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耶诞节当天,向柔从储藏室里搬出圣诞树,两人一起将许多可爱的小饰品和银色的蝴蝶节系在树上。

    「妈咪,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圣诞老公公?」心心仰起头,一脸认真的表情。

    「当然有啊!」向柔不假思索地说。

    「那圣诞老公公真的会送每个小朋友礼物吗?」心心又追问道。

    「圣诞老公公只会送乖宝宝礼物,如果心心一整年都当乖宝宝的话,那么他就会把礼物偷偷装在袜子里。」她摸摸女儿柔软的发心,温柔地哄劝道。

    「那在妈咪心中,心心是乖宝宝吗?」心心腻在向柔的怀里,撒娇地问。

    「心心当然是妈咪的乖宝宝喽!」她爱怜地亲了亲心心的脸颊。

    「那圣诞老公公会送给我一个大礼物吧?」心心眨了眨眼。

    如果她是乖宝宝的话,那圣诞老公公今天晚上应该会把超人爹地送回家吧?

    「当然会喽!」幸好她已经买了心心最喜欢的海绵宝宝玩偶当作圣诞礼物,只要晚上偷偷放进床头的袜子里就可以了。

    「妈咪,我给你说喔,小威哥哥他很坏,他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公公,还说袜子里的礼物是爸爸妈妈放进去的?」心心一想到小表哥的恶形恶状,就忍不住告状。

    「小威哥哥居然说圣诞老公公的坏话,那他今年一定收不到礼物。」向柔轻笑道。

    如果上天真的会送给每个人一份礼物的话,那么心心无疑是给她最好的赠礼。

    在两个人的感情结束后,她从未埋怨过他,一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能够孕育他们的孩子,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管当时他拥抱她的时候,是出于真心喜欢她抑或是寂寞时的慰籍,起码那一刻她心中是充满爱,是真真切切地拥有他。

    「小威哥哥一定收不到圣诞老公公的礼物,而我收得到礼物!」心心咧嘴微笑,满心期待着圣诞老公公来按铃,将超人爹地送回家。

    「那心心乖一点,妈咪去做好吃的咖喱饭给你吃。」向柔摸摸女儿的脸颊。

    「好。」心心点点头。

    向柔将心心抱到沙发上,主动将电视切转到卡通频道,继而走进厨房准备午餐。

    半响,向柔还在厨房里,忙碌时,门外想起了一阵电铃声。

    心心由沙发上弹跳起来,扬声喊道:「妈咪,有人按电铃……」

    向柔把瓦斯炉的火关熄,脱下身上的围裙,还没走到玄关,心心已经等不及地催促道:「妈咪,快一点!一定是圣诞老公公来按铃,还要把超人爹地送回家!」

    「心心,圣诞老公公要晚上才会出现……」向柔无奈地苦笑,心口涩涩的,不晓得该如何告诉女儿,圣诞老人并不会把「超人爹地」送回家。

    拉开门后,她轻愣了一下,对上那张温煦的笑颜,墨黑的眼眸,心理依然起了一股温柔的悸动。

    「叔叔!」心心到门边,兴奋地大叫。

    厉呈韫的眼神字两人交视的目光中移到心心身上,蹲下身,微笑道:「心心,耶诞节快乐。」

    「叔叔,耶诞节快乐。」心心热情地喊道。

    「你怎么会来?」向柔压抑住内心的感情,绷着脸淡淡地问。

    「我答应过心心要教她骑脚踏车,所以就买了它当作圣诞礼物。」厉呈韫起身,从身后拎出一辆小朋友专用的单车,车的龙头上还用缎带系成一个蝴蝶结。

    「太赞了!」心心的脸上漾起起愉悦的笑容,主动牵起厉呈韫的手,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招呼着他。「叔叔,快点进来,我妈咪在煮好吃的咖喱饭,我们请你吃!」

    向柔不忍破坏心心的兴致,欠身让他进屋,只见心心一派热络地招呼他。还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脱鞋让他换上。

    「谢谢,心心。」厉呈韫穿上脱鞋,走进客厅,将单车放在角落,打量了室内一圈。

    屋子重新装潢布置过,跟他以前来担任家教时明显不同。厨房改成了开放式,地上铺设着米黄色地毯,深色布面沙发上摆放了几个卡通抱枕,墙边还摆设了一颗结满银色蝴蝶结的圣诞树,呈现出一股舒适温馨的气氛。

    「叔叔,请你喝我最喜欢的草莓口味蜜豆奶!」心心一脸讨好的笑容。

    厉呈韫瞧见小家伙递来的蜜豆奶,忍俊不禁地笑道:「谢谢,心心。」

    「心心,蜜豆奶是小朋友才喜欢的东西,改去拿可乐。」向柔提醒道。

    「真的吗?」心心的表情有点失望,嘟着小嘴说:「但我想让叔叔喝看看我最喜欢的草莓口味蜜豆奶,很好喝呦!」

    「只要是心心喜欢的,叔叔都会喜欢。」厉呈韫打圆场,拆下吸管,主动喝了一口。

    「叔叔跟妈咪一样,妈咪也说只要心心喜欢的,她也都喜欢。」心心甜甜一笑。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准备午餐。」向柔刻意闪躲他投来的眼神,踱往厨房。

    厉呈韫的目光跟随着向柔转身的背影来到开放式的厨房,瞧见她拿起搁放在椅子上的围裙,重新系上,在流理台前忙碌着,一会儿切菜,一会儿熬汤,空气中散逸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一个温柔贤慧的妻子,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孩,一个飘出饭菜香的家,眼前的这一幕就是他心中美满家庭的轮廓吗?

    曾经,这样的幸福是唾手可得的,但他却残忍地舍弃了。

    如果,当年他选择留下来,那么他们之间的故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如果,她仍然像以前那样还爱着他,他是不是就有留下来的理由?

    明知道他的出现多少会打扰她和心心的生活,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就清晰鲜明如昨,紧紧扣住他的步伐,教他割舍不下。

    他坐在沙发上,陪着心心看电视聊天,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向往起这样平时温暖的感觉。

    向柔在流理台忙碌着,把切好的洋葱和马铃薯放在锅子里炒,不经意地想起客厅里坐着的那一大一小都有挑食的毛病,讨厌吃红萝卜。

    在等待锅里的汤滚烫前,她可以踱步到冰箱前,佯装在取食材,却用眼角余光悄悄地打量他们相处的姿态。

    两人亲昵的互相就像一对父女,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隔阂,差别在与心心是喊她「叔叔」而不是爹地。

    眼前的这一幕,她曾在心中幻想过无数次,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只是,他的到来不是出于爱,而是愧疚。

    她心口一紧,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悲伤感。

    究竟两个人要相爱,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呢?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不够,抑或是爱上她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困难的事?

    她悲哀地意识到,就算是把他推得远远的,但心底依然戒不了对他的爱。

    半小时后,向柔备妥午餐,叫两人吃饭。

    「心心,吃饭前要先洗手。」她脱下围裙叮嘱道,有意无意地闪躲着厉呈韫的目光。

    「叔叔,妈咪吃饭饭前要先洗手。」心心人小鬼大地说。

    「好。」厉呈韫享受起被小家伙管束的感觉,然后遵照心心的吩咐,与她并肩一起坐。

    她把煮好的咖喱饭、炒青菜和荷包蛋一一端上桌,又替两个人盛好白饭。

    「筷子……」向柔下意识地将筷子放置在他的左手边。

    厉呈韫抬眸,两人目光相锁,彼此都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还记得他是左撇子。

    她说忘了他,但在一些细微末节上,却留有爱过他的痕迹。

    他不禁想着,以向柔执着的个性,真的能够带着一颗思念的心情去和其他的男人恋爱,进而有了心心吗?

    还是……一开始她就在说谎?

    她心虚地移开视线,闪躲他精利的眼神,回到座位上,照顾心心吃饭。

    「叔叔,你跟我一样都用左手拿筷子耶!」心心的眼睛亮了起来。

    「因为我是左撇子。」这是一意外的巧合,还是……心心根本就是他的小孩?!

    「我去替你们盛汤。」向柔狼狈地避开他刺探的眼神,随口找了个理由,躲到流理台前。

    心心全然没发觉两个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继续说道:「叔叔,我妈咪煮的咖喱饭超好吃的,都没有放讨厌的红萝卜喔!」

    「心心也讨厌吃红胡萝卜吗?」他再从心心挑食的缺点,找到两人共有的小特性。

    「超讨厌的!」心心皱起小巧可爱的鼻子。

    「我也不爱吃红萝卜。」他淡淡一笑。

    「那我们可以组成一个讨厌红萝卜联盟喔!」心心大声地嚷嚷。

    「好啊!」他完全被心心可爱的笑颜收服了。

    向柔默然,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心心一个人几乎快把底给掀光了,她不知道心心的身世还能瞒多久,如果瞒不住怎么办呢?

    一顿饭下来,她吃得胆战心惊,从头到尾都在闪躲他的眼神,甚至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用餐完毕后,她在流理台前清洗碗盘。

    厉呈韫借着喝水的名义来到厨房,想要与她谈论心心的事。

    「水杯在这里。」向柔装过身,与他撞个满怀。

    「小心。」厉呈韫及时扶助她的腰,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一缕淡雅的香气缓缓地沁入他的鼻间,骚动了他的心。

    两人的视线暧昧地交缠着,凝看着她盈水的黑眸,红润的唇瓣轻启着,仿佛是甜美的邀请,教他心悸,兴起想吻她的渴望。

    他温暖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教她白皙的面容一阵燥热,心跳得飞快,感觉有些眩晕,甚至有那么一点期待他的吻。

    暧昧的沉默围拢着两人,直到瓦斯炉上传来汽笛鸣叫的声音,才将两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哗——

    她回过神,连忙推开他,沉默地将干净的水杯搁在桌上,走到流理台前,将瓦斯炉关上。

    她悲哀的发现,沸腾滚烫的何止是壶里的水,还包括她的心。一遇上他,她的理智,她的伪装,她的防御,全都被击溃瓦解了。

    她的心依然为他而悸动。

    即使,他曾伤她那么深,她依然想爱他。

    厉呈韫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半杯水,仰头喝了几口,试图想冲淡胸臆间过分燥热的感觉。

    「谢谢你的午餐。」他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去谢谢心心吧,是她留你下来用餐的。」向柔淡淡地说。

    「心心她……」他顿了一下,鼓起勇气说:「是我们的小孩吧?」

    她胸口一窒,痛苦纠聚在心中,忆起了他曾说过的话——

    回来台湾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人生计画里,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当年,她的爱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不在他的人生蓝图里。

    如今,她和心心的存在,何尝不是另一个意外呢?

    「不是。」她凛声道,以怒气掩饰自己的心虚。「你要我解释多少次?心心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手肘被一股强势而温暖的力气箍住,他稍稍使劲,强迫她迎视他。

    「向柔,我只是想对你们好而已。」他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或许我单亲妈妈的形象在你眼里看起来需要怜悯,但我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她冷冷地说。

    她要的是爱情,一个男人真切爱上一个女人的感情,而不是他的同情。

    「但是——」他的话被向柔硬生生打断。

    「这么多年来,我和心心已经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家,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和节奏。你一时心血来潮的探访,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你知道吗?」她紧绷面容,话说的刻薄,但心却难受地揪痛着。

    「也许你觉得对我们好的事,对我们来说有可能是困扰,我不喜欢以后一直想办法对心心解释,为什么那个美国叔叔不来看她了。」她淡漠地抽出被握住的手,别开脸不看他。

    她不要他的自责,不要他的愧疚,不要他的同情,更不想自私地把女儿当作是留住他的武器。

    如果他给不起她想要的爱,那么就让他们当作一对陌路人吧!

    厉呈韫望着她冷淡的侧颜,忽然之间,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她心里的伤口,他带给她的痛与苦,并不是千万句对不起就能抚平的。

    他退出厨房,向坐在客厅看卡通的心心说过再见后,踩着歉疚的步伐离去。

    星期六下午,向柔必须到社区大学教授插花课程,因此由纪向彤开车送小威和心心上才艺班。

    通常她会在市区附近的咖啡厅小坐一下,翻翻杂志或者批阅企划案,等待两个小家伙下课后,再带他们去吃晚餐。

    但昨天下班前,她却在办公室里意外接到厉呈韫电话。

    从分手后,两人就不再有所连系,如今回想起来也有五六年没见了。

    她在骑楼下徘徊着,流览过一幕一幕华丽的橱窗,犹豫着该不该赴约。

    对于过去两人那段青涩爱恋的记忆,她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实在不明白为何厉呈韫会突然再找她?

    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她还是来到咖啡厅。推门而入,环视室内一圈,她在靠窗的双人座见到他。

    「嗨。」厉呈韫一见到她,立即扬起手与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她轻声地说,转头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摩卡咖啡后,继续说道:「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

    「上星期。」厉呈韫端视着向彤。

    「在国外这几年过的好吗?」向彤客套地问。

    「还可以。」他淡淡地说,眼底有着思考的光芒,思付着该如何向她打听向柔和心心的事。

    以向柔固执的个性,自然不肯轻易松口说出心心的身世,而他又不能强行带心心去验DNA,为今之计只有找向彤问个清楚了。

    她们姊妹感情一向很好,他不认为向彤会不知道心心的身世。

    「那怎么会突然想回台湾呢?」向彤轻啜一口咖啡。

    「总公司派我回来接任研发副总裁一职。」他坦白地说道。

    「如果不是公司的指派,你应该一辈子都不想回来吧?」向彤的口气莫名尖酸了起来。

    对于当年她为了拯救饭店财务危机而选择嫁给韩克仰,割舍两人的感情,她一直觉得愧对厉呈韫。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他在两人分手之后,选择了向柔的告白,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将这段新感情经营到底,反而选择半途放弃,让向柔默默地吃尽苦头?

    她为妹妹的委屈抱不平,连带着口气也不怎么亲切,一点也没有会见老朋友的热络态度。

    「我不知道当年的一些决定,会对向柔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厉呈韫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歉疚感再度袭上心房。

    「所以你见过向柔了?」她的眼神带着刺探的意味,思付着他约她见面的真正目的。

    「对。」厉呈韫坦白地点点头,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所以呢?」她逃了挑眉,眼神犀利地望着他,挑明道:「你约我出来不是为了叙旧吧?」

    「心心是谁的孩子?」厉呈韫顺着她的话题,说出心中的疑虑。

    「你怎么会见过心心呢?在哪里见过的?」她微讶,对于厉呈韫回国的事,向柔只字未提。

    其实从向柔抱回心心的那一刻起,厉呈韫这三个字就几乎成为她们姐妹的禁忌,没有人敢再提起他的名字。

    「我在‘茉莉会馆’的花园里见过她。」他坦白道。

    一想到心心在小卡片上希望圣诞老公公将潮人爹地送回来的愿望,就让他心疼不已。

    「心心的妈妈是向柔,你应该去问她,而不是问我。」向彤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问过向柔,她说那是她去美国念书时,和一个留学生相恋……」他被她犀利的目光瞧得有些难受,顿了顿才说:「心心五岁,我是六年前离开的,所以她有可能是我和向柔的孩子。」

    虽然向柔极力否认,但心心的身上有许多线索,都指向她是他女儿的事实。

    「如果心心真的是你和向柔的孩子,你有什么打算?」她不答反问。

    「我对他们母女是有责任,我会负起照顾她们的义务。」他一脸诚恳,语气坚定地说。

    「你所谓的责任是指什么?找律师办妥认领心心的手续,让她户口薄上的父亲栏不至于空白,然后每个月再付一笔钱,支付心心的教育费用吗?」她注视着他,为向柔和心心所受的苦感到气氛。

    厉呈韫语塞,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向彤的说法。得知向柔有个女儿已经够教他震惊了,他根本无法细想接下来的方案,只知道不能再让她们母女受委屈。

    「如果你指的是金钱方面的照顾,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们纪家还养得起心心这个孩子!」向彤气得眼眶都红了。

    「我没有想过向柔可能会怀孕,当年她什么都没说……」他自责地垂下眸。

    仔细回想起来,原来当年他和向柔的谈话里,竟藏了一个秘密。如果他知道向柔已经怀孕的话,他绝不会抛下她的。

    「你连等待的机会都不肯留给她,她怎么敢开口留住你?」她一想到向柔所受的委屈,口气就不禁跟着尖锐起来。

    他的心揪痛着,默默承受向彤的指责。

    原来那句「厉大哥,我可以等你吗?」是向柔最深情的守候,也是最温柔的托付,而他却残忍地拒绝了。

    他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拥有一份完整真挚的爱,但他的懦弱、不够勇敢却毁了三个人的幸福。

    「厉呈韫,你知不知道你对向柔真的非常残忍?当年她瞒着我,骗我说要去美国留学,结果确实一个人默默把小孩生出来!回来台湾之后,向柔绝口不提你的事,我也不敢过问,因为一问她就哭……」

    向彤眼底闪着心痛的泪光,哽咽地说:「你知道这些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一个人当起单亲妈妈,学习如何喂奶;夜里心心发高烧,还得坐计程车送她去急诊;一个人教心心走路、说话;随着心心长大,还得面对她古灵精怪的问题,想办法解释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而她却没有!」

    向彤的话,字字句句宛若热针般刺煨进他的心口,教他痛苦不已。

    他找不到话回应,全副思绪全是自己对向柔和心心的亏欠。因为当年的自私,不仅让向柔受尽委屈,也让自己错过了心心的成长期。

    那一年,他只看得见自己心口的恸,却不敢正视向柔的感情,怕自己无力回应,所以选择逃脱。

    「厉呈韫,对于当年我们两个人的故事不能有个好的结局,我曾感到遗憾过。但我告诉自己,既然选择踏入另一段婚姻关系,我就要勇敢面对它,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你呢?你有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吗?」向彤放柔语气,定定地注视他。

    向彤的一席话,点醒了厉呈韫。

    他曾经正视过自己对向柔的感情吗?

    他真的对向柔无动于衷,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如果真的没有感觉,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忘不了向柔?忘不了她对他的好,忘不了她无限的包容,忘不了她恳求时落下的泪水……

    也许,愧疚也是爱的一种。

    「其实你比谁都明白,向柔这些年来等待的是什么?她心中的想望是什么?」她意有所指地说。

    铃——

    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串突兀的声响。

    厉呈韫瞥了来电显示一眼,颔首道:「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他按下通话键,低声和对方沟通着。

    向彤捧起咖啡轻啜几口,留意到他大概是在和公司方面的人通话,因为对答中有许多专业术语。

    几分钟后,他结束通话。

    「向彤,谢谢你愿意来见我,但公司研发室那边突然有些紧急状况要我过去处理,我必须先走一步。」厉呈韫说。

    「嗯。」向彤体谅地点点头。

    「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厉呈韫眼底盈满感激。虽然向彤没有直接说明心心的身世,但方才的一席话,已经暗示得够清楚了。

    向柔等的无非就是他的爱。

    六年前如此,现在亦是相同。

    「我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向柔第二次。」向彤提醒道。

    「我知道。」厉呈韫允诺。

    向彤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但愿这一次,他和向柔的故事能有个完美的句点。

    她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至于六年的空白与委屈该如何填补,真的只能看厉呈韫的真心与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