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难…… 第三章

“不要这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没把你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就不要再生人家的气了嘛!”她紧追在他身后,急得快哭出来了。

“放开。”他冷冷回眸,瞪着她揪住自己衣角的小手。

“那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什幺好生气的,我根本也不想让你认出来。”依然是冷绝的话语。

“可是最后你还不是救了我。”她怯怯地反驳。

那似乎触到他的痛处,只见他恼羞成怒,大力甩开她往前走。

“喂,等等,别丢下人家啦!”

一男一女的身影,一前一后消逝在白雾之中。

看着小舞垂头丧气地自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江月香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怎么?那个大冰库又给你脸色看了?”

小舞颓然坐在椅子上,将头无力地摆在桌面。

“是我太笨了,要不然就是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做什幺他都不满意。”

“别灰心。”她给小舞打气。“他念归念,可是我看这两个礼拜以来,你帮他准备的爱心餐盒,他都吃得精光。上次我跟他去高雄出差在外面吃饭,他什幺都吃不下去,我看哪,他是已经习惯吃你做的菜了,所谓要捉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他的胃,你已经成功一半了,加油!”

“是吗?”不可否认,Jane的话稍稍恢复了点小舞的信心,她的头离开桌面。

“可是他老是给我脸色看,他最常跟我说的话就是——“出去。”

“唉呀,别在意,他对哪个女人不是这样。”

“真的吗?”她的头又抬得更高,这回垮下的肩稍微挺直了些。“他没有女朋友对吧?”

“没有,你在这里做了两个礼拜还不了解吗?多的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可他老是冷冰冰的,没一个引得起他的兴趣。”

“是喔。”小舞完全恢复了,嘴角还微微上扬。

突然她想到什幺,笑容僵住。“Jane,你说,他应该不是……‘那个’吧?”

“那个?”

“他不会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吧!”

“呸!呸!呸!不要乱讲,他才不是‘那个’。”

“那他……”

“放心,他只是在等适合的女孩出现。”

小舞偏头想了一下,片刻又释然地笑了。

“那就是我了。”她下了结论。“毕竟,我是他前世的恋人嘛!”

江月香忍住笑,居然有人这幺乐观的,也好,凭这股傻劲,她应该有办法融化那座超级冰库。

“好了,干活吧!”江月香交给小舞一个电话号码。“唉,总经理家打扫的欧巴桑突然不做了。”她很伤脑筋的模样,“你打电话给报社登广告,说要找一个每周末可以去打扫的兼职清洁工。”

小舞的心跳加快。“Jane,你说每个周末啊?”

“是啊。”

“去他家?”

“当然。”

“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呀!我不是告诉过你,他父母都移民到美国去了,他在台湾是一个人。”

去他家,他一个人,与他独处每一个周末……好象作梦一样耶!

小舞双眼亮了起来,用手指着自己。“让我去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一见到是你,一定会把你赶出来的。”

Jane的警告言犹在耳,可是小舞仍忍不住要试试看。

她好想看看他住的地方,还有他在家的模样,他不工作的时候都做些什幺?他喜欢看电视吗?还是听音乐?他不穿西装又是什幺样子?

光是猜想就让她兴奋不已,她想去,一定要去,就算被骂也无所谓。

不过为了增加成功率,她还是做了“必要”的变装——遮阳帽、口罩,再加上全身包得密不通风的工作服,她看起来就像个十足十的中年欧巴桑。

小舞紧张得一夜无眠,但她还是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到达杜天羽在阳明山的别墅。把她那台破摩托车停在门口,她按了门口的对讲机。

“我来打扫的。”为了怕他认出来,她的声音透过口罩,听起来闷闷沉沉的。

“进来。”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小舞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小舞仰望眼前的建筑。

那是一栋深咖啡色的两层楼别墅,屋前是一片小巧精致的花园,旁边还有一座游泳池,别墅有一面全是巨大的两层楼高落地窗户,这个设计让屋内的人可以从任何角度欣赏山下的风景。

“哇!”她赞叹地大叫,一下子忘了她的紧张和来到这里的理由。

“很好,你很准时。”

他的声音把她一下子拉回现实,小舞蓦然惊觉他不知什幺时候来到她身前,双手扠腰俯视着娇小的她。

“唔……”她连忙低头不敢面对他,害怕他看穿自己的伪装。

“屋里的工作你不用做,有佣人打扫,你要负责的是屋外的庭院、车库和游泳池,工具在车库里。”

他的语气依然是冰冷而公事化,小舞点点头,不敢多讲话。

杜天羽沉默地注视她一会儿。

“我不喜欢有人进屋来,你把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工钱我的秘书会跟你算。”

小舞还是只有点头。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回屋内。

“呼!”他走后她才松了口气。

“好,干活吧!”她活力十足的大喊。

这样……不晓得对不对喔?小舞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棵树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一个钟头前它看起来像一只展翅的巨鹰,现在……嗯,现在嘛……很像一坨什幺,到底像什幺呢?实在说不上来。

她也没做什幺,只是看它长出些杂枝杂叶,就一时心痒想把它稍稍修剪一下。

她搬来一个长梯子,原本是方便她修剪花木的,哪里知道一爬上梯子,一眼望去,透过那片落地窗,她清清楚楚看见杜天羽的一举一动,这一看让她看痴了。

他在二楼的健身室练拳,一身削肩运动衫和短裤,手上戴着拳击手套,一拳又一拳有力地击打在沙包上。

她注视着他,对他优雅而有力的动作着迷不已,汗水很快浸湿他的上衣,他将它脱掉。

小舞咽了口口水,眼睛张得好大,他的肌肉随着每个律动收紧放松,在他光滑的皮肤下起伏着。

她从没看过这幺震撼的景象,他在办公时专注而认真的神情,就足够令她心跳加速,而这个……这个……

天!她快不能呼吸了。

小舞拿下口罩,用力喘几口气,想不到再抬头,窗内已经失去他的踪影,她懊恼不已。

回过头来,她终于发现自己对那棵树做了什幺。

那老鹰的形状早就不见了,变成……变成什幺呢?为什么怎么看都少了什幺?

“啊!”她大叫一声。

鹰头!糟糕,她居然把鹰头给剪断了。

怎么办?接得回去吗?一定会被骂死的。

她爬下梯子捡起那段树枝,再爬上来,狼狈地试图把它插回原位。

“啊……啊……”蓦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然后是砰地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下一秒她已经头上脚下地向下栽。

她没注意到二楼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从她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拯救那棵被她摧残过的树,到她毫不优雅地跌落在厚厚的树叶上。

那双眼睛扫视那棵惨不忍睹的树,往下到女人揉着撞疼的屁股喃喃自语的模样,到一地凌乱的枝干绿叶,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张阴沉的脸也变得更加难看。

下午,小舞环视被她“肆虐”……喔,不,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胸中充满劳力工作后的成就感。

好!只剩游泳池了。

她从车库里拿出长刷子、水桶等工具,绕过屋子,来到另一头的泳池。

一阵哗啦啦的拨水声传来,起先小舞还没会意过来,直到看见一抹黝黑结实的身影在水中浮沉,她才蓦然体会自己看见了什幺。

他……他在游泳!

她忘记伪装,忘记不能靠他太近的原则,彷佛被下了魔咒般,她着迷地走向他,想看清楚他的模样。

小舞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已经靠近泳池边,直到一声破水声响起,他有力的双臂捉住杆子,霍地自水中起身,立在她身前。

太刺激了,远远偷看是一回事,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赤裸的上身又是另一回事。

她着迷地将他削瘦但结实的身材纳入眼底——肌肉纠结的手臂、宽阔黝黑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再往下看向他的泳裤。

“喝!”蓦然察觉她正盯着他的“那里”看,仓皇后退,慌乱加上泳池边的磁砖太滑,她踉跄一下,然后就整个人往后栽跌了下去。

“哇……咕噜……救……咕……救命啊……”

四面八方涌入她口鼻的水淹没了她。

她睁开眼睛时,对上的是一张透着不耐的冷峻脸庞。

“咦?”小舞霍然坐起,发现自己躺在泳池边,全身湿透,这才想起方才落水的事。“是你救了我?”

他哼了一声,因为她问了个蠢问题,这房子里就他和她二人,不是他救她,会是谁。

“谢……谢谢喔。”

小舞的脸烫红了起来,糗毙了,她居然看他看得掉下游泳池,这下她辛辛苦苦的伪装不就全完蛋了吗?

咦?等一下,他救了溺水的她?那他不就抱过她,也许他还给她做过人工呼吸……天哪!她刚才为什么失去意识?太可惜了!

小舞用手轻触双唇,心头有如小鹿乱撞。

“我没有。”他突然开口,将她神游的思绪猛然拉了回来。

“咦?”

“没有人工呼吸。”他靠近她,恶意地撇起嘴笑。“我只是把你拉上岸。”

她的脑袋有片刻无法理解他的话,然后一瞬间……

“你……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幺?”语落,她的小脸倏红,捂住嘴。

天!她这不是承认了吗?

杜天羽冷眼看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庞。这蠢女人,她的心思根本都写在那张脸上了,有谁会看不出来。

他锁起眉头瞪视她。“下礼拜你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小舞急急抬眸。“你不是需要清洁工?”

“我需要的清洁工,不是把我的庭院弄得乱七八糟,还搞得要我把她从水里救上来的笨蛋。”他站起身。

小舞更慌了,她连忙揪住他的手,急切地说:“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我第一次上工,难免还不上手,我发誓会好好学,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不好。”他冷淡地拨开她的手,走了开。

“不要这样嘛,你……”小舞急急站起来想追上前,蓦地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了口气,她往下看,自己的右腿有一处可怕的瘀血,此刻正冒出点点血水。

“好痛。”她跪坐在地上,眉头皱紧,才一下子,冷汗便涔涔而下。

“你又怎么了?”他回头,傲慢的眼神正不耐烦的落在她身上。

“我的脚……”小舞眼泪迸出来,“好象流血了。”

他瞪着她的泪水,冷酷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蓦地低咒出声。

“你这女人,真有够麻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

“你……你在抱我!”

没错,几个大步,他就缩短了二人的距离,大掌一捞,就将她细瘦的身子抱了起来。

“闭嘴!”他的脸色因她说出了这个事实,而更加难看。

她立刻听话地捂住了嘴,僵硬地栖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一个细微动作,这个美梦就会当场破灭。

“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行。”

“可是会痛耶!”

“是你自找的。”

“呜……轻一点嘛,啊……好难受,不要了,人家不要了啦,你快住手……求求你。”

“闭嘴!”

小舞哀怨万分地瞅着眼前冷酷的男人,她倚着沙发,此刻刚换掉一身湿衣裳,穿着他过大的长衬衫。

他在沙发的另一端,有力的手紧握住她雪白的小腿。呜……她幻想过有这一天,可是……可是怎么会那幺痛!呜……

“哭什幺?闭嘴,才上个药你哭屁啊!”

“可是真的很痛嘛。”

杜天羽气得想杀人,好好的一个周末,他好不容易能让耳朵清静一下,这蠢女人居然找上门来。

那也就算了,他当作没认出她来至少还相安无事,想不到现在他竟还得替她上药,更可恶的是,这女人还敢在那边哇哇大叫。

“不许哭!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这威胁很有效,小舞闻言立刻住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总算安静下来了。

杜天羽专注地为她破皮的地方上药,再把周围乌青瘀血的地方揉散。

奇怪,这女人的腿还蛮柔软的,细绵绵的,很舒服的触感,他几乎不想将双手自这柔滑细致的肌肤移开。

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她们身上总是有太浓、太呛鼻的香水味,讲话的声音也总是太嗲、太假,所以他才会这幺讨厌她们。

可是她好象不太一样,她身上只有一股自然清淡的香皂味,闻起来蛮舒服的,她的声音虽然呱噪,可是很坦诚不做作……

等一下,他想到哪去了!杜天羽像触电般猛地放下小舞的腿。

“啊!好痛!”

“你回去。”他瞪着她,严冰般的脸上阴晴不定。

“咦?”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刚才好心帮她上药,现在怎么就要赶她走,不要啦,她还贪恋他的陪伴。

“可是我的脚很痛,走不了。”

“可以叫出租车。”

“可是我的衣服还没干。”

“可以在我妈房里找几件衣服穿。”

“可是……”

“没有可是。”他低吼。“你回去。”

“不要这样嘛!让我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等我的脚比较不痛了我就走,真的,最多一个小时,好不好嘛?”

他终究不敌她的苦苦哀求,臭着脸让她留下来。不过他不再碰她、不再理她,远远坐在客厅另一头的沙发上看电视。

他专注盯着画面的模样教她不敢打扰他。只不过,小舞撑不了几分钟,终于禁不起好奇心的吸引。

“你在看网球喔!”

“……”

“这是什幺比赛啊?”

“……”

“那个选手好象很厉害,不过他的名字好长又好难念喔……嗯……Yev……”

“Yevgenykafelnikov。”

“哇!你好聪明喔!”她的眼中射出崇拜的光芒。

杜天羽冷冷瞪她一眼。“被你这种笨蛋称赞,让我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什幺嘛!我是真心诚意说你聪明,你居然还骂人,真是太……”

“够了。”他伸手制止了她一大串的唠叨。

二人的视线再度回到电视画面。

过了两分钟——

“喂,很奇怪说,才打了两球怎么就30比0了?”打破寂静的依然是小舞。“是不是写错了啊?”

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杜天羽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要降低自己的水平去回答这幺白痴的问题。

“哇!现在更离谱了,40比0。”

他受不了了,“一球是15分,你这白痴不懂就别乱讲。”

小舞愣了一下。“乱讲,一球15分,那三球应该是45比0啊!我是不懂网球,可是算术还挺行的。”

“那是网球的规则。”他大吼。“比数是从fifteen:love;thirty︱love;forty︱love这样上去的!没有人会说fortyfive︱love好不好!那多难念!”

“forty︱love?为什么是love?不是zero?”小舞一向很有虚心求教的精神,捉住问题立刻寻求解答。

杜天羽快疯了。“那是规则!规则!你懂吗?”

小舞一脸茫然,一看就知道——不懂。

“算了。”杜天羽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我干嘛跟你说那幺多,你这种人是不可能了解这种运动的。”

小舞闻言嘟起嘴。什幺嘛!瞧不起人。

她瞪着电视里交战激烈的两个选手,她发誓,她一定要学会所有网球的怪规则,她绝对不能让他看扁了。

那天一直到傍晚,杜天羽才终于送走小舞这个烦人精。她走后,他总算又得回平静。

只是在这样安静的房子里,他却首次有了一种空虚的感觉,少了她的喳呼,好象少了些什幺,有点怪。

他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些奇怪的念头,早早便上床睡了。

那个梦来得突然。

他清楚看到她的脸,她正面对着他,兴奋地吱吱喳喳说些没意义的话,她身上的打扮很怪异,象是古装戏里的服装、发型。

他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只是那种被她缠住的无奈心情是相同的。

“只有你最好了,我好喜欢你,只有你肯听我说心事。”她突然感情泛滥成灾,一把抱住他。

天哪!快窒息了,放开我!

他想呼救,可是声音却怎么也出不来。

好不容易挣扎着找到一丝空隙可以呼吸,他大口喘息,一股软腻温香沁入口鼻,他这才察觉自己正栖在她胸前。

透过薄衫,她浑圆柔软的乳房挤压着他,令他全身窜过电击般的酥麻,很快地他的欲念被唤起了。

放开他,否则他就要……就要……

杜天羽大吼一声,自床上倏地坐立起来,身上早就被冷汗浸湿。

梦……刚刚那只是个梦。

“不……不可能。”他喃喃说服自己。“作这种梦只是因为她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说什幺前世今生的蠢话,绝对不是……不可能……那绝对只是梦而已。”

他脸上惊魂不定,身体却还清晰地记起梦中她的触感,并因此而灼热不已。

“该死!”他怒气腾腾地朝床垫击了一拳。可就算如此,还是平息不了体内残留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