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富蓣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是钞票多到需要买运钞车护送的地步;而,富蓣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则是不断地破财中——呃,说是“破财”,实在是稍嫌夸张了一点,毕竟在使用者付费的定律下,哪个人每个月不缴上一点点水电费、瓦斯费什么的?更别说三餐必然的支出了。

何况她小姐真的只是奉献给政府“一点点”的使用费——几乎都不超出基本费的范围。

吃上一餐饭得花上七十元已是她胸口永远的痛,心脏病的潜伏性肇因。那么,眼前面对的第N次失业,耗在家中吃白食,怎么能不教她怒火冲天、破口大骂!?

此刻,缩在小套房角落可怜兮兮发抖不已的富蔷,气势十分羸弱地面对着把一张俏脸扭曲成夜叉状、原本粉白的肤色转变成青蓝的阴森色系、修长的双腿不顾窄裙扩张到极限的隐忧依然撑出大字形的茶壶泼妇状的——富蓣。

“又——失——业——了!”富蓣加强气势地将右腿用力抬起放在床沿,发出“碰”的声响,又吓了富蔷一跳。“你自己说,到目前五月十号为止,你换过几个老板了?每天这样生张熟魏下去——“

富蔷忿忿地打断:

“阿姊,我又不是当酒女。”什么生张熟魏?难听。

“这时候你还敢跟我讨论用辞问题?也不想想一天三餐要花上两百元:做事不满一个月不仅领不到钱,还浪费时间:更可耻的是,你现在又要闲赋在家,得多用水电、瓦斯,并且买报纸来找工作——天啊,还要打电话:你不知道电话费贵死人吗?一通市内电话要一-七元,你知不知道呀?一个月结算下来不仅耗掉两万元的机会成本,而且加上吃饭兼用水电,至少要八千元!我告诉你,雷公不会放过你的,台风季要来了,你去买避雷针来躲过天谴吧!哼!”

“没……没有正职,我还……还有兼差呀!”富蔷力辩着。再不努力找空档申冤,她今晚大概会被踢出这间六坪大的套房到外面喝西北风。

“嘿,是呀!兼差!一个月也不过两三件委托事件,托婴一小时八十元、写作业一份一百二、代班一天八百,刚好三件,九百八十元,你以为这是美金呀?靠这个吃一星期没变成非洲难民,我头剁下来给你!”富蓣的恶形恶状丝毫没有缓和的现象。

“人家又没有向你要钱,我还有一点点存款可以生活。”啧,她又没要大姊养。

富蓣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上前揪起富蔷的衣领低咆:“你知不知道『存款』的定义呀?只能进,不能出,累积出金山银山就是『存款』的真谛。你不许动用,明白吗?快去找工作,快去!”语未落,她已孔武有力地将妹妹推向门口,沿路抓起机车钥匙、外套、皮包塞在她手中。直到门板关上,姊妹俩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炮火声才告落幕。

“阿姊!今天是星期天耶!”富蔷哀叫。

“不管,你没找到工作不许回来!”富蓣连忙关掉日光灯、冰箱电源——反正里面没什么东西,而且冷度可以维持五个小时。把闹钟的电池拿掉,将用电量省到最低后,她才吁了一口气。

吁完了那口气,不免接连哀声叹气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沙发也不客气地回应她以“嘎吱”的惨叫声;实在不难猜出此沙发高龄几何,还没被送入报废场已算奇迹,更别说它只是失去弹性凹成一个窟窿而已。

难道她富蓣生来就是破财的命吗?不,不!她一定要与天对抗,不能让破财星紧紧跟随。

回想起那个不成材的妹妹自去年大学毕业后,坚持留在台中找工作,至今也已换了不下十份工作了。一定是富蔷天生霉星罩顶兼不得人缘!她或许是笨了点、直了点、过分好看了点,但工作能力至少中等,没理由待的公司都混不到三个月以上呀!

哦!不行!再这样浪费国家粮食下去,总有一天她恐怕要负责养这个笨丫头,到时她的钱、她的金山银山梦……不就全飞走了!?

一定要想个法子!非想到法子不可!

没工作能力的人,除了去嫁人——或嫁祸——给别的男人养之外,已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好!把富蔷嫁掉!为富家的列祖列宗除去一名祸害,那他们富家历代以来最明确,并且为人所努力的祖训:成为名副其实的“富有人”——才会确实且继续被努力不懈下去。

富家历代既然以此祖训传承至今,当然,老是失业在家吃自己的富蔷便是不折不扣的祸害了。

除了她,相信祖宗十八代皆不会有异议的,只可怜了那个接收她的男人。但无妨,那些并不在考虑的范围;反正迟早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倒也无须富蓣滥施同情心。

决定了!

她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把富蔷嫁掉!

※——※——※

“联丰企业”——说穿了也不过是全台湾数以万计的中小企业中的一名;没有人家电影中演的跨国企业那么豪华,但又不至于凄惨到像个家庭工业,员工只有小猫一两只。

有模有样地在中港商区租下了一百坪大的办公室,打理着最新款的OA办公用品,每一个工作区域全以屏风区隔着,并植了许多绿色盆栽,让工作环境显得有生气许多。

开放性的办公环境,只有四个地方是独立成一间的

总经理办公室、会议室、档案室,以及仓库。

身为联丰企业总经理的秘书,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富蓣打从专科混出来之后一直在这里安身立命,如今也有五年的时间了。

这是个令人跌破眼镜的年资;但问题绝不是在于富蓣的工作态度或薪水的多寡;很可笑的,问题出自于联丰有一位出了名的帅哥老板。

这位手下养着二十名员工的老板陈善茗先生呢,今年三十二岁,服完兵役后创立联丰,如今已有七年;从初期的年盈馀只数十万到如今跻身资金上亿的阶层,实力不容小觑。而随着他身价日高,原本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花痴女子也由数以百计增额为数以万计:大概可以在两岸间搭起一座人桥的盛况,可见其陈大俊男的魅力,凡女无法挡。

是,他是很帅,也因为太多女人溺坏了他,使他花心兼挑嘴,每一个与他交往的女子还得是上等姿色才行。但他挑嘴不代表他能阻止他看不上眼的女子对他展开攻势。

他老兄创业七年,一共换过二十名秘书、七十名女职员。如今他的员工形成一种很奇怪的现象,男性职员约莫都在二三十岁上下;女性职员却绝对是三十岁以上,并且结婚生子才录用,最老的那一位今年还当上祖母了咧!

富蓣是例外,二十七岁芳龄,稳坐秘书位置五年,未婚,甚至连男朋友的鬼影子还不知道在哪里。

她是陈善茗的第二十一位秘书,也可能是最后一任秘书——如果陈善茗一直保持善待员工的大方行为的话。与他工作像打仗倒也不是值得计较的事。

倒不能说乍见之初,富蓣没有被帅哥老板吓了一跳,谁能在见着比电视明星更出色的男人时,心头不会被小鹿偷撞了两下的呢?只不过富蓣双眼绽放的梦幻光芒是来自陈善茗提出的优渥条件

有基本薪津、加班费、治装费,还有加给……

钱!钱!钱!

美妙的“$”符号在头顶上飞扬,口水当场流了下来;心脏的敲打超过能负荷的界限。当下,她跳起来用力抓紧金主的大手,频呼:

“你给我一份工作,我为你做牛做马无怨尤——P.S,薪水绝对要如您所说的那么多。”

结果她第二天就来上班了,根本忘了问人家老板要不要录用她。幸而她富蓣因为天生对财富的偏爱,衍生出精打细算、做事明快果决的头脑。

他们一主一雇,搭配得天衣无缝。陈善茗如愿得到了一名厉害的女秘书,以及绝对不会偷爱上他、造成他困扰的随身工作同仁。

那个叫富蓣的女人哪,根本打定一辈子只为“财”去舍生忘死了。可惜了姣好的容貌,以及公司内一、两个暗恋她的同仁,她一点感应力也没有。

今天是五月二号,本月分上班的第一天,大帅哥陈善茗心情无比愉快地上了九楼。一路上承接抛来的媚眼并不是他愉悦的主因,而是期待他那宝贝女秘书今天不知会是怎生的穿着。

这已是他每个月初上班时的期待“也是全公司同仁的期待。

富蓣是个极端俭啬的人,但她同时又极奉公守法,绝对不会拿了钱不做事,或乘机污什么公司用品回家用。不过对于节俭到不可思议的富蓣,自是有一套“奉公守法”的准则。

例如原子笔芯快用完了便“收”回家用:影印纸作废后,背面的空白可以拿回家裁成便条纸;最好玩的是茶与咖啡等公共用品,她不像其他人光明正大污几包回家泡,而是她会每天带一个保温壶上下班,回家前一定泡一壶茶喝了几口才挟带回家。“喝几口”的行为表示她是喝不完才会“不得已”带回去。

这种异于常人的逻辑观,总是令陈善茗感到上班的乐趣无穷。尤其今天更是人期待。

身为他的女秘书,每个月有七千元的治装费;因为有时一些商业场合,必须有女秘书在一边帮忙,所以他才会增列这一项薪津。

不知道对这项“德政”的施行感到得意算不算不道德?只因为每个月都可以看到奉公守法兼俭啬少见的女秘书表演服装秀,以不负七千元的加给。

“总经理早!”

一入大门,员工们纷纷道早。

陈善茗微笑以对,忍不住大步走向自己办公室方向。随口问着:“今天富秘书穿什么?那一千零一套的亚曼尼套装?”

“喔!今天还加了一条丝巾,可能是她上个月用来当腰带的那一条。”员工甲笑应。

员工乙连忙又补充:

“那个款式好像二十年前曾流行的那一种,可能是她母亲的。”

员工丙不悦道:

“反正复古嘛;就算她穿着过时,总也有一套名贵的亚曼尼搭配,很了不起了啦!”

也就是说今天的富秘书终于“换季”了。

富大秘书总共不过两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在春夏时分呢,她以亚曼尼为主题:秋冬来临,则以一套三宅一生来宣告。

四年前花“重金”砸下这两套名品时,虽已抢在五折拍卖时买到手,仍是让每月支出不超过五千元的富蓣足足心痛上一年。

也不过就是怕人家说她每个月拿公司七千元治装费,却老穿二百九十、四百九十一件的衣裙什么的,有私吞费用之嫌疑。于是买了两套名牌,每个月穿一次亮相,并且打定主意要把这两套穿到进棺材为止。

两套衣服之外,每个月一定会加减弄一些小配件,让她看起来隆重而高雅,完全符合出色秘书该有的打扮。可惜每个月也不过就那么一次。其它时候,即使出外洽商什么的,五百九一件的洋装她照样穿去人家高贵的宴会展示,而不懂“羞”字怎生得书。

陈善茗已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对他美丽的女秘书露出万人迷的致命笑容:

“早啊,富小姐,春天真的来了:你身上的亚曼尼依然跟四年前一样的新颖出色,没起半颗毛球。”

富蓣皮笑肉不笑,呷完初泡的第一杯早晨咖啡。应道:“早安,陈总。您的招呼声亲切得五年来如一日,创意十分有限,莫非当真是老之将至,脑浆也停止生产了?”

“好嘛!再多说几个字,今天又可以多喝几杯茶水补充一天之所需,省得回家还要喝水。”他倚着门框,欣赏地打量一个月只打扮一次的俏佳人。淡施脂粉、合宜扮相,要能每天看又不必被倒追,还真的是人间一大享受。

可惜这女子连化妆品也舍不得用——想来有点恐怖,搞不好她小姐脸上的粉还是由她祖母手中接过来用的。听说富家的人皆英烈,对“财”与“俭”有其热烈的执着。

“九点三十分『卡特』的业务代表会过来,您要的资料已放在里面。”意思是提醒大老板,没事快闪人,他老人家该去准备一下功课了。

“OK,我了解。从五月分开始公司业务最忙,你确定今年也不要我请一个助理帮你分担?”

“助理!?”猛然抬起头,富蓣双眼绽放光芒。“有没有两万?雇用期多久?”

陈善茗瞪大眼:

“你不会想要两份薪水,然后自己一个人做到死吧?”他直接猜想他这俭性坚强女秘书的心思。

不料富蓣边摇头,一边转头看向公司业务区那十来位年轻有为的男子。不错不错,就本公司内的男性成员来看,基本月薪都四万元以上,再加上分红、绩效奖金……前途不可限量,一定卖得起老婆;更别说她上班的这幢三十八层大楼内,有律师事务所、建筑师事务所,什么乱七八糟师都有之外,更少不了有为青年。如果富蔷有机会进来,然后每天上上下下串门子,不出三个月,包准披白纱嫁给某个青年才俊倒楣鬼,而且还让人倒楣得非常心甘情愿。富蔷既美又笨,多么抢手呀!男人向来深爱这种女人。

对!就这么办!“富蓣?”挥手挥了老半天,人帅哥竟然始终挥不回女秘书的魂魄,真是当主管的失败;虽然他不要女人都来变他,但被人视若无睹可也会重伤了他大俊男伟岸的自尊心。

“老板!”富蓣抓住大老板的手:“我需要一位助理。”

“好……好,那请人事部去找人——“

“老板!为了不再找来花痴女人,我就内举不避亲了吧!我妹妹正巧需要这份工作。”

“等等,你在打什么主意?”陈善茗对她的女暴君特质早已有免疫力。五年的上司可不是当假的。

“事实上我妹妹正失业中,你就赏她一口饭吃吧!要是她敢工作不力,第二天就可以踢她回家吃我的老米饭,如何?”

“这事不急,倒是十点要你向花店订花送高小姐的事你没忘吧?”

“没忘没忘,我一定会派人送达。”富蓣眼中立即亮起金钱符号。送花费用高达五百元,不自己赚怎么甘心?回头得催富蔷一定要准时送达。每次老板又兴起追求的把戏时,就是她与小妹赚外快的最好时机。

“老板,那我妹妹——“

陈善茗瞄了下手表,九点整,已过嗑牙时段,他扫了她一眼:“下次再谈。”

“是。”她也看到了时间,连忙端坐回原位,正式步入上班状态。

这就是联丰企业的办公室文化,八点半上班,员工、老板可以胡扯半小时,但是九点一到,陈善茗即会要求所有人与他一样,全心全意在工作上卖命:工作与休息都被严格地要求着。

平易近人的老板,不代表纵容放任。他自是有一套驭人的强大本领,使他年少有成,前景大大看好。

但太花心。

所以富蓣打心底就没有把这一号青年才俊列为自己或妹妹的丈夫人选。

这种男人,还是留给豪门千金去抢吧!

平凡女子可是消受不起哩!

※——※——※

“嫦来咖啡馆”内,失魂落魄的小美人儿富蔷正趴在柜台上哀声叹气。这家咖啡馆是她高中同学开的,店主芳名粘玉嫦,十八岁奉女结婚为人妇,如今丈夫服役金门,怕娇妻没事可做会织绿帽送他戴,当兵前帮妻子开了这么一家店,也努力增产报国,如今已有一女一子兼怀胎五月,可见那位仁兄努力得挺彻底的。

每个月约莫一至两天富蔷会来这里代班帮忙;要不就是好友要去探望丈夫时,代为照顾小孩——所有兼差工作全是朋友赐与,要真能赚到什么钱才叫奇迹。也难怪她的暴君阿姊会发飙。

在富蓣心目中,没工作能力的人简直是罪不可恕。当然,身为富家人之一,富蔷也是有这种认知的,无奈时不予她,教她老是失业。

“小富,你怎么还在啊?”忙了一轮回来,粘玉嫦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叫道:“两个小时前你阿姊不是说十点以前要送花给对面办公大楼的高小姐吗?都中午了,你怎么还在发呆啊!?”

“十二点了?我不过发一下呆,居然十二点了?花呢?完了,我没有去订,也没有去拿,花呢?哪里有花?”富蔷跳了起来,在咖啡屋里跳了一圈之后,已由每一个桌上抓来所有的假花,放在水龙头下沾水滴。“玉嫦,有没有包装纸?不然没用的海报桌巾什么的都可以!”

“你要害人家分手呀?拿这种东西去送人!”粘玉嫦呆呆地递上一张明星海报。

“没法子了,迟了两小时送达,我看他们八成要分手了。”捆完了一束惨不忍睹的花,临出门前才对好友道:“反正这些花也旧了,送我吧,改天我A一些家庭手工花送你。”芳踪已消失在大门外。

“真有你的。昨天才批来手工花做,今天就可以污一些材料充人情。”粘玉嫦叹为观止。

唉!果真是富家人。

奔跑中的富蔷可没有心思去管人家对她怎么想,她只知道要是没有赚到这笔五百元的送花费,她阿姊可能会拧断她的脖子。好可怕,害她边跑,眼泪边滴。

直到奔入某一办公大楼之后,才记起要写一张卡片,署名“想念你的茗”,至于阿姊可有交代什么内容要写,此刻哪记得全?自己掰就行了。

冲到柜台处一边登记访客资料,就一边撕下姓名条的一角匆匆写下送花人大名,顺带添几笔恶心的爱语。

好!第一步作业完成,再来就是冲到二十一楼送给某位姓高的美丽女律师。

往电梯冲去!碰!第二步指令作业宣告阵亡!

“哎唷,痛!”

撞得七荤八素的脑袋还来不及回复正常运转,就发现手上的花束已飞散在脚下:要不是与她相撞的人好心地扶住她双臂,她大概会死得很难看。

“我的花——“

“这是什么?”

她手上紧握着的纸片被抽走,挣扎中的她才得以注意到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正脸色奇诡。

“我的纸条还我!”

陈善茗瞪着手上纸片良久,然后看了看地上极其明显的塑胶花,以及不像样的包装纸。

“你是……来送花的?”他低沉的口气平板无波。

“对,这位先生,撞到你是我的不对,但请不要妨碍我的工作,谢谢。”她伸手要拿纸条。

“你哪个花店的?你们公司不会是承办殡仪馆业务的吧?”陈善茗又问。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呀?

“你管我!我要去送花了,放开!”

他要是让这丫头把花送上去,除非他疯了。老天,富蓣在搞什么鬼,这次给他办这种乌龙事!

“亲爱的小高高:我为你相思成灾兼泪海,如果云知道我为你沉浸在蓝色多恼河里,你铁石般的心也该为我融化成花心——想念你的茗赠。”他咬牙低念,庆幸自己恰巧堵到这名冒失的店员,否则他陈善茗不就身败名裂了?这种恶心死人的爱语没创意得直教人想去跳河。“你确定送花者有要求写下这种……可怕的辞令吗?”

“恋爱中的人八成会这么写的。”富蔷蹲下身收集起所有的花,不愿再与这个男人浪费时间下去:“走开,我要上去送花——呀!”

陈善茗很顺手地接过她手上的假花,以一个完美抛投将它们丢到最恰当的安息地——垃圾筒中。

既然花束没有在十点送达,那么这一顿午餐的约会怕是取消了。无妨,被冒失的店员一搅和,他也没心情与佳人情话绵绵了。

“我的花……”富蔷无法反应,只是呆呆地瞪着眼前的暴徒兼抢匪,严重地认知到自己遇到歹人的事实。

怎么办?没有武器可以防身,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三十块钱是好不容易省下公车钱才存下来的,会不会被抢走?早知道就一毛钱也别放在身上。

不行!富家祖训有交代:血可流、头可断,钱不可以丢!她就别计较花的事了,毕竟谁能跟坏人讲理呢?坏人要是肯讲理就不会当坏人了。

对!撤退!转身跑。小命与小钱都要兼顾才行。

陈善茗还没有询问她是哪一家花店的员工呢!就见眼前绑马尾的小不点已像只射出的弓矢一般溜掉了,让他向来反应快的人也只能望着小女生的后脑勺兴叹。

那个小女生见鬼啦?明明自己长得不难看不是吗?他摸着下巴,哭笑不得了好一晌,终究笑了出来。

天晓得他那个精明的秘书今天出了什么岔子,居然向花店订塑胶花送人,搞错时间不说,还请鸟笼小女生送花。还算老天厚爱,让他及时拦截,否则他可真是毁了。

他绝对不是吝啬一千五百元的买花费,但适当地对富蓣略施薄惩是必要的。今天这笔钱呢,她是休想去向会计部门请款了。

可以料见富蓣会心痛上三天。真可怜……

思及此,陈善茗忍不住捂住嘴闷笑,心情更好了。

唉,他实在不是个好上司……

陈善茗很用力地反省,很愉悦地乐不可支。

女秘书的功能何其大啊!造福了上司真是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