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青海卷 第三十一章 情敌见面
诸葛玥前往业城公干,已经一连去了半月了。三天前楚乔接到消息,说雁鸣关外又起战事,不过仅仅只是三十多名醉酒的士兵冲出关口,到燕北龙吟关下挑衅,射了一轮箭,燕北军一死三伤,却并没有还手。
这个消息传到真煌城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奏折上边关守将请求朝廷下发攻打燕北的檄文,信誓旦旦的说据可靠消息说燕北如今人困马乏,粮草欠缺,各种军事物资都已告嚣,国内还有大规模的百姓动乱,正是北伐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将来和燕北的对抗将会千难万难。
早在这之前,朝野上主战的声音就已经吵闹喧天,这封奏折此刻更是火上浇油,瞬间就将大夏的战意调动起来。从朝野到民间,到处都是一片响应战争的热潮,大夏臣民由关外起源,本来就是个好战的民族,此刻在有心人的挑动之下,更是一片喧嚣,一到夜里,真煌城内家家都是磨刀之声,御史台的文官在紫薇广场设下战台,专门接纳那些自愿从军的普通百姓。长串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写在皇榜上,就那么大张旗鼓的张贴在紫薇门前,每个名字之后都是一枚血指印,看起来令人脊背发寒。
民众对于作战的热情空前高涨,圣金宫内又迟迟不肯下达旨意,皇帝这几日旧病复发,已经七八日没能上朝了。在长老会的有意纵容下,民间的各种活动更是轰轰烈烈的展开,甚至还有各地自发组织的卫队,一路一路的扛着战刀赶往京师。
楚乔连发了四封信给诸葛玥,然而还没等到他的回信,久违了的诸葛怀就登门造访,让楚乔一时之间颇有些无措。
诸葛怀是特意从诸葛家属地赶来的,虽然诸葛穆青当初曾在诸葛玥落难的时候将这个儿子逐出家门,但是在他荣耀而归之后,诸葛阀上下又集体选择性的失忆了,一起将这段不和谐的过往抛到了脑后。诸葛怀这个曾经和诸葛玥屡次作对的兄长也被家族抛弃,远远的发配回了属地,离开帝都已经有三年了。
而他此次回来,竟然是为了楚乔和诸葛玥的大婚。
一个月前,楚乔的嫁妆浩浩荡荡的进了真煌城门,车马一路绵延,一眼望不到边。真煌守军粗略计算,竟然足足有四百多车,护送人员多达五万,卞唐的礼官们深袍华服,完全是皇家仪仗。
一路喜乐喧天,沿途朱红锦缎铺路,漫天遍洒黄金帛花,红绡华曼,鎏金宝盖,三千名盛装宫人当前引路,两万名秀丽军铠甲齐备,两万名狼军随后护卫,气势显赫,便是天子娶妻,皇后册封,也没有这般奢华。
真煌城的百姓们集体看傻了眼,就连大夏的百官们也是目瞪口呆。李策为她筹备了两年的嫁妆,极尽奢侈之能事,给了她无上的尊荣和风光,即便是他人已经不在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支持着她,不叫她被人小视。
诸葛家顿时因为和卞唐的姻亲关系而水涨船高,久病缠身的诸葛穆青也从属地返回,和此次卞唐的送亲礼官亲切寒暄。李策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荆家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统一带到来,虽然楚乔从未见过他们,但是这些满头白发的老爷夫人们还是一见她的面就失声痛哭,深刻表达了多年不见对她的惦念和相思之情。
一些荆族中的老夫人住进了司马府,虽然楚乔对她们没什么好印象,但是诸葛玥还是很认真的吩咐了下人要好好招待。几日来,楚乔哪里也不用去,只是每日在房里正襟危坐,听她们教导她新婚仪俗,教导她人妇之责,教导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新婚将至,她却变得日渐忐忑,好似天地间所有的目光都凝聚而来,唯有她无法安心,总觉得这漫天的奢华之下,隐隐藏着看不见的锋芒,让她寝食难安。
诸葛玥安慰她,说她是欢喜的傻了,她也只得这么安慰自己,但愿只是婚前的紧张,而不是什么倒霉的第六感。
然而诸葛玥走后,她的这种不安却越发明显了。紧随其后,燕北诡异的战报,朝野上激烈的好战狂潮,都越发的让她如坐针毡。然而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小心的防范着,静静的等待诸葛玥回来,等待他们这场盛大的婚礼。
她很客气的接待了诸葛怀,两人在堂上正襟危坐,闲话几句家常,听他说说沿途的山水,说说诸葛玥小时候的趣事,一副长兄如父的慈祥模样。
诸葛怀来的第二天,诸葛家的千金小姐们就齐齐登门造访了。诸葛家的三小姐诸葛晴是大夫人所出,向来有些地位。如今已经是户部侍郎刘文聘的妻子了,刘氏世代书香,在大夏氏族中颇有地位,今日是她带着几个未出阁的妹妹,一同前来,邀请楚乔傍晚的时候回诸葛府,和各位姐妹姨娘见面。
楚乔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以这样的身份回到诸葛家,她在诸葛晴等人的簇拥下下了轿子,只见诸葛主宅大门高耸,肃穆森严,诸葛家的各位夫人姨娘齐齐站在门口,一溜排成一排,见她下来,齐齐对她行礼。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不仅仅是诸葛玥未过门的媳妇,还是卞唐的一品秀丽王,享亲王待遇,有封地,有兵权,财大势大,在外人眼里,几乎是大唐的第二个主子。古往今来,就算这些豪门大族有娶过皇亲公主的显贵,可是哪里有人能娶回家一名异国亲王,也难怪诸葛府的人要如此大张旗鼓的操办。
在场的女子都珠翠锦绣,盛装绫罗,笑盈盈的望着她,好似多年前的那一段过往不过是一场大梦,都不曾发生。
阳光明媚,天空明净疏朗。因为天气渐渐暖和,楚乔只穿了一身水色云纹广袖深衣,云鬓低绾,发间插了一只宝蓝色的玉簪,看起来婉约简朴,却又不失尊贵之气。
见面、问候、寒暄、饮宴,一切都做的好似一场事先筹划好的秀,该怎样走路,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样的表情,楚乔一一诠释的很好。宴会间众人热闹非常,几名荆家少女跟在楚乔身边,她们这些人有些根本就不姓荆,有的只是因为家里的某一个亲戚和荆家的某一个人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姻亲,就也被冠以荆姓,陪同在楚乔身边,作为她的娘家人。
大部分的酒水都被这些娘亲人给挡去了,宴后诸人去了惜花房喝茶,女人多了就热闹了起来。这些世家小姐平日里无非是赏赏花、刺刺绣之类的消遣,此刻坐在一起难免有些闷。就有人提议没人赋诗一首,以应今日的景。
楚乔当然知道这是诸葛家的小姐们在给自己下马威了,在外人看来,她一个奴隶出身的女子,家门早已败落,凭的无非是一些机缘巧合,认识了些当世的大人物,才混来了今日的局面。此刻让她这个出身行伍的贱民吟诗,自然是要出丑的。
果然,荆家的小姐们大多露了怯,除了一个父亲在地方当着小县令的女孩勉强做了一首,其余的大多文理不通。诸葛家的小丫头们看的掩嘴直乐,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如果是刚到此地,楚乔也许还会有几分和她们争胜的心,可是如今,经历过种种生死,只觉得这些高门大户的千金们手段拙劣无聊到极致。可是毕竟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来诸葛玥家中,也不想太给他丢人,以免回去被他笑话。只好随意的挑了几首印象中还不算太过于精妙的诗念出来,敷衍了事。
一名诸葛家的小姐笑吟吟的看着楚乔,说道:“早就听说我们这位未来的四嫂是个文武全才的才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楚乔懒懒的敷衍:“过奖了。”
另一名诸葛家的小姐眼波一转,笑着说道:“只是未来四嫂的名讳好难称呼,我们几个商量了许久,也不知道是该叫你荆小姐还是楚小姐,又或者,您曾经是燕北燕王的家臣,如今又是卞唐的亲王,是不是也可以姓燕或姓唐呢?”
此言一出,一旁的荆家小姐们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起来。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她在离开诸葛府之后就改了姓氏,她自己当然无所谓,可是对于荆门本家,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这个不知道叫诸葛什么的小姐在这样的场合说起这话,还提起她曾为燕洵家奴的事情,明显是要她下不来台的。
她也不恼,只是静静一笑,缓缓说道:“小姐若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不妨叫我秀丽王殿下。”
那小姐俏脸顿时一白,柳眉一竖,正想说话,顿时被诸葛晴拦了去,连忙说道:“大婚之日不远了,我们就叫殿下为四嫂,这样亲切。”
这时有侍女上前来添茶,去了几分尴尬。众人随后聊起了一些闲话,比如谁家的小姐年前加了一户人家,对方豪门大族,还以为是门好姻缘,不想刚刚两月,那男的就连纳了三房小妾。又比如哪门哪户的小姐,失心疯看上了一个寒门子弟,父母不同意,竟然不知廉耻的跟着逃了,至今生死不明。
对于她们的话题楚乔没有半丝兴趣,可是却不得不强打兴致的听着,突然不知道是谁提起了赵彻,说他看上了东胡族长的女儿,也是个北地的胡人。
众位小姐愤愤不平的说,定是那胡女施展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七皇子,不过凭她的身份就想嫁进皇室,简直是痴心妄想。
赵彻多年来起起伏伏,如今终于得掌权势,又和诸葛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这些小姐们难免对他有些幻想。楚乔听在耳里,也没有出言反驳,毕竟这个时代门第的偏见的确是铁律,自己也犯不上为这种事情去和她们争辩。可是之前那个被楚乔斥了一句的小姐又阴阳怪气的说:“七殿下杀戮太重,有违仁厚之道,听说他当初在北地茹毛饮血,简直疯魔了一般,他的母族又是犯过罪的,真不明白姐姐们为何对他这样推崇?”
诸葛玥和赵彻交好这件事在大夏已经人尽皆知,在座的诸人并非人人都对赵彻有好印象,这样说无非是因为楚乔在此罢了。她又跳出来这样说,明显是有些找茬了。
楚乔还没说话,一旁的一名名叫诸葛绣的少女接口说道:“八妹说的是,父亲常教导我们,做人当心存善念,难怪当初燕北兵变,大哥宁愿退守属地,也不愿意手染血腥,烂遭杀戮。”
“穷兵黩武,打打杀杀,到底是寒门武人的事,七殿下如此身份,却做出如此有违圣人教化的事,真是令人心寒。”
楚乔听得微微皱起眉来,目光寒澈澈的,斜睨着这位八小姐,淡淡道:“哦?没想到八小姐对圣人的仁厚之道这么有研究,那不知,如果举国上下都如小姐这般想,敌人冲进京城,将战刀举在你的脖子上,你该作何反应呢?”
八小姐微微一愣,脸色微变,随即说道:“我大夏雄兵百万,雄关如铁,贼寇怎么冲的进来?”
“八小姐不是倡导仁厚之道吗?若是边关的士兵都能有小姐这样的觉悟,那么大夏亡国之日不远了。”
八小姐眼睛一瞪,怒道:“寒门子弟,怎配懂得圣人教化!”
“照小姐这么说,懂得圣人教化的氏族显贵,反而要靠着茹毛饮血的寒门子弟保护了?”角落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转过头去,只见竟是那个有个县令做父亲的荆家小姐,女子面容清冷,满脸不在乎的说道:“什么仁厚之道,如今局势何等混乱,西北战乱几年不停,边关战士死伤无数。杀戮一起,何来圣人教化?当年若是没有七殿下死守真煌,今日何来我们在此安享清平之世?”
那少女年纪轻轻,口齿却极凌厉,几句话将诸葛家所有小姐们震慑住,再无一人敢言。
就在这时,花房外有下人敲门道:“三小姐,表小姐来了。”
诸葛晴一愣,面色顿时巨变,连忙站起身来。正想出去,却被那八小姐一把按住。八小姐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几步就迎了上去,亲自来开门,扯着一名女子的手腕就款步走了进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茹裙,姿态高雅超然,许是外面的风有些大,吹的她的鬓发有些微乱了。她伸手拂去额前的碎发,对着诸位小姐一一行礼,神色恭顺,却全无谦卑之色。
诸葛晴面色有几分不快,见她行完礼就要让她下去,不想那八小姐却拉着她的手走到楚乔身边,笑吟吟的说:“苏姐姐,这位您还没拜见呢。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燕北秀丽将军,卞唐秀丽亲王,我们诸葛府内未来的四少夫人,我的四嫂呢。”
那名姓苏的女子身躯突然一颤,猛的抬起头来,曲了一半的膝盖就那么凝固在那里,再也弯不下去。
周围的千金小姐们面色有异,有担忧,有害怕,也有幸灾乐祸。
楚乔不知道此人是谁,可是也觉得事有蹊跷,站起身来扶她道:“不必多礼。”
那女子却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没有让楚乔的手碰到她,目光渐渐平静了下来,对着楚乔轻声说道:“民妇苏婠婠,拜见殿下。”
“苏姐姐,赫连家早已败了,四哥也把你从官奴局赎了出来,还说什么民妇啊,说不准……”八小姐眼波横了楚乔一眼,笑吟吟的说:“苏姐姐将来也有一日,能有与四嫂姐妹相称的资格呢。”
“沁儿,不要乱说话!”
诸葛晴眉梢一挑,怒斥道:“表小姐难得进府一趟,路途遥远,一定是累了,陶书,带表小姐下去休息。”
“慢着!”
八小姐拉着苏婠婠的手,沉声说道:“三姐,苏姐姐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和四哥更是交情匪浅,如今四哥大婚,我们姐妹在这里拜见四嫂,难道苏姐姐没有资格参加吗?”
诸葛晴眼神恼怒,一只修长嫩白的手紧紧的攥着洁白的帕子。
“四嫂,你还不认识苏姐姐吧,她是二姨娘的亲侄女,从小就和四哥一起长大的。若不是后来被指给了赫连家,四哥也不会独身这么多年了,想当年苏姐姐出嫁的时候,四哥还带着人拦了喜轿,打了新郎呢,这件事在真煌城早就传成了佳话,大家都说四哥从小就是个情种呢。”
“八小姐,三小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
那个苏婠婠突然大声说道,转身就要走。谁知那八小姐却一把拉住她,怒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让你走了吗?”
苏婠婠紧咬着下唇,眼泪含在眼圈,求饶似地叫道:“八小姐……”
“真是没出息,难怪赫连家会败得那么快了!”
“啪”的一声脆响突然响起,霎时间将所有人都震在当场,只见八小姐脸蛋上明显的印着一个红肿的五指印,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楚乔,尖尖的手指指着她,大声叫道:“你敢打我?”
“有何不敢?”
楚乔打完人,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端着茶杯,用茶盖拨着茶盏里的茶叶末子,斜斜的挑着眉毛,静静说道:“于公,我是大唐的亲王,是大夏的客人,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治你一个不敬之罪,有何不可?于私,我是你未来的四嫂,你当着满屋子的姐姐妹妹的面,对自己的表姐指手画脚,就算是诸葛老爷亲来,恐怕也要赏你一巴掌吧。”
八小姐大怒,手指着楚乔大叫道:“荆月儿!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信不信我敢把你的手指掰折了?”
楚乔转过头来,声音也是极平静的,可是眼锋却如同凌厉的刀子,静静的剜在少女的脸颊上。
诸葛晴连忙跑上前来,挡在中央,连声说道:“殿下,你别生气,沁儿年纪小不懂事。”
楚乔站起身来,眼神淡淡的扫过诸葛沁,见她虽然满脸的不服气,可是已经不敢再说话,转头对着诸葛晴语调清淡的说道:“既然知道她不懂事,就不要随便放出来丢人现眼,以免败坏诸葛家的门风。”
说罢拉住苏婠婠的手,带着一众随从就走出了房间。诸葛家的夫人们听说苏婠婠进府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好,此刻急匆匆的赶来却只见楚乔的背影,一群人连声赔罪的跟出了府,楚乔让苏婠婠坐了轿子,自己翻身跃上马背,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策马扬长而去。
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楚乔坐在烛台旁,一圈光晕晃在她的脸上,有着淡金色的光芒。
梅香小心的走进来,低声说道:“小姐,那位苏小姐,我们该如何安置啊?”
楚乔没有说话,好像没听到一样,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桌前的灯火,眼睛发直。
梅香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苏小姐,正要退出去。突然听楚乔说道:“今晚就让她住在府里吧,明天再送她回她的住处,你派人多看顾着点,不要让主府那边的人欺负她。”
梅香点头道:“是,我记下了。”
“梅香,你说我是不是多事了?”
梅香一愣,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这位苏小姐,对他来说,是一个极重要的人。诸葛家的那群人拿话挤兑我,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可是这么欺负她,我就看不下去了。”
烛火金黄,房间里燃着沉水香,柔柔的飘散而出,她将下巴抵在手腕上,轻声说:“她们把她搬出来,就是想让我吃醋。”
梅香只觉得楚乔左一句右一句的,根本搭不上边,就问道:“小姐,那你吃醋了没有啊?”
楚乔眉毛一挑,说道:“我是那种人吗?”
梅香连忙笑:“是,我也觉得小姐这样的人,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儿生气。”
楚乔看着她,仔细的看了半天,把梅香看的头皮发麻,最后终于说道:“我累了,你休息去吧。”
梅香连忙走了,楚乔还是坐在窗边,一边要上床睡觉的意思也没有。
不吃醋?怎么可能呢?
但是也说不上什么伤心难过,只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吧。
看到这温顺的,高雅的,小鸟依人的,我见犹怜的女子,就那么弱不禁风的站在那里,别说是男人了,就算是个女人,恐怕也会生出几丝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吧。
看她的皮肤,那么光滑细腻,不像自己,风风雨雨的从军征战,这么多年下来,皮肤早就粗糙了。还有她的手,恐怕这一生一点粗活都没做过,像是新剥的莲藕一样嫩白,自己呢,从小就是奴才命,又练枪练剑,茧子都长了多少个了?还有她的胸……
想到这,楚乔突然站起身来,跑到落地的铜镜面前。
恩,还好,这几年自己的胸也渐长了,就算没有现代时的那么傲人,但是34C总是有的吧。腰?腰应该没她细,自己最近好像是吃的太多了,有点胖了。不过她的腿一定没有自己长,楚乔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她还是很自信的,荆月儿这一点不错,给自己留了一双长腿,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运动,自己的身材应该是很健美的。
她对着镜子开始照自己的脸,眼睛不算太大,可是也不小,鼻子挺好看的,很挺,嘴唇呢?有点薄,不够性感,牙齿嘛,牙齿还不错,整齐,也算白,脸蛋,勉强算是瓜子脸吧,整体打八十分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声音,楚乔微微皱眉,小心的走到窗边,然后一把掀开窗子,就见一名少女站在她的窗前,正是今日再诸葛家帮她说话的那名县令的女儿。
“你在这干什么?”
这位荆小姐微微一惊,可是转瞬她就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请姐姐救救我父亲,我父亲被上级官员诬陷贪墨赈灾粮草,如今已经押在天牢里了。”
楚乔皱起眉来,沉声说道:“大夏的政事我是管不了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等诸葛玥回来,我可以帮你跟他说说。”
那少女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多谢姐姐。”
“你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筱禾。”
“你姓于?那你和荆家有什么关系?”
于筱禾连忙答道:“我爷爷的兄长所娶的第二房小妾,是以前荆先生的一门远方族弟的儿媳的表姨。”
楚乔听的头皮发麻,暗道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别说八竿子,就算是十八竿子也打不着吧。真不知道李策当初是从哪把她们都找出来的,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劲。
想到这里,不免有几分失落。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李策为她多做的一切是什么意义,如果没有这个身份,没有这份嫁妆,她今天就不能直起腰板的走进诸葛府,就算她不在意,可是却不能不为他考虑。有了这一切,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都减少了太多的压力。
李策,那个永远嬉笑玩闹的男人。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记下了。”
“谢谢姐姐。”于筱禾施了一礼,转身就跑走了,步伐很轻快,像是一只蹁跹的燕子。
正要关窗,忽见不远处的一株树下,一名素衣女子正静静的站着,也不出声,目光清澈,像是一弯幽幽的月亮。
楚乔心下一动,微微笑起来。
“苏姑娘,外面风大,要进来坐坐吗?”
苏婠婠在小几的另一边坐在,姿态娴静,如今近距离的望去,她也不似二十七八岁的人,面容姣好,只是眼梢微微有几丝鱼尾纹,看起来更添了几分风韵。
她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楚乔为她倒了杯茶,就微笑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不说话,她也就不出声。
苏婠婠的养气功夫怎么比的上楚乔,终于还是开口道:“秀丽王殿下……”
“苏姑娘叫我楚乔就好,不必叫什么殿下。”
苏婠婠从善如流,点头道:“楚乔姑娘,今日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乔扬眉,问道:“今日什么事?”
苏婠婠的脸颊微微有些红,说道:“就是……就是八小姐所说的,我和小四的事。”
楚乔一笑,很是轻松的摇头道:“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楚乔这样说,苏婠婠的脸更红了,她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和小四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难得的好人,出身高贵,又重感情。我当时嫁入赫连府,也是无可奈何,他当时年纪小,人又固执,难免会做出不太合适的事情。这些年来,我也辗转听到了一些你们的事,小四他就是这个样子,只要他重视的人,总是一腔热诚。赫连家败落,他为我赎身,安排我住在他的别院,也是顾念旧情,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楚乔突然就笑了,她微微有些诧异,扬眉说道:“苏姑娘,你跟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你刚刚在是劝我不要往心里去,可是我怎么听着,觉的你是句句希望我多往心里记着些呢?”
苏婠婠一惊,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
“好了,不必说了。”楚乔打断她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的,我和诸葛玥风风雨雨很多年了,我若是不相信他,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也请你理解我,你我的身份难免有些尴尬,但是那些毕竟是过去的事了,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未来。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倒是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箭射出去就不能再回头了,世事变迁,不是每个人都会永远站在原路等着你的。”
苏婠婠顿时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久,她才缓缓点头道:“我明白的。”
“苏姑娘,原谅我说话这样直,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来说更好一些。”
苏婠婠点头:“没关系,其实我都明白,只是偶尔还会有一点奢望。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当初的我因为权势离开了他,如今注定要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楚乔笑着说道:“人生如棋局,虽然下错了子失了一块领地,但是不见得就不会在其他位置找到胜利的滋味。我曾经有过比你还要灰心丧气,比你还要颓废欲死的日子,但还是一点点坚持着走过来了。苏姑娘,你还年轻,没必要因为一件事,就判了自己终身的死刑。”
苏婠婠站起身来,静静的笑起来,说道:“多谢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和小四就要大婚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
楚乔点头:“我会的。”
然后苏婠婠就走出了房间,她的背影瘦瘦的一条,被灯影照着,淡淡的垂在地上。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一丝丝春雨,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身上,满园的柳枝如霜染,渐渐隐去了她的身影。
楚乔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青山院看到的那副画像,女孩子一身鹅黄色的裙装,笑容灿烂如一朵盛开的芍药。
她在说别人,其实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箭射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可是这一路以来,诸葛玥又给了她多少次回头的机会?
苏婠婠是不幸的,而她,却是如此幸运。
她靠在门框上,眼望着东方的天空,一片阴沉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夜风吹来,扬起她鬓角的发丝,带起夜里的一丝丝潮气。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散开头发,赤着脚穿着洁白的寝衣钻到满是他的气味的被子里,突然看到了枕边的书信。上面详细的写着她对于燕北战事的意见,洋洋洒洒一大篇。
这是要寄给诸葛玥的,只是还没有写完。
燕洵不是会示弱的人,如果他表现的很强硬,那么也许他的内部真的出了问题。如果他表现的很孱弱,那么才真的要考虑一下,他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哎!
楚乔皱着眉沉思,希望他真的没有一战之力,能在赵彻登位之后再和大夏对抗。
想起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怪人,还有那个可怕的梦,她的头就微微有些疼。
不会有事的吧?
她这样想着,却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不斩钉截铁了。
但愿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