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朱妘番外
我寻着琴声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果然在被重重树木掩蔽着的小亭里发现了他。
我拈着腰间的叮当玉佩,提起湖水绿的裙摆,踮起脚悄悄地来到他的身旁。
他低头弹琴是那样的专注,甚至我到他身后也不知,我咬了咬唇,想出了一个鬼主意,伸出双手,轻轻地覆上了他的眼睛。
那一首《凤求凰》戛然而止。
“妘儿,妘儿……”他温柔地呼唤我。
我吃惊地松开手,来到他面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点了点我的额头,轻责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想想也是哦,我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为了缓解尴尬还顺便拿手打了打头。
他捉住了我的手,忙说:“别打了,再打就更笨了。”
我白了他一眼,拿不服气的眼神看他,“用不用本宫给你露一手?”他故意诧异地看着我。
我将他顶开,稳稳当当地坐在琴前,撸下手腕上的几只金玉镯子放在旁边,抬高手臂摆出最高雅的姿势,弹奏起来。
是《凤求凰》,我最喜爱的曲子,我唯一可以弹奏很好的曲子。
我们因这首曲子相识,也因这首曲子相爱,我只为他而弹奏。
一曲终了,而这首曲子的余韵却一直触动着我的心弦,让我感伤感慨,我抬头动情地看向他。他靠近我,将我拉入怀中,低头寻向我的唇。
那个夏日是那样的耀眼,周围呛人的花香甚至让我有些眩晕,我只能紧紧地环住他,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颛明,颛明……”
进宫当皇后并不是我所愿的。
当我在玩玩偶时,爹爹用严肃的表情告诉我,我将被选为大胤皇后,那时我尚不懂得当皇后的荣耀,更何况其中的艰辛与无奈。
我的第一反应是与爹爹分开的不安,我跟爹爹说:“爹爹,女儿不想当什么皇后,更不想跟您分开。”
没想到爹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件事已经回绝不了了,皇太后指明要你。皇太后恐怕是要重用爹了,所以才巴结讨好咱们家。否则就是不识抬举啊。”
与我的迷茫悲伤相比,周围的侍婢好像对此兴奋不已,接连几天都叽叽喳喳地说没想到我以后就可以在宫中生活了。
“进宫就那么好吗?”我问她们。
“小姐,您不愿意进宫吗?”侍婢们十分不解地说。
“也不是,可是我更想和爹爹在一起。”我伤感地说。
“傻小姐,您一个姑娘家早晚都是要离开老爷嫁人的。现在您嫁的可是一国之君,这是多么荣耀的事,以后在宫中就是使奴唤婢、应有尽有的啊。”
听她们这么说我才稍稍开心了点,不过还是很不安地说:“可是我还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样子?他能陪我玩吗?”此时侍婢们面面相觑,一脸的苦笑。
一个月后迎亲的队伍到来,我将要离开这个我生活十多年的府邸,还有我相依为命的爹爹,我止不住哭了起来。
我拉着爹爹的袖袍,怎么也不愿意放开。爹爹已是红了眼圈,低头说:“爹对不住你……”
我哭得越发厉害了,周围的人都慌张起来,忙劝道:“皇后娘娘您别哭……您千万别哭呀。”到最后甚至爹爹都有些惶恐地劝我说:“妘儿,你不要哭了。”
那时仿佛我的哭是多大罪过一般,我想我要离开家去那陌生的地方,难道我连哭一哭都不可以么?
后来直到在宫中生活以后,我才了解宫中人是没有哭的权利的,如果说可以表现出什么情绪的话,那就是笑,只有笑。甚至只是一个笑都会招来祸害,最好的就是做到皇太后那样,冷淡麻木,没有表情。
皇帝与皇后的婚礼自然隆重盛大无比,虽然之前已经在家训练了两个多月,但当一套礼节完成后我依旧筋疲力尽。然后我被引到凤仪宫,被告知这就是皇后在后宫的居所。
其实第一天进宫更多的是一种新奇的感觉,我看着宫殿里的林林总总,左摸摸右碰碰,不住好奇地打量。等玩得够了,念家的情绪又开始涌了上来,我突然想起自己随身带进来的包袱。
那包袱里都是我珍爱的东西,我想带的东西本不止这些,只是迎我入宫的侍从告诫我宫中什么都有,不允许私自带宫外的东西,后来还是塞了些好处才得以带了一个包袱进来,许多一直服侍我的丫鬟更是要从此分离,只有奶娘和两位贴身的随我入了宫。
那个传说中的皇帝为什么还没来……我实在无聊,就摆弄起玩偶来驱赶睡意。
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尖叫道:“皇上驾到——”那个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从未听过那么尖锐的声音。
我正为那尖叫声纳闷着,就见一名与我一样穿着喜红色衣裳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看见他衣服上有金线绣着的龙,心想他肯定就是皇帝了。我有些紧张,慌忙按照教习姑姑教导过的参拜礼向他跪拜。
“起来吧。”他的语气不冷不热。
我站起身来,与这个陌生人相处让我有些尴尬,但是想到这个人就是我的夫君时,我还是抬起头向他微微一笑,有些讨好的意思。
没想到他脸色一变,指着我旁边的东西问:“那个是什么?”
“啊?这个,这是臣妾刚才用来打发时间的。”
他开始上下打量我,神色复杂,然后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便什么也不说转身离去!
凤仪宫的宫娥一片紧张,惊慌地随着问:“皇上,皇上,您这是……”
我穿着奢华的红色绣凤婚袍,头顶着沉沉欲坠的金黄色凤冠,拿着我的玩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我做错了什么吗?
第二天一大早,不知道为什么奶娘被皇太后叫了过去,我只有坐在梳妆台前让一名叫静儿的宫娥梳理头发,按照规矩,一会儿就要过去尔玉宫拜见太后的。
这时奶娘终是回来了,还跟进来几名陌生的宫人,神色很是严肃。
只听见一个为首的宫人对我行礼道:“奴婢们是奉了皇太后的旨意,皇后娘娘还请不要怪罪。”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到了,傻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很快,她们便从桌子上以及我随身带的包袱里搜出几只玩偶来,就对我说:“皇后娘娘,这些玩偶奴婢们就先收走了。”
我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拉住她们说:“你们别走,为什么要拿走我,本宫的玩偶?”
她们有些冷淡地回答:“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我还欲争执,就被奶娘拉到一旁劝道:“皇后娘娘,算了……这些东西您也不适合玩了,就让这些姑姑们收走吧。”看着奶娘的神情,我突然明白奶娘刚才一定是被皇太后责备了。
这一切来得都是那么莫名其妙,不是吗?首先是皇上无名的冷淡,接着是皇太后莫名地把我的玩偶收走,态度是那样的强横。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奶娘惶恐地劝我:“小姐哭不得,哭不得啊,这让皇太后知道可如何是好?”
“为什么皇太后要把我的玩偶收走?”
奶娘叹了一口气说:“皇太后听说您在新婚之夜还摆弄玩偶十分气恼。”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玩这个吗?”
“可是您是皇后啊,不是普通的女孩子。现在入了宫,宫里面的规矩更要遵守,小姐您忘了大人当初嘱咐您的话了吗?”
我使劲摇头,“我不想当皇后了,我想回家,和爹爹在一起……奶娘你出去准备轿子,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奶娘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您已经是皇后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这皇宫就是您以后要待一辈子的地方。小姐,如果您一直这么任性,会牵连大人的……”
提起爹爹,我的心一紧,渐渐地止了哭声,但还抑制不住地抽泣着。
“小姐您一会儿去拜见皇太后,您可千万不能哭,更不能为刚才的事情露出半点不满,您听见了吗?要记住啊,千万千万,奴婢的命死不足惜,即便是为了大人,您也不能出半点差错啊。”奶娘神色紧张地一再叮嘱我。
奶娘的话使我生出了几分惧怕,觉得皇太后是一个极其严厉的人,那便是我对皇太后最初的印象。
在宫中这几年,我接触最多的并不是我的夫君皇帝,而是后宫的女主人皇太后。
虽然她长得很美丽,虽然她真的如外面传说的那样是大胤的第一贵妇,但是我依然不敢亲近她。她的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哀乐,她的举止总是那样优雅,可是我却觉得她很无趣很可悲。
有一日,她问我是否会弹琴作赋,当我说不会时,她似乎有些诧异。难道不会弹琴作赋就是很丢人的事吗?
她们会弹琴,会作赋,却并不代表具有高尚的情操,相反,她们是多么的冷漠与刻薄啊。
皇太后后来找命妇教我弹奏乐器,但这对没有基础的我来讲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那段时间我过得抑郁极了,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家和爹爹。
那天我在皇太后面前弹奏了一曲,她听后皱了皱眉头,说皇后你还需要继续努力呀。
我低下了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麻木地听着她的训示。
那天回到凤仪宫我又哭了一通,觉得这个皇后实在做得可怜,痛哭了一会儿又自己擦干眼泪,脱去凤袍,换上了一身自己从家带来的衣服。我这样做时有一种反抗皇太后和宫中所谓规矩的快感。
我就穿着这身衣服悄悄从凤仪宫溜了出来,谁也没认出我是皇后来。我挑了块御花园比较偏僻的地方,蹦着跳着欢呼着,看到喜欢的花朵随意地摘取,心想没有人管着的滋味可真好。
突然我听到了琴声。
琴声?我皱了皱眉头,这讨厌的琴声,无处不在的琴声。
我抱着训斥的态度寻到了弹琴的人,我重重地咳了一下,拿捏着尔玉宫的姑姑教导我的语气训诫道:“这是什么人呐,这么大胆,扰乱宫中的清静,真是不懂规矩!”
琴声骤然而止,那弹琴的人抬起了头。
我一时怔在那里,我从未见过如此俊秀的少年,比皇帝要好看,比许多女人都要来得好看,至少比我还好看……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少年有着如潺潺流水般柔和的声音,“怎么,我打扰了你的清静吗,姑娘?”
“当,当然。再说,宫中的规矩本来就说不可随意在外奏乐。”
“哦,是这样啊——敢问姑娘是哪个宫的?”
“我是凤……”我又连忙改了口,“我是尔玉宫的。”
“怪不得,”他淡淡地说了句,“那姑娘说不可自然就不可,我走就是了。”
我从他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些他对尔玉宫的不屑与不满,而这也正是我的感受,于是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感觉,而且看他的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似乎可以聊一聊。
“你别走,”我走近他,轻按住他本要收拾起来的琴,想了想找了一个话题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弹琴呢?难道不辛苦、不无聊吗?”
“你不会弹琴?”见我摇了摇头,他说:“这个嘛,琴由心生。人们可以将自己的苦闷、寂寞、思念等各种感情通过琴声表达出来。”
原来弹琴还有这样的好处。
“那你刚才弹的琴声表达的是什么呢?”我问。
他耐性很好的样子,“刚才弹的曲子叫《凤求凰》,是司马相如对卓文君表达爱慕之情的曲子,司马相如应邀去参加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举办的宴会,席间司马相如弹奏一曲《凤求凰》,意欲打动文君。‘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1)’,后来卓文君月夜随司马相如私奔,还成了一段佳话呢。”
“凤求凰,多好听的名字啊。我没想到曲子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故事。”我突然觉得被这个故事打动了,央求他:“那么你再给我弹奏一遍《凤求凰》好不好?”
他拗不过我,最终放下琴为我又弹奏了一遍。
我很仔细地听着,联想到那时司马相如为卓文君弹奏的情景,似乎可以感受到这旋律中寄托的感情。原来琴声可以这么好听……
“哎,你怎么了?”
我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激动地说:“这首曲子真的很好听!你可以教我吗?我想学这首曲子,我第一次想学弹琴!”
看到他好像要拒绝,我又露出恳求的神情。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可不敢保证什么,只是有时我会到这儿来弹琴,如果碰巧你也来了,你可以过来学。”
我高兴地欢呼起来,又蹦又跳。
“你这小宫娥还真是……倒一点不像是尔玉宫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骗他是尔玉宫的小宫娥,稍稍有些心虚,不过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不会教我了……我又不会害他,这样做应该没什么的吧。
“你又是哪个宫的呢,做什么的?”
“我?我是宫中的……乐师。”
之后,我们每每在初次见面的小亭子相约。说是相约也不准确,因为我并不是总有机会换好衣服溜出凤仪宫,偶尔几次可以碰得见他就好像看到“天上掉烧饼”一般激动。
对弹琴我没有基础,所以学起来很吃力,但他并没有嫌弃我,很耐心地教导我。相处的时间久了,除了弹琴我们还会聊些别的,因为比起那些时时板着脸的宫人他显得那样随和,于是我叽叽喳喳对他讲了许多童年的趣事,当然这其中会隐瞒一些会泄露我身份的细节。
那位少年的话并不多,但他会很认真地听我说,直到我自己说累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滔滔不绝,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才惹得他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我溜出宫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于是我与他见面的口头禅变为“嘿嘿,真巧”,然后跑到他身边乖乖坐好,他微笑着,开始低头弹琴给我听,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了半年……想想那时候是多么快乐啊。
那天我正盘算着怎么出去,这时外面的太监通报说:“皇上驾到。”我这才想起来每个月的今天这个时候皇上都会过来,准时得只是例行公事。
皇上坐下后不咸不淡地问了一些和往常一样的问题,睡得好不好,饮食好不好,最近学了哪些诗读了哪些书。
我也是如往常一样回答着,以往觉得皇上问的那些话说明还是关心我的,但是最近越发觉得在这千篇一律的问话中是他对我的冷漠与无视。
我第一次生出想好好打量皇上的欲望,我想知道我的夫君到底长得好不好看,算不算美男子。
于是我偷偷地抬头看了一下,但是我有些失望了。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他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的冷酷,这远远不及他……那温和的容颜。
想起他,我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送皇上走时,发现天空中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样天寒地冻他估计不会在吧……即便来了估计现在也已经走了,我这样想着。但是我待在屋子里总是静不下心来,也许他在,也许他在呢……
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犹豫什么,最后我决定还是出去看看,即便他不在待在小亭子里也是好的。
我踩着雪有些艰难地向小亭子走去,远远地就听见了琴声。
我的心突然就跳到嗓子眼了,他在!
我加快脚步,果然见到的是他。
他抬头也有些吃惊地望着我,显然也没有想到此时我会来。
我大喊道:“我,我会弹《凤求凰》了,让我弹给你听!”
我倾注了我所有的感情,缓缓地弹奏起来,双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自然而然地随着旋律拨弹着。
渐渐地他应着轻唱:“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那天我们配合得非常默契。
弹完以后,我微微喘着气,看向他。
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我才发现因为出来匆忙竟忘了披斗篷,他见了慌忙解下自己的围在我的身上。
他没有松手,他的手圈着斗篷裹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怀中。
我甚至忘了那时自己到底是怎样心跳的,只是觉得很温暖,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舒服感。在这宫中孤零零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一向温雅的他眼中竟像着了火。我呆呆地看着,直到他慢慢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覆在我的上面轻轻地吮吸着。
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他。
他问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会向皇太后讨你……”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一个劲儿地摇头,逃也似的离去。
那个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脑中不断回放着我们嘴唇相触的那一刻,那种异样的触感。但是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身为皇后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不知道我的唇上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如果被人发现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会不会连累到爹爹。
我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一下子起身,突然手摸到下面的床单湿腻腻的。
奶娘被我惊醒了,点了小灯过来看我,我这时也看清了身下面是湮湿了一片的血迹。
“呦,皇后娘娘,您成为大人啦!”奶娘欣喜地说。
早上奶娘将这件事禀告给皇太后时,我低着头感到有些羞涩,皇太后却很高兴。
这时外面有人禀道:“太后,皇上和十五皇子来看您了。”
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皇上,皇太后此时咳了咳,我才回过神来慌忙以扇遮面。
当皇上向我介绍他身后的十五皇子时,我放下扇子,睁大眼睛,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根本没想到他就是十五皇子,没想到经过昨天的事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再次见面。他的吃惊不亚于我,但是他比我沉稳多了,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向我请安。
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还是皇上拉起他说:“都是一家人,十五弟何须行此大礼,快起来。”
直到皇太后让我退下,我还是呆呆的。我们都欺骗了对方,他根本不是什么宫廷乐师,他是皇帝的弟弟,是我的小叔子,而我们昨天曾……
我感到腹部一阵阵地绞痛,痛苦地蹲下身去。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亭子,也再也没有见过颛明。
颛明,我苦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有一天皇太后叫我去,透露该是我和皇上圆房的时候了。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此时我却感到十分悲伤,还有一种惧怕,但谁会理会我的情绪呢?皇太后虽对我循循善诱,但是我若真的说出我不愿意她会顾虑到我的感受吗?不会的。
也许应当是那样,我和我的夫君在一起,当我的皇后,像皇太后所说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身份行事。可是当夜晚降临,皇上来到凤仪宫时,我却再也无法这样说服自己。
看着烛光下皇上半明半暗的脸,那张脸是那么的陌生,我躺在床上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皇上吹灭了灯火,屋子里顿时黑暗起来,只有外面淡淡的月光倾泻进来,然后他拉下床边的帘幕,也上了床。
他覆在我的身上,伸手去解我胸前的结带,整个过程他没有对我说一句话,我只能闻到他吐出的淡淡的酒气。
当我的衣裳褪尽,他的手指第一次碰触到我的肌肤时,我仿佛被灼伤般缩了一下。
不是他,不是他!我想的,我想的是那位会对我微笑的少年。我的身子不应该就这样交给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我一下子推开了皇上,向着床沿逃去,不停地喃喃道:“不,您根本就不爱臣妾,您根本对臣妾没有一点感情。求您放了臣妾……”
皇上一把拉回了我,再次将我压在身下,沉沉地对我说:“这跟爱情无关。这只是职责,职责!”
那痛是撕心裂肺的,我不停地捶打着皇上,脑子里全是颛明的影子,眼泪流了出来。
当我第二天清早醒来时,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已经成了一个女人,皇上的妻子,正宫的皇后。
我看着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本就应该是这样……”
我本想按照皇上的妻子去做,后宫的皇后去做,但是我发现一切是那么的难。皇上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抛弃了自己的心将一切都给了他,可是他宠爱的却是淡淑妃。
一种悲愤涌上心头,于是我控制不住地处处为难淡妃,可是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我对淡淑妃并不是出于女人的嫉妒之情,我只是在发泄,发泄我悲伤的情绪,而一边又在憎恶我自己。
皇太后对我已是越来越不满,说我不懂事,更没有当皇后的气度。
突然有一天我再次听到了《凤求凰》,是朵颐帝姬在学弹琴,在这后宫连这么小的孩子也可以弹奏得这样好。
“不,不对,这个调不该是这么弹的……”我听出了朵颐帝姬弹奏不对的地方。
朵颐帝姬拿清澈的眼神问我:“皇后娘娘,你也会弹《凤求凰》吗?”
我有些慌张,回道:“不,我不会。”
可是那《凤求凰》的旋律在我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我回到宫中,无法安静下来,我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去小亭子看一看。
不认为他还会在,也许内心隐隐地期望他在,而他真的在那里。
那一刻,我才知道还会有一个人在等我,我不顾一切地飞奔到他怀中。我再也不管那么多了,我与颛明年纪相仿,我们才应该是在一起的那一对儿,何况皇上根本就不爱我。
那之后,那个隐秘的小亭子成了我们悄悄相见的地方。
尔玉宫有一片禁地,听说吊死过宫娥,没有人敢踏足那儿,但那儿却成了我们安全的避风港,在那里我们尝试去贪享男女间的鱼水之欢。
与颛明接触的时间长了,我发现他有的时候比我还要像个孩子。
他很不喜欢皇太后,他也不喜欢皇上,他说皇上的能力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所以皇太后才选择皇上作为傀儡而不是他。我轻抚着他的身体问他是不是想做皇帝。
他说想,他说天下谁不想做皇帝,况且若是他做了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我在一起,然后又坏坏地说,甚至可以每日每夜在那宽大的龙床上名正言顺地欢好。我听后吃吃地笑了。
颛明也很爱吃醋,甚至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寥寥可数的几次过夜都会让他的心里酸溜溜的,带有醋意的他格外疯狂,甚至有时皇上刚走,他就偷偷地溜进我的宫中与我缠绵。
他让我感受到了爱,是他让我不再对生活绝望,与他在一起我并不后悔,至死也不。
我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之中,并不在意宫中发生的任何事,无论是皇上怎么了,或者皇上又新娶了哪些妃子。
不过后来皇太后与皇上闹僵的事连我都听说了,我不由得有点幸灾乐祸。
那几天我正不舒服,但我不得不做样子去看望皇太后,在病床上的她果然憔悴多了,再也看不出以往的盛气凌人,我暗想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一天。
善善叫我端汤药给皇太后,我内心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可是当闻到汤药那股苦苦的味道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顾不上什么便低头呕吐起来。
我自己都觉得很失礼,稍好些时正想道歉,却见皇太后将手把在我的脉搏上。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直到她惊喜地说:“你怀孕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我呆在那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怀孕,而当我明白过来怀孕到底是什么意思时,我突然觉得对不起颛明。我竟然怀了不是我心爱的人的孩子,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除了皇上来的几次我们毫无顾忌,平时颛明都会很小心,这个孩子有可能是颛明的,但更可能是皇上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可是后来皇太后叫人查了日子,证实确实是皇上的骨肉;而皇上后来对这个孩子的无比关心,更让我坚信不疑这个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否则他怎么会那么热心呢?如果不是他的,他也许早该把我杀了,不会让我活着。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酝酿着一个罪孽,我甚至没有脸面见颛明,躲了他许多天。
颛明却不顾一切悄悄过来看我,他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吻我说:“妘儿,你不要这样,我宁愿相信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们相爱,上天理应赐给我们一个孩子……”
我知道那是颛明宽慰我的话,不由得流下了眼泪,“颛明,对不起,对不起……”
我怀孕时妊娠反应很重,这简直把我折磨得不成样子。
皇太后和皇上对我的关注无以复加,但我不在乎他们,我所依靠的只有颛明的鼓励与安慰。
他说:“妘儿,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把孩子顺利生下来。这样你的地位就稳固了,你将是太子的母亲,未来的皇太后。你看到现在的皇太后有多么风光吗?等你成为皇太后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谁也不敢说什么……”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希望我们可以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那样相爱,像他们那样永远相守在一起,好吗?”
颛明迟疑了一下,把我拉入怀中,“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是这个誓言很快就被证实根本不可能实现,皇上把京城有名的美人许配给了颛明。
我和颛明开始惶恐起来,不知道皇上突然这样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颛明想了想,分析道:“应该不会。如果皇上真怀疑我们的关系,他也会怀疑这个孩子的,但是他对这个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不是吗?如果他怀疑我们,你、我和这个孩子都不可能幸存下来。”
颛明的话让我稍稍放下心来,但女人的嫉妒之火从此燃烧起来。尽管颛明向我保证自己是不会喜欢她,不会碰她的,但是只是想象蒋清小鸟依人般站在颛明身边就让我无法忍受,况且那样的美人,颛明真的一点都不会心动吗?嫉妒和不安每日每夜折磨着我,我寝食难安,越发显得憔悴,这更让我心生自卑。
如果说颛明的娶妻只是让我心痛,那么颛明的离去便是在我心上狠狠地插上一把刀。这意味着那个能带给我快乐的人就要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怀着别人的孩子在这后宫。
颛明走后唯一能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就是他对我说过的话,生下孩子,当皇太后,这样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眼看着肚子隆起得越来越明显,我也在期盼着,这个可以实现我梦想的依靠。
直到颛明的死讯传来。
那一刻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人还说要我们一起等,等到我成为皇太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那一天,可是他竟然不在了……
我几近痛哭出来,却想起他临走时叮嘱我的话,“妘儿,你是不懂得耍心计的人,可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记住我的话,不要擅自表现自己的任何情绪,如果实在控制不住的话,你得笑,你只能笑……”于是我就笑出来了,放肆地笑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誓言,什么孩子,什么皇太后,一切都随着那个人消散而去。
我知道是皇上杀了颛明,从那天起我唯一的信念变成了报仇。
颛明曾说过,如果皇上发现了我们的事,他、我和孩子都不能活着,颛明正是年轻力壮,怎么可能突然得暴病而死,一定是皇上对我们的事起了疑心,暗杀了颛明,而我因为怀着他的孩子才幸存下来,孩子生下来以后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后来皇上不知因为什么事和皇太后起了嫌隙,皇太后再也不过问后宫诸事,后宫中的警戒顿时松了不少,也为我的复仇计划提供了便利。
肚子已经圆鼓鼓的,太医们说很快就到临盆的日子了,这也将是我实施计划的日子。
那天我将所有的首饰都摆在梳妆台上,一件件仔细地挑选着,我从来没有这样精心地打扮过自己,我想的是,若是在天上与颛明相见,我希望他看见的是我漂亮的样子。
离宫时我叫贴身的宫娥把琴拿来,最后一次弹奏我与颛明心爱的《凤求凰》。
那宫娥是第一次听到我弹琴吧,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吃惊,但她没有问什么,只是很认真地站在一旁倾听着。
然后听见她感伤地喃喃道:“凤求凰,多好听的曲子啊,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因此而相爱,如果他们的爱情也能天长地久就更完美了……”
我听了骤然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最后怎么了?”
那宫娥有些惶恐,仔细地把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后面的事情说给我听。
我也终于知道那时颛明为何而犹豫。
我来到了寿安宫。
我知道皇上此时一定是在寿安宫伺候那个据说是他生身母亲的疯女人,这个时辰正是那个疯女人该饮用汤药的时候。
经过通报侍者引着我来到室内,皇上看着我有些淡漠地问:“哦,皇后怎么来了?”
我还没有说什么,这时曲求全端着一盏黄釉舞龙小瓷碗走了进来,对皇上说:“皇上,该是太妃进药的时候了。”
皇上接过瓷碗,来到一个女人面前,舀了一小勺吹了吹,自己凑到嘴边先尝了尝。
那是皇上每每都要做的事情,为他的生母尝试汤药,我冷冷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只见皇上皱了皱眉头,说:“这个味道与平时有点不一样,是不是今天没熬到火候?你再下去多熬一会儿,太医不是说这个一定要熬透吗?”
曲求全拿下瓷碗领命而去,我环顾了一下对四周的宫人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对皇上说,等叫你们时再进来。”
这时屋里只剩下了我、皇上与床上那个面目有些呆滞的女人。
“说吧,找朕什么事。”皇上转过头看向我。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把小匕首,皇上见了变了脸色,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冷笑一声,然后径直将这把匕首插到了我那圆滚滚的肚子上,随后拔出,因为疼痛我闷叫了一声,同时鲜血从我的肚子上喷涌而出。
皇上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他急忙奔向我,将我的匕首抢下扔到一边,问我:“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他的手足无措,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但我还是笑着回答他:“你杀了他,我……我也不想活下去,但是我要为……要
听着我的话,他的神色复杂,然后他突然放开我,淡淡地说:“皇后,你真傻……那孩子根本不是朕的,那不是朕的孩子!是你背叛朕和朕的弟弟私通结下的孽种!”
这次轮到我吃惊了,我用力抵着旁边的柱子支撑自己站下去,我捂着汩汩流着鲜血的肚子,手已是血红一片,“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说?这是你的孩子!”
“这根本不可能是朕的孩子!”他没有一丝犹豫地说。
“为什么你敢这么肯定?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皇上没有给我解释,然而看着皇上那张保持沉默的脸,我突然悟出了什么……
我不知道那时我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我按住肚子上流着血的伤口,这孩子,这孩子竟然是我和颛明的,是我们的孩子,而我刚刚杀了我们的孩子……这是多么的戏剧性。
但同时我窥得了皇上那不为人知的痛苦秘密,我又满是幸灾乐祸,我的背叛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这个结局多么的好笑。
我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于是再也支撑不住顺着柱子坐到地上,我用尽力气说话,“那么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都知道,甚至确定这个……这个孩子不是你的,那么你为什么还留着它,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们母子吗?”
他别过头去,回答:“这你不必知道。”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微笑道:“是哦,那么,那么等到阴间时再让我与颛明一起问你吧,我的夫君。”最后那个词我重重地说了一下。
皇上也许意识到了什么,他指着我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冲他咧嘴笑了笑,这时突然他俯下身去,捂着肚子。
我知道药效发作了,仿佛满足般吁了一口气,替颛明报了仇,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我们母子将会在另一个地方与你相聚,不管在什么样的地方,只要有你在我就是幸福的。
只是颛明,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弹奏《凤求凰》了好吗?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终是一个悲剧,他们没有一直相爱到最后。而我们,虽不能同生,但我们同死,以后要投生成青梅竹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番外——善善
我看着小小姐当上太后后日夜忙碌,也许她自己意识不到,但她即便笑着的时候依然微锁着眉头,那样的沉重,仿佛总是思考着什么。这使她日益憔悴。
垂帘第二年冬天边境传来谢飓国侵犯的消息,虽然小小姐竭力镇定地运筹帷幄,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而她内心终究是上了火气,于是到了初春,本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节,小小姐却再也坚持不住病倒了。病得不轻,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烧。
宫人的忙碌自不必说,冷时加被热时摇扇,尽心伺候。只是小小姐病中依然要批阅奏折,看她强撑着身子慢慢地写着什么,我不免感到有些心酸。
宫人们的闲言碎语中暗暗流露对皇帝的责备,说他没有主见,没有当皇帝的能力和气魄,才让小小姐这样忙碌,连个依靠都没有。这些我都严厉地叱责回去,因为在我看来,皇上尚未亲政,他对小小姐的依顺便是最大的支持。况且皇上宅心仁厚,他又那样努力,虽不说名垂千古,但至少不会沦落为一代昏君。
那天小小姐批着折子竟斜在榻上渐渐睡着了,我见她难得睡得安稳,没叫醒她,并且让其余的几位宫人悄悄退下,留自己一人为她扇着扇子。
不一会儿,皇上过来看望小小姐,见小小姐正睡着,叫随行的宫人退下,自己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她似的。
皇上在小小姐的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我说:“善善姑姑,母后好些了吗?”
我轻叹了一口气回道:“这病去如抽丝,小小姐自己也不多加休息,所以就这样一直孱弱着……”
皇上有些忧郁,又转过头去注视着熟睡中的小小姐,神情是那样的温柔而专注。
这时我突然想起给小小姐熬的汤药快要好了,忘了叮嘱宫人用紫砂杯来盛,于是歉意地起身解释道:“皇上,老奴得去煎药房看看,等老奴叫楚姿进来侍候……”
皇上摆了摆手说:“朕会在这儿照看母后的,你去吧。”
我只得留下皇上一个人离开,在煎药房着实忙乱了一番,端着汤药回来已经有些时候了。
我到门外,就见屋里静悄悄的,皇上正轻轻地为小小姐扇着扇子。
见到此情此景,我不禁微微笑了。皇上对小小姐的关心出自真心,也不妄小小姐那样心疼他,像亲生儿子一般待他。
可我正要跨过门槛进屋的时候,那句“皇上”还没叫出口,却见皇上俯下身去,慢慢地,慢慢地亲吻了小小姐!
我睁大眼睛,差点惊呼出来,药杯也险些摔掉,整个人愣在那里。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
皇上对小小姐?可皇上是小小姐的儿子!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震惊之余,我才意识到皇上和小小姐并无血缘关系,皇上只比小小姐小八岁而已。
我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美丽的小小姐,聪慧的小小姐,几近完美的小小姐,有哪个男人在她身边那么久能不喜欢不迷恋她呢?更何况皇上自小就在她身边长大,小小姐待他又是极好的。这么一想,皇上迟迟不肯大婚也就有了理由。
看样子小小姐一定是不知情的。可怜小小姐一向善于揣测男人的心思,可却忽略了自己的身边人——她视为亲子的皇上。
我担忧地胡乱想着,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这是一段孽缘啊。
想到这儿,我悄悄返回去然后故意弄出明显的脚步声,待再到门口时发现皇上果然已经恢复常态,只是端坐在一边静静地为小小姐扇扇,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将汤药端到桌上,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从皇上手中接过扇子,扇过一会儿,我突然对皇上提起说:“皇上,您知道小小姐为什么会病吗?”
皇上低下头,有些羞愧地回答:“朕知道……母后她太操劳国事了。”
我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之一,不过小小姐一直对奴婢们说为了您这都是无怨无悔的。其实还是您大婚一事,男大当婚,何况您还是身系重任的皇帝。您屡屡推脱这事,小小姐不明白您的意思,又不欲太强迫您,所以左右为难呐。您不大婚,便迟迟不能亲政,外面非议小小姐霸权的大有人在啊。”
我这番话说得皇上更是羞愧,我趁热打铁继续说:“皇上,您想想小小姐现今的年纪现今的身份,她还能期盼什么呢?无非是等您娶妻生子,等您独掌天下,她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皇帝一向孝顺小小姐,这件事情顺着小小姐不才是最大的贤孝吗?您若是真能娶南宫家的女孩为后,亲上加亲,小小姐心中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再说那玳君小姐,毕竟和小小姐有相同的血脉,样貌不差,举止端庄,不正是好人选吗……”
皇上略有痛苦地打断我:“善善姑姑,别说了。母后才二十六岁,还那样年轻,你怎么就这么说呢?”
“那么皇上觉得小小姐还能指望什么呢?”我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皇上哑口无言,最后他颓然说:“善善姑姑,有的时候想是一码事,但实际上是另一码事。也许你并不懂朕说的意思,但朕回去后会好好考虑你的话。”
这天无论对皇上还是对后来醒来的小小姐,我都装作不明所以,但心里却暗暗拿定主意,一定要让皇上早些大婚,或许他只是一时出于对小小姐的懵懂依恋,如果成了亲成了人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冲淡吧。
后来当我找机会提到玳君提到皇上大婚时,心怦怦地跳着,生怕小小姐察觉出什么。也幸好战事繁忙,小小姐虽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想。
但是当小小姐说玳君已经不需要进宫,并喃喃地说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时,我还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直到后来朱皇后进宫,我才明白小小姐这是为了国家大计不惜舍弃自己和整个南宫氏族的利益。
小小姐是为了大局着想,了解的人都不得不敬佩小小姐的胸襟与打算。
但只可惜造化弄人,明明是小小姐的良苦用心,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