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项超拨了拨她的发,“江苏是雪子的地方,你不要为她只是高合坤的小妾,实际上她不是普通人,她真实的身份是日本情报份子,但她的野心不只是这样而已,未来她还想进紫禁城,打算利用她的美色迷惑皇帝,控制整个中国。”

    孟容觉得疑问的并不是雪子是不是意图要当女皇帝,而是他——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扯起唇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有些凄怆,“以后……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会全盘告诉你!”

    “你是不是——”有比她更深的伤痛?但她问不出口。

    项超转移了话题,“想在这里杀了雪子根本不可能,所以咱们要计划得更周详细密,先取得她的信任,再杀个她措手不及,让她死在她信任的人手下,不是更大快人心?”

    她了解他所说的都是对的,“我照你的安排。”

    “这才对!那么,我将你易容成别的模样,上次雪子在途中见过你,问话你都不答,我想这样也好,毕竟你一说话就会露出破绽。”他往她的哑穴一点,“委屈你了,这样她就找不出蛛丝马迹了!”

    她对他为自己心疼默默感激,她别无所求了——

    “现在咱们的身份是一对兄妹,雪子知道你中了毒——所以无论怎样,都要忍耐!”

    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愿她能明白。

    孟容点点头表示她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项超引着她,孟容万万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她竟可以和雪子这大魔女一起饮茶谈笑!

    雪子一见到项超就喜孜孜的放下拿在手上把玩的瓷器,娇着声道:“哎呀,项郎,你让人家等好久了!”

    项超躲过了她黏上来的手,为雪子引荐孟容,当然易过容的孟容,雪子是认不出来的。

    “夫人,这位就是小妹项菱。项菱,这位是雪子夫人,以后咱们兄妹的生活都要依靠她了,她可是

    咱们的大恩人,以后见到她,你不要忘了要叩头谢她!”

    雪子抿抿唇,她原本以为这是她和项超难得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岂料他带个拖油瓶来!

    孟容低着头,雪子一看她!她就把眼往下垂?免得心事走露。

    雪子意兴阑珊,“我记得你中了毒是个哑巴女是不?看看你,真的很可怜,瘦成这样,以后你跟着你兄长,就不愁吃穿了!”

    项超冷冷的看着雪子,但是当雪子热忱的转向他时,他又像个双面人般,眼里平静无波。

    “项郎,你别站着嘛,坐下来陪人家喝喝茶!”雪子拉着他。

    他这次住她握着没有挣脱,雪子大喜,觉得他们之间总算是进一步了。

    引诱猎物的步骤当中,偶尔给猎物尝点甜头也是必要的。

    孟容盯着他们的举动,白了脸。

    “可是我妹子——”

    真麻烦!雪子心不甘情不愿,“她也坐吧!”

    项超朝她使了使眼色,孟容木讷的坐下。

    孟容的心一下子冷了。

    雪子妖娇的喂着他吃东西,那柔软的身段令人心荡神驰,哪个男人拒绝得了!

    有了雪子这样的温柔乡,恐怕他一定很后悔留住她吧!孟容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根本是多余的!

    “好喝吗?项郎,你喝茶的样子真是魅力十足,害人家看得都目不转睛了!”雪子拉起他的手放上她的肩头。

    孟容把脸望向另一头,她多么想哭出来!项超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前一刻对她温柔,后一秒却又抗拒不了雪子!她真是傻瓜,被他要得团团转,一颗心还要迷失在他身上!

    她努力的逼自己微笑,她要笑,才能表示她对这一切都不在乎,她的心是麻木的!

    但是她试了几次,却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她不想听见他们一来一往的打情骂俏,她的心仿佛被拧碎了!被践踏了!

    “项郎,你闻闻看人家香不香?”雪子故意依进他,让她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

    雪子身上飘的香味是一种慑魂香,浓烈得使人的心智都要丧失了,他挑了下眉,可见雪子是被他逼急了,才会洒上这种香味来蛊惑他。

    既然这样,他就恭敬不如从命,“很香,雪子你也很美!”

    雪子阴沉一笑,成功了,她要的就是他这样连自己都不知神志飞到哪里去的样子!

    “项郎,那你整天都陪人家好不好?快叫你妹妹退下,她留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坏了咱们的好事!”她低声抱怨,手指贪恋的划着他的耳鬓。

    孟容是如坐针毡,她也不想坐在这儿,这真是够了!

    项超瞧了她一眼,非常时期要非常手段,她一定要忍耐,

    他铁了心的硬着声道:“项菱,你嘴巴不能讲话,连耳朵也聋了吗?夫人要你退下你没听见?!接下来我跟夫人要独处一下,你不准打扰!”

    孟容浑身一震,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怕她会止不住的抽泣或红了眼眶,于是猛地转身就走!

    “这样才像话,不然杵在那儿,简直是不识抬举!”雪子尖酸刻薄的说。

    项超细声安慰雪子,“夫人你请息怒,我那妹子天生笨拙,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人家才不会呢!”

    没错,他说得对,她真的是笨到不能再笨了!

    孟容捂住耳朵,奔跑了起来,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处——项超,为什么她要这么想他?这样割舍不下他?谁来告诉她答案啊?

    她的脸颊好烫,湿湿的,是下雨了吗?她抬起脸望向天空,晴空万里,她的心却是灰暗的!

    想着项超,想着昨晚的拥抱,想着他残酷的话语——想着想着,怎么有那么多可以想……

    她觉得鼻子里一股血味,用手摸了摸,竟真的是血!

    这血,一定是从她的心里流出来的!

    过了子夜,项超终于回来了,他果然一整天都是属于雪子的;孟容苦笑了一下,她这是在妒忌雪子吗!她竟要和仇人共享爱人,真是教她情何以堪!

    “喝杯茶解解酒!”她倒了杯茶给他,不跟他吵也不跟他闹,反正她一个人伤心就好。

    他没醉,握住了她冰冷的柔荑,“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有什么气好生的?你有你要做的事!”她抽回了手,不要他碰她。

    他沉下目光瞥着她,“你果然是在生气,怪我骂你又聋又哑,不要碍事——”天晓得,他整天只想

    着她,时时刻刻鞭笞自己,竟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行为!

    “你说得对,我很笨。”笨得想傻傻的付出,笨得让他可以坐享其成享齐人之福!

    她无法忍受这样!

    要不,他就不要来招惹她!

    “你不笨,笨的人是我!你打我骂我吧!”他不是男人,竟要她受这种气。

    孟容咬住唇,“我没必要跟你动手,我欠过你一次,今天的羞辱算是用来还你的,咱们谁也不欠谁。”

    他笑了出来,“咱们之间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不,也许我欠你比较多。”

    “你醉了!”她不想理他。

    项超捏碎了酒杯,迅速地握住她的手!

    “今天的事我非要这么做不可,但是你要相信我,你必须相信我,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质疑我,但是你不能!”

    “我很想相信你,但我决定不再折磨我自己,你穿梭在两个女人之间是不对的,雪子她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我愿意退出。”她抗拒着他,她不会再意乱情迷了。

    “不要这么轻易的就说出这种话!”他制止她。

    “那你要我怎么办?对你哭得死去活来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的自尊和我的爱都是无价的,让我记住你最好的一面,不要让我记住你丑陋的模样。”

    他盯着她,“伤害你是我最不愿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眼里的悲哀让她看了就有想哭的冲动!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啊,连我也不能讲吗?”她捉住他的手,不停的问。

    他推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

    “你有的,你一定有什么事埋藏在心里,那是逼着你活下来的动力,你接近雪子也是为了完成它——”

    他截断她的话,“你的猜臆全是错的。”

    她踉跄了下,他想扶她,她避开了他的手。

    “原来只有我对你是不设防的,原来全是我一厢情愿——”她把那些悲酸化作苦笑。

    她知道愈多对她愈不好,因为这样,即使牺牲他的生命他也不说!

    “今天雪子告诉我,有位王爷要安排她入宫了,她要带我同行。”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最后慢慢拉回到她的脸上,“你准备一下,你要和我同行。”那么远的路途,他担忧她中了毒的身体不知会不会出状况。

    “我不会去!”她不假思索的拒绝。

    “你非去不可!雪子一到那里,她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不为了我,至少也想想你还要向她报仇!”

    “项超,咱们今儿就把事情说清楚吧,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带给了我温柔却也带来了伤害,我问你为什么你又不说?我不是非要你不可,我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既然你选择了雪子,那就不可能同时有我,雪子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做回我自己,这样多愁善感的我不是我!”她可是很有志气的。

    如果她这么说他还是不能向她托出实情,那她的心就真的要碎了。

    但——他仍旧是什么都不说!

    她转过身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会大哭出声,她实在是痛苦万分!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一定要跟我走。”

    “我不会的,也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我已经不想及和你有瓜葛了!”她命令自己要下定决心。

    “为什么我说的话你始终不懂?”他踢翻了椅子,似乎捉狂了。“你留下来,哪里也不准去!我的心中根本没有雪子,我也厌恶必须虚与委蛇的自己,如果你还不相信我,那我现在可以去告诉雪子,我项超是在利用她,利用她进大内——”他忽然住了口。

    她一震,他差点说出来了!

    大内?大内不就是皇宫吗?他绞尽脑汁要安排自己进入大内是为了什么?

    她直勾勾的凝着他,他无法逃避她这样的眼神,他捶了一下门,回头痛苦的看了她一眼,她难过的掉下眼泪!

    弦月挂在天上,他在黑夜里纵身飞跃,她冲出去追他,想叫住他,却只看见他孤寂的头长背影和黑夜融成一体。

    如果黑夜有情,是不是也会和她一样惆怅起来?但是它是无情的,否则孤独寂寞的人就不会害怕黑夜的到来了!

    项超疯狂的运功扫下一大片的树叶,他的胸口还是有一把熊熊燃烧的怒焰,只好这样不停的练功!他所使的每一拳每一掌,内蕴无穷,招中有招,就是武功高深的人见了也要俯首称臣!

    这些招式他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施展过,他苦学了二十五个年头,以为第一次用上的时间会是在取康熙人头的那一天,但是现在他却使出来了!

    他有这样的绝世武功又如何?他愈来愈接近康熙又如何?他就要失去他心中惟一深爱的女人了!

    孟容为什么要离他而去?

    为什么她不愿意听从他所说的?

    他仰天啸吼,他可以不去找康熙,什么都可以不要了,那孟容……可不可以留下来?

    他喘息着让身体落了地,心中挂念的是孟容,他刚刚这样跑出来,她会不会又激动的毒发了?

    那怎么行!

    他快速的要奔回去,但在经过内院时,却听见一声又一声低细的呻吟。

    这些呻吟是片片段段的,除非很接近才听得见,但由于他练武的关系,这些声音听在他的耳里非常的清楚!

    这个内院平时是没有人能进来的,违令者下场都很惨,所以众人是能避则避,深怕雪子发怒兴师问罪起来,那可就完了!

    那个呻吟的人是雪子,她一个人为什么这样呻吟?

    他无声无息的移近,屏气凝神地观看,初时不知道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最后,他凝重的皱起眉。

    只见一只又大又黑,双脚长毛的毒蜘蛛正在吸咬着她的手臂!她供蜘蛛喝血,蜘蛛把毒液注入她体内,而她竟然安然无恙还能全身而退!

    莫非孟容身上的毒,就是这种称之为黑寡妇毒蜘蛛的毒?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也不想打草惊蛇,都怪自己糊涂,只顾和孟容互相伤害彼此,都忘了她身上还有毒啊,他多让一让她又不会怎样!倘若把伤害她的那分力气用来多加调查雪子,也许孟容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过了一个时辰,雪子的呻吟渐歇,她把蜘蛛放回宝盒里,脚步不稳的走了出来,拉下袖子,和白天时的她没有两样。

    等确定她走远,项超熟练的解开盒外的锁,把盒里的蜘蛛捉了出来,它动也不动,似乎是喝血喝得太饱了,他这样捉着它,它也不攻击!

    用银针取出它的毒液和血液,和孟容身上的毒果然相同,但为何雪子没有中毒的迹象,孟容却已快要气血攻心了?

    这是他解不开的谜,但是他已被逼到穷途末路了,身上中了这种毒铁定是痛不欲生,但——

    他拉起了自己的袖子,就让它咬咬看吧,这样孟容才有救!

    “不要!”孟容大叫着,在他正盯着蜘蛛注意力分散时,一把把蜘蛛挥到地上猛力的踩死!她一点也不怕被咬,见到他有危险,她还顾得了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它的!”他推开她,“或许蜘蛛还活着!”

    为了救她,他已经疯了,义无反顾了!

    她由他的身后抱住他,阻止道:“你要是让它咬你,我就当场自尽!如果你中毒了,还有谁可以来

    照顾我?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冒险了!”

    “没有其他法子了,它咬伤我的话,雪子也许会拿出解药,这样你才会有救,我看它咬雪子,雪子好像也不会痛!”他真的想不出法子,该怎么样才能解她的毒?他不能想象她承受着痛苦的样子,而且,他不能失去她!

    “她长时间在体内养毒,早就没有感觉了,你不同,你是门外汉,要是雪子没有解药——你怎么可以让我担心受怕?你一定不能先丢下我而去!”

    他转过身抱住她,抚抚她的脸颊,满是怜惜道:“孟容,不要怕,下次不会了!”

    她怕今晚的情形还会重蹈覆辙,于是编着谎言骗他,“其实你那些银针已经帮我解了毒了,我这几日不都是好好的吗?否则这毒性那么强,我早就痛得在地上打滚了!”

    “孟容,你太善解人意了。”也就是这样,他更不能没有她。

    “我所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毒发的次数愈少,表示毒已经获得控制了,你再帮我治疗几次,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她从来没有层己的生命抱有这么多这么大的期待过,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欲言又止,知道她是在哄他!

    “你——”

    她捂住他的嘴,“以后咱们不要再吵架了,我讨厌和你争吵,那比要了我的命还难过!”

    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就让她的心把他装得满满的,那么就是上天要她怎样她都不怕了!

    “我答应你——”

    她看了看天空,“咱们走一走可好?我有些冷—你的怀抱让我依靠——”实际上她已经头昏脑胀、浑身无力了,但能和他在一起,就是她永生最幸福的一件事。

    项超柔情的环住娇弱的她,走累了,他们便坐在草皮上,流星画过夜空,但愿人长久,这会实现吗?

    星星黯淡了,月娘也不见了,吹过的风儿似乎悲伤的在吟唱,世间痴情男女总是苦。

    这或许是命,这或许是劫,是什么他们不管,幽暗的夜晚,他们只想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彼此的气息。

    不知道在往后,这样的一个夜晚,不知会不会成为记忆里最泛黄、最愀心的一页?

    谁都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