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闻孟涵站在巷口看了看这栋破旧的公寓,从现在起,她就必须住在这里了,虽然对这里的环境并不满意,可是它的租金便宜,离上班的地方又近,至少有地段上的方便。

    “唉!”轻叹了口气,她提着两只重重的皮箱,走上位于五楼的铁皮屋。

    气喘吁吁地登上五楼,孟涵已是虚脱的靠在墙边,接着将双手一松、皮箱一扔,有种想哭的冲动突上心头。

    为什么她要过这种生活?

    拭了拭眼角的泪,她强迫自己要坚强,好歹她已在远近驰名的“韦亚电子集团”找到了一份工作,相信只要她努力勤奋,出人头地并不困难。

    可是才一抬眼,她却看见一双腿从沙发尾掉了下来,吓得她惊声尖叫,“啊——”

    这一声还没叫完,接着从椅背后冒出个人头!

    孟涵瞪着那个男人,已是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怎么跑到我住的地方!”

    那人走近她,闻孟涵这才发现他全身上下竟然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

    她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他,“先生,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吧?”

    “问我?”他双臂抱胸地看着她。

    “我才刚租下这地方,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吧?”她暗抚心口,心忖,如果他是个居心不良的男人,那她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和我说话,你是不是该转过身看着我,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男人眯起一双眼,微扬下巴睥睨着她。

    “你!”

    她缓缓转过身,一瞧见那件四角内裤,小脸一红,又赶紧别开视线,“先生,你能不能去加件长裤?”

    “那你自己为什么就不穿长裤,还穿一件迷你热裤四处招摇。”实在没心情和这女人穷搅和,说完,他便旋身步进房间。

    “喂——”闻孟涵立刻喊住他。

    “还有事?”他一手攀在门框,微勾起薄唇,一瞧就知道他并不想与她多废话。

    她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问题是……她连忙从背包里翻出笔记本,又匆忙找到其中一页,拿到他面前,“先生,看清楚没,九十七号五楼,没错吧?所以这是我住的地方。”

    可他却看也没看地就伸手挥开孟涵手中的笔记本,“对不起,这里是九十五号。”

    噎?!九十五——

    闻孟涵瞪大一双灵亮大眼,但表情还是迷糊的,“你骗人!”

    男人摊摊手,“信不信由你。”

    说着,他便要转身进屋,孟涵眼看不对,于是拿出她以前在田径队跑、跳、蹦的本事,利落地从他身边钻进房里,“等一下。”

    哪知她太过靠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四角底裤内的玩意儿正在偷窥着她,让她脸儿莫名燥热了起来,连要说的话都忘了。

    “小姐,你如果真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了。”挑了挑眉,他比了个“请”她出去的手势。

    “我会马上走,可是能不能请问一下,九十七号在哪儿?”她真怕男人忍不住会对她喷火。

    “隔壁。”淡淡吐出这两个字,他眉毛已打上好几个死结了。

    本想再追问下去,继而想起这楼顶只有她和他,若他气得将她分尸了,她爸妈一定会哭死的。

    “好……好,我自己找。”才退出房间一公分,眼前的门板马上猛地朝她眼前飞来——

    “砰。”门阖上,还好她的鼻子完好无缺。

    闻孟涵轻叹了口气,提起两只皮箱,嘴里叨念着:“隔壁!我也知道隔壁呀,问题是哪一边呢?”

    她朝两侧瞧了瞧——

    一边没搭建,另一边虽有搭建,可竟然和这间没做隔间,只是用了半道墙隔开而已!莫非那满是灰尘的房子就是她的新居?!

    孟涵抚额长叹了声,再看看手上两只重到不行的皮箱,她决定用爬的过去了,否则要她再提着它们爬一趟五楼,那她明天肯定爬不起来上班了。

    于是她走过去,先将皮箱抬过去一扔,然后双手撑在水泥墙一跃而过。

    现在她终于明白,小时候老爸为何要逼她参加田径队,原来是对日后爬墙技术有帮助。

    看看这边的摆设,和那边完全一样,不用说,房东一定是同一人了。

    只是这里久无人居,有一股刺鼻的震味,真不知道隔壁那男人怎么受得了?

    生活环境不好,至少她可以将它变得好些吧?于是闻孟涵很认命的卷起衣袖,打算来个大扫除!

    ◎◎◎◎

    收起画笔,于峻双手抱胸地看着眼前他刚完成的画,发觉无论他怎么用心去勾勒想象中的东西,可呈现出来的都死气沉沉,完全不合乎他的要求。

    伸手将它一撕,然后揉成团,掷向屋角,这时,于峻再也受不了地耙着头发,有股仰天长啸的冲动。

    想当初他毅然决然的离开家、离开公司,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看样子是不可能达到了。

    他到底该不该认输呢?

    在他懊恼与坚持相互挣扎的同时,竟听见外头发出怪异的声音。

    他眉头轻拢。

    该不会是刚才那个找错地方的女人,不承认自己弄错了地方,硬是要在这里住下吧?

    愈想愈不对,他急忙冲了出去,才发现她在那边奋力地刷洗着地面!

    “喂,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你打扰到我了?”于峻两个手肘撑在半面墙上,扬眉冷睨着她。

    “打扰你?”

    孟涵看看手表,“先生,现在不过是上午十点,还没到午睡时间,我打扰了你什么?”瞟了他一眼,她便继续她刷地的工作。

    那一声声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让他不得不压着太阳穴,“很抱歉,这时候正是我用脑的时间,请你停止好吗?”

    “可是我只洗到一半……”她总不能任由自己的客厅淹大水吧?

    “那是你家的事,我累了,现在想睡一觉。”

    于峻拢眉扯笑,才回身,便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对她说了句,“祝我们俩以后同居愉快。”

    孟涵瞠大了眸子,“喂——什么同居,鬼才跟你同居呢!”

    可是回头想想,他们这样只隔着了半面墙,不是同居是什么?

    再看看一地的泡沫,她便有着满心的不甘,并有一股不该出现的怪异情绪占据她心头。

    她忍不住望向他那间凌乱的客厅,不禁心想:他究竟是谁?大白天不出去工作的,他靠什么维生?

    哎呀,算了!她管他那么多干嘛?她非得吵得他睡不着、闭不上眼才成,让他瞧瞧她这个同居人的厉害!

    于是她立刻转大了水量,以更强力的水冲洗地面,不停刷洗着,刷子发出沙沙的刺耳声,连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最后她还索性将水溅到他那边。

    也就在孟涵自得其乐的时候,那男人真的忍不住冲出了房间,瞪着一双眼,凶神恶煞般地朝她走了过来。

    孟涵手拿着水管,害怕的后退,“你……你干嘛那么凶?”

    “我说了,现在是我睡觉的时间,你就不能安静些吗?”他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她。

    瞧他以一种可透视她内心深处的眸子盯着自己,孟涵直觉不安,于是又脱口而出,“拜托,你以为你是谁,为什么非得要别人配合你的生活习惯?十点睡觉的人压根就是不正常!”

    他不悦地低咒:“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你不正常——”她咬紧牙根,这句话在嘴里低喊。

    虽是这样,但是对方已听得一清二楚了,只见他涨红了脸,一手撑在矮墙上,轻轻一跃就跳了过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扫过她的脑海!

    糟了!她真恨自己这张嘴!

    眼看他一步步朝她走了来,情急之下,她突然想到自己手上的水管,于是连忙举起直对着他——

    于峻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敢朝他做出这种举动。于是他猛一个箭步夺下她手中的水管,反将她喷得一身湿——

    “啊……你做什么?”

    孟涵真的好想哭啊!真是流年不利,居然碰上了这个鸭霸男。

    “你最好闭嘴,再胡言乱语,我可就不是光这么对你而已了。”

    关了水,他霍然将她整个人抱起,然后大步走进她的房间,将全身湿透的她用力掷在床上!

    孟涵吓得脸色发白,她双手紧抱着自己,直往床角挪移,“你……你要做什么?”

    于峻额际微髦的发丝尚滴着水,湿透的衣服紧贴在他身上,展露出他结实的胸肌和的二头肌,让孟涵看得更是心生胆颤,真担心自己逃不出魔掌。

    于峻只是抓了抓湿濂洒的头发,对着她撇撇嘴,“我现在爱困的要命,才没精力对你怎样,只希望你要清洗也等我睡饱后,OK?”

    孟涵紧抿着唇,望着他那双冒出血丝的眼,不知那是因为他爱困,或是想杀了她的愤恨?为了明哲保身,她只好点点头。

    于峻笑着点点头,“这才乖,如果你以后都能维持这样的态度,相信我们一定能一起生活的非常愉快。”

    直到他消失在她眼前,闻孟涵才大大地吁了口气,可当一低头瞧见自己这身狼狈的模样,她不禁又哀叹了起来。

    “老天,你为何要和我作对呢?好不容易租个房子也会有这样的遭遇,真不知道我和那个恶男人能比邻而居多久,会不会被他吓得心脏衰竭而亡呢?”

    唉!不管了,今天是她新生活的开始,她一定得好好振作不可,如果能尽快存些钱,就不用再跟那个不正常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了。

    打定主意后,孟涵便乐观地爬了起来,但看到自己刚刚才换上的被单成了这种惨不忍睹的模样,原有的好心情又降到谷底——

    臭男人!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你要这么对我?

    ◎◎◎◎

    第一天上班的日子。闻孟涵起了个早,换上套装,心想今天一定要给公司一个很好的印象,希望自己未来能够工作顺遂,和同事之间相处愉快。

    一到了“韦亚电子集团”,她先深吸了口气,而后面带微笑地走了进去。

    “小姐,请问你是……”一位女职员客气询问。

    “我叫闻孟涵,是上个星期应征核准的新进人员,今天来报到的。”孟涵客气回应。

    “请你等一下,我问一下人事室。”女职员立刻拨了通内线电话,询问后才对她说:“请你直接到十二楼的人事室找张主任。”

    “谢谢。”闻孟涵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且抬头挺胸表现出自己的好气质。

    搭乘电梯直达十二楼,经询问下找到了人事室。

    她先敲了下房门,而后问道:“请问张主任是哪位?”

    “你是……”一位职员以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闻孟涵在心中大喊受不了。每到一个地方她就要解释一次,到底什么时候她才可以看见自己的办公桌,知道自己负责的工作呢?

    “我叫闻孟涵,今天来报到的。”

    “那请你等一下。”那人进入主任室,不久后出来又说:“你的办公室就是在一楼茶水间旁的影印室,主要负责各部门资料的影印,还有客人来时泡茶的工作。”

    闻孟涵的眉头愈扬愈高,久久才不可置信问:“你的意思是……我的工作职务是小妹?”

    “呃……没错。”对方抓抓后颈。

    “可你们当初是应征事务人员呀?”她拧起眉,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办公室小妹就是分属在事务人员之下。”对方的从容倒是和她的惊愕成了反比。

    再看看自己这身刻意的打扮、想想所有她对未来的梦想与盘算……老天,真是惭愧极了!如果现在她脚边有个地洞,闻孟涵铁定会毫不考虑的跳进去。

    可是她房子也租了、衣服也先买了,这个工作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能不做呀。

    唉……全球景气不佳,就连硕士都愿意当清洁队员,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好,谢谢,我这就过去。”她尴尬地一笑,便转身步出了办公室。

    一直到一楼影印室,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为何上天就不能多爱护她一些呢?

    坐在影印室内才不到三分钟,便陆续有人拿影印资料给她,孟涵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形下,接下这么多东西,一个不小心就弄混了!

    “完了,这是总务室的,还是电脑室的?”她痛苦地抓抓头发,已完全乱了,照这情形看了,她非得加班不可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

    才抬头,她便看见一位带着阳光笑容的大男孩站在门口望着她,“你要帮我?”

    “我可以帮你做一下整理。”他走到她面前,“我是出纳室的林誉,你叫我小林就行了。”

    “我姓闻,叫闻孟涵。这样会不会耽误到你的工作?”孟涵客气地回应。

    “不会,我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帮帮同事无可厚非呀!”他又一次微笑,让孟涵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善意。

    “谢谢。”

    在小林的协助下,她终于搞定了摊在桌上的成堆文件。

    “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顿晚饭好吗?”孟涵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特地提出了邀请。

    “不用客气,我晚上还有课呢。”林誉又解释,“只是利用时间做点进修,好为升等做准备。”

    “哦……好有理想。”她抿唇一笑,想想自己得过且过的心态,还真是汗颜呀!

    “身为男人,以后得担下养家的责任,没有理想是不行的。”他一点儿也不虚荣矫饰,给了孟涵不错的印象。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她居然会想起那个“不正常”的男人,他为何就没有小林的雄心壮志,如果有的话,他就不该那样颓废过日子了。

    对了,倘若他不上班,平常是靠什么生活呢?难道三餐除了面包、泡面外,什么都不吃?

    “孟涵,那我先走。”林誉喊她的名,发觉她竟陷入沉思中,于是又喊了声,“再见,孟涵!”

    “呃!”她震了下,连忙笑说:“对不起,我恍神了,你说什么?”

    “没关系,可能第一天一班不适应。”林誉颇能理解地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我真的得走了。”“改天一定要让我表现一点谢意哦!”孟涵浅浅一笑,目送他离开。

    想想今天的生活虽忙碌,但能认识他,不也是一种收获吗?

    看看凌乱的桌面,她赶紧收拾好,结束了她今天首次当小妹的生活。

    再看看身旁的影印机——

    难道她真要继续这样的日子吗?

    然而,时不我予,就算再不愿意、再觉得委屈,她还是得战战兢兢地做着这份工作,或许哪天老板能注意到她,她就翻身了呢!

    虽然这可能是天方夜谭,可是她绝对要有信心,这样日子才过得下去呀!

    离开公司后,她先搭上公车回到住所,然后在住处楼下顺道买了晚餐。

    辛苦的爬上五楼,她发现那个同居人又睡在沙发上了,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件!

    老天,难不成他昨天衣服湿了之后没有换下来?

    忍不住她鸡婆的个性,她上前敲了敲矮墙上的一块木板。

    于峻才刚入睡,就听见一些扰人清梦的响声,无奈地张开眼,一瞧见是她,立刻拧眉深叹,“拜托,小姐,有事吗?”

    “你没吃饭?”她瞧了瞧他那儿一团乱的桌面。

    “吃了。”他挥挥手。

    “吃了什么?”

    “我吃什么跟你没关系吧!你能不能别来烦我,拜托!”于峻猛一翻身,又要睡了。

    “喂——”见他根本不搭理她,孟涵本不想理会,可一想起他这副冷漠样,就想挫挫他的锐气。

    于是,她坐了下来,打开饭盒,让那热腾腾的香气弥漫了整间房。

    他揉了揉鼻子,躺在沙发上将自己抱得更紧,故意忽略那扑鼻的香气。

    但可恶的是,她居然还发出大啖佳肴的声音,气得他终于忍不住坐起身,眯着眼望着她,“你够了没?吃就吃,何必发出声响?难道你的老师没教你?”

    孟涵搁下便当,“我的老师教我该吃饭的时候就得吃饭,该休息的时候就得休息,该工作的时候就得工作,不像你,成天像行尸走肉一样。”

    “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他双手叉腰,直瞪着她那双灵灿的大眼。

    “我只是不希望你——”

    “够了!”于峻对她大喊了声,随即站起身走下楼。

    “喂……”孟涵本想喊住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哼,她到底在做什么呀!人家根本不领情呀!

    气得捧起饭盒打算进屋吃去,可是见他一屋子的脏乱,实在有碍观瞻,于是她搁下饭盒,走到矮墙边打算爬过去帮他整理,才发觉自己穿着一身套装,犹豫了会儿,她便自言自语着:“算了,反正只是小妹,以后也没机会穿它了。”

    就这样,一个穿着优雅套装的女人爬着矮墙,这画面……多滑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