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晚,于母命厨子准备了满桌好菜,宴请她心中最佳的未来媳妇人选。

    于凡朋没有理由推却,况且基于礼仪,无论任何人来作客,他这当家的至少得露一下面,尽尽主人的义务、陪客人吃顿饭,所以简略梳洗后,他准时出席了。

    虽然打从离开粮行后,他与苏盈盈就几乎没交谈,不过他还是把她揣进怀中,带着一起去赴宴。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个举止的用意,她即使陪着前来,也只能藏在他怀中,吃不到半口饭菜,他该让她独自留在房里好好用膳才是。

    但他,就是自私地不希望苏盈盈离开身旁,有她在,至少可以让他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来到饭厅,于凡朋看见一位衣着贵气的陌生女子,坐在他母亲身旁。

    她便是范兰英吧?

    上回见过的画像,他已毫无印象,但瞧他母亲的热络状,她若不是范兰英,还会是谁?

    “兰英小姐。”于凡朋有礼但冷淡地点头致意。

    “于少爷。”范兰英微微颔首。

    “幸会。”

    范兰英与他想像中相去不远,高雅矜贵,脸上瞧不出太多喜怒哀乐。

    就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一股没来由的反感浮现心头,但他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他还是维持基本的礼貌,招呼应对。

    “兰英小姐,欢迎你来到于府作客。虽然你是我母亲邀请来的客人,不过既然来到于家,就是于家的贵客,请你当作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于伯母邀请我?”范兰英狐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于母。

    对方告诉她,是于凡朋邀她来玩的。

    “来人!开始上菜吧。”于母假装没看见范兰英的怀疑眼神,迳自击掌命人上菜。

    顷刻间,七八名婢女便端着精致菜肴鱼贯入内,很快将圆桌摆满。

    鸡鸭鱼肉自是不在话下,甚至还有珍奇罕见的昂贵菜肴。

    “来来!兰英,你尝尝这道玲珑玉瓜烩海参。这玲珑玉瓜,翠绿如玉,滋味甘美,据说,是从西域快马送来的。”

    看来于母对范兰英这媳妇儿是志在必得,冷淡矜持的她,甚至肯放下身段,热络地替她布菜。

    “谢谢于伯母。”

    范兰英正要以碗盛接时,忽然于凡朋大声阻止:“慢着!”

    他一喊,于母错愕,范兰英僵住,两人同时转头看他,脸上写满不解。

    于凡朋不理会她们讶异的注视,迳自朝涂总管伸手;涂总管立即把“那东西”双手递上。

    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于凡朋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针,一道一道地,在每盘菜肴里戳刺试探;每刺一回,他便拿起来,仔细观看长针的变化。

    “朋儿!你在做什么呀?”于母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又窘迫,气恼地发觉范兰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也被他吓着。

    “拿银针试毒。”

    “毒?”

    听到他的回答,在场所有人全脸色大变,但他却视若无睹,继续试他的毒;等好整以暇地试完最后一道菜肴后,他才说:“没有问题,你们可以安心用了。”

    说完,他迳自举箸吃了起来,但一旁的于母与范兰英,却僵坐着,许久不敢伸手。

    “朋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地,拿根针试什么毒!”于母忍住怒气,压低嗓门质问儿子。

    她完全不知道有人要谋害儿子的事,因此怀疑他根本是故意要吓范兰英的。

    “没什么,只是防患未然。兰英小姐登门作客,万一连累了她,害得兰英小姐中毒那就不好了,谨慎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他口气极为自然,仿佛天天有人闯入于府下毒似的。

    这下范兰英的脸色更白了,她迟疑地问:“于府……经常发生中毒事件吗?”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放弃于凡朋了,能够嫁给这个人中之龙,是一个女人莫大的荣耀,但,那也得有命活着享受才行。

    “没有!没有!怎么会、怎么会呢?”于凡朋筒来回答,于母就僵笑着打起哈哈,试图化解尴尬气氛。

    “我家朋儿就是爱操心,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很在意兰英你的关系嘛。愈是在意的人,他愈是小心谨慎啦!”

    “真的是这样吗?”范兰英终究是未嫁闺女,听到心仪之人也在意自己,双颊不禁飞上红霞。

    于凡朋悄悄翻白眼,很佩服母亲可以把他故意做给范兰英看的“恐吓行为”,解释为“太在意你”。

    他摇摇头,无奈叹息。

    毒是绝对要试,但那大可在上菜之前先在饭厅外头进行,不必当众吓坏客人。

    他就是存心要吓范兰英的,才故意在她面前试毒,希望运气好的话,明儿个一早她便打道回府。

    但被他母亲这么一搅和,只怕又让她兴起错误的幻想,以为他真的爱慕她,所以开开心心继续留下。

    唉,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与她周旋呀!

    于凡朋支着头,感到头痛。

    在他的衣衫里,苏盈盈抱膝呆坐着,一动也不动,外头的交谈声,她全听得清清楚楚。

    她很聪慧,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已经猜出,这位御史千金范兰英,想必就是老夫人中意的媳妇人选。

    媳妇……

    少爷终于也要娶妻了吗?

    苏盈盈垂下眼,说不出此时心头是什么感觉。

    空荡荡的,绞扭着、撕扯着,像虫子咬,又像被火烧、被刀割……

    身为于家的婢女,她该为自己最敬爱的主子,能够觅得良缘感到欣喜,但身为苏盈盈——一个偷偷爱慕着他的女人,她的心是痛的。

    她自私的,希望他永远别娶妻永远陪在她身旁。

    但她不能!

    日子过得太幸福,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个于家买来的婢女。

    别说她是个婢女,身份上永远配不上他,光是身形尺寸就天差地远,如何能长相厮守?

    这些日子她天天与他朝夕相对,白日陪着少爷外出工作,午时一块儿吃一份饭菜,晚上回到于府,仍是在一起。

    夜里他看书,她做女红,偶尔抬头说说话,满足地共享一盏烛光的幸福。

    她几乎以为,日子会永远这般宁静美满地延续……

    但,他要娶妻了。

    往后,会有个人同她一般关心他、体贴他,冷了为他添衣,热了替他拭汗,饿了亲手端来佳肴,还能够亲自伺候他入浴,夜里还能光明正大地被他拥进怀里。

    他们会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很快便会生下老夫人盼望已久的金孙,一家过着幸福和乐的生活……

    他的房里,将不再有她存在的空间。

    往后,她该何去何从?

    一滴泪自脸庞滑落,苏盈盈蜷缩起小小的身躯,无声地哭泣起来,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更渺小了。

    小到风一吹,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凡朋突然感觉怀中有种不舒服的异样感,但他忍住伸手去摸的冲动。

    那感觉好像是——衣服湿了?

    “于少爷,你怎么了?”范兰英注意到他僵愣了一下,于是问道。

    “喔,没什么。”

    于凡朋摇摇头,认为八成是自己多心了。

    用过晚饭,本来于母还想强迫于凡朋,陪范兰英到花园里聊聊天、散散心的,幸亏他假借还有帐簿没看完,逃回房里来。

    回到房里,他立刻自怀中捧出苏盈盈,小心地将她放进她的小屋里。

    苏盈盈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噙着温柔的浅笑,先前躲在他怀中哭泣的悲伤,已经被她躲藏得很好。

    “你饿了吧?先吃些点心,晚点我再让人送消夜进来。”于凡朋自袖中取出几个点心,那是方才用膳时,他偷藏着带回来的。

    往常他都命人准备好晚饭端进来,和苏盈盈一起分食,今晚为了款待范兰英,他无法在房中用膳;因为总不好刚吃饱就命人送消夜,所以只能先藏些点心,带回来让她解饥。

    “谢谢少爷。”苏盈盈浅笑道谢,伸手要接过点心,但于凡朋不肯给。

    “嘴张开,我剥给你吃。”寻常的小点心对她而言仍是太大了,由他喂她比较方便。

    以往苏盈盈会甜蜜地接受,但今晚她却摇摇头,态度温和但坚定地说:“不用了,不敢劳烦少爷,我自己吃就行了。”

    她必须强迫自己习惯没有他疼宠的生活。

    “劳烦?”于凡朋蹙眉,不喜欢她用的这个字眼。

    因为她不爱他,所以要跟他划清界线了吗?

    “你劳烦我何止一天而已,有必要在这时候跟我计较这个吗?”他冷冷地问。

    他尖锐的话语,让她瑟缩了一下,但她仍勇敢面对。

    “我想从今晚开始学着自己吃……拜托少爷。”她闭上眼,凄楚哀求。

    不要再依赖他,也不要再眷恋他的细心呵护……

    “随你!你想自己吃就自己吃吧。”于凡朋把几个小点心,粗鲁地扔到她的小桌上,然后扭头走开。

    走了两步,想了想,他又回过头来抓起小点心,剥成小块,再扔回去。

    “我出去一会儿!”然后,他甩门而去。

    在他身后,苏盈盈伤心地落下泪来,再无胃口吃东西。

    于凡朋又重又快速地踏着步伐,满腔的怒气难以宣泄。

    他气她,也气自己。

    明明恼她、怨她,却又放不下她,连吃块点心,都担心太大会让她噎着。

    他几时变得这样婆妈又软弱了!

    于凡朋在廊前停住脚步,突然想起晚膳时陡然感觉到的湿意、

    直觉地,他伸手往怀中一摸,内层单衣上,好像真有点湿濡的感觉。

    他在哪里打湿了衣衫吗?还是——她的泪?

    她哭了?可能吗?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范兰英……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的思绪百转千回,却找不到个方向。

    她对他,究竟是何感觉?若说毫无情爱,但那小丫头一见着他就脸红是事实;但若说有爱,她为何能那么冷静地面对范兰英的存在?

    经过那顿晚饭,她应该已经知道,范兰英便是母亲想硬塞给他的成亲对象,可她却还能从容平静地面对,仿佛那与她毫无瓜葛。

    想起方才将她自怀中捧出时,她还笑着呢!

    他想错了!她怎么可能爱他呢?爱着他的人,不可能笑着面对他未来的妻子人选。

    绝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于凡朋气愤地甩头,快速地走向书斋。

    或许把府里的帐册全翻出来看,能让他暂时忘却愤怒……

    小桌上,于凡朋扔下的点心散乱一桌,但苏盈盈连动也没有动。

    她蜷缩在小床上,用棉被密密地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习惯。

    常被于凡朋藏在怀中,所以她已习惯被布料紧紧包覆的感觉,那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而今晚,她特别需要它。

    少爷还没回来。

    现在夜都深了,他却不知在何处。

    他还在生气吗?还是跑去找范兰英,卿卿我我到忘了回房呢?

    苏盈盈发现,自己竟像个妒妇一般胡乱猜疑吃醋,顿时觉得好羞愧。

    她有什么立场嫉妒?她不过是个婢女罢了!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婢女……

    望着自己细小到不可思议的小手,她浑身颤抖,拼命忍耐、苦苦压抑,但却再也压抑不住,她陡然爆出泪来,痛哭出声。

    少爷不在房里,她终于可以纵容自己放肆大哭一场。

    她不想变成这样呀!她想恢复以前的自己,就像范兰英一样,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用隐隐匿匿地躲藏在他怀中。

    如果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她一定会更爱惜自己,也会更珍惜往后的生命,要是争取就能得到幸福,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去争取!

    哭泣哪怕自己只是个地位卑下的婢女,她也会勇敢,绝不要像现在这样,只能躲着她好想回复以往的尺寸!

    只可惜,她变不回从前的样子,甚至有可能永远都变不回。

    她失去了争取幸福的权利……

    她已经失去了……

    隔日上午,范兰英遣婢女来,要邀于凡朋去逛花园,但于凡朋以外出为借口拒绝了。

    再隔一日,下午,他方自外头回府,她的婢女又来了。

    “于少爷,我家小姐听闻于家花园美丽,但又不知从何逛起,故而想拜托于少爷亲领介绍。”

    “我等会儿还有要事,请她去找我娘吧!”于凡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日一早,一开房门,于凡朋就看见他家娘亲站在他的门前。

    饶是他,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娘?您在这儿做什么?”他直觉不妙。

    “朋儿,你今儿个有什么事要忙?”他娘笑得让人背脊发毛。

    “呃,等会儿要与所有铺子的管事,讨论铺子的事,下午得与全德商行的许老板碰面谈生意。”

    他以为这些要事能让母亲打消念头,但姜不愧是老的辣,于母得意一笑,转头对涂总管说:“涂总管,你请人通知所有铺子的管事,讨论改到明日。还有,别忘了到全德商行跑一趟,告诉许老板当家的身体不适,明日再登门致歉。”

    “娘!”于凡朋瞪大眼怒吼。

    “涂总管,听见了吗?现在马上去!”于母不理会他的咆哮,直勾勾地看着涂阳。

    涂阳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于凡朋,因为两难,额头上竟冒出汗珠。

    一边是亲口发誓会效忠的主子,但另一边可是主子的娘呀!娘亲大过天,饶是主子,也不能不听从娘亲的话吧?可他效忠的是主子,不是主子的娘呀……

    老天爷呀,他到底该怎么办?他该往哪边站?

    好像不管往哪边站,都会得罪另一人……

    于凡朋不必看涂总管的脸色,也知道他有多为难,但他更不希望因为他们母子两人的争斗,而连累旁人。

    他挫败地重重吐一口气,闭闭眼,忍着怒气命令:“涂总管,照我娘的话去做。”

    “啊,是。”主子投降了,涂总管赶紧去将皇太后的吩咐办好。

    于母得意地对儿子说:“你成天推说有事忙,什么时候才抽得出时间陪兰英?

    瞧,我手一挥,不就把时间给调出来了吗?你可辜负我的心意啊!”

    于凡朋别开头,面容僵冷。

    只可惜,娘的心意,他注定得辜负了,他绝不会娶一个同母亲一样,令人反感的女人!

    他也决定,要尽快让范兰英明白,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碧波湖畔杨柳青,桃红李白三里远。

    碧波湖是城内最美的湖泊,顾名思义,湖上碧波万顷,湖畔绿柳环绕;春来时绵延三里长的桃李盛开,落英缤纷,无数的游船荡漾水面,形成一幅绝佳美景。

    眼前的景致,不只范兰英瞧得失了魂,陪同游船的于凡朋也感动得久久无语。

    他忍不住想:这样的美景,若是小家伙能够看见,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悲伤又爱怜地低头望向自己怀中,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与她共摇一艘小船,携三盟美洒,卧在小舟里,任由湖水漂荡,带领他们共赏美景……

    这几日,他与怀中这小东西的关系有点紧绷。

    称不上闹僵,因为小家伙见了他还是笑吟吟的,没有半点不开心,只是不知怎的,往日那种亲昵的气氛消失不见了;尽管他们都没提,但确实都感觉到了。

    他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范兰英本来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倚着船栏,默默跳望湖面,但一会儿之后,她然后问:“于少爷,你怎么了?”

    “啊?什么?”于凡朋拉回远扬的思绪,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胃疼吗?”

    “没有啊。兰英小姐为何这么问?”他不解她怎会这么认为,是娘告诉她他身体不适吗?

    “因为我瞧你一直盯着那儿,已经好几次了。”范兰英怀疑地指指他胸口下方的位置。

    那正是苏盈盈躲藏的地方。

    “喔!”于凡朋这才警觉,自己无意间,隔着衣服注视苏盈盈的举动,已经引人疑窦了。

    “呃,是。先前是有点晕船,不过刚才吹了风,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他随意找借口解释。

    “是吗?那就好。”范兰英点点头,继续望着湖上的美景。

    “凡朋。”范兰英突然喊道,红晕慢慢爬上粉颊。

    这几日,于母一直在她耳边不断鼓吹:我家朋儿就是个性较拘谨,不懂得甜言蜜语也比较被动,所以你尽可大方主动点,他感受到你的善意,自然就会开窍了。

    冲着于母这番话,所以她很积极主动地邀请他见面;但于凡朋不知是真的很忙还是躲着她,总是碰不到面,今日是于母亲自出马,才替她逮着机会的。

    于凡朋富甲一方,而且英俊挺拔、斯文有礼,是每个女人心目中最佳的良婿人选。

    虽然他性子似乎冷淡了些,待谁都不热络,不过这样的人已经无可挑剔了;她很清楚,错过他,自己再也遇不着更好的婚配对象,所以她才如此积极。

    她对他是誓在必行,绝不会白白放过!

    苏盈盈听到范兰英喊于凡朋的名字,难受地闭上眼,恨不得捂住耳朵,别听他们的甜言蜜语。

    听她大胆直呼自己的名字,于凡朋微微一愣,很快猜到这必定是母亲的手段。

    “兰英小姐,有什么事?”他客气微笑,仍没有跟着改喊她的闺名。

    “我都喊你凡朋了,而你却不喊我的名字吗?”范兰英哀怨地望着他,语气听来有几分不满。

    “对不住,兰英小姐,我也是顾忌世俗观点,害怕坏了兰英小姐的闺誉,所以才不敢直呼你的芳名。毕竟男女在未成婚前,尚有许多选择的机会,我不好鲁莽直呼兰英小姐闺名,坏了你的声誉、影响兰英小姐日后的婚配。若是如此,于某万死难辞其咎,必定终生愧疚。”

    他的说法看似体贴,实则疏离,甚至暗示,她将来的丈夫并不一定会是他。

    范兰英懊恼得直咬银牙,暗暗跺脚。

    气死人了!我都已经如此主动了,他还像根大木头,难不成要我投怀送抱,他才知道我仰慕他吗?

    简直像上天给她的回答,她才想完,突然一阵大浪打来;她一时没站稳,整个人扑跌在于凡朋怀里。

    “啊!”

    一时间,同时响起两道女性的叫声。

    一是范兰英;一是藏在于凡朋衣里,差点被猛力扑来的范兰英压扁的苏盈盈。

    苏盈盈被范兰英猛压在于凡朋身上,动弹不得,而她的脸,则因为被于凡朋的衣服盖住,几乎不能呼吸。

    我……我快闷死了!救……救命呀!苏盈盈无声地呼救。

    范兰英没想到一阵浪打来,竟让他们抱在一起;她本来害羞得想立即跳开,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这岂不是上天恩赐的良机?

    既然连上天都替她作媒,她若不好好把握这大好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范兰英不但不退缩,反而更加大胆往他怀里钻,深深吸入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好像吸了麻药那般飘飘欲仙。“啊,凡朋……”

    “兰、兰英小姐……”于凡朋瞪着那颗在他怀里钻呀钻的头颅,浑身僵硬。

    为了闪她,他整个人已经明显倒向另一侧,像湖边的柳树般快折断腰了,但她还是一直贴、贴、贴,猛贴过来!

    “兰英小姐,外头浪涛大,我们到船舱里坐吧!”他僵笑着,试着轻推开她。

    对于这种艳福,他敬谢不敏。

    “可是,我还想在外头看风景。”范兰英娇瞠着摇晃身躯,表示不依。

    开玩笑,好不容易天赐良机,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可是……啊!”

    盈盈!于凡朋猛然想起,苏盈盈那小家伙还在他怀里,范兰英这样挤呀挤的,岂不是把她给挤扁了?

    “让开!”他心头大惊,想也不想地,就把范兰英从怀里粗鲁地拉出来,用力推向一旁。

    结果好巧不巧,又是一个大浪打来,被他从怀里推出来的范兰英,一时间没站稳,剧烈摇晃了几下后,竟惨叫一声,扑通掉进水里。

    “兰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