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沙漠玫瑰
毁了衣服又丢了手机,双重打击让梅里第二天还是没能从极度悲痛中恢复过来。虽然是周日,但她还是决定化悲痛为力量,跑回学校去啃了一上午英语教材。
要是能化悲痛为食量就好了。恨恨地合上那页关于点菜的情景对话,梅里收拾书本去了食堂。
“呀,那不是傍到大款的梅里吗?”一个女生的声音夸张地叫了出来,“怎么还在啃白菜帮子啊?”
“你懂什么?有钱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需要清清肠子。”另一个更加尖细的声音嘻嘻哈哈地回答。
梅里抬起头,发现说话的正是玛丽苏和她的室友二妞三妞四妞。还不等她咽下嘴里的饭,几个女生已经呼啦啦地坐过来,俨然把梅里围在了中心。
“听说你现在可是那个帅哥老板的红人啊,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打kiss?”
二妞抢先问。
“当然没有……”梅里有点紧张,握着勺子的右手都微微发抖。众妞的八卦劲头来势凶猛,看来她这顿饭钱又要浪费了。
“那天舞会我也看见他了,那身衣服真是好帅!梅里你知道是什么牌子吗?”三妞双手互握举在胸前,满眼冒心心。
“我不知道……”梅里尴尬地用勺子拨着餐盘里的白菜,犹豫要不要继续吃。
“就你这么浅薄,真正的帅哥穿什么都是帅哥!”玛丽苏瞪了一眼三妞。
“是,老大,我错了。”三妞做了个鬼脸,“人家只是对那只金龟子好奇嘛……”
“金龟子?这个外号好!”二妞拍着餐桌叫绝,“梅里以前不是号称要钓金龟嘛,富二代不就正好是‘金龟子’?一身金灿灿的,多有钱!梅里你说是不是?”
“是啊。”梅里勉强点点头。以往她虽和众妞相处甚欢,但这次轮到自己被她们围观,就讪讪地插不上什么话。
“说到外号,你们知道梅里的外号是什么吗?”四妞忽然神神秘秘地开口,“还是梅里以前一个宿舍的夏洁取的,她自封为‘乖乖女’,梅里就是‘呆呆女’……”
“那陈知薇呢?”玛丽苏忽然问。
“陈知薇嘛,更是绝了,叫‘YY女’,因为她是男生们的YY对象嘛……”四妞说到这里,忽然瞄了一眼神色不悦的玛丽苏,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你们说,梅里为什么会叫‘呆呆女’啊?”二妞见老大不高兴,连忙转移话题,一开口便把众人的目光都引到梅里脸上去了。
“……啊,什么……”梅里正想着陈知薇,见大家都突然看着她,顿时迷茫地抬起头来。
答案不言而喻,于是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夏洁说梅里以前也老是这样发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四妞赶紧曝料,“人家问她在想什么,她就说幻想自己是一棵长在墙角的草……”
“草?”玛丽苏夸张地瞪大眼睛,越发显现出兰蔻睫毛膏的效果,“梅里,不要这么自惭形秽好不好,好歹也要想象自己是一朵花吧。狗尾巴花也是花不是?”一席话逗得众妞又是哄堂大笑。
“我觉得草挺好的。”梅里虽然被玛丽苏踩成了习惯,以前却只是觉得她性格自恋刁钻,这次却渐渐品味出羡慕嫉妒恨的最高层次来。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等众妞笑得差不多了,这才挺起脊背辩护道,“野草长在墙角,没有人会去采摘它,也没有人会去骚扰它,只要一点点泥土和水,它就能生活得很好……”
梅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重塑形象的机会,却不料演说刚开了个头,便听见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响,玛丽苏接听电话的声音顷刻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对,是我。可以,我可以转告梅里……什么?Oh,My God……”
转告自己什么?梅里想起自己被黑狗抢走的手机,猜想这应该是雅庐集团那边打来的电话。而玛丽苏惊诧的口吻,更是让梅里心头忐忑起来。
玛丽苏挂了电话,抬眼见梅里望着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带着几分好奇和担忧,冷笑一声:“别着急,不是裴思渡找你。”
梅里知道玛丽苏此刻揣着醋缸,也不和她计较。果然过了一会儿,玛丽苏就主动开口:“是莫经理受伤住院了,明天晚上雅庐集团会另外派人来接你上班。”
“他怎么受伤了?”梅里想起前夜莫经理虽然摔了一跤,但开车送自己回家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恶化到住院了呢?
“说来还真是古怪。好好的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白鹭,或许是把莫经理当成了老鼠,狠狠地啄了一通,于是直接啄进医院了。”玛丽苏说着,眼神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梅里。
仿佛被玛丽苏这一眼看穿了心思,梅里刚刚挺起的脊背又瑟瑟地缩了回去:“他住在哪家医院?”
“仁爱医院,1817房。”
后来梅里只勉强记下了这个地址,至于怎么摆脱玛丽苏和众妞,怎么走回住处都模模糊糊没印象了。强烈的惊诧和逐渐上升的恐惧包围了她,让她的脑子仿佛被人用木棍搅了一通,所有的意象都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却有一句话如同野草一般从这团混沌中钻了出来:
“既然智慧神你有两个法身,能不能让这两个法身打一架?我希望是白鹭赢。”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笑意,含着恶搞的戏谑和无聊,因为说话之人从没有把它当真。
可为什么它竟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实现了?
难道就因为她猜出了智慧神透特的秘密名字是莫华逸,名字的力量就操纵着一只白鹭从动物园或者别的地方飞到林城市区,把莫经理啄成重伤了么?莫非莫经理也像透特神像一样,楚楚衣冠包裹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狒狒?
怪不得自己许愿时安郁的表情是那么郑重,原来消解掉名字的力量并不只是迷信的仪式?
梅里定定地坐在寂静无声的出租屋里,越想越害怕,不由自主地轻轻哆嗦起来。周围的谜团越来越多,一层一层将她包裹得像深埋在棺材中的木乃伊,无法判断也无法思考,究竟谁才能给她解释一切?
不行,她要亲自去找莫经理问问!梅里想起安郁所说“你根本没有什么逃脱的余地,只能正面迎敌”的话。霍然站起身,走出门去。
林城的地铁有三条线路:环线、一号线和二号线。其中一号线和二号线交叉成十字,环线则位于十字头部,因此整个地铁的图形就像生物学中代表雌性的符号♀,也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简笔画中的花朵。
而仁爱医院,正好位于花朵右边的叶子上。
由于地铁票价高于公共汽车,梅里以前很少选择这种交通方式。不过这次心头迫切,也就没精力在乎一两块钱的价差了。
通过检票口走到站台上时,梅里忽然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她猛地回头,隐约看见楼梯口边有人影一闪,转瞬间却又消失了。
那个人的样子,似乎挺奇怪的……梅里皱了皱眉,可到底奇怪在哪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保持到她从地铁站出来,找到了路边的仁爱医院。医院大楼很高很宽敞,但由于是私立高级医院,病人并不多。特别是当梅里乘坐电梯到达十八楼后,她发现整个楼道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听着自己的脚步在走廊里传来的橐橐回音,梅里有些忐忑不安地刻意放轻了脚步。她顺着一间间单人病房往前走,终于来到了1817的房门口。
刚抬起手想敲门,梅里到底觉得突兀,便踮起脚尖从门上的玻璃窗中望进去。
里面果然有访客,可是——梅里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访客,居然是安郁!而且,他从口袋里掏出的那个亮闪闪的是什么?匕首?!
眼看安郁虽然手握凶器,却始终低头在和床上的莫经理交谈着什么,梅里全身僵硬得仿佛石化了一般,连矮下身子隐藏目标都无法做到,只能直勾勾地盯着病房内发生的一切。
忽然,安郁抬起了手,匕首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直落下去!还没等梅里惊讶地捂住嘴巴,安郁冷锐的眼睛已经向着房门方向望了过来,恰好和梅里的目光碰在一起!
“啊!”梅里喊出这一声,这才觉得全身锈掉的关节又被人抹了油,终于可以“咔嚓咔嚓”地运转起来。眼看安郁拔出匕首朝着自己走过来,梅里连电梯都不敢等待,头也不回地转身朝消防楼梯跑了下去!
“梅里!”安郁大喊一声,拔腿就追,冷不防地面上升起一道金光,恍如一张巨网般当头一罩。下一瞬间,安郁已经从仁爱医院十八楼的走廊里消失了。
“混蛋!”发现自己被强行拖人了地底,黑衣青年愤怒地挣扎了一下,却仍旧摆脱不了束缚自己的金光,只能仰头朝着地面嘶喊,“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去杀透特,为什么又让梅里亲眼看见?你出来,出来!”
“少主……”一个略带怯意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主上正忙着,他说过会儿禁咒会自动解开的。”
“鬼?”安郁停止了挣扎,冷冷地盯着慢慢靠近的黑影,“你不是一直跟着梅里么,怎么会让她恰好撞见我动手的一幕?”
“请少主恕罪!”明显感觉到面前之人的怒意,鬼慌忙俯身行礼,“这并不是主上的意思,实在是那边诡计多端。本来我已经弄坏了医院电梯想要阻止公主,却不知怎么的被他们修复了……”
能把几件事的时间拿捏得如此准确,除了智慧神自己还有谁办得到?安郁想通了这一层,脸上恢复了平静:“你走吧。”
“请少主宽心。”鬼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劝谏,“主上之所以给您设下禁咒,只是考虑到您的毒伤刚愈合需要休养,剩下的事情由他去解决。”
听着鬼淡若清风的脚步渐渐隐去,安郁垂下眼睛。虽然依靠梅里许愿的力量让智慧神透特的元气大伤,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把原本要刺入莫华逸心脏的匕首偏离了位置。究其原因,他还是被莫华逸最后几句话扰乱了心志:
“你中了黑暗的诅咒,永远得不到你所想要的……”
“可是,再强大的诅咒也有办法破解……”
“你想赌吗……”
“我知道你会来杀我,谢谢……”
然后,在梅里惊叫跑开的一刹那,莫华逸的身体化为一阵青烟,从病床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早有准备会被自己刺杀,他为什么要说“谢谢”?还有——
“破解诅咒?”黑衣青年伸手按了按自己隐隐有光芒流转的眉心,苦笑着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不需要。”
确实不需要,数千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不是么?
哪怕闲暇的时候走出地底,他看到的也只是黄色的砂岩,蓝色的天空,还有尼罗河畔不时飞过的白色鹭鸟。
“亲爱的表哥,别像个石头人一样杵在这里,这样多破坏河边的浪漫风光啊。”说话的人是伯父的遗腹子荷鲁斯。仰仗伯父冥界之王的身份,荷鲁斯终于继承了神界之王的王位。这位年轻的王总是穿戴着最时髦最华丽的服饰,风流倜傥顾盼生辉,与他的沉默内敛截然不同。
“因为没人陪我说话啊。”他看着表弟,温和地解释。
“那是,你每天除了撑船就是称心,要我换成你,早被闷死了!”荷鲁斯夸张地吐了两口气,忽然笑了,“表哥,难道你就没想过给生活加点调料,比如艳遇什么的?”
“想过,可我不像你有那么多女祭司。”他淡淡地笑,“今夜,你又要和哪个美女约会?”
“如此美妙的夜,自然不能虚度,否则做神还有什么意思?你能自甘寂寞这么多年,真是个奇迹!”表弟忽然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暖昧地笑道,“你该不会还没有开过荤吧,要不要我让给你个机会?”
“那可不行。”他连忙拒绝,“那些凡人女子是全心全意地信仰你,你可不能把这圣洁的情感当作儿戏。”
“是了啦,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与她们约会不过是主神的义务。”年轻的神界之王说着,忽然把一个精巧的雪花石瓶子塞在他手里,“这个是送给你的,亲爱的表哥,我衷心希望你也能拥有自己的女祭司,免得你总是形单影只。”
“我想要的并非只是奉献信仰的女祭司,而是真正的爱人,就像……”他还未说完,年轻气盛的表弟已经迫不及待地展翅飞去:“不和你多说了,我约会要迟到了!”
“就像你的妻子对你一样。”他看着表弟离去的身影,来不及出口的话只能重新咽下。
可是表弟意气风发的声音却通过河风传进了他的耳朵:“别浪费了我的礼物。虽然你是尊贵的亡灵保护神,但我想没有女人会愿意献身给一个身上带着死人气味的男人——哪怕她们的鼻子闻不到,心里却会幻想出来。”
他脸上原本淡淡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打开手中的小瓶子,迎面扑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香气。
将瓶盖重新拧紧,他把那个精致的香水瓶抛进了尼罗河。
第一次,他的心里生出了不甘与渴慕。
不甘每一天只是上一天的重复,渴慕有那么一个人,能点亮他永恒而黯淡的人生。
梅里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口气冲下十八层楼梯的。跑出医院大门时,她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人。虽然心里不断念叨着报警报警,可连停下来喘口气都不敢,又怎么有空去找公用电话?
唯一的愿望,是不要在力竭扑街的时候,回头看见手握匕首的安郁朝自己扑过来。
终于,像个破洞的气球终于漏光了最后一口气,梅里怀着无比壮烈的决心扶住了一棵行道树,喘得直不起腰。
“梅里。”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梅里差点瘫软在地——莫非还是要羊入虎口?
“是我。”似曾相识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让梅里僵直的脖子终于能够缓缓转过去,视线里却映出一张熟悉和亲切的脸。
“李老师!”梅里惊喜交加,大叫一声就扑到了李平老师的怀中。此时此刻,这位如师如父的长者无疑像个从天而降的老神仙,让她的安全感“噌噌”向上飙升。
“什么事吓成这样?”
“李老师怎么会在这儿……”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李平老师呵呵一笑,扶着梅里的胳膊解释:“我现在就住在林城。”
“是工作调动吗?”想起每次到达一个新地方都能和李平老师相遇,梅里不由感叹道,“真巧啊,我还想问您……”
“到我家去坐坐吧,我们慢慢聊。”李平老师说着,拦下一辆的士,带着梅里钻了进去。
李平老师家位于林城一个密集的住宅区,四周六七层高的楼房如同排列的火柴盒,整整齐齐却又显示着陈旧和过时。偏偏他自己租住的楼前是一道极高的台阶,因此那套底楼的两居室就仿佛地下室一般晦暗无光。
梅里记起来了,李老师一向是喜阴的。
这还是梅里第一次走进李平老师的住处。处处都显得简朴而又整洁。她四下望了望,还是没能找到一张李平老师妻子的照片。
客厅的隔架上放着一件梅里从未见过的装饰品——一丛簇拥在一起的玫瑰花雕塑,只有花朵,没有枝叶。雕刻花朵的石材虽然颜色棕黄,但仔细看里面却夹杂着无数小小的晶石,闪闪烁烁地平添了几分绚丽。
“这件雕塑的造型真好看,比真的玫瑰还漂亮。”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隔架前,鼻尖差点凑上了雕塑品,梅里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的失态。
“这叫沙漠玫瑰,是天然形成的。”李平老师介绍道。
“要形成肯定很不容易吧?”梅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沙漠玫瑰。没有真正玫瑰花瓣的柔软光滑,触手枯涩而坚硬,但却无损于它完美的形状和永不凋落的美丽。就像是一朵朵玫瑰在盛放之时戛然石化,把它们最绚烂的瞬间永恒于天地之间。
“沙漠玫瑰是沙子受到海水侵蚀后产生的结晶。我这一块出产于红海沿岸的撒哈拉沙漠中。”李平老师见梅里感兴趣,干脆把那簇沙漠玫瑰从隔架上取下,放在茶几上让梅里细细端详。
“哇,撒哈拉沙漠诶!”有李老师在,梅里此刻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她又摸了摸这个远方的来客,忽然有点疑惑,“我怎么觉得以前见过这个?”
眼着梅里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李平老师笑着安慰:“别急,有些事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来。对了,你刚才遇见什么事情了,怕成那样?”
“我……”梅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原原本本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李平老师,末了郁闷地问,“我看到了他行凶的场面,安郁会不会不放过我啊?”
“亲眼看见的也未必是真相,何况你并没有看见莫经理的尸体。”李平老师沉吟着,“至于安郁的过往,你也是听裴思渡说的,你觉得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么?”
“这倒是……”梅里摸了摸头,“电视剧里挺多越狱犯人都是被冤枉的……”她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望着坐在身边的长者,“能不能告诉我您怎么会知道智慧神的秘密名字?我原本一直想问,偏偏手机丢了。”
“我以前接触过雅庐集团。”李平老师并未刻意隐瞒,“甚至可以说,是集团的一员。”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大型集团而改行为清贫的中学教师?为什么当她辗转了三个城市却每次都会与他巧遇?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推荐你考林城大学吗?因为我原本就住在林城。”
梅里越发有些糊涂,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难以理解起来:“我不明白……”
“你知道守护神吗?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守护神,也是他给予最多信仰最多依赖的那个神祇。”李平老师截下了梅里的话,反问道,“梅里,你知道你的守护神是谁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梅里问得愣住了。她的守护神?要是原来,她会大声宣布自己是无神论者,才不信这些污七八糟的玩意儿,可是现在……难道她的守护神就是李平老师吗?还是,裴思渡?
“裴思渡在你心目中,真的那么完美?”似乎看穿了梅里的心思,李平老师略略有些失望。
不是我觉得他完美,他本来就完美嘛……梅里心里嘀咕了一声,做了个鬼脸向李平老师搪塞:“我知道我的守护神肯定不会是裴总,好马配金鞍,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可你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呢?”李平老师追问。
“说来也怪,您给我设置的手机铃声竟然和他的铃声一模一样……”梅里避重就轻,“那到底是什么音乐啊?”
“即使是同样的音乐,歌词也可以截然不同。”李平老师淡淡地反驳,“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因为,因为我做过一个软件测试……”梅里知道搪塞不下去了,只好老实交待,“那个软件叫‘梦中情人’,所以一直觉得我和他有缘……”
“梦中情人?”李平老师忽然笑了,“一个小游戏而已,难道你真的相信?”
“我原本是不信,可后面的事实在太巧了。”梅里困惑地回答,“一切都像是上天注定似的……”
“你过来。”李平老师领着梅里走进书房,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梦中情人!”眼看熟悉的窗口在电脑桌画上打开,梅里惊讶地喊了出来,“原来您也有这个软件,我在网上都没搜到呢。”
“坐下来。”李平老师把梅里按到电脑椅上,“你再做一遍测试看看。”
“再做一次?”梅里有点不乐意,“人家说心理测试就是要测第一反应,太理性就不灵了。”
“这可不是心理测试。”李平老师坚持,“想想你当时做这个测试时,是处于怎样的环境中?”
跟环境有关么?梅里竭力回忆起第一次接触“梦中情人”软件时的情形:冰窖一样可以冻死人的宿舍气氛,用大半生活费付出的租房押金,成天在耳边唠叨“金龟婿”的玛丽苏,嘻嘻哈哈在一旁起哄的二妞三妞,竭力语出惊人哗众取宠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选择,未必是你真正的选择。”李平老师谆谆善诱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现在,默想一分钟,看看你内心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我内心真正渴求的是什么……”梅里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鼠标,点击进入了“女生版”。
1.年龄:A 正太型 B 青年型 C 成熟型
鼠标光标在C项上停留了几秒,最终移到了B项,点下。
2.肤色:A 象牙色 B 小麦色 C 古铜色 D 乌金色
梅里:B。
3.身高:A 170~175CM B 175~180CM C 180~185CM D 185CM以上
梅里:B。
4.请在以下特征中选择5~10个选项。
梅里的手颤抖了一下,最终选定了五个词语:治愈系、忠犬、勇敢、耐心、专一。
5.你幻想在什么时间遇见他?希望他在什么场合向你发起行动?
梅里放开鼠标,开始在键盘上打字:“在我最寂寞无助的时候,他出现在我命运转折的地方。”
然后,她点击了“完成”。
当屏幕上的大红心在箭雨中扭动时,梅里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平老师,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她在第一个问题里对年龄选择了“C 成熟型”,那么最后屏幕上显示的会不会就是李老师本人的画像?只可惜,她不是大叔控……
屏幕上的红心“啪”地裂开,终于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肖像来,让梅里瞬间呆若木鸡。
那个男人,赫然是——
安郁!
完了,软件中病毒了。梅里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安郁的脸,第一个便冒出这样的念头。为什么会是安郁?他的特征不应该是冰山、面瘫和毒舌吗?什么治愈,什么忠犬,跟他哪里沽得上一毛钱的关系?
可是安郁此刻就在屏幕上看着她,就连眼神,都是一贯的……不对,安郁的眼神不是一贯淡漠疏离的吗?怎么会这么隐忍忧郁,甚至,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