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训练官……训练官……”
沈昊正好从别的单位走向办公室,看见徐珍她们远远跑了来,“发生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许教官……许教官在找朴萄的麻烦……”徐珍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他俊魅的五官一黯。
“这时候本来就是我们休息的时问,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走过来把朴萄带走,我们不放心偷偷跟著,才知道她罚朴萄跑操场十圈。”等到呼吸平稳後,徐珍终於一口气把话说完。
“十圈!她到底在想什么?”沈昊眉心深锁,随即拔腿朝操场奔去。
到了操场,果然看见朴萄拚了命地在跑,也不知她到底跑了几圈,只见她的脚步已不稳,气息更是乱得可以。
他来到她面前挡住她,要她停下,“别跑了。”
“训、训练官……”朴萄诧异地望著他,眼底有丝丝水气。接著,她再也撑不住地蹲下来重重喘息。
“沈组长,你这是做什么?”许倩玲走了过去。
“这句话才是我该问的吧?”沈昊眸光转黯,低嗄的嗓音带著质问。
“我是在帮你教训这些偷懒的学员,否则她老是找你麻烦怎么可以?”她自以为是地怒视著朴萄。
“她有没有找我麻烦是我的事,请你不要插手。”沈昊瞅她一眼,便对朴萄说:“回去休息。”
“可是训练官……”她不想引起他们之间的不愉快。
“没事的,你快去休息。”沈昊对一直站在边上的徐珍与张文琪喊道:“你们还杵在那里干嘛,快把她带回去。”
“是。”两人立刻走过来将朴萄带走。
朴萄被动的拉著走,不时回头望著沈昊与许倩玲,仿佛能够理解许倩玲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全然是为了沈昊。
“许教官,我再叮咛你一次,我的事请你别管,可以吗?”沈昊冷冷地说。
“不可以。”她咬著唇,不甘地直视他,“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对她非常的不同。”
他俊颜一变,黑眸变得幽邃,“什么意思?”
“你喜欢上她了,对不对?”许倩玲气愤地说:“那我呢?你的眼里为什么始终没有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知道在这个训练中心我该负什么样的责任,除了训练他们还要保护他们。”他无奈地爬了下头发,“以後别再说这种话,也别再找她麻烦,就算我要喜欢谁也不是你能干预的。”
“沈昊你——你是真的喜欢她?”没听见他否认,她失望不已。
“你要我说对还是不对?”
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後,他便离开操场,直接返回办公室,可才转个弯就见朴萄站在前方望著他。
“你不是该回寝室去了?”他蹙眉问道。
“我是要回去,但是不放心你……就请她们先回去。”她眉心轻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我会有什么事,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别想太多,快回去。”
仿佛担心刚刚他和许倩玲之问的谈话已被她听见,他急著想从她眼前逃开。
才绕过她要离去,又听见她说:“谁是田易媛?”
沈昊闭上眼,回过身望著她,“你在说什么?”
“我上次不小心听见的,她是你的情人?”
“朴萄,你好像有多管闲事的毛病,不要以为我现在对你不像以前这么严格,就爬到我头顶上了。”他板起脸,狂乱的眼底有著阴霾。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许教官又提起这件事,让你伤心难过。”也不知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他。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你曾几何时见我伤心或难过?现在赶快回去,要不然就回操场继续跑。”他沉著脸盯著她瞧。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是关心你,怕你会承受不起。”她的语气充满对他的关心与不舍。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沈昊冷著嗓问。
“我不确定我知道多少,但是面对我你不必隐瞒,你也明白我的情殇呀!”这种事有时候找个人发泄一下,会好过很多,“其实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就把我当垃圾桶没关系。”
“你好像不知道『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怎么写?”他真的火大了,“就算要垃圾桶也不需要你!”
朴萄心一痛,眼眶瞬间泛红,“是,的确轮不到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回寝室去了。”她抿紧唇,又看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著她离去的寂寥身影,他扬声喊道:“朴萄,等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有事吗?”
“下星期六休假,一起去你家把小朋友带出来,我答应过你要请他们吃一顿。”沈昊说出理由。
“你要请他们吃饭!”朴萄的脸上不见开心或兴奋,反而多了些许阴影,“不用了。”
“你怎么了?”
“我有自知之明,不要得寸进尺,接受别人的同情一次就够了。”揪著心说出这段话後,她便迅速奔离他眼前。
“喂……朴萄……”沈昊叫不住她,一双眉拧得死紧。
转眼板已是周末,是放假的日子,训练中心的学员们早在一两天前就开始计画如何打发这两天的时间。
“朴萄,我们要去日月潭住两天,你真的不去?”出发前,她的那几位好友又问了她一次。
“不了,好久没回去,我想回家看看爸妈。”朴萄已准备好简单的礼物,打算带回去送给小朋友们。
“这样呀!那只好这样了,我们出发罗!”与她道别後,几个女学员一块儿离开。
看著空荡荡的寝室,朴萄也提起行李走出去,一直到训练中心大门外,正准备搭公车时,一辆轿车停在她面前。
她看了眼,坐在车内的人是严安邦。
“听说你要回家?”他对她勾起嘴角。
“对,正要去搭车。”她点点头。
“上车吧!”他为她打开车门,“我送你回去,我正好要去台北一趟。”
“不了,搭车也很方便,再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朴萄抿唇笑笑,“美好的周末不应该和我在一块儿吧!”
“我和她分手了。”他对朴萄仍存有一丝希冀,“难道我们不能回到过去吗?”,
“对。”她点点头。
严安邦下想就这么放弃,他立刻下车走到她面前,“就让我送你回去,路上我们好好沟通一下。”
“她不是已经说不要了吗?”沈昊沉冷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训练官!”严安邦错愕地望著他。
“你去忙你的,我会送她回去。”沈昊说著,便拉著朴萄前往他停车的地方。
“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蹙著眉。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沈昊看著她,“快上来。”
“现在是休假,我不必听你的。”她赌气地说完,便直接朝公车站走去。
“你不想拿到结业证书吗?”这女人只能用威胁才会听话。
“什么?”她止住脚步,回头瞪著他。
“别孩子气了,上车。”他表情一拧,让她不敢继续说不,可能是长期被他“迫害”的关系吧!
“上车就上车。”她嘟著嘴坐上车,“居然拿结业证书来压我,看不出来你会做这种事。”
“那么要不要试试?其实我就是这样,会公报私仇,所以在你还没结业之前,都要记得时时刻刻听我的话。”他轻轻一笑。
看著他的笑,她不禁失神了,可他却突然旋过脸,吓得她立刻避开眼神。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这阵子她完全无法控制地想著他,该不会真像许教官所说的,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不会这样的,只因为他是她的训练官,她才特别关心他。
“怎么不说话了?”他望著前方说。
“你不是嫌我吵?”她皱皱鼻子。
“大概听你吵习惯了,现在只要有你在身边就不能太安静。”如果太静了,他会以为她病了还是怎么了。
“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很多嘴似的。”她皱皱鼻子。
“多嘴算是你的优点,不过别太多管闲事就好。”
前一句让她听了小小开心,下一句又让她生气了。
“放心,我知道我没资格,你的闲事以後有别人去管,我不会多事;而你也一样,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她真的被他激怒了。
“你的事我不管,谁来插手,严安邦吗?”沈昊板起了睑。
“不管是谁都不关你的——啊!”她话还没说完,他竟来个紧急煞车,让她的身体重重一晃,她错愕的转向他,“你这是?”
“到了。”
“什么?”她愣住。
“我要带你来的地方已经到了。”他随即下车,朴萄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家餐厅的专属停车场。
见他为她打开车门,她疑惑地走出车外,“训练官今天挺绅士的,到底有什么企图?”
“进去看看就知道罗!”他再度为她推开店门,领著她进入里头。
朴萄迟疑地看他一眼,只好被动的往前走,当她走进餐厅包厢,看见爸妈和育幼院的小朋友时,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大姊柹……”孩子们全朝她奔来,“这里好漂亮喔!叔叔特地派车载我们过来,等等他还要带我们去游乐场玩呢!”
朴萄愕然地望著沈昊,又看看开心不已的小朋友和爸妈眼中安慰的光影,胸臆间溢满浓烈的热。
她吸吸鼻子,不忘开这些小萝卜头的玩笑,“你们怎么可以乱喊呢?”
“喊错了吗?”小朋友傻傻地我看你,你看我,模样可爱极了。
“你们喊他叔叔却喊我姊姊,那我不就矮他一截?那可不行。”她双手扠腰对他们说教。
“那我们就喊他哥哥……大哥哥……”几个聪明的小家伙立刻改口。
“对,这才乖!”朴萄笑著拍拍他们的脸,然後走到母亲身边,“您能来真的太好了,好想您喔!妈。”说著,她便扑进母亲怀中。
朴母心疼的揉揉她的肩,但笑不语,对女儿的思念与关爱尽在不言中。
小朋友哈哈笑,做著鬼脸说:“羞羞脸,姊姊撒娇。”
“你们这些小鬼,再给我乱说话试试看。”朴萄皱起眉。
“大哥哥,姊姊好凶喔!”有位小朋友突然说这句令人喷饭的话。
“哈……”更没想到的是,向来不怎么笑的沈昊居然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朴萄瞪著他,这笑声很刺耳耶!
“我笑连小朋友都知道你凶,看来要你忍住脾气还真不容易。”说完,他便抱抱那些孩子,“大哥哥说的对不对呀?”
“对——”小朋友齐喊。
朴萄忍不住轻哼了声。
“好了,大家都坐下,该点餐了。”沈昊要小朋友们坐好。“小朋友想吃什么?”
“我要吃最好吃的。”一位小朋友兴奋地嚷著。
“伯父伯母呢?”他没忘记询问朴萄的父母。
“都可以,让长官破费真不好意思。”朴义感激地说。
“快别这么说,这是我一直想做的,那我马上请服务生进来,你们把想吃的餐点告诉他就行了。”说完,沈昊便到外头举了下手,服务生立刻进来为大家服务。
朴萄站在一旁看著俨然已成为孩子们新偶像的沈昊,心底有著说不出的感动。
沈昊突然转向朴萄,“怎么不去招呼你父母,帮他们点餐呀!”
“我……”她看著他,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对。
“傻站在这儿干嘛?快去吧!”他将她推到她父母跟前,“让朴萄帮你们点餐吧!”
“好好,谢谢。”朴义直望著沈昊,对他直笑,又看看女儿娇红的小脸,已能意会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午餐过後,沈昊依约定准备带孩子们去游乐场,由於朴萄的父母从台北赶来已经有些累了,他便订了间饭店房间,让他们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午觉。
而这趟游乐场之行的领队理所当然是沈昊和朴萄了。
朴萄从不曾一个人带著这么多孩子去游乐场,就怕应付不来,如今虽有沈昊同行,但她怀疑成天与警察为伍的男人真有办法带这些小朋友吗?
意外的是,小朋友都很听从沈昊的话,把他的话当圣旨般,一个个乖得不得了。
排队时好好排队,吃饭时乖乖吃饭,不吵不闹,还真是让朴萄大开眼界,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回程途中,她终於忍不住问那些小萝卜头,“你们今天怎么这么乖呀?大哥哥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为什么姊姊以前教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没这么听话?”
“因为我们喜欢大哥哥!”几个小朋友异口同声的说,听在沈昊耳里让他得意的笑了。
“喜欢他,那不喜欢我罗?”朴萄双手扠腰,故作生气,“你们怎么这么偏心呢?”
“我们喜欢大哥哥也喜欢姊姊。”小朋友又道。
“但我怎么觉得你们喜欢他多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大哥哥会照顾你,所以我们喜欢他。”其中一个小家伙说出这句话,让朴萄一时呆住了。
“你们……”她看看他们,感动得说不出半个字。
这些孩子干嘛要说那些话,惹得她既心疼又难受,可现在在车里又不能抱著他们痛哭。
“大哥哥、大姊姊,我们来唱歌好不好?”小伟见她又要哭了,立刻聪明地说。
“好好,我们来唱歌。”其余小朋友们拍手附和。
“大哥哥,你会唱什么歌?我们想听你唱歌。”他们趴在椅背後方,好奇地问道。
“那我们来唱警察之歌好了。”沈昊笑道。
“好!以後我也要和大哥哥一样当警察。”小男生对警察有著说不出的崇拜。
“那你们听好了,警察之歌不能乱唱,只能唱一次。”沈昊说完便引吭高歌。
头一次听他唱歌的朴萄非常讶异,没想到他的歌声还不赖,如果唱流行歌曲一定更动人吧?
更神奇的是,孩子们听了一遍居然都能朗朗上口,车厢里顿时充满歌声与欢笑声,玩闹好一会儿,大家都累了,直到车子抵达饭店,孩子们全都睡著了。
“怎么办,要叫醒他们吗?”
“我看今天让他们在这里过一夜好了,这样你父母也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於是沈昊在与朴义夫妇商量後,决定让小朋友在这里待上一晚,明天再回育幼院。
将他们的睡床全都安排妥当後,沈昊便准备离开,朴萄送他到饭店大厅,“训练官,谢谢你。”
“干嘛跟我客气,比起你做的,我所做的根本微不足道。”他对她扯唇一笑。
“嗯……不知道你等一下还有事吗?”朴萄笑看著他。
“没事,怎么样?”
“我们去後面散散步好不好?这间饭店後面满漂亮的耶!”她突然不希望他就这么离开,但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留下他。
“也好,就去走走吧!”
两人来到饭店後方的花园,花园中央有座漂亮的喷泉,喷出的七彩水柱在黑夜显得格外美丽。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谢之意。”站在喷泉旁,她缓缓说道。
“你对我说的话不是顶撞就是道谢,还有没有别种?”他扬起笑,睨了她一眼。
在这四目交接的瞬间,他俩似乎都无法从对方的眼中抽离,就这么对视许久许久……
突然,旁边响起其他人的笑声,两人才回过神。
朴萄发出两声轻咳,好化解这份尴尬,“最近我家的育幼院每个月都有意外的捐款,是不是你捐的?”这是认识他之後才发生的,她直觉猜想。
“我……”他想否认,但说谎不是他擅长的事。
“我猜得没错,对不对?”她直瞅著他,“知道你不爱听谢谢,但我还是得——”
“刚刚不是要你别再说了吗?”沈昊截去她的话,“再说的话我可要生气了,难道善事只能你一个人做?”
“当然不是。”她摇摇头。
“既然不是就乖乖闭嘴。”沈昊仔细望著她,“何况真正伟大的是你父母,你要好好孝顺他们。”
朴萄甜笑地点头,“是的,我从以前就以我父母为傲。”
见他又不语了,朴萄有感而发地说:“训练还剩下一个半月……”
“没错,剩不到五十天了。”他眯起眸,不解地问:“怎么了?”
“结束後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她抿唇望著他,而他俊美的模样已深深烙印在她心上,很难去除了。
“你不怕我?”他嘲弄地勾起嘴角。
“我干嘛怕你?说真的,这段时间可以跟著你学习,我真的很开心。”她说出真心话。
“亏你还有点良心,本以为在你心底我是个大恶人,恨不得早点摆脱我。”沈昊将双手插在裤袋,仰首看著天上的星星。
“我才不会。”她认真地说道:“真的一点儿也不会,我甚至……”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你最近怎么老是话说一半?”他皱著眉。
“我可以说吗?”
“要说就说,趁我现在想听。”今天他的心情还不错。
“好,那我说罗!”朴萄深吸口气,瞅著他的侧面缓缓说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也不知哪来的决心,她很想让他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你——”他心头一震。
“到底会不会呢?”她仔细望著他的表情,“或者,你也有点儿喜欢我?”“朴萄,你怎么了?”他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发烧了吗?”
她眉头一皱,挥开他的手,“我是正经的,为什么你当我是开玩笑呢?这让我很尴尬耶!”
“我这么说是替你找台阶下,傻瓜!”他怎么也不肯承认早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说真的,和田易媛那段悲剧让他对爱情感到害怕、畏惧,甚至连爱人的勇气都丧失了。
如今,面对爱情甚至比面对杀人犯还令他恐惧,可偏偏老天捉弄,竟让他又一次为了女人失心。
“你不喜欢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她为什么还要问呢?
“对,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别再乱说话了。”他蹙起眉,“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随即逃也似的离开饭店,留下一脸颓丧的朴萄。
“他还爱著田易媛吗?”朴萄喃喃自语著。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竟是如此难受和心痛!她该收心,彻底的收心,否则离开训练中心後她将更痛苦、更难熬。