还以为彼此可以执手一生，相爱到老，可谁会想到，她会成为当今皇帝的僖嫔，而他，却为了她成了这世上最为低贱的太监。

是痴情么？可是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感动，只感到失望与厌恶？

她是秀女，不经选秀是不可能私嫁他人的，她先向现实妥协了，想着借此来换得他的一飞冲天，不曾想却换来了他的自甘受辱，紧身相随。

于是，那丛一直支撑着她在深宫中熬下去的火苗就这样忽地灭了，那在深宫的寂寞中抚慰着她，在与其他嫔妃算计争斗中温暖着她的那点火光就这样灭了。从此以后，她再无期望，再无信念，只能在这吃人的禁宫之中继续沉沦下去。

僖嫔闭了眼，好半天才将眼眶中涌上来的那股酸涩之意压了下去，转回身与挽月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挽月奇道：“娘娘不等皇上了？”

僖嫔摇了摇头，等着了皇上又能怎样，若是没有新奇的东西也没法留住皇上。想到这，僖嫔又不由有些懊恼，若是晴川还在她身边就好了，那丫头总是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

想到这，僖嫔忽地问身边的挽月道：“挽月，你说晴川此刻在做什么呢？”

挽月愣了一愣，答道：“奴婢不知道。”

僖嫔自言自语道：“她离得咱们这样远，若是能将她从东陵里调回来就好了。”

僖嫔只道晴川还在东陵里守陵，却不知晴川人早已是在京城了，此刻的想法却与她恰恰相反，只恨不得自己还不如就在东陵里守陵的好！

梦仙居中，九姨娘端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晴川，不紧不慢地说道：“晴川姑娘呢，且不说是我从河边救得你，就说你在我这里住的这段时日，吃穿用药，也都是我拿得钱。俗话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你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帮帮我呢？”

晴川身子已经好了，站在屋子中央，警惕地看着九姨娘，小心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九姨娘就笑了笑，“我开的是青楼，迎的是四方客，你说我想干什么？”

晴川听了立刻有些慌神，忙说道：“我花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我这就去找朋友借钱！”说着就转身向门外走，可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打手给拦下了。

九姨娘笑着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说道：“这可由不得你，梦仙居虽然比不得太子别苑，却也算铜墙铁壁，你要是肯乖乖地在这里做你的花魁，帮我赚钱，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比神仙还舒服。你要是故意跟我唱反调，死活不从，我也有很多种方法对付你。天下没有不驯服的猫，不管你怎么选择，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吃敬酒呢，还是吃罚酒？”

说完拍了拍晴川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晴川看了看那两个面容凶恶的打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乖乖地退回到了屋里。眼下之计用硬的是不成了，只能先动心眼了。

第二日，九姨娘就叫晴川打扮好了去接客，晴川倒是没要死要活地反抗，虽百般不情愿，却也是去了。九姨娘怕晴川闹事，亲自带了打手在外面守着，可不曾想屋里酒还没喝完，那客人就从里面逃了出来，摔门走了。

九姨娘看得奇怪，问晴川道：“他跑什么？”

晴川却是一脸的无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九姨娘定定地看着晴川，晴川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忙找了个借口要走，路过九姨娘身边时却被她一把抓住了，问道：“你不会耍什么花样吧？”

晴川忙干笑了笑：“怎么会呢！”

九姨娘却是不信，“既然没耍花样，你跑什么？”

“我没有要跑啊！”晴川说着，却是从使劲地从九姨娘手中往外拽着自己的衣袖。

九姨娘不肯放手，拉扯之间，晴川的衣袖被撩开了，一下子露出胳膊上星星点点的红点子来。九姨娘看得一愣，妓女身上一旦有了这红点子，便是说明是传了脏病的，自然没有客人敢碰了。可晴川并没有接过客，怎会得了这病？

九姨娘伸手去擦了擦那红点子，见那红点一擦就掉，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用胭脂点上去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顿时大怒，骂道：“好啊！敢糊弄到老娘头上来了，来人啊，把她给我绑后院里去，我要好好地教一教她规矩！”

两个打手听了上前架了晴川，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拖到了后院里，绑在了房后的一根木桩上，九姨娘冷笑道：“不会做姑娘你就给我好好学学，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下一回你要是还是学不会，我就没那么客气了。走！”

说完带着那两个打手趾高气扬地走了。

晴川用力挣了半天也没挣开绳子，也只得死了心，无奈地站那听前面传过来的妓女与嫖客的调笑声。就这样站了两个多时辰，九姨娘才派了紫烟过来劝说她道：“别这么死心眼了，既然到了这里就别想着出去了，不如趁着年轻好好地攒下点钱财来，以后老了也好有所傍身。”

见晴川沉着脸不说话，紫烟又笑了笑，“你现在只顾硬气，若是惹急了九姨娘，吃苦的还是你！还不如乖乖地听她的话，少吃些苦头的强！”说着，她指了前面的几间屋子，低声说道：“你瞧那几个屋子里住的人，她们长得还不如你，可整日里也是众星捧月，锦衣玉食的，活得还不是十分快活！”

晴川听她口气之中难掩艳羡之意，心中一动，抬眼看向她，突然问道：“我看你长得也十分美貌，为什么没能住在那几个屋里？”

这话问的紫烟微微一怔，却是正中了她心中的痛处，她也曾是这梦仙居的头牌，但后来随着年纪渐大，来这的客人们又都是贪新之人，她的门前便慢慢冷落了下来，客人一少，九姨娘又怎么会叫她占着好屋子，立刻把她迁到了偏僻的屋子里去了。

听晴川问这个，她强自扯了扯嘴角，自怜道：“唉，我这是落花流水春去也，想当初我可是梦仙居里的头牌，在外面一提梦仙居的紫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晴川想了想，盯着紫烟问道：“那我问你想不想再重新成为梦仙居的头牌？”

紫烟惊讶地看着晴川，奇道：“青春一去不回头，怎么能再创辉煌呢？”

晴川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答道：“只要你能保下我，不叫九姨娘逼我接客，我就能帮你重铸辉煌！”

紫烟却是不信，迟疑地看着晴川：“真的？”

晴川忙又劝道：“如果你选择试一试，说不定有一丝机会，如果连试都不试，就完全没有机会。”

紫烟被晴川说得心动，像她这样过气的妓女，做梦都想着能有朝一日重新火起来，她低头沉吟了片刻，一咬牙上前解了晴川身上的绳索，说道：“我豁出去了，就信你一回，但是你若是不能叫我翻身，早晚还要落到九姨娘的手中。”

见晴川重重地点了点头，紫烟便带着她往前面去寻九姨娘。九姨娘见着晴川跟在紫烟后面过来，只当是紫烟劝转了她，便得意地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想通了？”

晴川没答话，紫烟却是上前与九姨娘说道：“妈妈，你惩罚她无非是想让她接客而已，现在我给你钱，你把她借给我几天怎么样？”说着便褪下了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塞进了九姨娘的手中。

九姨娘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镯，奇道：“这可是你心爱的东西，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