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云霓回到遥翔身边,接手了贴身丫头的工作,紫衣也常常到遥翔面前聊天调笑,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灿烂,红袖与星儿脸上的妒意却越来越浓。尤其是星儿,自视可以取代云霓的位置,却没想到年轻的反而是被冷落的一个,不由恨的咬牙切齿。
红袖凉凉的道:"我就说嘛,云霓姐姐不简单的。"星儿骂道:"狐狸精。"红袖继续扇风点火:"你以为她教你泡茶推拿是为了你好?她是要借你的手引起爷的主意,是你才这么傻相信她是好心。"星儿忿忿的道:"我找她去。"红袖拉住她:"你傻了,找她说什么?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算了!""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红袖眼珠一转,道:"你信不信我?""我当然信你,不信你还能信谁?""信我就听我的。云霓你是斗不过的,须得先从紫衣下手……"她附在星儿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谋划一番。
星儿为难道:"这样好吗?"红袖撇嘴道:"你不喜欢,就当我没说。"星儿犹豫片刻,挺了挺脖子道:"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当我星儿对不起紫衣姐姐了。"红袖道:"其实也怪不得你,谁叫她自己不检点呢?"***********************************************云霓、紫衣、红袖和星儿在书房一字排开,看着遥翔深沉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遥翔将一把扇子抛在地上,沉声道:"你们看看,这东西是谁漏出去的?"云霓满腹疑惑,紫衣白了脸色,星儿暗自偷笑,红袖不动声色。
紫衣跪倒,颤抖着道:"奴婢该死。""你还知道?"遥翔背剪双手怒道:"御赐的东西都敢给我往外漏,居然落到市井堵坊中去了,要不是管家发现的早,被有心人见了,会捅出多大的娄子?"紫衣一径磕头:"奴婢该死。""好了。"遥翔喝道:"说,还有其他东西没有?""没了。"紫衣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了。"星儿插口道:"爷,为了保险,还是到各个屋子里搜搜,说不定有人私藏了什么,日后又要出乱子。"云霓狠狠瞪了星儿一眼,抬头道:"爷,星儿说的是,就让她到我们屋里搜搜,免得将来出了事,谁也说不清楚。"星儿恼道:"云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搜当然要大家的都搜,而且由爷来搜,我们这些小丫头怎么敢随便动姐姐们的东西?""是吗?"云霓哼道:"原来你还有这个分寸!"星儿被她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袖在旁拼命拉她的衣角。
遥翔看着两人,不悦道:"都给我闭嘴。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的日子都不短,尤其是你,"他指着紫衣,"还要我为你们操心吗?"四人齐声道:"奴婢不敢。""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我平日放纵你们,不等于没有规矩;你们做的事我不插手,不等于心里没底。我平王府里的人,决不允许包藏祸心,勾心斗角。没有不透风的墙,个人做了什么好事个人知道,天也知道。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们吵架,红脸也不成。""是。""紫儿留下,其它人出去。""是。"三人退出去。
云霓冷冷的看着红袖和星儿道:"爷最不喜欢耍小计谋的女人,别以为自己那点小伎俩高明,其实都在人手心里捏着呢。"星儿大声道:"我们又没有做错事,怕什么?谁爱捏谁捏去!"红袖垂着头不做声。
云霓道:"今儿可以帮你出卖别人,明儿就能帮别人出卖你。真是姐妹,救别耍心计,对谁都没好处。"说罢转身走了。
星儿细品她的话,抬头瞪着眼看红袖。红袖急道:"你看我干什么?"星儿道:"你怕什么?""我怕什么?"红袖反应激烈的道:"我哪里怕了?"星儿往下看一眼道:"你的腿还在抖呢。"红袖反射的随着她的目光望下看:"哪里抖?"星儿扑哧一笑道:"逗着你玩呢。"红袖暗暗松了口气,却觉得星儿笑的古怪,心里颇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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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翔伸手搭一下紫衣的胳膊,叹口气道:"你起来。"紫衣应声起身。遥翔接着道:"那个叫刘二的,我已经叫管家把他辞了。""啊?"紫衣惊呼,双腿一软又要跪倒。遥翔扶稳她,送到藤椅上,自己坐到她对面,放缓声音道:"你老老实实的跟爷说,若真喜欢他,爷就成全你们。"紫衣抽咽着摇头:"紫儿不曾喜欢过他。""那你又何必?"她哭得更凶:"爷,紫儿说了,爷也未必懂,就像爷一样,云霓不在时,爷不是也召星儿侍寝了吗?紫儿斗胆问一句,爷可喜欢星儿?"他一愣,扭头道:"这怎么一样?""在爷看来当然不一样。爷是天,我们是泥,爷召哪个不召那个,全凭爷喜欢,没人多置一词,总之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换作女人,就大大的不同了,只能认命,等待男人的宠幸。""你这是在怪我冷落你?""步,紫儿决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借刘二这个莽夫,证明自己还是个女人。是紫儿的糊涂,爷罚我吧。"紫衣双膝一软,又跪下。
遥翔沉默良久,突然问:"紫儿,你跟着我多久了?""十一年。""十一年。"他重复,又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十一年,银月死的时候大概和紫衣现在一般大吧,他究竟毁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和爱情?轻叹一声,他缓缓道:"明天你收拾东西跟刘二回家去吧,他随是莽夫,但不是个坏人。""爷?"紫衣捂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你不愿意?出了这种事情,我留你在府中,你也没有立足之地,不如跟这个男人好好过完下半辈子。"紫衣一直哭,抽泣的说不出话。
"你若不愿意,爷也不能勉强你,你自己再想想,究竟怎么样最好,只要爷做得到的,一定帮你安排。"遥翔挥挥手,紫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跪爬着出去。他跌回椅子,悠然长叹,揉了揉眉心道:"云儿,你说紫衣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借刘二证明自己是个女人?"空荡荡的书房无人回应,他才发觉云霓不在身边。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丫头死的死,走的走,连个应声的人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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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霓在转弯的回廊处等着,见紫衣出来,急忙迎上前问:"紫衣姐姐,怎么样了?爷怎么说?"紫衣趴在她身上尽情的哭,哭到声音哑了,眼睛肿了,累流干了,才抬起头道:"爷叫我跟着刘二回家。""啊?那怎么行?""怎么不行?"紫衣起然而笑,"府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总不能到街上流浪,我不像碧荷,我是个连老家都没有的人。""可是那刘二,怎配得上你?""什么配不配的,我是什么?"紫衣笑的嘲弄,"通房丫头罢了,伺候人伺候的彻底的丫头。""紫衣姐姐。"云霓听不得她这样贬低自己。
"别为我难过了,来",她拉着云霓的手坐下,"姐姐要走了,拜托你几件事。""你说吧。""第一:我走以后,将我碰过用过的东西能烧的都烧了。""姐姐,"云霓觉得她像在交待遗言,不放心的问:"你不会做傻事吧?""你想到哪儿去了,"紫衣安抚的笑:"我只是不想在这王府中留下一丁点痕迹。""好,我答应你。""第二:替我好好照顾爷,他身边就剩你这么一个知心人了。""我会的。""第三:别让红袖和星儿坐大,找机会将她们除了,替我出一口气。""姐姐放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是咱们姐妹当中最懂事最聪明的一个,给自己找个出头的机会,别步上我和银月、碧荷的后尘,懂吗?"云霓怔怔的与她对望,却无法点头应允。
紫衣长叹一声,抚摸着她的头道:"傻丫头,怎么就跟我们一样想不开呢?爷没了你还会有别人,一个年轻过一个,一个精明过一个。但是女人的青春只有一次,你已经浪费了那么多年,不能再蹉跎下去了。等你走到我这一步,后悔就来不及了。"云霓跟着她流泪,硬是强迫自己点头。
紫衣笑了:"这我就放心了,你心思细,爷的事一定会打理的妥妥当当,等到找个可靠的人,就将手中的担子放了。红袖和星儿是不行的,你得另外物色人选,别让女人误了爷的正事。""我明白。""好了。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我回去收拾东西,你去看看爷吧,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不管他,"云霓赌气道:"让红袖和星儿贴他的心去,我回去帮你。""别和爷怄气,那俩丫头真懂得什么?你去,刚答应我要好好照顾爷,立马就反悔了?""好吧,我先去爷那看看,待会儿再去帮你。""没什么好收拾的,再说明儿才走呢,今儿晚上我陪你说话,嗯?""嗯。"云霓用力点头,放开紫衣的手,朝书房跑去。冥冥中似乎感应到什么,她突然停下来回头,就见紫衣用力的朝她挥手,挂着一抹凄婉飘忽的笑,显得那么不真实。她心中一紧,也莫名其妙的朝紫衣挥手,依依不舍的倒着走。待云霓的身影转过回廊良久,紫衣才放下手臂,喃喃道:"永别了。"*****************************************************************云霓敲了两下门,直接进去,见遥翔仰靠在檀香木大椅上闭目养神,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听见声音,他微张开眼,望着她走到紫衣刚刚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双手抱肩,没好气的道:"紫衣姐姐说,怕爷心里不舒服,派我来安慰爷。"遥翔好笑道:"我看不是爷心里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她放下双肩,绞着手指道:"爷要赶紫衣姐姐走,云儿心里怎么会舒服?""我又没说一定要她走,说了要她想想怎样才是最好。"云霓喜道:"那爷可不可以将紫衣姐姐留下来?"遥翔叹道:"就算我留下她,她的日子会好过么?再将她留作通房,未免有损我的颜面;若将她发落到别处,难保底下人不会说些闲言碎语,以紫衣的急性子,她能受得了?况且,她与刘二毕竟有过夫妻之实,一个女人将身子都给了人家,还不能跟人家过日么?""唉!"云霓也叹:"爷啊爷,您想得倒周全,可惜就是不懂女人心啊!""我是不懂,"遥翔不耐烦道:"我自认做爷的没有亏待她,到头来她给我出这种丢脸的事,还想让我怎么样?总之我认为她跟了刘二去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那刘二,怎配得上紫衣姐姐?"遥翔抬眼看她:"一个丫头,一个仆役,谁比谁高一等吗?若真配不上,紫衣为何跟他?""那是因为爷……"云霓欲言又止。
"爷怎么了?你也怪爷冷落紫衣?"她轻轻哼了一声。
遥翔无言,只是默默的盯着她,似是对她这声"哼"颇为不满。
云霓不由怨道:"爷决定了的事,奴婢也不好说什么,奴婢先行告退,跟紫衣姐姐话别去。"遥翔听她自称奴婢,知道她心中不快,可是他又哪里错了?是紫衣对不起他,又不是他对不起紫衣,怎么反倒遭人怨恨的是他?莫说是个丫头,就算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也不能因为遭受冷落就偷人啊?他想不通,也不愿费神去想,挥挥手道:"你去吧,劝劝紫衣,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跟着刘二,就随她自己的心意,爱到哪儿去到哪儿去。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亏待她的。叫管家支五百两银子,足够她今后衣食无忧了。""哦。"云霓讪讪的应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遥翔淡淡的责问:"连声'是'也不会说了?"云霓停下脚步,缓缓退回,恭恭敬敬的行礼,恭恭敬敬的道:"是,奴婢告退。""去吧。"遥翔合上眼。宠她归宠她,但是要有限度,不能纵容她任性妄为。毕竟他是主她是仆,养成了习惯,以后她总摆脸色给他看,那还得了?
云霓咬着下唇走出书房,深深吸了口气。爷终归是爷,永远以他的心情为主。高兴的时候任你撒娇任性;不高兴的时候你就要谨守为奴的本分,不能有丝毫的逾越。再宽厚的主子毕竟还是主子,再得宠的丫头毕竟还是丫头,你在奢望有什么不同?紫衣说的对:我是什么?通房丫头罢了,伺候人伺候的彻底的丫头!爷不是说:一个丫头一个仆役,谁比谁高一等吗?是啊!你比谁高一等呢?在爷的眼里,你不就是个丫头吗?她用力抹着眼角的泪水,恨恨的自语道:"不准哭,云霓,听到没有?不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